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忍不住笑,这个青稞,分明就是想撮合蔚蓝与亚晨嘛。
青稞放开我们,跳到摩托车旁,一脸甜蜜地勾住男生的手,说,我给你们介绍呀,这是我男朋友纪元宏。又指了指我与蔚蓝,抬头对纪元宏说,跟你经常提起的,我好姐妹盛西曼,蔚蓝。
我与蔚蓝问了声好。
纪元宏冲我们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
那其实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纪元宏,仔细算起来,这已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在纪睿的心理诊所楼梯间,他衣服上的利器刮伤了我脸颊,第二次是在百货公司外。可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他接触,说不上为什么,只一眼,我就不太喜欢他,或许是他眼神里深沉到近乎阴骘的光令我心里不舒坦吧,甚至有点儿害怕。
他看起来很难相处的模样,一点笑容都没有,整张脸波澜不惊的。可不管怎样,他是青稞喜欢的男生,只要她觉得好,便好。
青稞坐纪元宏的摩托车先走,我与蔚蓝打了辆出租车,车上我给亚晨打电话,他因为是美术生的缘故,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很少,基本上都在画面冲刺专业训练,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他在那端开心地嘟囔,好久没有去酒吧玩儿了,这成天埋头画画眼睛都要瞎了!挂电话的时候我说,叫上你姐一起吧,我挺想她的呢。
盯着手机看了会,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江离的电话,我心想,就当是给青稞过一个热闹的生日吧。而且,江离那么有趣的人,应该能和大家成为朋友的呢。
挂掉电话时蔚蓝正偏头望着我,好奇地问,刚你叫了谁呀?我不认识的人?
嗯。我笑说,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人蛮好的,也是画画的。待会介绍给你认识呀。
男孩子?蔚蓝问。
是呀。
哦。蔚蓝不再开口,将头偏向窗外,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我也没有多在意。
04
可能是刚入夜的缘故,酒吧比较清冷,听青稞说,这个酒吧是纪元宏一个朋友开的,所以特意给他辟出了一个角落,拼了几张桌子,除了酒,还提供食物。
一起参加青稞生日会的人除了我们,还有纪元宏一起玩赛车的几个朋友,青稞也认识。
我们去的时候,那几个男生已经早就到了,每人开了瓶啤酒在玩色子,罚酒罚得正不亦乐乎。青稞为我们一一介绍,其实也就是个形式,转眼我一个都记不住名字,不过倒让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纪元宏并非不喜欢我与蔚蓝才摆了张毫无笑容的拽拽的脸,他在那些男生们面前照样是一副被人欠了几百万似的冷面孔,看来他还真是天生的冷漠,就连对青稞,也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我们才坐了一会儿,亚晨就与苏灿一起来了,他们提了个大蛋糕过来,我特意让亚晨去买的,买礼物来不及了,生日蛋糕可不能少。
虽然我曾与苏灿提及过青稞,可一直也没有机会见,苏灿对青稞说生日快乐的时候,从手腕上摘下一条链子,在青稞惊讶的目光下,扣上了她的手腕,笑说,青稞妹妹,这条手链是我最喜欢的,戴了很多年,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青稞很没出息的当场就红了眼眶,头搁在我肩膀上动容地说,西曼,你相信吗,这是我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我心里一酸,拍了拍她的肩膀,忍不住问,纪元宏没给你准备礼物?
他呀,青稞叹口气,嘟着嘴,我可不指望他,他从来就没过节过生日这样的概念,也没有买礼物的习惯。他能帮我准备个场地,已是最大的极限了。
那也算是礼物嘛。我安慰她。
死女人,别嘟囔了,明儿咱去逛商场,你想要什么直接挑!蔚蓝豪气地拍了拍青稞的脸。
那我下手可得重点儿,不刷光你的卡我就不出门,嗯哼!西曼,你也一起去挑,别客气!青稞笑嘻嘻地开玩笑。
说话间,我看见江离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我起身冲他招手,他笑了下,然后走过来。
谁啊?西曼,你男朋友?很帅哦!青稞靠过来,冲我暧昧地眨眼。
我没好气地推开她的身体,白她一眼。这时,我身旁的蔚蓝手忽然一抖,酒杯“砰”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惹得闹哄哄的众人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蔚蓝,你没事吧?我疑惑地看着她。
亚晨赶紧拿过桌上的纸巾,给蔚蓝擦倒在裤子上的啤酒,一边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蔚蓝却仿佛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一般,怔怔地望着已走到我们面前的江离,神色怪异,嘴唇一张一张,可什么话都没吐出来,手指似乎在轻轻颤抖,我握住她的手指,倾身问,究竟怎么了呀?
