将纸笺折好,她悄悄的放于了床褥与床板的夹缝中,可思虑了半晌,她又觉得不妥,将之取了出来。
心中一个激灵,她轻轻的坐了起身,套上绣鞋,行至方塌旁,她寻到了一把小刀与针线。
将牛皮纸展开,清浅将之用小刀一划,一分为二。其中一份她藏于了绣鞋的鞋垫下,而另一份,她将之缝进了苏夫人送给自己的那枚平安符中。
待一切打理妥当,她望了眼四周,才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床榻上。
一连过了好几日,清浅都在细心的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但却并没有任何人想要和她沟通什么。
最初的几日,她一直心怀忐忑,可皇宫中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大事。就连那些平日里爱嚼舌根的人,也未传播什么特别的消息。
仿佛那日海若来到浣衣局,交给自己军报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清浅端着浆洗好的衣物,再次来到了晾晒的小院,同一角度的眼梢所及,今日却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唇角微扬,径自晾着衣物。
片刻功夫,眼前的这根挂绳便晒的满满,她俯身端起木盆,欲朝身后的挂绳而去。不经意的转身间,她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猛的朝后退了一步,她略显不稳的定住了身形。连彦迅速的伸出了大掌,想要扶她一把,却最终还是将手垂于了身侧。
此刻与她过分亲密,于她来说,并不是好事。她是皇帝亲贬的宫女,若没有皇帝的旨意,她终身都不得出去。他不能给她无端的添麻烦。
连彦静静的站在一旁,目光紧锁着她,那满眼映出的,尽是心疼与关切。
等这件事结束后,他想要照顾她。
看着眼前忙碌不停的女子,连彦眸光浅凝。记得从前,她是很爱惜自己的,玉白细柔的小手,十指芊芊。
可如今,那一双小手又红又肿,早已看不到往日的纤细盈柔。甚至都已教洗衣的皂荚染磨的粗砺而干燥。
那额际的发丝也是肆意零落着,随她动作的起伏,凌乱的倾散于眉间,眼前。她却也顾不上去轻撩,只是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秀禾瞥了眼四下都在偷偷的打量着这二人的宫女,忙轻斥道:“看什么?都给我忙好自己手中的活。”
宫女们互望一眼,忙低下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连彦仍是未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神情专注的凝着眼前的女子。这两个多月来,他一直在石窗外远远的看着她,她每天都忙碌着,却似乎更简单了。
比起从前,她显得更加的淡凝,从容。放佛沉淀出了一种若雪的气质。安安静静,淡薄如水。
远远的看着她太久,走近了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太多的话语,已不知该从何说起。此刻,他只想就这么细细的打量着眼前女子,安静的观察她的一切。
看她眉间轻绕的素淡,看她眼眸深凝的浅耀,看她唇角浅漾的纯然,看她发间万般的凝绕,看她是否真的过得很好。
他的心为她牵绊,为她心疼,为她缠绕。
她在这里受苦,他的心亦在苦痛。
清浅展了展挂晒了好的衣裳,目光转向身旁一直深凝自己的男人,迟疑了片刻,她终是轻声开口道:“王爷来这里做什么,这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毕竟自己是皇帝亲点的浣衣局宫女,她不想无辜的连累到他。
她轻轻的瞥了眼不远处的各宫女与秀禾。连彦似看出了她的顾虑,他唇角微微一扬,嗓音清凝了几分,“清浅,你看上去清瘦了许多,日后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若教我发现谁对你不好,我会帮你讨回来的。”
清浅微微一楞,忙看了眼四周的众人,上前一步,略显急切的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连彦大掌忽然握上了她的手,她呆呆的望着他专注而沉凝的神情,略略窘迫的想要将手从他掌中抽离。
一番轻挣,却丝毫未让连彦松开手。
他望着眼前眼睫轻轻颤动了几许,略显无措的女子,轻声开口,“清浅,愿意让我以后都照顾你么?”
