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前因是什么,她总是对不住邵含雨一回。
“主子,可饿了?”
“我不饿,”舒妙烟别开头,撩开窗帘。
窗外落英缤纷,疏影暗香,大簇的秋海棠正在摇曳绽放,确实是熟悉美丽的景致,独属于海棠谷,可此时的故地重游,却叫她难受得半刻也不想多看。
一年前,她曾与邵含雨在此把酒欢言,他在落英的花瓣下含笑而立,绝色的身姿与花海融成一体,他的笑容让所有的美景黯然失色,而今,那一切却都成了回忆,只是回忆……
缘份两个字,实在是叫人于心不忍。
“还是用点吧,这粥一直温着,这会用刚好。”千安将旁边炭炉上煨着的瓷盅端了出来,“三公子说您这两个时辰就会醒,一早就备着了。”
“三公子?”这三个字,像魔咒般一下子将舒妙烟从伤绪里拉回了神,那人居然算准了她这两个时辰就会醒?她眼睛盯着那盅香气腾腾的红枣莲子粥,瞬间脸就沉了下来。
原本是想装糊涂的,此时却实在无法再忍。抬眼将千安和千柳二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凉嗖嗖的眼神刺得人骨子里都凉,声音更是寒得像是三九的冰霜,“我倒不知道,你们两个何时换主子了?”
“主子!”两人扑通一声同时跪下,千安手里正端着碗,一急之下翻了些热粥到手上,却连擦都不敢擦。
“你们就不怕我醒不过来了?从没见过面的人,你们都敢相信到这个地步了?”
千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低头提醒,“回主子,那茶是您自个喝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没有责任?怎么别个送来的东西你们这里检查那里不放心,这三公子说要把我放倒你们就让他把我放倒,他要我睡几天我就得睡几天,要我几时喝粥我就得几时喝粥?怎么,他是你们的新主子?那去吧,我不拦着你们。”
千安的头已经伏到了地上,再抬起来时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雾气,嘴角倔强地抿起,“主子当真想赶我们,又何必找这么个借口!”
舒妙烟怒了,这一个个的比她殾能说会道,把一招后发制人运用得出神化。怎么着,她是有点无理取闹,但这么件事不论放到谁身上都是恼火的罢?这两个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至少她被放倒以后,他们是可以找虞三公子逼拿解药的……
“其实主子原本就是对三公子放心的,又何苦为难奴婢们。”千柳委屈地红着眼,手里还拿着帮她缝到一半的衣袖。
舒妙烟其实就是憋着一肚子窝火没地方发,这会见这二人的神情也不忍再闹,摆摆手粗声道,“你们都知道什么了?起来起来,没人叫你们跪着。”
两人相视一眼,慢慢爬起来,千安将粥搁在旁边的小几上,一边擦着手,一边低声道,“三公子那天拿逍遥散的时候,那香囊上绣了雨压云。”
舒妙烟不说话了。
是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心地喝下了那杯茶。可明明是逍遥散的,怎么就成了迷药了呢?而且据她所知,一般的迷药根本不可能制住那克盅的痛……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和迷雾一样,偏偏她碍于舒妙泉不能过多盘问。
雨压云,那是云雨楼独有的标记。云雨楼为晋朝皇室所有,掌握了所有朝廷官员、富商绅甲乃至武林中人的资料,能够在香囊上绣着雨压云这标记的,身份在云雨楼里不是一般的高,而以她所知,目前除了谨帝以外,只有一个人掌握着这个权力,她却没想到,那个素昧谋面的人居然是个男子——虞三公子。
这人,倒是得罪不起的,难怪舒妙泉那么看重……
“他人呢?我要问问他,给我吃的是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说不准哪天我还想尝尝。”舒妙烟冷诮地勾了勾唇,就算他是云雨楼的人又如何,自己人就可以暗算她?她堂堂镇南将军,就这么被他一杯茶撂倒了十天,这件事传出去后还要不要混了?
千安和千柳对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主子,三公子就在旁边。”
舒妙烟愣了下,就在旁边?
天色刚刚入暮,绚红的晚霞从青纱帘里泻下,将车内的摆饰染成了一片暗红。那不被注意的侧柜一角,确实……有个人在睡觉。
他身上披着红衣的衣裳,与车内的流红映成了一体,一时间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那个……三公子?”舒妙烟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虞三公子?”还是没反应。
“他旧疾发了,接下来的半个月,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晕倒,昏厥时无知无觉,睡上两个时辰就会自己醒来。”千安瞧着主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忍不住开口解释。
“啊?那是什么怪毛病,不会也是盅罢?”舒妙烟摸摸鼻子,并未发觉自己的语气软了许多。
“属下不知,不过三公子醒着的时候曾交待过,他说他告诉三殿下她们,主子是突发急疾睡了十天,所以……”
“我还要感谢他帮我掩饰不成?”舒妙烟灰溜溜地瞪了那睡着的人一眼,眼见他睡姿并不舒服,再回头看看这车内最舒服的软榻正被自己占着,到底还是很不好意思。
“把他挪过来睡得舒服点罢。”既然他知道低调从事,那她自然不再和他计较,想了想,又道,“他只身一人也没带小厮,你们两个照应一下,也不知道舒妙泉在搞什么,既是叫了人家,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实在不行也能再叫辆马车啊,这一路上虞家也真是的。”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怪癖,单身男子上路都不带个人侍候,该说他艺高胆大还是贼胆包天?
