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正在吃饭,一个女人端着碗出来开门,见到明媚,脸色微微一变。明媚微微笑着打招呼:“祝婶,正吃饭呢。”
祝婶深深地望她一眼,语气不耐地开口:“什么事?”
这时有人从祝婶身后走出来,惊喜地开口:“是明媚呀,吃过没?进来进来,没吃一起吃点。”
祝婶立即咳了一声。
“祝叔,谢谢你了,我吃过了。”明媚微微欠身。“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想…我想问一下最近洛河有没有跟你们联系…”
话音未落,祝婶尖刻的声音立即打断她:“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走走走!”她伸手便欲关门。
“你这人!”祝叔上前抵住门,瞪了她一眼,回头望着明媚叹了口气,摇头:“没有,自从四年前离开后,一直都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唉!”
“啰嗦什么,吃饭!”祝婶喝道。
“谢谢你了,祝叔,那我先走了。”明媚转身,下楼梯的时候,她的脚步几乎是虚浮的,双腿微微发软。走到一楼,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惧怕祝婶,她的厉害与尖刻在整个仓米巷人尽皆知。若不是她是洛河的舅妈,明媚想她永远都不会靠近她的家。
也不怪她听到洛河的名字这么大反应,因为四年前,洛河是偷偷离开祝家的,并且偷走了她压在床垫下准备给儿子上课外辅导班的一千块钱。这件事当年闹得挺大,祝婶坚决要报警,却被祝叔甩了两个耳光,她立即就爆炸了,哭天抢地地闹着要离婚。
仓米巷人人都知道祝叔是个妻管严,在祝婶面前从来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的,那次却放下狠话:他是我嫡亲的外甥,我唯一妹子的儿子,你要是敢报警,老子今天就砍死你!
洛河有个善良的好舅舅,只可惜,他有个更厉害的舅妈。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不仅仅是寄人篱下的忐忑,更恐怖的屈辱他都经历过。
明媚起身时,伸手去拂刘海,却摸到眼角处竟有湿润的液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下午明媚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先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图书城,买了几本专业方面的书。打算回校时忽然想起夏春秋工作的健身俱乐部离书城不远,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正好快到下课时间了,明媚便前往俱乐部找她一起回去,顺便也看看她工作的环境。
健身俱乐部一楼休息室的咖啡吧里。
傅子宸一身运动服,单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这表示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但对面的宁贝贝却仿佛毫无知觉,一张调色盘似的脸上挤出泫然欲泣的柔弱表情,第N次重复同一句话:“我不相信…子宸,我不相信你不爱我了,你曾经对我那么好…”
傅子宸此刻恨不得将在楼上健身厅里跑步机上的程家阳丢到大海里喂鱼,若不是他介绍了宁贝贝,还说什么特别温柔特别懂事,他怎么会一时兴起跟她交往…更要命的是,宁贝贝不同于以往牵扯的那些女孩子,她是程家阳一表妹的闺蜜,他那个表妹是个爱惹事的火暴脾气,真要闹得太难看,估计就不得安宁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好一点:“贝贝,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爱玩闹了点,但是,大家好聚好散,好吗?”这话可真够无耻的,他有点担心宁贝贝会抓起桌子上的咖啡杯泼他一身,但她没有,她只是加深了她的泫然欲泣,伸手试图抓傅子宸的手,“子宸,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改,我改好不好?”
