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心无芥蒂地去了解纪元宏时,他反而主动跑来向我示好。周一早上去学校的公交车总是特别难等,寒风乍起,我抱紧手臂在公交站牌下来回走动,不停跺脚来抵御寒冷,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足足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等来车,快要到早读时间了,既冷又心焦,正考虑是否打车时,一辆眼熟的摩托车停在我面前,车上的人没有摘安全帽,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望也没望我地递过来一顶安全帽,声音跟这天气一样冰凉没有温度:“上车。”
我蹙眉,反感他命令式的语气,也冷漠地回道:“不用。”
他偏头,不耐烦地瞪我一眼,“这个时间段你以为可以打到车?”顿了顿,他忽然微微倾身靠近我耳畔,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再说了,你妈一定很开心我送你去学校吧,我、亲、爱、的、妹、妹!”最后那句话仿佛从牙缝里蹦出一般,带着他冷冰冰的隐忍压抑的恨意,令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到底还是接过安全帽,坐上摩托车后座,纪元宏发动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奔入有点堵塞的车道,他的车技很好,只要有一点空隙,他都可以穿插过去,好几次吓得我想尖叫,同时却又有点享受这样的小刺激,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车流声人流声汇聚成一曲喧嚣的交响乐,看着倒退着一闪而过的城市风光,建筑群落、广场喷泉的水池、路旁的各种树木与绿化丛、提着购物袋或公文包穿越斑马线的人群…这样平凡却充满人情世俗的一个早晨,忽然让人觉得好迷人。这是无论坐多少次公交车穿越相同路线都无法感受的情愫与氛围,这样美妙的小感受令我放松了对纪元宏的警惕,心情随之开阔起来,原本向后抓住车尾的双手缓缓地伸向他的外套,一点一点地捏紧他的衣摆,不知是风太大晃了眼睛还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纪元宏的身体似乎一僵,试图往前靠,我的手指却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摆不放,他也便没有再往前倾。
我想,既然决定要好好相处,那么就由我主动一点儿吧,男孩子自尊心有时候比女生更强,又好面子拉不下脸。或许,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令人讨厌呢。为了纪睿与妈妈,为了青稞,我应该抛下对他莫名其妙全凭第六感而来的坏印象,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
如此想着,在下车的时候,我第一次对纪元宏展露出真心诚意的笑容,对他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他接过安全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隔着安全帽透明的防护罩,我没有看太仔细,他已经一溜烟将车骑出了好远。
我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说再见的手势还扬在空中,嘴角噙着笑,心里带着一个坚定的信念,我与纪元宏的关系,一定会得到改善,一定可以做朋友,甚至或许可以像真正的兄妹那样友爱相处。
而这个过程,不管花多长时间,我都愿意去尝试,去等待。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这样想。
那个时候…
第10章 暗黑的影子
[爱是自我的,爱是自私的,因此爱也会抹上暗黑的影子。]
01
这个冬天比往年任何一个都要寒冷,阳光鲜少露脸,天空阴沉一片,深重的铅灰色令人压抑与寒凉,呼啸的风如号丧一般从青河边卷向城市中央,行人步履匆匆,整张脸蜷在高耸的大衣与厚重的围巾中间,瑟瑟地前行。
我坐在青河附近一家有着落地玻璃窗的咖啡馆等那言,尽管店内空调很足,我依旧感觉到手脚冰凉,紧紧握着手中的咖啡杯汲取热量,醇厚的咖啡香味缓缓地飘入鼻端,令人迷醉。
十分钟后,那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此刻咖啡馆内的人较少,他一眼便望见靠窗而坐的我,冲我扬了下手,然后侧身对旁边的服务生低声说了两句,服务生了然地点头,然后朝吧台走去。他大概是这家咖啡馆的常客。
“你瘦了,西曼。”才落座,那言便盯着我打量一番,目光专注得令我都不好意思与他直视,只得故作轻松地摸着脸颊咋呼:“是么,我都没有感觉到呢。”
自从上次搭了他顺风车后,很久没有见过面,其间他有发过几次短信,约我一起吃饭,在我苦恼以怎样的措辞拒绝比较不伤他面子的时候,他又赶紧追加了一条过来,如果没有时间就下次吧,学习为重。
我知道他其实是怕拒绝,为自己找个台阶,我也乐得以此为借口,所以才有了一次又一次的下一次。因为苏灿的缘故,我并不想与那言有过多的交集。
而此次,是我主动找的他,因为江离。这是他消失的第二十天。或许是我小题大做了,我也深知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没有事无巨细交代的责任,可如果你同我一样,在经历过夏至的不告而别带来的忐忑不安之后,一定也会跟我有同样的感受,我甚至会想,江离是不是从此淡出我的生活,再也不见。
可那言说,他也不知道江离去了哪儿。
“那小子,经常一个人偷偷地跑东跑西,没准此刻在哪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晒着太阳写生呢。”那言抿了口咖啡,笑说。可我却在他的笑容里捕捉到些微异样的情绪,语调里有宠溺更多的却是苦涩,似乎还沾染了一点极力隐藏的悲伤。
我也没多想,转念又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那种想见某个人却见不到的小失落小仓皇小悲伤里。最后一次见他那晚,他离去时寂寥的背影一直在我眼前晃荡,我想或许是我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从而忽略了一而再再而三将他当做另一个人来依赖时他是否会受到伤害。我欠他一句抱歉。
“如果江离与你联系,请转告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抓过包,起身。
“西曼…”那言站起来,欲言又止。
“嗯?”