正文 156156.果然留不得
清浅心中轻轻一颤,略显呆楞的眸中缓缓聚起了清水般的流光,微微闪耀着,仿若天际最澄澈的星。
她看向眼前这个温情执着男人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各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这两个多月以来,她第一次感到满满的关怀,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状况下,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可,她回应不了他的感情。
只因她现在已没有感情。
可是,她想离开这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连彦凝着眼前眸中璀璨似星的女子,未再开口问她什么,只是将大掌探向了腰间,信手摘下了自己的腰牌,交与了她手中。
清浅缓缓垂下头,目光落向了手中那枚象征着王爷身份的腰牌,轻轻将指尖收拢。
连彦见她并未拒绝,终是轻轻的笑了笑,“保重身子,我改日再来看你。”
清浅点了点头,唇角微扬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他眸色幽冷的瞥了眼四周的众人,随即转身,朝院外踏去。
清浅静静的凝着那抹温淡恬然的身影,不禁将手中的腰牌又攥紧了几分。
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颇爱外出活动的颐妃,似乎是生病了,一直在宫中休养。而皇帝却是经常去探望她,可她的病吹不得风,也不能随意外出。
对于这个女人,连澈早已知道她有一项特殊的本领,过目不忘。
“哎,我怎么听说是颐妃得罪了惜妃,她自知惜妃乃皇上最爱,所以这段时日便装病,在宫中避风头。”一名宫女眨了眨眼,一脸好奇的开口。
旁边的宫女看了眼她,眉目轻轻一扬,“谁知道呢,这宫中的传闻,是无奇不有,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是真。”
她话音刚落,就被一名低着脑袋疾步而行的小太监撞的朝后踉跄了几步。宫女微皱了眉,目光落向越过自己的那名小太监,抱怨道:“这位公公怎么回事?都不看路走的?”
小太监听得身后传来的轻责声,并未停下脚步说些什么,而是加快了步履,继续朝前方而去。
拐至一条小道上,云嫔正携着侍婢缓缓与他相向而行。小太监仍是低着头,并不打算与她请安。
可刚越过那女子几步,却被身后一道轻傲的声音唤住了,“你等下。”
小太监顿住了步子,咬了咬牙,行至了云嫔身旁,朝她施了个礼。
云嫔将低垂着头的小太监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紧不慢道:“抬起头来。”
小太监微微皱了皱眉,缓缓抬起了头。云嫔看得他的模样,眼梢轻轻一挑,看了看十指的丹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从未见过?”
“回娘娘,奴才是药坊里专门为各宫娘娘煎药的,平日里娘娘自是见不到。”小太监再次低下了头,恭敬的开口应道。
“你说谎!”云嫔美目一瞪,嗓音微微尖厉了几分,“若你是煮药的,常年与药材打交道。身上为何一点药材味都没有?”
小太监眉目一凛,忙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娘娘息怒,奴才确是药坊的。但由于奴才粗手笨脚,上面只吩咐奴才负责洗刷药罐,并不能直接接触到药材。”
云嫔神色轻佻不屑的斜了眼跪伏在地,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得意的笑了笑,而后迈开步子朝前踏去。
待云嫔走远,小太监缓缓起身,神色淡漠的瞥了眼她远去的背影,随即转身,继续疾步朝浣衣局的方向而去。
清浅提着水桶来到了一口井边,将栓着缰绳的木桶朝下抛去,她不经意的扫了眼四周。却发现在石窗后有名小太监,正鬼鬼祟祟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楞,朝他投去了莫名的目光,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苏清浅,快把水提过来!”不远处,秀禾催促的嗓音瞬间飘至她耳际。
“噢,来了!”清浅忙将打上来的水倒入了桶中,摇摇晃晃的提起,朝前院走去。
近段时日以来,宫中送来浆洗的衣物与平日相比,更加多了。清浅几乎每日都要忙到夜里,才算完成一天的任务。
这日夜里,她刚躺下,就听得窗外似乎有不寻常的动静。她警惕的望了眼四周,似乎其他三名宫女都睡的很熟,并未听到有何响动。
清浅皱了皱眉,那窗外的响动仍在继续。她悄悄的爬了起身,套上外袍与绣鞋,轻轻的拉开了木门,朝外踏去。
目光缓缓将四周打量了一遍,似乎并无其他人或物,可那窗口的声响又是何故。
清浅心怀疑虑的转身,朝房内踏去,刚迈出一步,她的口鼻便猛的教人掩上,随即被拖至了院落的拐角处。
她惊的心脏乱跳,却也不敢大声呼喊。直到身后的人缓缓在她耳际吐出几个字,“莫要叫喊,我知道海若给了你一样东西。”
清浅心中瞬间明白,此人应是本该和海若接应的人。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来人才将掩在她口鼻的手,放了开来。
她缓缓转身,乘着月光打量着眼前人,竟是那日在石窗前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而这名小太监,正是许言。
许言缓缓将她打量了一番,毫不避讳的问道:“军报在哪?”
