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私下悄悄议论,说是自少夫人进门以后,爷变得好侍候了等等云云,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墨瑶自是不会花痴到以为这裴煜对她一见钟情,要是一见钟情,两年前他也不会对她见死不救了。
鬼知道这家伙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娘子……”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随之出现的是裴煜酷酷的俊脸。
他穿着一身深蓝的锦袍,乌发随意的用一根银色的丝带束起,眸如冷潭,唇含倨傲,虽然是坐在木椅上,却自有一份浑然的冷傲贵气。
“你在看书?”他牵了牵唇角,那细小的弧度说明,他在‘笑’。
“夫君,无聊时随意乱看的。”墨瑶连忙从榻上起身,他白天基本都在书房,并不进内苑,这会才刚刚过了午膳时间,突然前来,应该是有事找她。
更何况他嘴角那丝大灰狼的笑容,让她从心底里觉得不安。
裴煜淡淡地扫视了她一圈,忽然伸手指了指榻边小几上的几样精致点心,“这些点心,可还对胃口?”
“很好,我很喜欢。”墨瑶低眉回答,这是裴夫人特地让人去京城最有名的醉月楼里请了个厨子做的,确实非常对她的胃口。
“你喜欢就好,”裴煜搁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突然轻轻叩了叩,身后的侍卫会意的将他推到了墨瑶的身边。
钝钝的木轮转动声渐渐靠近,一个带着点粗糙的指腹轻轻地触到了墨瑶的唇边,她身子略略僵了一下,却并未动弹。
“看你吃得,就这么好吃吗?”他的声音带着些笑意,竟让她听出点柔情的味道。
“呃……”墨瑶无言以对。
“明天就要回门了,”他微微垂下眼帘,视线凝在了自己的腿上,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些黯然,“可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墨瑶这才想起来,原来明天就是三朝回门,寻常人家若是恩爱些的夫妻,又或者说,但凡夫家对妻子重视些的,都会陪妻子回门。
只是裴煜这个状况……想必他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听青花八卦来的消息,这几年他除了去皇宫见皇上,几乎没有出过门。
那她又怎能让他为她破例?
“谢夫君,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墨瑶低眉轻声地回答,他特地地来一次,又是这样的态度……是想提醒她什么,还是希望她转达他对她的宠爱?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墨非凡想利用她来掌握裴煜,这裴煜……必定是想将计就计。
“我倒是想陪你一起回去呢。”裴煜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叹了口气,这般低眉顺眼如同只小绵羊般的她,还真是让他不习惯。
明明是个刚烈的性子,宁愿毁了自己的清白也不愿委身于他,这会的柔婉楚楚,是为了墨非凡么?还是那个傻子?
墨瑶浅浅一笑,“夫君不必多虑,你待我如此宽厚怜惜,义父他们会明白的。”男人们啊,图来图去,功名权利,可再风光,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杯黄土?
裴煜的意思,她自然会带给墨非凡,而墨非凡的意思,她也会带给裴煜。
是谁说做夹心饼干很难?她倒觉得,夹心……自有它的乐趣所在。
“那,你自己当心些。”裴煜微微颌首,沉默一会,又道,“记得早些回来。”
“是。”墨瑶轻轻用力回握下他的手,不出意外的感觉到了他的一丝僵硬,心里暗暗讽笑,原来,他也会意外?