“没事,我送你回家。”
正想拒绝,手机响起,是青稞,刚接通她嚷嚷的声音便夹带着一股呼啸的寒风穿透过来:“西曼,等下过来‘谜底’吧,我叫了蔚蓝亚晨他们,今天不是平安夜嘛,咱不醉不归!”
“喂!你在哪儿呀,声音怎么那么怪?”我蹙眉。
“哈哈,跟你哥在飙车呢,风中讲电话的感觉真他妈爽死了!不多说了,待会见!”不等我出声,她咔嚓一下就切断了电话,我满脸黑线,我哥…她倒叫得挺顺口!
自从青稞听说我跟纪元宏的关系那一刻起,就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地在我家沙发上滚来滚去,一边大声嚷嚷着说,靠,西曼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有缘分呢!
蔚蓝在一旁说,青稞你得了吧,你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有西曼这样一个小姑子,你是该乐得打滚。
青稞爬起来叉腰挑眉,丝毫不羞涩地拍着脸颊说,啊呀,被你看出来了呀?有这么明显吗?
蔚蓝捏着她的脸嘟嚷,都刻在脸上你说看不看得出来…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青稞与蔚蓝你一句我一句地一唱一和,心想青稞想得也太远了点吧?她在人前从来都不扭捏对纪元宏的深爱,很多次都大大咧咧地以人家媳妇自居,朋友们起哄笑她说都还没嫁呢就先给自己扯名分。她也不生气,大声驳回去,反正迟早要嫁的!
后来有一次青稞与我一起睡,她枕在我肩头低声说,西曼,你一定不知道,我多么渴望有一个家,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不需要很大的房子,但是一定要温馨,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个我深爱也爱我的男人,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洗碗。我还想要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儿,我会把她当成这个世间最重要的宝贝来疼爱,给她我所能给出最好的爱…
西曼,我觉得我已经遇见了那个想要一起住在那间房子里的男人。他或许不够好,他冷感,他坏脾气,他欠缺耐心,他从来不送我礼物,也从来不对我讲甜言蜜语,或许他永远也不会跟我一起挤在小厨房里并肩做饭,可是,我爱他,那么那么爱,这就够了。
最后她说,西曼,我知道你对纪元宏有成见,但可不可以为了我,与他好好相处?
我心疼地搂着她的肩膀,极力隐忍住自己不去抽动鼻子,以免让噙在眼眶的泪水滑落下来。过了许久,我才调整好语调轻轻说,傻丫头,我答应你。
青稞往我身边又靠紧了点,撒娇般甜腻地大声说,谢谢小姑,让我们以后做姑嫂无战争并且亲密无间的标兵!
原本煽情感伤的气氛立即被打破,我伸手一把推开腻在我身上的青稞,笑骂道,你这颗人尽皆知的恨嫁的心哟!