傅子宸简直要暴走了,他避开她的手,抬眼的瞬间,视线恰好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正往这边走来。他心思一动,在她经过他身边时,猛地站起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一拉,她整个人便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贝贝,对不起,我女朋友等了我很久了,再不走她可要吃醋了。”傅子宸嘴角勾起一抹笑。
明媚整个人刚从震惊中晃过神来,便听到头顶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她想推开他,那只手臂却箍得更紧了,像是知道她下一个动作是抬脚踩他似的,他双脚死死地将她的双腿抵在椅子上,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混蛋,放开我!”明媚只要稍微望一眼眼前这个情景,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傅子宸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这下子,明媚是彻底爆炸了,心里诅咒了他一百遍,却毫无办法,只得不安分地在傅子宸怀里扭来扭去,企图引起服务生的注意,可压根就没人看这边。
“你…你们…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宁贝贝终于从泫然欲泣中醒悟过来,脸色巨变,抬手一杯咖啡泼过去,然后将杯子砸碎在地上,伤心欲绝地低吼一句:“傅子宸我恨你!”掩面而去。
表情十足被抛弃的怨妇,动作十足爱恨交加,画面十足偶像剧。
明媚闭着眼睛直想杀人,咖啡从她的额头上流进眼睛里,又从脸颊上滑落到脖颈里,冰凉透心。
“对不起,你得跟我去换套衣服…”傅子宸话未落音,便被人一把揪住,往后一拉,一只拳头快狠准地砸在了他的脸颊上,他刚晃过神,那只充满怒气的拳头再次袭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那只手臂,稳稳地固定在空中。
“春秋!”明媚惊呼。
夏春秋却没应她,在看清楚傅子宸后,怒气更是上涌:“原来是你,上次做不负责任的缩头乌龟,这次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少女吗?”
缩头乌龟…调戏良家少女…傅子宸脸色变了又变,但他还来不及开口,明媚已经认出了他,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好半晌,忽然冲过去,一脚狠狠踢在傅子宸的小腿骨上,笑得咬牙切齿:“表、哥,真、巧、呀,又、见、面、了、呢!!!”
这一脚踢得可是毫不留情,拼了明媚全部力气加所有怒气,傅子宸痛得倒吸一口气,弯腰抱着腿退坐在沙发上,抬头怒吼:“喂!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这么大力气!”真不知到底撞了什么邪,他每次见到这个女人,总没好事情发生!
“明媚,你不知道吧,上次就是这家伙开车撞了你又落跑的,踢得好!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夏春秋自然是不知道“落海以及精神病院”事件的,但明媚那一踢特别解气,她搂过她的肩膀,“咱们走,先上楼洗个澡。”看着明媚满脸咖啡渍的狼狈样,她心里有点小内疚,早知道就不让她到咖啡吧来等她了,若不是她趁着中途休息几分钟下来看看,指不定她又要被人欺负了。
明媚也没想到上次撞了她的竟然是傅子宸,但想到那天确实是自己不顾一切疯跑,此刻脸上以及脖子里面的咖啡渍实在不舒坦,她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了,转身跟着夏春秋上了楼。
“喂——”她们身后的傅子宸气得脸都快变形扭曲了。
十二月刚过去一半,学校里面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平时再怎么爱玩的人,都纷纷抱着一摞摞资料去自习室与图书馆抢占位置,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奋斗。海绝大多数系都有个令所有学生都痛恨的规定,那就是期末考不及格者,一律重修,连补考的机会都没有。
明媚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再去岛大外面的美食街守株待兔,厚厚几本专业书垒起来像一座小山,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608寝室除了体育系的夏春秋稍微轻松一点,艾米莉与林妙也跟着明媚熬在自习室。
“你们说做人累不累,本来吧以为从高三那个地狱逃出来后,进入大学这座天堂,成天吃喝玩乐搞联谊开舞会谈个恋爱分个手什么的就可以了,哪知道还是一样!苦海啊苦海!”艾米莉将头埋在砖头厚度的英文辞典里,低声哀嚎。
“唉!不及格重修才是苦海呢,赶紧地抱紧佛脚吧!”林妙一张清秀的小脸都快皱成了苦瓜脸,她跟艾米莉抱着同样的心态,所以大一这个学期基本上都没怎么用功,能逃的课一定逃,窝在宿舍里昏天暗地看偶像剧。
明媚忙着与那些令人头疼的数据与专业名词作斗争,压根就没有时间接腔。整个自习室里除了她们这张桌子,基本上没有人交谈,只有哗啦哗啦纸张翻飞的声音此起彼伏。
时间在这样的静默中总是流逝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又到了自习室关门时间,在大家一迭声的抱怨中,明媚收拾好书本随着艾米莉林妙一起下楼。
刚回到宿舍,程家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明媚迟疑了一下,这么晚了他打电话干嘛?但还是接了起来,程家阳在那端照旧状若深情地开口:“小师妹,好久不见,甚为挂念呐!”语调肉麻得令明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她已经不会像第一次接他电话时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后来多通了两次话,她算是看出来他只是玩闹似的恶作剧而已。
“师兄,什么事?”