“教我藏了起来。”清浅冷静沉稳的开口。
“交给我。”
清浅微眯了眼眸,看着眼前神色略显急切的男人,一字一顿道:“交给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许言微微皱了眉,眸色深凝了几许。
“替我制造出宫的机会。今日,我先给你一半,若他日你助我出了宫,在帝都城外十里的如意酒楼。我会将另一半交与你。”
许言微垂了眼眸,稍稍思虑了一番,随即应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言而有信,若到时你不肯将另一半交与我,莫怪我无情。”
“那是当然,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一张军报,去赔上自己的性命。”清浅唇角微扬,神色笃定的开口。
“行,那便一言为定。”
清浅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军报的一部分,交与了许言手中。
许言将军报一展,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将之收于了腰间。瞥了眼清浅,他几个闪身跃至了高墙前,提气一纵,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清浅轻呼了口气,随即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厢房。
几日后,浣衣局莫名的生了一场大火。整个院落都烧了起来,院内一片混乱,因救火与疏散众人,浣衣局的大门便也被打了开来。
混乱间,清浅抱着自己的衣物,假装帮忙间,逃出了浣衣局。寻到一处无人的小道上,她麻利的换下了浣衣局的服饰,将自己的衣物套上了身,随即低着头,朝宫门处行去。
由于她手上有连彦的腰牌,被侍卫盘问时,她便谎称自己是王府的丫头,进宫来是替王妃办事的。
强压住心中的忐忑,清浅极尽自然的承着侍卫的打量与询问。直到侍卫让开身子,示意她出宫,她一颗彷徨的心,才终是定了下来。
镇定从容的走出侍卫的视线,她终是拐入了一条小道。迅速的将四周探了探,确定无人跟踪自己,她心中燃起了一抹强烈的欣喜。
终于自由了。
清浅这两个多月来承受的所有煎熬与压抑,在这一刻,终是完全的释放了出来。从此海阔天空,山川碧水,任她遨游。
从此抛却烦忧,了无牵挂,做一个悠然自在的女子。
收住唇边的笑容,清浅再次迈开了步子,怀着逃跑成功的窃喜,承着自由暖阳的熙照,朝远离帝都的方向而去。
不知加紧脚程走了多久,她微喘着行至了一条小河旁,拭了拭额际轻薄的汗珠。清浅寻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四周的柳枝已在阳明的轻耀下,悄悄抽出了嫩芽,微扬的风徐徐而过,河面泛起阵阵灼眼浅漾的涟漪。
清浅不禁轻轻阖上了眼,惬意的感受着初春微凉却带着清新气息的浅风。任发丝撩着脸颊与眼睫微微扬起,那轻逸而出的,尽是自由张扬的弧度。
那发丝与眼睫在女子容颜处轻撩而出的明媚,宛若仙灵朝华。
下颌忽的被一只大掌扣上,碎裂般的疼痛与牵拉的力道,让清浅本能的张开了眼眸,站了起身。
痛的眯起了眸子,她皱眉望向了眼前的男人。
连澈一双如墨的凤眸中,映出的,是足以瞬间冰封万物的寒冽之气。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薄唇轻动,“你果然留不得!”那随他唇间逸出的话语,带着噬骨的寒凉。
他将大掌厌弃的一甩,清浅教他的力道冲的朝后猛的踉跄了几步,跌坐于了地面。撑地的小手在砂石的磨砺间,已渗出了鲜红。
正文 157157.置诸死地
她微扬了小脸,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不远处那负手而立的男人,砂石硌磨伤口的疼痛,她已木然的感受不到。
他眸中的冷寒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到极致的肃杀之气。
那一身白衣似雪,衣摆轻扬间,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如画之熙。有的,只是灼眼到刺痛的漠离与萧寒。