好一会,她才忽然晃过神来,摇头说,没事。
江离被齐刷刷好几双眼睛盯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鞋子,笑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哈哈,江离,竟然是你,好久不见。苏灿站起来,伸出手掌,偏头看着江离。
苏灿!!!江离惊喜地大叫出声,伸出手与苏灿的手掌重重地一击。那是他们一直以来见面打招呼的方式。
做过介绍之后,江离与苏灿就凑在一起聊开了,自从江离两年前出国留学之后,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江离到来之后,蔚蓝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恍惚,吃饭的时候掉筷子,喝水被呛,别人敬她酒时得喊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中途我将蔚蓝拉去上厕所,关上洗手间的门后,我很严肃地问她,你究竟怎么回事呀?如果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家吧。
她用冷水狠狠冲把脸,抬头冲我笑说,没事呢,可能是房间里烟酒味儿太浓,有点儿闷。
嗯。如果不舒服就先走吧,青稞也不会怪你呀。
蔚蓝点点头,拉着我走出洗手间。
此时酒吧里开始热闹起来,DJ的叫嚷声混淆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青稞说这是全市最热闹人气最旺的酒吧,她与纪元宏的根据地。
青稞认识纪元宏的时候也是在谜底酒吧,彼时她是酒吧里的侍应生,那晚有客人喝醉闹事,她去奉劝却被牵扯进去,那人一巴掌即将落在她脸上时,一旁闷声喝酒的纪元宏及时出手,捏住那个人的手,并且伸手利落地将滋事者丢出了酒吧。
几乎是刹那间的事,青稞一眼爱上了纪元宏,她说十八年来,被很多人欺辱过,他是第一个出手帮她的人。可纪元宏却并不领情,面对青稞的炽热,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痛恨欺负女人的男人而已。
他的冷淡令她黯然,可却并不死心。他是谜底的常客,几乎每个夜晚都光临,在固定的位置坐到直至酒吧打烊,一打喜力啤酒,一盘鸭舌头,从来不曾经改变。有时候会和几个男生一起,有时候带着不同的女生,更多时候独自一人,他的酒量很好,青稞从来没有见他醉过,相识半年来,她成了他专属的侍应生,乌烟瘴气的酒吧里,人潮那么拥挤,嘈杂人声与音乐声交织的浮躁世界里,她的心里只有他,她的眼神穿过层层叠叠的纷杂,抵达他所在的世界,那里沉默,清净,英勇,光环笼罩。
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的那个晚上,纪元宏很晚才来到酒吧,嘴角带着伤,万年不变冷漠的脸变得更加阴霾,这一次他没有对青稞说照旧,而是说,最烈的洋酒,不兑果汁。那晚纪元宏醉了,再好酒量的人,一口口不停歇的灌,并且内心充满积郁,都很容易醉倒。青稞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喧闹人群中,没有跑过来劝他。只是当他在打烊后一步步踉跄着走出酒吧时,她顾不得善后工作,制服都没有换便追了出去。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青稞跟在纪元宏身后一路走了很远很久,他的摩托车自然是没法骑,也不拦出租车,就那么跌跌撞撞地沿着马路走,青稞始终在他身后保持一米的距离,每次红灯的时候,她都心惊胆战,怕他直接冲过去,她不敢上前搀扶他,害怕他忽然冰冷地来一句,你是谁呀?
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条街,拐进一条安静的小巷子时,纪元宏忽然回过头冲青稞大声吼,你跟着我干什么!