“爷对少夫人真好。”裴夫人派来的两个大丫头之一——书儿,忍不住羡慕地开口。
这么多年来,谁见过爷对夫人以外的人这么温柔?当然,除了……那个曾经救过爷一命的公主。
墨瑶淡淡地凝向两人,微微一笑,“是吗?那就好。”
微风轻轻拂过,空气中,幽幽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墨瑶抬了抬眸,只见那朱红色的苑门边,似乎隐隐晃过裴夫人绯色的衣裙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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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天气开始异常,昨天还是春和日丽,第二天,却下起了渺渺的细雨。
一阵阵酥润的雨丝淅淅沥沥地从天边飘落,空气如同掺了薄荷似的份外清凉,清新。
“小姐,可要用些点心?”青花伸手打开檀木小几里的暗盒,取出几盘还冒着热气的点心,这小姐一早起来到现在,几乎没吃东西,都忙着睡觉了。
“不要。”墨瑶窝在毯子里动也没动,自从嫁到裴家,日子是过得精致了,这马车……规格几乎可以和墨非凡的相媲美,可美中不足的是,她每天早上的懒觉彻底的没了。
以前在西峯山庄里的时候,温婉觉得她连去苑里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天天一早去给她请安了,只把她扔在冷香苑里眼不见为净,偏偏养成了她和前世一样的习惯,睡懒觉。
可裴夫人,却天天以拉着她话家常为乐,每天一大早就叨叨地和她说着一些裴煜小时候的趣事……到了晚上又要和裴煜睡在一张床上,她更是眼睁睁的不敢闭眼,这几日里下来,她已经困得几乎站着都能睡着了。
细雨润过的路面有些湿滑,驾车的车夫在裴夫人的关照下驾得又慢又稳,于是墨瑶趁机好好的补了一个舒舒服服服的回笼觉。
马车尚未停稳,墨瑶已经听到了一列护送裴家军整齐威严的行礼声,“请少夫人下轿。”
下车仔细一看,原来,已经到了西峯山庄,而她的阵仗,和当日的裴夫人几乎无二,那候在马车边的,不正在裴夫人身边的画儿和书儿两个大丫头么?
“瑶儿,你回来了。”墨非凡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的石狮旁,一袭墨色的滚金边长袍将其映衬得份外妖孽俊逸,站在他身边的,还有妆容精致的温婉。
“义父,二夫人。”墨瑶启唇微笑,原来,她的身份……已是将军夫人。
眼角环视一圈,却并未见到墨洵,心里有点失落,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她要回来么?
“瑶儿啊,”温婉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流媚的眼光在墨瑶浑身上下扫视一圈,轻柔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困惑,“少将军待你可好?怎地也不陪你一起回来?”
墨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向墨非凡“夫君身体不便,天气也不太好,我让他在家里歇着,义父,我先回苑子看看。”
果然,温婉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损她的机会,她明明看到温婉在看到马车仗仪时眼底的妒色,此时,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墨非凡眉头微蹙,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好一会,才点点头,“去吧,瑶儿,我在书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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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苑。
院落依旧僻静雅致,花香袭人,可院中的景致,却让墨瑶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明明她才嫁出去三天,可这里面竟然已是满目疮夷,如此的萧索,苍凉……
满园的兰花都被连根拔起,蔷薇也是七零八落,地上到处是细碎的花瓣,就连所有的泥土,都像是被全部翻了一遍。
这里,她住了整整八年,早已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
即便,她已经嫁到了裴家,可她始终觉得,这里的一方小院,还是她的天地。
原来,嫁出去的女儿,真的是泼出去的水。
“小姐!”青花惊呼一声,扶住了脚步踉跄的墨瑶。
“怎么会这个样子?”墨瑶喃喃自语,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现实。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要毁了这个院子,也不用如此费劲不是?
青花急红了眼,“小姐,我们进房里看看吧?”
“好。”墨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的房内,还留着这些年与宝儿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她亲手做的玩具,画的字画,还在不在?
台阶上,全是揉碎的花瓣。
厢房的木门,正静静地倒在地上,依稀像是很多次被宝儿欺负时的模样。
屋子里,满目狼藉,绣帐字画,屏风桌椅,全都面目全非。
就连角落里的那一张古琴,都被拆成了七零八落。
墨瑶用力地闭了闭眼,只觉得胸口的某个地方忽然变得冰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让她三朝回门的时候看到?