她嘀咕了好一会,突然发现那原本安静躺在毯子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那人正偏着脑袋,用双秋水般明净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着她,那表情——像是看个怪物一般。
“你……醒了?”他声音有点疲惫,却掩不住语气中的一抹轻松。
车内光线很是暗淡,他的一双眸子却像是暗夜里的璀星,熠熠闪亮。
舒妙烟一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虞家的情我欠下了。”答非所问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大方地拍拍身下的软塌,“你怎么样,来这边睡吧。”
虞三公子眼神一凛,直直地看着她许久,淡淡垂下了眼帘。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到,他袖下的手指已握得很紧。
舒妙烟见情形不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呃,她说的话确实有些暧昧。
“我的意思是,你来这里睡,我出去休息一下。”说完她又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她果然是和男人相处得太少了……就算是她出去了,那张塌也是她躺过的,这不在拿人家的清白开玩笑吗?
“两天前我突发旧疾,一时来不及派马车,便与你共乘到现在,如今怕是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你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待呢?”虞三公子慢吞吞地坐起身,眼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和你的关系?”舒妙烟被一口粥呛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好吧?”
虞三公子探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悦耳的声音里挟了些许调侃,“那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看了我的容貌,你便承认我和你的关系?”
“你当真要看?我是很愿意的。”他语气意味深长,却没有半丝犹豫。
舒妙烟使劲地咳了几声,头伸向马车外,“那个,不用了,三殿下呢,你既然醒了,我叫三殿下照顾你。”她绝不惹这个麻烦,晋朝男子的面纱,揭下的只有未来妻主,一个邵含雨——已经够让她心灰意冷了。
“呵……”虞三公子轻笑着睨了她一眼,通透了然,“三殿下有急事奉召回京了,将军莫不是难忘旧情,对于暗害你性命的人执着不悔罢?”
“将军如此情深不倦,倒叫我佩服得紧。”他眉梢斜斜地挑起,是一抹毫不掩饰的挑衅。
舒妙烟的脸立时就青了,沉默了好一会,她眯眼微微一笑,“三公子误会了,在下已有皇上指了终身良缘,你也知道,沈相嫡公子,他的为人,怕是容不得别人。”
“在下这辈子怕是唯有独善其身了。”舒妙烟委屈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以三公子的品貌能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她才不信这男人凭这几面就对她生了感情,虽说自小很得男人缘,但以眼前男人的城府,绝不是轻易为谁动心的人。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公子既有旧疾,便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她是个聪明人,这男人她惹不起躲得起,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溜之大吉。至于沈玠,就暂时用来做做借口吧。
“将军的意思是说,那沈公子心胸狭窄,容不得在下?”虞三公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些紧追不舍的意思。
“三公子此言差矣。”舒妙烟忙不迭地摆正了脸色,“他是我皇姨所指,自然是贤淑良德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我又怎能委屈了他?我连通房都没纳,别的……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哦?”虞三公子双眸一眯,凉凉地看着那人风一般地卷起帘子逃了出去。
她找的——还真是个好借口。
挚友虞三[VIP]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队伍急行慢赶,总算在落暮前赶到了海棠谷里的福来客栈。
舒妙烟一路上很少说话,她在想一个令她很困惑的问题。舒妙泉为何突然被传召回京?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情,她这里应该收到消息才对。可不论是乔安眉这里,还是云雨楼那里,都没有半点消息,没有人知道原因。
据沈绯所说,舒妙泉走的时候,脸色灰败惨淡,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会让那么个含蓄温文的人不堪一击?