青稞被吓得讷讷地不敢开口,尴尬的片刻,纪元宏忽然蹲下身,剧烈的呕吐起来,青稞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过去蹲在他身边拍他的背,掏出纸巾给他擦拭嘴边的残留物。
吐过之后,纪元宏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他偏头看着身旁的女生,昏暗路灯下,她的发丝沾染上细雨后狼狈地贴在前额,薄薄的嘴唇紧抿,脸上有害怕、慌乱、心疼,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他张了张嘴,闷声说,我脾气坏,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不会哄人,欠缺耐心,从来不过情人节,换女朋友的速度与数量不计其数,这样的一个我,你还不介意的话,就在一起吧。
青稞哭了。
她忙不迭点头,她怎么会介意,怎么舍得介意,就算前面是一堆火,她这只飞蛾也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是不是很傻?说完他们相遇的桥段,青稞轻轻补了一句。
我没做声,心想,是的,真傻。在这场感情中,她注定处于被动与劣势,她先爱上,她爱得深,若爱情有输赢,那么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着此刻抱着纪元宏胳膊开心地与朋友们玩着色子拼酒的青稞,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我便觉得,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在她爱着的这个过程,她是快乐的,幸福的,哪怕这快乐与幸福其实在旁人看来并不是那么靠谱。
大家玩得正兴致高涨的时候,蔚蓝的电话响了,她将手机放在我的口袋里,震动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屏幕显示号码来自她家里,我偏头找蔚蓝,却发觉她此刻并不在座位上,我大声问对面的亚晨,他走到我身边大声回嚷道,刚才还看她在这呢。
电话挂断之后,片刻又响了,很急的样子。亚晨拉了拉我的胳膊,示意我们出去找她,我拿着电话先去卫生间,喊了几声,蔚蓝并不在里面。出来后往酒吧外面跑,电话此刻已经再次挂断又拨了过来,站在酒吧门口,喧闹嘈杂的声音终于退却许多,我犹豫了下,接起电话,还未开口,那端便传来蔚蓝家里做事的阿姨急迫的声音,蓝蓝,你赶紧去医院,你爸妈不知怎么回事大打出手,结果你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
我脑袋嗡地一声,直至电话那端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依旧没有晃过神来,亚晨拍着我的肩膀问,有什么事吗?语调一转,大声喊了句,蔚蓝!
我随他声音望过去,蔚蓝正从马路对面缓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我怔怔地望着她,心里数着她的步伐,一二三…终于近了,她停在我们面前,问,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我不敢看她,良久,才异常艰涩地开口,蔚蓝,你妈妈出事了…
她手中的水瓶“砰”地砸在了地上,转身,发疯般地跑到马路边去拦车,亚晨喊了声蔚蓝,追了过去,我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过去。
第8章 秘密
[如果爱是这个世间最令人暖心的字,那么秘密便是这个世间最伤人的词。]
01
出租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缓缓前进,窗外霓虹闪烁,来往车辆的喇叭声混淆着穿梭路人的喧嚣声,那么热闹,而车内却寂静得令人心里泛起一阵阵凉意,蔚蓝双手紧紧交握,嘴唇紧抿,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一闪而过的霓虹灯投射进来,映得她整张脸苍白无比。我握着她的手,想说点什么,却发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大概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吧。
坐在前排的亚晨一直频频回头,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我轻轻摇头,示意他什么话也不要说。他叹口气,脱下外套递过来,让我给蔚蓝披上,却依旧阻挡不住她浑身的颤抖,她的冷来心里而非身体。
夜晚的医院总是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惨白的日光灯映照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制服以及床单,令人心里冰凉而怅然。长长的走廊尽头,蔚叔叔坐在长椅上,肩膀耷拉着,双手紧紧交握,微偏着头目光始终盯着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听到身后急切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起身,一脸内疚而疲惫地望着蔚蓝,低低开口:“蓝蓝…”
我侧头看见蔚蓝垂下的手指缓缓握成拳,眼神冰冷得令人害怕,她的目光仿佛穿透蔚叔叔望向别的地方,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带着毫无温度的恨意:“如果妈妈有什么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然后漠然地越过他身边,朝手术室走过去。
