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连澈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她心中的疼痛终是缓和了些许。
呆在重华殿,让她觉着闷堵压抑不已,回到厢房中将自己拾掇了一番,清浅便朝院外踱了去。
沿途,已少了那些让她一见便想拼命逃离的火红,虽然两旁都是枯枝败叶和偶尔一两丛并不丰厚的花草,可她仍觉得是惬意的。
只要是可以让她不想起那人,她觉得什么都好。
缓缓踱至畅清湖边,她目光远眺,昔日那碧翠如荫的垂柳,如今树叶都已荒芜,只留下枝条还在随风轻荡。
那日,她酒醉时来此,只觉这湖光水色旖旎怡人,可现在再看,却觉得竟是有些萧漠凄离。
不知当真是因这景致变了,还是她的心已变。
微微收了神,她眸光缓缓掠过四周,一名身着淡青色锦袍的男子映至了她眼中。那人立于离她较远的湖畔,看不清眉眼,但似乎也在远眺湖光。
这名男子,她好像从未见过。
瞥了瞥嘴,清浅转身,离开了湖边,继续朝前方漫步而去。
踏至永宁宫附近时,前方,迎面而来了一名女子,正是刚给太后请过安的竹烟。
她的模样,相较于昨夜看到的,似乎更美了几分。妆容素淡的她,小脸凝着微微的红润,唇也是分外妍艳。
如此光彩明媚,该是教那人疼爱出来的吧。
是了,能够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幸福洋溢呢。
缓缓行至竹烟身前,她福了福身子,“见过惜妃娘娘。”
竹烟小手立刻扶上了她,轻轻一笑,“苏姐姐见外了。”她轻柔的嗓音凝着一抹诚然。
清浅淡淡的笑了笑。
看到竹烟,她的心里并不好受,不自觉的,她便会想起昨夜如梦靥般的一切。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可她却仍会痛。
痛,便会本能的想要逃离。
可身旁的竹烟却是热情的拉着她寒暄着,清浅只能淡淡的同她附和着,偶尔还要隐着心痛,陪她微笑。
竹烟正笑吟吟的说着什么时,清浅忽的瞥见她身旁的侍婢朝自己后方福了福身子,竹烟也随之停下了话语。
她好奇的微微侧头,一名男子正迈着悠然的步履行至了他们身旁。
他朝竹烟一揖,唇角微扬,“见过惜妃娘娘。”
正是方才清浅在湖畔见到的那名男子。
梓墨王爷,连曦。
竹烟忙朝他福了福,“六王爷有礼了。”
这人竟是六王爷,清浅微微一顿,也朝他施了个礼。
立在竹烟身旁,她眉眼淡淡的轻轻打量着这个男人,他没有连澈那般清冷,也不似连彦那般温淡,他眉间凝着的,是一抹放浪不羁。
望着眼前的男人,竹烟轻轻一笑,“六王爷是何时回帝都的?”
“昨日刚到,便接到消息说皇上纳了新妃,今日就特意进宫来向他祝愿一番。”他唇角微翘,一双眸子远眺着前方的花树。
“那片秋盈月,今年似乎开的格外好。”连曦轻眯了眼眸,缓缓开口。
竹烟朝那片花树瞥了眼,柳眉一扬,“好像还真是,从前那片秋盈月每年的花期都不长,花朵也并不丰厚。”
连曦轻轻一笑,眉间尽是恣意之情,“繁花满树尽琉璃,生得一曲来相惜。”他将手探向腰间,指尖一嵌,一支玉笛被他熟练轻巧的触于了唇畔。
一阵轻扬婉转的笛声悠悠而出,缓缓飘荡在清浅的耳畔,曲子空灵入心,带着一抹仙逸绵延之情。
这个看似不羁无拘的男人,吹出来的曲子,却是如此细腻悠长,似乎缠绕倾散着,要将那些花儿赋予生命般。
一曲完毕,竹烟婉婉一笑,“你的技艺,已堪一绝。”“娘娘谬赞了,由心而生,自会灵动。”连曦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光缓缓将众人掠过。
瞧到清浅时,他目光一停,“这位可是苏姑娘?”