那之后,青稞一直肉麻地喊我小姑子来小姑子去的,还逼着我叫她嫂子,当然,她是从不敢当着纪元宏的面这么闹腾的。惹得蔚蓝老取笑她就是一个“闷骚的恨嫁小贱人”。
02
最后还是让那言开车送到了“谜底”,平安夜的出租车实在太难等,虽然天寒地冻,可依旧人满为患,大街小巷都充满了热烈的节日气氛,音像店与临街的店铺里飘出经久不衰的圣诞歌曲,热闹喧腾,令寒冷的气息都似乎降低了许多。
一路上塞车严重,平时一刻钟的路程竟然花了近四十分钟,下车时说了句谢谢再见,又觉得耽误了那言很长时间有点过意不去,便说,如果你没有约会,不如参与我们的聚会?
走进酒吧,我们聚会时常坐的那个角落小包厢已经坐满了人,见到我与那言并肩走过去时,大家都愣了下,青稞正举着一瓶啤酒与亚晨玩儿猜拳,停下来侧头冲我挤眉弄眼,我的目光却微微偏向她旁边的苏灿身上,酒吧略显迷蒙的灯光下看不很清她的表情,她只抬眸朝我与那言望了下,很快便低下头去,她黯然的神色令我心里一紧,怪自己想得不够周详,或许不该叫那言一起进来。
来了两个新面孔,青稞笑着一一做介绍,是纪元宏的哥们儿。我有点儿不解,朋友间的小聚会怎么还叫了陌生人呢。抬眼打量对面的纪元宏,他依旧那副冷漠的样子,一口口地灌着啤酒,也不与人打招呼,连自己的哥们都是青稞在招呼着。
“蔚蓝还没过来吗?”我问。
“她晚点儿过来,家里似乎有事。”亚晨说,眼神却带着些许的敌意瞟向我身旁的那言,他从来就不喜欢那言,每次见面总没什么好脸色。
我叹了口气,要求与亚晨换个位置,坐到了苏灿身边,举起酒杯轻轻与她碰了下:“平安夜快乐。”
她笑,平安夜快乐。
可那笑容在我看来好勉强,自那言进来的那一刻起,她便默默地埋头喝酒。我靠近她一点,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说:“苏姐姐,我找那言是为了打听江离,没别的意思。”
我从来就不喜欢与人解释,可我更不愿意让苏灿误会,让她不开心。
苏灿的身体微微一僵,伸手揽过我肩,语气里带了沮丧:“抱歉西曼,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
“我明白。”我打断她,我明白,真的明白,这世间最藏不住的两件事,一是咳嗽,二是爱一个人的心。
酒吧渐渐热闹起来,音乐声混杂着嘈杂人声、烟酒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每个角落,我其实不太爱这样的氛围,可青稞爱极了,其实她是知道我与蔚蓝不怎么喜欢来酒吧这种场所的,所以平时很少叫我们出来,偶尔的一次我们也不好扫她的兴。
因为平安夜的缘故,酒吧额外送了每个小包的客人许多小吃食,纪元宏的那两个朋友便提议说,光喝酒多没劲,不如我们玩儿游戏吧。
在座的人都表示没意见,我也跟着点头,如果接下来知道会输得那么惨,我死都要拒绝加入游戏!
为叙述方便,纪元宏的两个朋友姑且称之为A、B君,高个瘦小的那个就叫A,矮点又稍胖的那个我们叫他B吧。
A君见大家都同意了,兴致高涨,接着提议说,喝纯啤酒或红酒多没劲呀!说着冲B君打了个响指,小B,上,拿出你的看家本领!
B君了然一笑,变戏法似地从桌子底下抽出两大瓶白酒,然后扫过桌子上众人的杯子,一字排开,分别倒入啤酒、红酒、洋酒,以及白酒,他手法娴熟,动作漂亮,片刻,整排的炸弹酒就搁在了众人面前。
这下我彻底傻眼了,我酒量本就不好,不,压根没什么酒量可言,若只是几杯啤酒还没什么大问题,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混制的炸弹酒后劲最大最容易醉!