蔚叔叔伸出的手傻傻地僵在半空中,轻轻蠕动的嘴角终是没有发出半个字节,一脸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
在蔚蓝家做事的阿姨拼拼凑凑的叙述下,我们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蔚叔叔今晚本来是有应酬的,却临时被阿姨一个电话叫回来,他回家没多久,做事的阿姨便听见从二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一阵阵东西摔碎的尖锐声,以及阿姨歇斯底里的哭声…争执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到后来似乎都只有阿姨一个人在大喊大叫摔东西,叔叔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默,最后不知怎么的,两个人从卧室一直拉扯到楼梯口,看那情形大概是蔚叔叔想离开,阿姨不让,拉扯中,阿姨失足跌落楼梯,头部撞击到铁栏杆,血流如注,当即昏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中途有护士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大喊:“病人失血过多,血库供血不足,急需A型血…”
“抽我的!”蔚蓝刷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护士小姐看她一眼,犹豫地说:“你太瘦,而且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估计…”
“废话这么多干吗!让你抽就抽!!!”蔚蓝提高声音,近乎用吼的。
护士小姐被这么一吼,脸色立变,刚想发作,却被蔚叔叔走过来截住,“对不起,对不起。”转头望着蔚蓝,叹口气:“蓝蓝,你跟我一样,是B型血。”
怎么办,我也不是A型。我蹙眉,轻轻扶住踉跄了下的蔚蓝。
“我是A型。”亚晨清朗的声音在此刻如同一剂强效安心剂,蔚蓝望着他的眼神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亚晨笑笑,拍了拍蔚蓝的肩膀,跟护士往验血科走去。
这个时候,青稞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身后还跟了江离,见了他我愣了下,他怎么也来了?他望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我疲惫地冲他笑了笑,算作招呼。
青稞微微喘着气抱住蔚蓝,在她耳边轻说:“宝贝儿,别担心,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蔚蓝的眼泪在忍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轰然滑落,她拖着哭腔对青稞说:“真的很抱歉,搞砸了你的生日会…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怕妈妈再也醒不过来…”
心里一酸,我伸出手臂紧紧拥住抱在一起的青稞与蔚蓝。在心里轻说,蔚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与青稞都会在你身边的,还有亚晨。
一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灯光转换,大门打开,阿姨被缓缓推出来,额头眼角处缝了几针,缠绕上厚厚的纱布。医生拉下口罩如释负重地开口:“病人已过危险期,比之外伤,情绪激烈过度引起的气急攻心才更为严重,唉,希望不要再令她受刺激。”
病房门口,蔚蓝冷冷地拦截住试图跟进去的蔚叔叔,冷冷开口:“请你离开。”然后走进病房迅速关上房门。
“叔叔,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我开口,此时此刻,阿姨醒来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蔚叔叔叹口气,拿出一张卡,写上密码交给我,然后将我叫到一边,轻问:“西曼,蓝蓝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欲言又止,可我却懂,我点头,没有告诉他蔚蓝早就知道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惨白灯光下,仿佛一些之间老了数岁,我心里真的很难过,为蔚蓝,为阿姨,也为曾经那个令我羡慕的幸福家庭,只是从前看似美满的一切,从这个夜晚开始,跌得粉碎,再也回不去。
02
阿姨自醒来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原本以为的大吵大闹情况并未出现,她甚至不愿意出院,也拒绝见蔚叔叔,对于前去探望的亲友一概拒之门外,除了蔚蓝。
我与青稞、亚晨去过几次,同样被阿姨拒之门外,鲜花水果亚晨煲的鸡汤只得托蔚蓝转交,可统统被退回来。
蔚蓝忧心忡忡地跟我说,妈是不是摔坏了脑袋?
我瞪她,瞎说什么呢!”
真的,完全变了样,以前她多爱热闹一个人呀,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安静,可如今她能在寂静得可怕的病房里整天整夜,就发呆。
任何人在遭遇了巨大的变故与冲击之后,都会这样的吧。我安慰她。心里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阵害怕,依阿姨的性子,大吵大闹才是正常,而如今她太过平静,像是…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死寂的平静,令人惶恐。
西曼,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婚?蔚蓝轻说。
先别想这么多,这些天多陪陪阿姨吧。我握了握她的手,她侧身,趴在我肩头,沉沉地说,西曼,做人怎么这么累呢?