眸光轻轻转向远处的三名暗卫,他们似乎已暗中封锁了这条小道,不让任何外人接近。
将视线拉回身前,她瞥向了立于连澈两旁的温玉与池宋。这两个平日里他最亲信的人,此刻又是作何想法。
温玉只是静静的凝着她,眸中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池宋则是微微皱着眉,眸色复杂。
清浅一动不动的将小手撑于地面,手臂间已开始有些许的微酸,那一道道从眉间掠过的春风,已不再轻暖。唯有那身后的柳枝仍是独自倾散出微摆之音。
见连澈迟迟不肯动手,温玉上前一步,掀了衣摆跪下,“皇上,此女留不得。且不说她通敌判国。已是死一万次也无法赎罪。单凭她利用九王爷对她的怜惜之心来挑拨皇上与九王爷之间的关系,已属大逆不道。九王爷竟还将自己的贴身腰牌给了她,这是很严重的事。像这种对国不忠,对君不忠,对家人不孝的人,不应当存在。”
在温玉言语间,清浅已支着微微僵硬的身子,站了起身。目光落向眼前的雪衣男子,他眸中的寒戾之气,已更甚方才。
微风轻撩间,她看到那一直负于身后的白色衣袖,终是缓缓扬起,而后猛的朝下一挥。
她今日必死无疑。
清浅倔强的望着眼前的男人,轻扬的垂柳在他身后盈盈而逸,他手腕挥垂而下的力道,却不似这般盈逸。
那是绝然而坚定的弧度,就如他曾做的每个决定一样,思虑过后,是果绝。
视线突然一阵静凝,她身子轻轻一颤。胸口猛的传来了一阵冰凉之感,随之而来的,是长剑入身的钝哑声。
池宋将剑身抽离的瞬间,清浅只觉胸口有湿热正不断的倾涌而出,那粉色衣裙,片刻功夫就教鲜血染成了冶艳的红色。
而身前那一身雪衣的男人,眸中也沾染上了颜色。不知是眼眸中透出的血色,还是教她一身红彤的衣裙映衬出的明艳色彩。
身子开始渐渐变冷,疼痛也开始越来越清晰,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她缓缓的微顷了腰身,靠上了柳树。
冰凉的指尖探上腰间的平安符,她摘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之扯开,颤抖的将里面的两张棕色牛皮纸取了出来,攥于掌心,她厌弃的朝连澈甩了出去,冷冷开口,“这是你要找的军报!”
在她决定将假军报给接应人时,她便把两张真的军报全部缝合于了平安符中。
两张棕色的纸笺缓缓飘扬至了连澈脚下,他俯下身子,将之拾起,展开于掌中,却是一副略显莫名的神情。
清浅微眯了眸子,颤抖着喘了几口气。忍住连呼吸都在疼痛的痛楚。她从怀中摸出了另一张军报,再次朝他甩了出去。
这张沾染了血迹的军报,在风中缓缓倾展了开来,轻轻飘至了连澈身前。
“皇上,你大可放心,奴婢给接应人的,是这张假军报的另一半。”清浅不屑的望着不远处的男人,嗓音中满是寒凉与冷漠。
此刻,在看到地上这张假军报时,皇帝此刻的情绪无人得知,但他周身倾散而出的暴戾与嗜血之气,却是已燃到了极致。
清浅软软的靠于柳树上,已痛的阖上了眼。什么都不必再想了,她只用静待死亡。
身上忽的触上一道温热,连澈已疾步闪至了她身前,将她拥在怀中,指尖迅速的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止血。他接过了池宋递来的护心丹。
指尖捻着丹药送至清浅唇边,她却倔强的不肯张开嘴,尽管浑身的力道都似已耗尽,她却仍是紧咬着牙关,不愿接受他的一切。
连澈见怀中女子如此倔强,他眉目一凛,将丹药放入了自己嘴里。低头咬上她的唇。
清浅皱了皱眉,唇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本能的张开了嘴,他瞬间挑开了她的唇齿,将丹药送进了她嘴里。
直到确认她将丹药咽下,他才带着甜腥之气,离开了她的唇。
将怀中女子抱起,连澈快步走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由于清浅的伤口不可颠簸,马车行的并不快,平躺在马车上,疼痛让她额际铺满了细密的汗珠。
连澈静静的坐于她身旁,替她抚去额间的汗珠。清浅皱了皱眉,阖着眼开口道:“我想要自由。”
那抚在她额际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身旁女子却是不安的动了动脑袋,继续道:“他是个坏人,是混蛋。让我坐牢,还送我进浣衣局!”