清浅微怔,随即低头一福,“正是。”她轻轻应声,清灵似水的嗓音蕴着一抹淡淡的纯净之气。
连曦点了点头,轻笑,“似乎较从前有了些许不同。”他是第一个从外观上便毫不言讳的说出她改变的人。
竹烟轻轻拉过清浅的手,微笑道:“如今的苏姐姐,容颜更甚,且性子谦和坚韧。”她盈盈一笑,瞥了眼她。
清浅淡淡的笑了笑,“娘娘谬赞了。”
“六哥。”
几人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清润凝幽的嗓音,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款款而来的连彦。
跨至众人身旁,他瞥向连曦,“六哥此次回来可还走了?”
“不走了。”
连彦微微颔首,“这样好,你也该安定下来,娶一名王妃替你打理王府了。”他嘴角一扬,调笑道。
连曦微垂了眼眸,唇角一勾,“像我这般性子的人,估摸都会让人觉着不安定。”他缓缓吐着话语,眸光却是深凝了几许。
“怎会,若是这样想的女子,那定是不了解你的人。”
他轻轻瞥了眼连彦,唇角微翘。
沉默了片刻,众人继续寒暄着,连彦眸光缓缓落向了立于竹烟身侧的清浅。
她面如白纸,憔悴不堪,眉间凝着的,尽是倦意与浅忧。这才回宫没几天,她究竟了是遭遇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上次她还轻责自己不懂爱惜身子,可她呢。这便是爱惜自己的表现么。
看着她似教风一吹便要跌倒的娇赢孱弱模样,连彦的眼底,缓缓映出一抹痛惜。
正与连曦说着什么的竹烟,眼梢不经意的瞥见了连彦正看着清浅那微凝的眸光。
她心中微微一顿,莫不是这连彦与清浅之间,有点什么。
正文 114114.再救你一次
竹烟正暗暗思忖着时,一名太监迈着矫健的步伐朝他们而来,行至身前,他恭敬的一揖,“六王爷,太后娘娘有请。 ”
连曦点了点头,瞥向竹烟,“正巧我也准备去向太后娘娘请安,惜妃娘娘,我先告辞了。”
竹烟微笑颔首,“王爷慢走。”
连彦定了定神,朝连曦道:“我同你一道去吧,正好去给她请安。”
“嗯。”
连彦轻扬了眉,笑了笑,“惜妃娘娘,我也先行一步了。”
“好,九爷慢走。”竹烟淡淡的笑了笑。
他微微颔首,迈开了步履,同连曦一道朝永宁宫方向而去。
待二人走远,竹烟便拉上了清浅的手,“苏姐姐,同我去玉萝宫帮帮忙吧。”
清浅淡淡的瞥了眼她,虽不知是何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穿过几道宫墙,行至一个颇为精致的庭院前,便是玉萝宫了。
她以前并未去过其他妃嫔的寝宫,不知她们的会是怎样,但眼前的这座宫殿,却是精致华美,而又不失馨雅。
跨入院内,一眼望去,庭院内植满了一种粉绿色的花,不甚娇艳,却淡雅至极,就如那女子一般。而这花,却是唤为茹烟。看的出那人一草一木的用心,连这院中,也都铺满那些代表她的花儿。
一路穿过庭院,竹烟并未领她去大殿,而是直接去到了膳坊。
原来他在这宫,也特意为她专门设置了膳坊,药坊与茶坊。
这后宫中,除了皇后的寝宫,其他宫都是没有的。
随着竹烟踏入膳坊,便见她轻轻挽起衣袖行至了灶案旁,拿起备好的食材,熟练的在案板上操作了起来。自己只是帮她打了下手。她眸光一刻不离的盯着手中食材,唇角微扬,细致的将那些分类切片,而后倒入锅中。
看着她面含笑意忙碌着的样子,清浅只觉她全身都溢满了幸福之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眼前女子轻轻拭了拭额际的汗珠,将那些她用心烹饪而出的食物盛出,她执着筷子轻动,朝食盒中拨去,整个过程中,没有点滴食物溢出盒外。就如她经常做这些事。
那食盒中的吃食,简单朴实,并不耐眼,只是餐桌上随意可见的家常小菜。
看着这份食物,清浅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自己以前用尽心思为那人做吃食,皆是精致养眼,且美味可口。
可他却吃的甚少。
原来,她一直以为是他过于挑剔,但今日看到竹烟所做的食物。
她才明白,其实,一切都与是何种品相的食物无关。
只因,她不是那个,对的人。