叹气,亲爱的蔚蓝,这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你呢。
阿姨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等额头的外伤拆线之后才终于出院。出院那天我与青稞、亚晨再次买了鲜花去接她,还特意每人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夹在鲜花中,写信这个主意是江离出的,他说,比起面对面,写在纸上的一字一句的真诚更令人感动,而且避免了尴尬。
没想到他一个大男生竟然还有这样的细腻的心思,同是画画的人,亚晨就粗线条得多。此主意得到青稞的盛赞,赞完之后直接将话题引申到个人魅力值上,她说,才华横溢年少成名家底丰厚关键还是美少年一枚,最重要呢,他看你的眼神与众不同呀,连对你朋友的事儿都如此上心。啧啧啧,盛西曼同学,如此极品美少年你还在犹豫个屁哦!
我打了个冷颤,这台词好熟呀,尤其是最后一句,记得不久前,她貌似对那言也是如此评头论足了一番并以此句结尾。青稞姐姐,您可真是变幻多端的红娘呐!
不过江离这个主意出得真好,效果显著,阿姨竟然主动邀我们去家里吃饭,并且是她亲自下厨。蔚蓝很开心,极为肉麻地一一抱了抱我与青稞、亚晨,说了句更肉麻的话,这辈子能够认识你们三个,是我的福气。
我跟蔚蓝提议是否可以叫江离一起,她神色忽然一变,说,算了吧,我不想跟不太熟的人一起吃饭。片刻,又轻声说了句,我不喜欢他,以后我们有什么聚会最好别叫他。
我讪讪地,心想她是怎么了,平时虽然骄纵了点,但从来没有对我的朋友这么苛刻过,我回想起蔚蓝第一次见到江离时的情景,她的举动真的很怪异,震惊中分明还带了点…惶恐?可在那之前,他们并没有见过,究竟怎么回事?
我甩甩头,逼迫自己别胡思乱想。更何况每个人在选择朋友时,都有自己的喜好与厌恶,这原本无可厚非。最近她因为父母的事情已经很难过了,就依她吧,只要她开心一点。
阿姨的气色看起来还可以,做了一大桌的美食,招呼我们多吃点。咋看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可仔细看,你会发觉,她不快乐,以前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表情与动不动就爱与蔚蓝撒娇的口吻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颜欢笑也无法掩饰住眼角眉梢的郁结,而且极容易便走神,话也变得比以前少许多。
蔚蓝说,妈妈回来之后不与爸爸吵架,也从未提过离婚的事,只是辞退了做事的阿姨,亲自打理一切家务。爸爸大概是因为愧疚,基本上都回家吃晚饭,据说与外面那个女人分开了。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可我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妈妈的平静令我害怕…
我跟她有同样的感觉,回家跟妈妈说起阿姨的情况,似乎在故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它爆发,这样下去她整个人都会崩溃的。忽然心念一动,对妈妈说,你介绍纪睿给阿姨吧,或许他可以帮到她。
妈妈叹口气,无比感慨地说,没想到你蔚叔叔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当年他在医院的时候出名的为人踏实,对你阿姨更是好得令所有女同事羡慕,唉!
我心里难过,跟着感叹句,真是再好的感情都会变质,如果是这样,那不如不开始,以免日后伤心。
妈妈瞪我一眼,嗤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悲观情绪呀。”
“是真的嘛。”我嘟囔,蔚叔叔与阿姨的恩爱一直令我羡慕,也是我对幸福家庭的标准,可如今…真令人仓皇慨叹。
“我的西曼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此生都爱护你,对你一心一意的人。”妈妈摸了摸我的头,无比认真地望着我,似是赐给我一句金玉良言,又像是一句令我安心的郑重承诺。我想到妈妈的病,又想起很早就离开我们的爸爸,心里潮湿,反身拥住她手臂,开口时语调里都沾染了湿意:“那你呢?妈妈。”
空气里是一片沉默。
良久,妈妈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西曼,妈妈想跟你商量一件事…那个,那个…”她吞吞吐吐老半天,才在我殷切眼神下说出完整的一句话,“那个,你纪叔叔约我们周末一起吃中饭,出席的还有…他儿子。”说完,妈妈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