“女生们还是别参加了吧。”正当我想开口说不玩了的时候,那言适时开口。正合我意!我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也正朝我望过来,微微一笑。
“那不行!”A君不干了,脸往下一拉,提高声音说道:“我们可没这么玩儿的,酒桌上不分男女只看给不给面子,你说呢,青稞妹妹。”说着转向青稞。
“我又没说不玩,”青稞笑道,朝我与苏灿望了眼,接着说:“只是我这两个小姐妹酒量不好,她们也极少在酒吧玩儿,她们的份我代了,我陪你们不醉不归…”
我刚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B君抢了先。
“你是你,她们是她们,又不一样。”
靠,不一样你大爷!若不是看在青稞面子上,真想一脚把这两脑残踢出去。此刻如果还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的话,那真是后知后觉了。
我冷冷地望向纪元宏,他始终沉默地喝着酒,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场因他朋友而起的小战争与他无关似的,不但不出声帮青稞,可恨的是嘴角分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等着看热闹的笑。
“喝就喝,谁怕谁呢!”我愤怒地抄起一杯酒,仰头,示威般地一口干尽。下一秒,火辣辣的刺痛便蔓延在口腔喉咙,胃里涌起一阵翻江倒海。唉,逞英雄的后果呐!还好是那种小杯子,否则只怕当场就吐了。
“西曼!”青稞瞪了我一眼,赶紧将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
“好酒量!”A君拍手。
我狠瞪了他一眼。
搞这么大动作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独特的游戏,结果B君提议的却是脑残得令人想拍死他,竟然是剪刀石头布!!!
但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能说不玩了。我偷偷朝青稞、苏灿、亚晨以及那言递了个眼色,他们微微点头,应该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是有句话叫做使诈人多力量大么,就算蔚蓝还没到,4:3,喝死你们。更何况还有个冷漠的雕塑人纪元宏,4:2,赢的几率百分之五十。如此一想,心情忽然大好,嚷嚷着快开始。
游戏开始,一对一,轮流制。第一个人PK第二个人,第二个人PK第三个人,如此往下推。在心里盘算一番后,我们四个人各自调整了位置,将纪元宏与AB君分别夹在了四个人中间,这样一来,他们每轮PK都是以1敌2的局面。
这个游戏没什么诀窍,纯粹是运气。可好运之神一定偷窥到我心里得瑟的小算盘,第一轮下来,我们四个竟然通输!罚酒的时候那言试图替我喝,我还没开口拒绝A君就嚷开了,吊着嗓子嗤笑说,输不起就别玩儿嘛!
青稞大概忍无可忍,腾地站起,酒杯重重一搁,刚想发作,被我一把拉着坐回椅子,我看了眼纪元宏,而后对她摇了摇头,笑说:“我没事呢。”仰头一口将酒干掉。胃里第二波翻江倒海立即袭来,我拼命隐着,压了好久才将阵阵往上冲的酒气压下去。
转头对上他们三个担忧的眼神,这里大概只有我酒量最差,我笑笑,说继续。
老天真是不长眼呀,第二轮第三轮…几轮下来其他人还好,我就没赢过一次,喝到第六杯的时候胃里再也受不了,剩了一半在杯子里,往桌上一搁,捂着嘴巴就往厕所里跑,冲出包厢的时候在过道上撞了人都顾不上说抱歉了。
趴在洗手池边吐得昏天暗地,鼻端缠绕着难闻刺鼻的酒精味儿,勾引着胃,没完没完地吐,到最后胃里已没有什么东西可吐,空荡荡的。捧一把冰凉的水洗脸,晕眩的头稍稍清醒点儿,望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宛如鬼魅。
片刻,青稞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苏灿以及蔚蓝。
蔚蓝快步冲到我身边扶住轻飘飘的我,镜子里好看的眉目微微蹙起,我仰头冲她笑,我没事呢,吐了好多了。她却不看我也不接话,回头冲青稞冷冷地发火:“你算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西曼酒量差还让她喝那么多,为了讨好纪元宏的朋友就可以牺牲自己的朋友了是吧!!!”
蔚蓝语句宛如连发的子弹,字字句句快而狠地轰向青稞,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青稞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特别难看,嘴角微微抽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作罢,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苏灿想拉她却被她摔开。
“蔚蓝你照顾西曼,我去看看。”苏灿叹口气,追了出去。
“你不该那样说青稞。”我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开口。
我并非纯粹为了青稞的面子而喝,更多的是,我忽然很想醉一场。
“我还偏说!她重色轻友又不是一两回。”蔚蓝依旧冷着脸,伸出手狠狠敲我的头:“还有你!不能喝逞什么能!”