一路上,二人寒暄着,行至了重华殿。
缓缓踏至殿门处,池宋正候在殿外。
见到竹烟前来,他忙上前施了个礼。
“池总管,是否有朝臣在殿内?”竹烟瞥了眼殿门,温婉开口。
“回惜妃娘娘,刚走,皇上这会正在里面批阅奏折。”他躬身道。
竹烟淡淡一笑,“多谢。”
她径自走到了殿门处,轻轻推了开来。清浅随在她身后,一道跨入了殿中。
刚跨入殿内,清浅便见她将手中的食篮置于方塌上,随即朝龙案行去。
行至连澈身旁,她小手轻轻拢上了他的衣袖,“不要忙了,来用膳。”她唇角一扬,轻轻开口。
连澈不语,合上了手中奏折,任由女子将他拉至了方塌旁。
清浅则行至了龙案旁,侍立于侧。朝二人轻轻投去了目光。
竹烟伸出小手将他按在椅子上,随即打开了食盒,把筷子递至了他手中。
他接过,执起筷子,只是淡淡的瞥了眼食物,他便直接从食盒中挑了一份吃了起来。
清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竟偶尔也会将自己不爱吃的食物挑到食盒边缘。
见竹烟一直坐在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连澈将夹在筷中的食物轻轻一扬,“你也吃吧。”
她摇摇头,小嘴撅了撅,“你是想把不爱吃的给我吃吧,不许挑嘴,这些都要吃。”尽管她露出的是一副微嗔的神情,可清浅还是看到了她眼底满满的笑意与幸福。
连澈微微皱了皱眉,却仍是将筷子里夹的那样食物吃了下去。
看着恬淡自然相处的二人。
清浅突然有一种感觉,现在如此,往后亦会如此。
竹烟侧过头,瞥向立于龙案旁的清浅,开口道:“苏姐姐,你也快去用膳吧,这里有我。”
清浅微微颔首,缓缓走下高台,朝二人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大殿。
跨出重华殿,清浅出了院落,沿着花树小道缓缓行至了御花园。
尽管外面几乎都已繁花落尽,可这里,却仍是芳草萋萋,碧树彤叶。
清浅漫步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她曾落水的那个花池旁。
看着淡凝无波的池水,她忽的想去打破这份宁静。在花道旁拾起几块小石子,她站到了花池旁。
将石子嵌于指尖,她手腕一扬,石子从她指尖瞬间飞了出去,在池面连续跳跃了几下,落入了池中。
嵌起另一块石子,清浅再次将手腕划了出去。
石子刚跳跃了几下,便有另一块石子以更大的幅度在池面跳跃了开来,直至花池的尽头,才坠入水中。
清浅微微一楞,转过了头。
一名玄色衣袍的男子缓缓行至了她身侧,站定。
“是你,怎么你还会在此,不回自己的国家了么?”清浅一脸好奇的望向了身侧的男人。
颜铭唇角一扬,开口道:“皇上约了六王子一道狩猎,我们便暂时不走了。”
清浅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颜铭眸光缓缓瞥向她,轻媚的眸中眼波微离,他薄唇轻动,调笑道:“有心事?一个人在此玩水漂。”
她目光轻轻一转,“哪有。”尽管她嗓音淡淡,可颜铭却似乎窥到了她仍是不快乐。
他眉间一扬,唇角扯了抹好看的弧度,“看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难不成要我再跳下去救你一次?”他喉间缓缓逸出的嗓音透着一抹淡淡的温凝与暖熙。
清浅脑海中飞快的闪现出那日的情景,若不是他当日的仗义,现在自己还指不定在哪呢。
她目光迅速移向那个笑容宛若春颜花璃且耀眼灼媚的男人,忙开口道:“你想笑便笑吧,不过我还是要再次感谢你。”她清灵若水的嗓音蕴满认真与诚恳。
听得她的言语,颜铭并未开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子,眸光远眺池面,他手腕一扬,那石子便跳跃进了花池。
清浅眸光随着他划出的石子,落向了池面,一时间,她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天幕挥洒而下的阳光,正肆意的笼在二人身上,将秋日的微凉隐去,带着阵阵轻暖。