“瑶儿……”一个怯怯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想念。
“宝儿?”墨瑶木然地转过身,这才注意到墙角里蹲着的人影,一身杏色的长衫被揉得皱巴巴的,如玉的俊脸上,青白相间,极端狼狈,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
“瑶儿,我想你,所以来这里等你,可是,为什么这里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墨洵手里拿着一本她经常翻看的书卷,一手握着一支她最常用的玉簪,眸中莹光闪烁,“宝儿真没有用,都没能把瑶儿的地方照顾好……”
“你……怎么在这里?”墨瑶心中一酸,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乖,起来说话,这地上这么脏,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吗?”
“瑶儿……”墨洵定定地凝视着她半晌,忽然一手扔开书卷,一手微一用力,用力将墨瑶扯到了怀里,紧紧地拥住,“瑶儿……你让我抱一抱好不好?我有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他们说我以后都不能抱你了,可是,我想你怎么办?”
“宝儿……”墨瑶垂下了头,将自己埋在了他的胸前,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酸涩,视线,渐渐模糊。
“宝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能放心?”
肩上,有缓缓的湿意在浸透衣衫,她知道,那是宝儿的眼泪。
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他不再想念?要如何,才能割下这份不舍?
“我可不可以,要瑶儿回来?”墨洵埋首在她的发间,感受着怀里那份熟悉的淡淡馨香,满足地轻叹了口气,原来,思念的滋味,是这般的磨人。
墨瑶轻轻一叹,无力地闭上了眼,今日,就由他放纵一次吧,对他的柔软情绪,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无法控制。
“宝儿,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任他静静地拥了一会,待眼中湿意消退,墨瑶抬起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乖,先放开我。”
墨洵不舍地放开怀里的人,低头闷闷地回答,“我每天早上都来这里,今天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我正在找你喜欢的东西,把它们留起来,以后你想它们了,就会回来看它们,也看看宝儿。”
原来如此,墨瑶心里松了口气,想来,不是温婉做的事情,那这个样子……倒像是在掘地三尺……
心中蓦地一惊,难道说,是有人来找东西?
“宝儿,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里,很危险,”墨瑶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墨洵的手,细细地叮咛。
墨洵咬了咬唇,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那宝儿想你了怎么办呢?”
墨瑶轻叹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已嫁做人妇,与他之间,还能如何?就算是为了他好,也不能再与他有所牵连……
“瑶儿……”墨洵久未等到她的回答,心底觉得莫名的慌乱。
“瑶儿,宝儿想你。”他眼眸微微一黯,柔润的双唇已毫不犹豫地覆上了她的唇,从最初的轻柔试探到细细的舔舐,缓慢却缠绵,似乎要将久压在心底的那份情绪全部渲泄而出。
墨瑶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俊容,那长长的睫毛下,一汪深瞳似乎忽然变得深不见底,如暗夜深海……
如同被盅惑了般,她微微的喘息一声,任自己的双手环住了他的颈畔。
呼吸间,是熟悉的浅浅梨花香,如丝如缕,细细地渗入肺腑,原来,她早已恋上了这个味道。
察觉到她的回应,墨洵唇角微微扬起,辗转加深了这个吻,想到她夜夜睡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他的心疼到几乎麻木,她才嫁了三天,可他却觉得比三年还要久……这些年来,她的气息,她的笑靥,早已镌刻在了心底……放弃,他做不到。
思绪间,他的手指轻轻探上了她的臂弯,细小的凸感让他心底一松,似是放下了一块大石,雀跃的情绪超过了一切……原来,她的贞节还在,她……守住了自己,那他可不可以认为,她是为了他而守?
他相信,她的心里有他。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喜悦?
“娘子。”一个清冷而带着压抑的怒意的声音缓缓响起,蓦地打碎了两人之间的深情缠绵。
“为夫来的不是时候?”门边,裴煜端坐在木椅上,一双漆黑的双目微微的眯起,椅背上的双拳,早已青筋凸显。
墨瑶咬咬唇,起身离开墨洵的身边,声音艰涩而困难,“夫君。”
这两个字,沉重得让她无法抬头。
“过来!”裴煜紧紧地凝视着她,直至她走到面前,蓦地用力的一把握住她的手,凝视她良久,忽然伸手轻轻地拂过她眼角的湿痕,淡淡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特地赶来陪你,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墨瑶静静地凝着地面,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原来,她已经如此让他不放心了?