“就说你这个人吧,白费了一张好皮相,一点都不解风情。”程家阳恢复如常语调,连连叹息。每次他给明媚打电话,她一开口总是这一句,语调都没变过。
明媚没接腔,握着电话静静地等他再次开口。
“说正事,明天上午十点,组内会议,别迟到啊。”
明天可是星期六呀,明媚蹙了蹙眉:“师兄,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可以请假吗?要期末考了,我得复习。”自从她加入潜水组后,一共开了三次组内会议,第一次是组员互相认识,第二次是程家阳给大家讲了一个小时的潜水入门知识及注意事项,第三次依旧是程家阳给大家讲了半小时的潜水入门知识及注意事项…对于新组员还好,几个老组员早就提出了抗议,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下水练习,明媚也很想下水,但程家阳说下水实践得由组长做安排,但那名神秘的组长大人从来就没有现身过。
“那可不行!”程家阳想也没想立即拒绝,顿了顿,他又说:“偷偷告诉你,明天的会议咱组长会出席,极有可能会出海下水。你不是一直想要试一试嘛。”
出海下水…这一点一下子就钩住了明媚的心,她只想了片刻,立即改口:“知道了,师兄,明天我会准时过去。”
第二天明媚赶到会议室时,组员基本上都到齐了,潜水组成员不多,刚刚十名,因为学校才给配备了两套专业装备,还是上了年头的旧家伙,这导致训练时压根就不够用,所以每年潜水组最多的两名新成员。明媚听说时心里既惊喜又庆幸,全校这么多人呐,她真是运气好得没天理,竟然成了那两名幸运儿之一。
此刻,那几个组员也同明媚昨天想法一样,都哀叹着都要期末考了,还开什么会呀,难道再听一次潜水注意事项吗?正议论着,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程家阳率先走了进来,当明媚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个人身上时,脑海中有三秒钟的空白,然后第一反应便是逃跑,但随即又冷静下来,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干嘛心虚开溜?那一脚虽然踢得狠了点,但那是他活该!
明媚强自镇定下来。
傅子宸在会议桌为首的位置上坐下,清冷开口:“欢迎新成员,我是潜水组组长傅子宸,海洋生物系大三。”语毕,他眼神淡淡环视会议室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明媚身上,他握紧拳头,左腿小腿骨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呢,他又慢慢松开手指,嘴角扯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呐!
本来微微低头的明媚此时正好偏头,恰好撞上傅子宸肆无忌惮盯着她的眼神,荡开在他嘴边的那抹似笑非笑令她心里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到底是退组呢还是继续呢?
退组?继续?退组?继续?退组…继续…
这两个声音在明媚脑海里像是一对宿敌,不停地交织、打架,搅得她连接下来傅子宸到底说了些什么,统统都成了浮云。
明媚的神游是被程家阳用一本书砸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打断的,她愣愣地抬头,发觉大家都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并且有好几双眼睛怪异地盯着她。程家阳吹了声口哨,坏笑着调侃:“小师妹,你刚刚是在想哪个帅哥呢?我都喊了你三声了。”
明媚赶紧站起,眼神不自觉地瞟了眼站在程家阳身边的傅子宸,他也正望着她,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微眯,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对不起,师兄。”明媚对程家阳说。
“没事。赶紧走吧,今天咱出海下水。”
明媚的纠结在听到真的要出海下水时,立即做了选择,怕什么呢,顶多就是被公报私仇一下呗!她收拾好笔和本子,跟着组员往外面走,想着即将第一次下水,她心里便充满了期待与兴奋,脚步都变得轻巧起来。
傅子宸望着她的背影,有点儿出乎意料,他原本以为她会退组的,没想到她还是留了下来。
程家阳瞟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兴趣?”