有莺莺婉转的鸟鸣乘着微风轻轻从清浅耳畔掠过。她散落在耳际的几缕发丝微微轻扬了几许,那缓缓亲吻过脸颊的,不是瑟凉清冷,而是带着一抹干燥温暖气息的秋风。
花池中,石子跳跃过的地方,正晕开圈圈涟漪,一层层的缓缓朝外倾散而去。身旁男人的衣袍也教阳光映的透出一抹淡金色的薄蕴微光。
待那石子“咚”的一声坠于池中,颜铭缓缓侧过脸,轻轻一笑,他眉眼弯弯,醉人的桃花眼中仿若凝了一许秋水,迷离中蕴着一抹浅媚。容颜则是教阳光衬的分外温熙暖凝。
“这御花园与我们国家的还是大为不同,无论从建筑风格还是布局摆设,差异都甚为明显。苏姑娘可有空带我在此四处逛逛?”他缓缓吐出字句,如风似月的嗓音凝了一抹期许。
正文 115115.一切都会好
一路上,二人缓缓漫步于御花园中,颜铭给清浅讲述着他随六王子在外游历的见闻与趣事,清浅则是一脸认真的听着,时常被逗的开怀而笑。
看到身旁暂时抛却烦恼香靥深深,明眸皓齿的女子,颜铭不禁开口道:“你应该多笑的,这样更适合你。”
清浅柳眉一扬,唇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见闻。”她眸光探向不远处,眉间一片悠然恣意之态。
行了片刻功夫,身旁女子忽的朝不远处的一片花丛迈开了步子,颜铭微微一怔,收住了脚步。
清浅行至花丛中,蹲下身子,在一片纷繁中寻到了一朵淡紫色的花儿,她唇角一扬,转过头,朝颜铭挥了挥手,“来,这个是不是你刚才说到的那种花?”她清灵若水的嗓音蕴着一抹惊喜。
颜铭眉目一展,朝清浅而去,探低了身子,他眸光一扫,“还真是。”
清浅侧过小脸,目光探向身侧的男人,婉婉一笑,“如何?我的眼力不错吧?”她晶亮的眸中闪动的尽是璀璨如星的华彩。
颜铭瞧见她眼梢处,透着一抹得意之情,下颌轻扬,而唇角则是一直都浅浅的勾着抹弧度。
清浅缓缓直起身子,慵懒的伸展了下四肢,“没想到才蹲了这么会,腿就有点酸了。”她眉眼弯弯的笑了笑,眼梢挑向了身旁的男人。
颜铭却忽然薄唇轻动,低声道:“皇上,六王子。”
清浅微微一怔,随即同他一道转过了身。
花树小道上,正走来三个人,连澈,竹烟以及六王子,宿冷离。
颜铭忙行至了三人身前行礼。
清浅顿了顿,随即也快步行至了三人身前,行了个礼。
连澈眸光缓缓的掠过眼前的二人,“起来吧。”
宿冷离看到颜铭在此,便开口问道:“颜铭,你方才去哪了?”
颜铭朝他一揖,“回主子,属下对御花园不甚熟悉,幸好巧遇苏姑娘。”
宿冷离点了点头,眸光一转,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他身旁的清浅,随即淡淡道:“往后莫再私自行动。”
颜铭忙躬身道:“是。”
连澈淡淡的瞥了眼他,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宿冷离,唇角微微一扬,“那我们就订好,三日后。”他清淡如水的嗓音蕴着一抹沉凝。
宿冷离颔首一笑,“一切听凭皇上做主。”
听得二人言语,竹烟眸光迅速转向连澈,“我也要去。”她轻柔的嗓音微微透了一抹娇嗔与期许。
连澈面色微微一沉,嗓音透了丝薄愠,“不许去,你身板这么弱,吹不得山间的凉风。”
竹烟眉间轻蹙,唇角却凝着一抹讨好的笑意,她轻轻拢上了他的衣袖,扯了扯。
连澈却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模样,丝毫未承她的撒娇之情。
见他不搭理自己,竹烟小手缓缓从衣袖滑至他略带薄茧的大掌,用力捏了捏。
连澈仍是不言不语,只是将眸光远眺向前方,眸中一片萧冷。
竹烟眸光突然一转,轻扬了眉,“不会有事的,让苏姐姐一道去,顺便我俩有个照应,这样你便放心啦?”她眼梢缓缓挑向了身侧轻眯了眼眸,神色清冷的男人。
连澈瞥了眼身前一直微垂着首的清浅,嗓音微绷,“不行。”
见几次请求无果,竹烟轻垂了眼眸,暗暗思忖。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微微憋屈了嗓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上次你不是说要赏赐苏姐姐么,何不问下她是否愿意去?”