见眼前女子似开始有了呓语,连澈大掌握上了她的小手,轻轻安抚着。掌心传来的微砺与干燥的触感,让他不由的将目光落向了被自己裹于掌心的那只小手。
他的妃嫔全是十指芊芊,丹寇尽染。而眼前这双手,却是又红又肿,手背上尽是浅疤与粗痕,而那十指间,也都是微肿粗胖,甚无形状。
连澈轻皱了眉,却将那只小手握的更紧了。
直到午夜时分,马车才缓缓行至了重华殿的门口,连澈轻轻抱起了早已昏睡过去的清浅,大步跨至了内殿,将她平躺于了龙塌上。
他随即转身,去殿外传了太医。
张太医接到旨意,小心翼翼的提着药箱,进入了内殿。瞥了眼床榻上的女子,他心中微微一惊。
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子和皇帝是什么关系,可她却能睡在这龙塌上,想必也是皇帝颇为重视的人。
缓缓行至龙塌前,在医女的辅助下,他将清浅的伤势细细检查了一番。随即朝立于一旁的连澈躬身一揖,“皇上,这位姑娘的伤口虽然颇深,但并未伤及心脉,不会危及性命,但失血过多,确是要好好调养。”
连澈瞥了眼龙塌上睡的深沉的女子,缓缓开口道:“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好,并且将她那双手给朕还原到本来的样子。否则,你便提着脑袋来见朕。”他不紧不慢的道着言语,无形中却透着让人说不出的压迫感。
张太医心里轻轻一颤,忙跪了下来,“是,臣定会竭尽所能让姑娘恢复到最好。”
连澈微微颔首,再次扫了眼龙塌上的女子,随即转身,朝大殿踏去。行至红木椅上落座,在等待清浅醒来的过程中,他开始慢慢的整理着自己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池宋小心翼翼的行至了他身旁,轻声提醒,“皇上,该上朝了。”
连澈从思绪中恍过神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今日朝堂之上的皇帝,似乎略带了疲惫之色,却仍是犀利果决。对于今日大臣上奏的所有事件,他都是颇为挑剔严厉,却也让下面的人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站于第一排的连曦见高座上的男人今日颇为严苛。便悄悄的向立于连澈身旁随侍的池宋,渡了一记眼色。
似乎在问,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池宋忙回了一记眼色,仿佛在说,皇上今日心情不好,你们皮都绷紧点。
连曦眉间一扬,瞬间埋下了头。
连澈一眼瞥见了他的小动作,便毫不避讳的点了他的名。
“这次出宫祭祖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连曦忙朝他一揖,应道:“回皇上,各项祭祖所需的已备好了大半。”
“这么点事,办的还如此慢。”连澈轻轻皱了皱眉,嗓音微厉了几分,“祭祖是大事,限你月内,全部安置妥当!”
连曦微低了头,朗声道:“臣遵旨。”
在场的朝臣听得皇帝的言语,无不低头互望了一眼。皇帝鲜少会有这样的情况,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
正文 158158.我喜欢你
重华殿。
连澈下朝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内殿,龙塌上的女子,仍在昏睡。命人将所有的窗帘都拉满,他让宫女点上了烛火。
径自坐于床榻旁,他眉目沉凝的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昏暗的房间中,轻柔的火光许许跳跃,将朝堂上所有的焦躁与烦闷褪却,他让心慢慢沉淀。
一人一物,一个女子。
周遭安静至极,连澈虽凝着手中奏折,却也在倾听自己的心。
稍稍一动,胸口便有剧烈的疼痛传来。清浅微蹙了眉,自己这是已死了么,可疼痛怎会如此清晰。
缓缓张开酸胀的眼眸,映入视线的明黄帐幔由模糊一点点转为清明。幽暗的光线映衬着橘色的烛火,柔和而又轻暖。
目光缓缓移向床榻旁静坐的男人,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奏折。望向他沉静的侧脸,清浅迟疑了片刻,终是伸出了小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察觉到衣袖上轻微的牵动,连澈侧过脸,瞥了眼床榻上已苏醒的女子。他立刻放下了手中奏折,起身朝殿外踏去。
片刻后,他与一直候在殿外的张太医一道跨了进来。
替清浅诊脉完毕,张太医朝坐于不远处的连澈一揖,“皇上,清浅姑娘虽失血过多,但幸亏有及时服用护心丹药,伤势已无碍。只需在悉心调养一两月,便能康复。姑娘身子偏弱,需好好调理,日后更要多加小心。至于姑娘的手,臣已用最好的玉肌膏给她擦拭,不出一月,便能恢复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