“你看你这院子,都变成这样了,以后,还是少回来的好。”裴煜淡然地瞥了一眼垂眸沉思的墨洵,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大舅子是个小孩子脾气,你可不能什么都依着他,若是叫外人看到了,不太好。”
“是。”墨瑶敛眉回答。
墨洵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眸中冷光一闪而逝,他忍,此时,他一定会忍,等他拿到了他想要的,瑶儿,他也一定会拿回来。
只是,想她的时候,很幸福,幸福的同时,又是那么难过。

第十七章

一路上,墨瑶和裴煜都没有开口,寂静的空气中,只有沉闷的木轮滚过青石道的声音。
路面并不太平整,可裴煜身后的侍卫却推得异常的平稳,动作娴熟而自然。
墨瑶几次张口,想要问他怎么又想起随她来了山庄,难道真的是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她与宝儿之间?抑或是想要向墨非凡昭显对她的重视和宠爱?
话到嘴边之时,却被他冷淡中带着些疏离的态度给生生的咽了回去。
裴煜的面容异常的冷静,原本冷峻的面部线条更是显得生硬,虽然他没有说话,可她明显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怒意。
今天之事……她确实理亏,他是她的夫君,可她却在他的面前,与别人相拥深吻,以裴煜的脾气,这样的表情,应该算是厚待她了罢?
可是……与宝儿八年的相濡以沫,八年朝夕相对,她如何去狠心拒绝?为了一个并不爱她的新婚夫君?
裴煜不爱她,这是事实。
事实婚姻,对她而言,确实……难以接受。
裴煜知道身边的墨瑶几次欲言又止,却实在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
他默不做声地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膝前。
眼前缓缓向后退去的青石道并不整齐,道路两旁,甚至恣长着不少不知名的杂草,这般的境地……可见这冷香院的主人以前并不受宠。
那冷僻的院子里,竟是那样的狼藉满地,惨不忍睹,一个刚刚出嫁的女儿,回门看到这样的情形,能如她那般冷静的,已是非常不易。
当然,他知道,她内里的情绪,绝不是表面那样的不在乎。该是伤透了心了吧?
这样的她……让他心底某处渐渐的涌出些柔软的情绪,想要好好的问问她,这些年,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可只要一闭上眼,他眼前就浮现出刚才在屋内两人拥吻的情形,而她的手,正缠绕在那个男人的颈畔……
无疑,她喜欢的是那个男人。
这对他的尊严,是严重的打击,即使,他并不爱她。
也就是说,这几日里对她的柔情攻势,并未收效。
看来,要让她爱上自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少将军!”
两人沉默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温婉和缓动听的声音,带着些许讶然。
依然是团簇环绕,香风袭人,可那柔婉的眉目间,依稀闪过一丝不甘,她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还能让裴煜上门,她还真是小瞧了她。
墨瑶抬了抬眸,却在触及温婉和那几个丫环明显表露出来的……不屑,怜悯之情时,心里微微一震,裴煜……原来一直面对的是这样的眼光?
他那样骄傲的人,若是真为了她来了山庄,那岂不是……
心里对他的歉疚,又更深了几分。
“二夫人。”裴煜淡淡颌首,似乎并不意她们的表情,又或许早已习以为常。
可当他看到温婉身后那道风仪潇洒的墨色身影时,眸子却冷冷的凝了起来,声音愈发的清冷,似是极不情愿地唤了一声,“岳父大人。”
墨非凡眉眼弯弯,衣袂翩翩地走来,像是完全不觉裴煜的冷淡,对于这句岳父大人,他是非常的受用,“贤婿居然会光临敝庄,实在是让在下……欣喜万分。”
这些年来,今天是他第一次与裴煜直面相对,在此之前,裴煜待他,不是漠然无视,就是明显的避而远之。
他知道,裴煜在恨他,恨他当年舍弃了他的娘亲,而他的娘亲……与他的爹爹似乎并不恩爱。
可是,真正的实情,又岂是别人所能看到的?