她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向了清浅。
这秋猎,一般的宫人是没有资格去的,除非是有皇帝的特许。
清浅咬了咬唇瓣,轻轻抬起小脸,便看到竹烟满是期盼的眼神,微微侧过脸,她又瞥了眼身旁的颜铭,犹豫了半晌,她终是硬着头皮吐出了几个字,“我愿去。”
听得她的回答,连澈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朕便答应你。”尽管他眉间凝了几分冷色,但嗓音却是淡淡。
宿冷离看了眼身旁眉目清冷的男人,朝他一揖,“皇上,今日我等便先告退了。”
连澈点了点头,“六王子慢走。”
颜铭朝他施了个礼,便随在宿冷离身后朝御花园门口行去。
待二人走远,连澈神色冷然的转身,朝重华殿而去,竹烟快步跟上了他。清浅则随在二人身后,一道回了重华殿。
这三日,宫中大部分人都在为此次秋猎整备行装仪仗,除了目前在帝都的各位王爷,朝中一些文武朝臣与其他各国使节都将参与。
而随行的女眷,却只有竹烟一人。皇帝专宠,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清浅靠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上,浩荡威严的皇家仪仗已行至了去到北山皇家围场的路上。
北山猎苑是苍玄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个围场,此处别院林立,鸟兽丰厚,且景致宜人。
进入围场小道后,清浅耳际便开始环绕阵阵清脆的鸟鸣,掀开车帘,偶尔还能瞧见在树端窜上跳下的松鼠。
待暮色深沉,银星爬上天幕,四周都燃起了火把时,车队终是到达了北山别院。
将整车行装与狩猎工具安顿好,众人吃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清浅缓缓推开了厢房的雕花木门,她是一人独住。
目光缓缓掠过房间,房内布置陈设颇为清雅素净,皇帝虽一年只来得一次这边,但却被留守的宫人打扫的一尘不染。
精致的窗棂旁,摆放着几盆淡然若雪的花儿,不娇不媚,却静静的散着幽香。
放下行装,清浅洗漱了一番,便踩着绣鞋来到床榻前,轻轻整了整被衾,她坐上床榻,甩掉了绣鞋,钻了进去。
围场的夜异常宁静,稍有鸟兽的呜鸣,便会听的格外清晰悠长。
瞥了眼窗外,许是因这山林中空气颇为清新的缘故,那星子亮的出奇,甚至都能瞧见微闪的光芒。
颠簸了一整日,轻轻阖上眼,清浅在这幽然纯净的夜空环绕下,沉沉睡去。
翌日清早,连澈便带着随行朝臣与王爷以及各国使节,骑马外出了,竹烟也随了一道同行。狩猎大赛则是定在了第二日。
将手上的事情全部忙完,清浅轻轻呼了口气。走出院落,她目光环过四周,只觉景致秀美如画,便打算四处去走走看看。
顺着山林小道往前行去,她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的远眺着前方的路。却不并知道,自己的身后,正跟着一个人。
方才,颜铭刚踏出厢房,便瞧见了正朝院外走去的清浅。这片山林虽然靠近别院,但不确定是否会有野兽出没,很自然的,他便跟了上去。
缓缓行至一片开阔的崖坡处,清浅停下了步履。
四周,生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层层蔼蔼,在秋风中微微摇摆,沁着淡淡的暗香。
她轻轻眯了眼眸,眸光远眺前方的山崖,眉间那浅浅的忧,似乎已深凝。
身后,一阵窸窣的草木响动,颜铭缓缓踏至了她身旁。
没有言语,清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眸光依旧淡薄的投向远处,毫无目标,视线只是就这么被远处的景色占据着。
“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样一个人在发呆。”身旁,传来男人温凝如风的嗓音。
“一个人清静,自在。”清浅唇角微扬,淡淡应道。
“你应该只属于快乐。”
清浅阖了阖眼,眸子微眯,“你看到我哪里不快乐了?”
身旁男人笑了笑,并未言语。
沉默了几许,颜铭眸光浅凝,缓缓开口,“既然你喜欢的人,已有心上人,何必还要呆在他们身旁。”
他淡淡的道着,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却似要将她的心事说破。
清浅并不看他,只是面色沉静的应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颜铭轻轻的笑了笑,微眯了眼眸,那眸中媚离的流光,氤氲的就似要从眼中倾散而出。
“那日在御花园,或许所有的人都没看出来,但我知道,你心上的那个人,是皇帝。”扯了扯唇角,他继续道:“周遭的人,你都会去看,却唯独不会看他。”
山间的秋风盈盈吹来,映至脸颊上,带着微微的冷凉浅痛,崖边的花草,则泛起层层微澜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