我讪讪地笑,赶紧转移话题:“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儿,”她神色一黯,“我妈过分的冷静令那人开始害怕,多次提出离婚,甚至到法院提了公诉,只要我妈愿意签字,他不惜付出三分之二的家产。可我妈死活不肯。”
我默然,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蔚蓝再也没有叫过一句爸爸,就连在我们面前偶尔提及,也用“那人”来替代,冰冷得咬牙切齿。
“西曼,我真的宁愿妈妈签字,我会跟她一起好好生活。她这样子日复一日的忍耐,假装宁静,逼迫自己活在过去的美好幻象里,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唉,别说这些了。”蔚蓝甩了甩头,也捧了冷水洗了把脸。
再回到包厢时青稞与苏灿都不在,亚晨说她们压根就没有回过包厢。我想出去找,可刚站起来便被一阵昏眩袭击,身体轻飘飘的,蔚蓝一把扯过我坐下,没好气地说,醉醺醺地是想去找人呢,还是躺在马路上给人找!
我望向纪元宏,却见他与A、B君正一边玩色子一边喝得兴致高涨,他分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却丝毫没有要去找青稞的意思,他不担心她,半点也不。
这时,苏灿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她陪着青稞在附近的小广场吹风,让我们别担心。
蔚蓝挂掉电话呼地站起来,也顾不得纪元宏的面子,让亚晨去找苏灿她们,然后扶起我说,我送你回家。
那言说,我送你们。
蔚蓝头也不抬地拒绝说,不用。然后拉着我往外走。
一场原本应该开心的平安夜聚会最后却闹成这副模样,我叹口气,走出几步回头,包厢的门帘敞开着,纪元宏与A、B君依旧在游戏拼酒中,那言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我们,亚晨正弯腰在收拾青稞与苏灿的包,上次我们聚会时的所有人都在,只除了江离。
03
凌晨的街道依旧不减喧闹,酒吧区闪烁的霓虹令我头晕目眩,蔚蓝扶着我刚走出酒吧没多远,胃里又一阵翻腾,挣脱她跑到路边狂吐,可胃里实在空荡荡,吐出来的全是苦涩的胆汁水。蔚蓝蹲在我身旁一边拍我的背用纸巾给我擦嘴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两王八蛋,真想煽死他们!”
我蜷了蜷身体,抱紧双臂,真冷,蔚蓝见状试图脱外套给我,被我阻止了。正准备起身的时候一阵强光打过来,接着扑面而来阵阵寒风,一声急刹车,逆光中纪元宏的身影渐渐清晰,他跨在摩托车上单脚撑地,像第一次送我去学校那天一般递过来一顶安全帽,清冷地开口:“上车。”
“你想干什么!”不等我反应,蔚蓝已起身挡在我面前。
“上车。”他再次重复一句,声音里已有些许不耐,顿了顿,加了句:“你妈刚来电话了。”听他提到妈妈,酒意顿时清醒了许多,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先前妈妈打过电话过来问在哪儿,我只说与纪元宏蔚蓝一起玩儿,我知道她乐见我与纪元宏的关系得到改善,果然她没多问只嘱咐说早点一起回去。
“蔚蓝你打车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接过安全帽,蔚蓝还想说什么,最终作罢,只说了句路上小心,到家给我电话。
摩托车飞驰而出,冷冽的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除了冷还是冷,瑟瑟地躲在纪元宏背后,感觉到他身体的温暖却又不敢贸然靠过去,这对我们之间目前的关系来说,毕竟太唐突。一路蜷缩成一团,姿势怪异,下车时手脚已冻得僵硬,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幸亏纪元宏适时伸手扶住才免难。
谢谢还没出口,他已转身将车往车库那边推去,看着昏黄路灯映照下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叫他:“喂——”
他顿住,却并没有回头。
“希望你对青稞好一点,她是个好女孩。”我轻说。
他依旧没有出声,也没有往前走,在我以为他不会理我的时候却忽然回头,声音在安静的夜色中依旧清冷没有温度:“你很在乎她?”
我点了点头:“难道你没有很在乎的朋友吗?”
他没回答,只是忽然朝我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品袋子,塞到我手中,然后转身,任我在身后问他是什么他都不再理我。
回房间后拆开,是一条很漂亮精美的手链。圣诞礼物?可青稞说他从来都没有买礼物的习惯呀,难道是被青稞念叨后转性了?不管怎样,青稞应该也收到圣诞礼物,她一定会很开心吧。迷迷糊糊地想着,酒精作用很快再次袭来,倒在床上晕乎乎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