傅子宸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不答只笑了笑,这笑容清清淡淡毫无所示,就连自认了解他的程家阳也不太明白含义,他顿了顿才说:“是个挺独特的女孩子。”
这话倒成功挑起了傅子宸的好奇,能让程家阳赞的女孩子还真不多。“哦?怎么个独特法?”他挑眉。
“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滚!”
一行人先去器材室拿了装备,又嘻嘻哈哈地往校门口去,每个组员都很兴奋,先前那点小抱怨早就没了踪影。
明媚原本还略为担心周末搭公交车的人都会挤变形,没想到两辆吉普直刷刷开到几个人面前,驾驶室上分别坐着傅子宸和程家阳。老组员早就习以为常,只有明媚与另一个新成员表现出惊讶,这活动待遇可真够好的呀!这一停顿,明媚准备上车时才发觉只有一个位置可以选择,那就是傅子宸身边的副驾,她吸一口气,坐了进去。
从学校到码头需要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男孩子们就没闲着,冷笑话、黄段子不断,说到兴起处哈哈大笑,半点也没把明媚当女孩子,甚至还试图拉她一起加入,明媚摆手拒绝,赶紧闭上眼,佯装补眠。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跟静静开车的傅子宸说过一句话。
到了码头先前联系好的船已经靠在岸边等着,搬装备的时候明媚发现除了学校那两套老式的重潜,还多了两套轻潜,站在她身边的老组员开口释疑,那是傅子宸与程家阳的私人装备。
明媚加入潜水组后,查了许多相关资料,只瞄了一眼装备上的LOGO,便在心里靠了句:烧钱呐!
船缓缓驶出去。虽然是十二月的寒冬,但天气却很好,阳光在海面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水面波光粼粼,就连海风,也变得温柔起来。明媚倚在船舷,深深呼吸,她对大海,有着天生的深爱情结。
因为是新成员第一次训练,傅子宸选了一个比较近的小海岛,四十分钟后,船抵达训练基地。
第一对下水的是两个老成员,也是给新人一个示范教学。做完热身运动、检查完装备,两个人穿戴整齐,做了一个手势,以一个十分漂亮的姿势同时下潜,看着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水面,明媚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跑过去问程家阳:“师兄,今天新成员可以下水吗?”
程家阳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问组长?”他是典型的上头有人顶就不想想问题的那种懒人。
明媚转向旁边的傅子宸:“可以吗?”
傅子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是她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没有主语没有称呼的,令他很不爽,所以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懒洋洋地开口:“你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吗?”语调轻巧,意思可一点也不。
明媚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她咬咬嘴唇,忍住心中的窝火,微微笑了:“任何事总有第一次的,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说得好!子宸,待会等他们上来,就让两个新人轮流上吧,让老成员带着。”程家阳说。
明媚朝程家阳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冲她眨眨眼,在旁人看来,十足十的像在眉目传情。
“好啊,那我带她。”傅子宸无所谓地接腔,伸手指了指明媚,又说:“你带另一个,我们来比一比,看哪个师父更厉害。”
“OK啊!”程家阳爽快地应下来。
明媚蹙眉,为什么傅子宸要带自己?如果说想看她丢脸的话,不是应该教好另一个吗?但只要能够下水,管他呢!