这些年来,他爱的人,只有裴夫人,可是,裴夫人是否还爱着他,他已经不得知。
想来,将墨瑶送到裴家,他是走对了一步棋,他没想到,除了面圣几乎从不出府门的裴煜……竟然会为了墨瑶亲临山庄,这算不算,他与裴家,更近了一步?
可……让他尴尬的是,裴煜难得来了,这冷香苑……却出了事情。
他确实,没料到裴煜今天会来。
“不知贤婿何时来的?怎么……都怪在下疏忽了,居然没有去迎接。”墨非凡热络地开始打呼招。
裴煜面色沉凛,眸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墨瑶,忽然伸出右手,摊开了掌心。
修长的指掌间,几片蔷薇花瓣簌簌而落,憔悴支离,竟不知他是何时拾起。
“请问岳父大人,瑶儿的苑子,为何会如此?”他的眼神蓦地变得冰冷而讥诮,似是无法再忍受任何一丝伪装的和善,“难道说,岳父大人不欢迎她回来?”
墨非凡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看向墨瑶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此事我已派人去查,昨天夜里不知怎地突然遭了贼,不知瑶儿可有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遭贼?墨瑶垂下眼睫,似是凝神想了一会,“没什么重要的物件,常用的东西,我已经带去将军府了,只不过,那副三生耳坠,却是不见了。”
临出嫁前一天的晚上,她还拿出来看了看,放进了妆奁里,第二天一早急急忙忙的梳洗上妆,也没有注意,直到新婚之夜的第二天早上,她才发现居然不见了。
原以为是落在了冷香苑里,却不料,竟已是无处寻觅……
“三生?”
墨非凡和裴煜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相视一眼,神色渐渐凝重。
看到两人紧张的神情,墨瑶却只轻叹口气,淡淡道,“不过是个死物而已,它若真能让人三生幸福,我也不会成了墨家小姐,况且,于我而言,它实在算不上是贵重的。”
“它不算贵重?”墨非凡的声音明显提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知不知道,这是价值连城之物?那你还有什么比它更贵重的?”
三生,它能证明墨瑶的身份。
永宁公主下落不明,皇上知道‘三生’重现已是龙颜大悦,十分重视,若是知道这信物得而复失,不知将如何发怒,要是为此而将龙火烧到了墨家,他岂不是很冤枉?
“比它更贵重的……不过墨香茶暖而已。”墨瑶看着眼前几人的神色,还有这越来越陌生的庄中景致,忽然觉得心底有些苍凉,那萧索之感竟是那冷香苑满园的零落所不能比……
这一世,亲情,爱情,于她,终是越来越远。
墨非凡张了张口,有点失望,“比它更重要的……只是墨香茶暖?”
“义父不必担心,此事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墨瑶淡然一笑,转眸看向裴煜,“夫君,此事……”
话音未落,裴煜却突然将她拉到了身边,冰冷的眼神扫过旁边正在看好戏的温婉,“你既已嫁到我裴家,你的事情,自然就是我的事情,这点事情,相信皇上还不至于怪罪,就是怪下来,自有我裴家为你顶着,”
墨瑶对他的态度有些无措,眼角瞄到墨非凡极其古怪的眼神,忍不住心中一紧,墨非凡,又在动什么主意?
“自今日起,瑶儿与墨家,再无任何瓜葛!”裴煜脸色渐渐冷肃,唇边掠起一抹嘲弄之色,语气不轻不重,却异常的坚决。
“裴九,通知他们,立刻起程回府。”裴煜扬手做个手势,梅林深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一抹黑色的身影,转眼就消失不见。
“哎呀,少将军,这难得来了庄里,也得用过午膳才走,可好?”温婉款款地走上前,微笑得体地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