真正要下水的那一瞬间,明媚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她在网上看过许多训练视频,但纸上谈兵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傅子宸穿上他自己那套轻潜装备,朝她比了个下水的手势,而后只听见“咚”一声,他已经落了水。明媚咬咬牙,也“咚”的一声落水,紧随其后。
明媚以前也在海里游过泳,但此刻的感觉跟游泳完全不一样,随着她慢慢下潜,她开始觉得有点难受,感觉身体里很多器官都被强大的海水挤压着似的,呼吸变得不那么顺畅,她以为是自己下潜的太快太远,可指示表上分明显示才刚过两米。往下看去,傅子宸的身影就在下面三米左右,他明黄色的脚蹼像一只自由自在畅快游行的热带鱼。
明媚停止下来,告诫自己不要慌张,沉静地慢慢调节好呼吸,果然,身体一点点适应了水下的强压,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她继续下潜,加快了些许速度,试图追上傅子宸。
海水愈往下愈蔚蓝,渐渐已经看不到头顶稀薄的光线,海草摇曳生姿,各种各样的鱼群摆着尾巴游来游去,这是一个地面上不曾见过的斑斓旖旎的世界,寂静而生动。
明媚很快与傅子宸齐肩,指示表上的深度是十二米。
傅子宸有点讶异她这么快便追了过来,他知道她是初次下水,竟然可以自我调节好呼吸与状态,这一点还是令他赞赏的。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加快速度,继续下潜。
明媚撇了撇嘴,跟着加快速度,可下潜没多远,那种呼吸不畅感再次朝她袭击过来,这一次似乎比第一次更加困难一点,但她看见离她五米远的傅子宸朝她做了一个“下来呀”的手势,她想也没想,再次下潜。
深度到了十六米。
这个时候,明媚已经开始出现昏眩的感觉,周身的水仿佛都凝结成重压力,朝她一齐挤过来,她的呼吸开始变成剧烈喘息,耳膜震痛。她心里一慌,停在那里不敢动了,什么面子啊自尊啊都顾不得了,焦急地按讯号灯求救,可傅子宸却置若罔闻,他继续下沉,身影在明媚的眼睛里渐渐变得模糊,她想大声呼喊,却感觉自己的心肺都快要爆炸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船舷上,周身聚拢了人,程家阳一脸责备:“明媚,你不要命了吗?第一次下水逞什么强!把先前给你说的注意事项都当耳边风了对吧!”
“小师妹,不错不错,到了十六米,虽然是被人拖上来的,但比我第一次的战绩好了一倍啊!”一个师姐冲明媚竖起大拇指!
“对不起,师兄。”开口的时候明媚才感觉出连嗓子都是又干涩又痛。她微微偏头,便看见靠在斜对面栏杆上的傅子宸,他已经换下了潜水服,抱着双臂,挑起嘴角望着她,眼神不言而喻。
这一刻,明媚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带自己下水了。他这个人,比她想像中的更加睚眦必报。
一想到在水下面那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明媚沉沉地叹口气,心想,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第四章 界限
你在心上筑了一道高墙,将我与那段旧时光都界限在那之外。
接到南歌的电话时,明媚正在宿舍里洗衣服,听说她此刻就在海大图书馆门口,她开心得将洗到一半的衣服丢在那里,转身就跑下了楼。
自从上次在她家里见过面后,她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到南歌了,做记者的,工作总也忙不完似的,想约她吃个饭都很难。
“南歌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呀?”刚碰面,明媚就嚷开了。“天呐,熬夜了吧?你看看你这黑眼圈重的!”
“瘦了?有吗?”南歌低头打量自己一圈,“我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我这个黑眼圈啊,常年盘踞,固执得要命!没办法呀,只有晚上才能抽点时间写新闻稿,又快期末考了,该复习的一样也不能落下。”说着伸手捏了捏明媚柔软白净的脸颊,“唉,老喽,哪像你们十几岁的小姑娘,熬个通宵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
听她煞有介事地唉声叹气,明媚翻个白眼,连连呸了她几句。
“对了,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是不是我爸爸…”明媚声音低了低。
“不是不是,”南歌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摆手,“我来海大是下午有个采访,噢,采访对象你应该认识呀,宋引章教授,他有上你们课吗?”
听到宋教授的名字,明媚的情绪立即被转移,两眼放光,“有呀,这学期上我们地质系的专业大课,我可迷他的课了!他最近在媒体的曝光率可真高呀!”
“嗯,他们研究所在海底能源开采方面近期又会有新动作,我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噢。”南歌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