连沈玠的事情她都可以平静面对了,还有什么可以让她那么激动呢?皇位?如今谨帝身体安康,短期内是不可能退位的……如果没有舒妙泉去制约那个暴躁不稳的太女,谨帝陛下岂不是很无趣?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疗毒那夜舒妙泉的突然被刺。
——
想到这里,舒妙烟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疆绳扔给小二,刚要转身,却发现玉狮子抵着头直喷气,堵着她的路,似乎很不乐意的样子。
“好了,乖点。”她这会可是有正事要做。
这玉狮子连着几日没见到主人,一路上直撒欢,刚亲热了没多久就要把它扔给小二,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沈绯见状笑了起来,忍不住上前安慰地摸了摸玉狮子的髦毛,不料这家伙蹬鼻子上脸,闹得更起劲了。
舒妙烟这会没心思陪它撒娇,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它点脸色看,却见旁边的鱼米狠狠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玉狮子髦毛抖了抖,竟然就安静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跟着小二走了。
“没想到鱼侍卫还有这么一招。”舒妙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忽而想到什么,唇角扬起抹饱含深意的笑,“在下才睡了几天,坐骑就被收得这般驯服,还真是叫舒某刮目相看。”
鱼米神色有一丝讪然,低眉避开舒妙烟的审视,“将军见笑了。厢房已安排好,还请将军入内歇息,待备好晚膳,再请将军下来。”
“好。”舒妙烟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不经意间正瞧到他耳后极小的一点脂色,心下顿时了然。这鱼米,原来竟是个男子……怪不得,她总觉得玉狮子和鱼米不对盘,那匹出了名的色马,一见到鱼米就成了柳下惠,她还道鱼米的美色不够吸引它,不料竟是这么回事。
沈绯居然从沈府里带了一个男子随行,这人会是谁呢?她头一个想到的是沈玠,可是不对啊,沈玠那么个冷得跟冰渣一样的人,怎么可能跟着他小姨辛苦奔跑在外?图的什么?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通。那么,难道是沈绯的男宠?听闻沈绯二十有三了尚未娶夫,带个男人也正常,为何要让人家扮成女子?
这一个个的还都是怪人。
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翻什么花招,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沛郡之行已经过半,皇上的差事最重要,只要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她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她睡了这九天还好好活着,至少说明这些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进得客栈后,眼看着虞三公子住进了自己对面的房间,舒妙烟的头又大了。
虞家客栈有个特色,最好的上房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两间房,第一次投宿的时候,是虞三公子和舒妙泉两人住了。而为今,舒妙泉不在,她便自然成了和虞三公子同院的那个人。
方才在马车内他一番若近若远的暗示,假不假,真不真,——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直觉地离他越远越好。
当初和邵含雨,她应该算是因恩生情,他救她一命,在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那段日子便成了她记忆里永远不可磨灭的一段美好。如今就算她知道那个救命之恩是假的,可笑的,她也不愿再去击溃曾经走过的那段岁月,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罢。
她舒妙烟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在她知道邵含雨对她下苗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三公子可好些了?”同是云雨楼的人,她倒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他的病情。
可是,男人的变脸速度堪比六月里的天气,以前只是听安亲王叹过的舒妙烟,这会是深有体会了。
譬如现在,虞三公子连眼角都没有瞄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对面的房,那冷冰冰的神情,竟像是和她从来不相识的一般。
刚才还在车上缠着要请她揭面纱的人,这会居然摆这么个脸色给她看,这一转眼的工夫,就这么捉摸不定——
舒妙烟气乎乎地一拂袖,自己一个人进房了。
坐了一会,一拍桌子吼起来,“乔安眉,你给我死进来!”
乔安眉火烧火燎地从窗口一跃而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主子,有何吩咐?”
“上次刺杀三皇女的事情查得怎样了?就那么支笔,明显不是常用的,竟然到现在都没结论?”
“回主子,那支笔属下带回来了……”乔安眉从怀里摸了出来,递到舒妙烟手上,“樱雪公子说,除非你亲自去见他,不然他就不告诉你。”说完连忙后退三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舒妙烟倒是没有发火,沉默了一会,淡淡地挑起了眉,“他又闹什么呢?”
乔安眉颇觉无奈,“樱雪公子还说,楼里人天天虐待他,他瘦得皮包骨头了,你再不去他就没命了。”
“是他自己虐待自己罢?我倒不曾听晓,云雨楼里还有人敢虐待他?”舒妙烟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爬上脸庞。
“你派人告诉他,后天我们应该就能到他那里了,我自当会去找他要个答案,这人真是,这小孩子脾气也不知道要闹到何时,我若没事找他,他也不来惹我,每次一找他就必定找我麻烦,真是……我真该找个人收了他,图个耳根清静。”
“嘿嘿,”乔安眉挠头,“主子说的是,属下这就让人去知会。”她也怕那樱雪公子,进得云雨楼核心的人物,哪个不是非富即贵?那樱雪公子便是当今虎翼将军周林的谪子,自小就喜武厌文,一身武功练得出神入化,给周将军惹了无数麻烦后,终于被皇上给收进了云雨楼,结果才消停了。
但这樱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自从无意中被舒妙烟救了一次,觉得丢了脸面,一直没少刁难她。舒妙烟全然当他是个孩子,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一来二去,结果就成如今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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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座内,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舒妙烟对鱼米的体贴很是感激,这人虽说不怎么说话,心思倒是极细的,备下的菜色多半都是她喜欢用的。
虞三公子一直没有出现,沈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吃得极慢,舒妙烟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空等着又实在是无聊,于是发挥了点阴暗的心思,打算挖一下鱼米的底细。
“鱼侍卫在沈府供职多久了?”舒妙烟咬了口脆生生的凉拌黄瓜,状似无意地问。
鱼米的状态也不大好,看上去魂不守舍,听到她的问话,眸光一闪迟疑了下,语出惊人,“在下并非是沈都尉多年挚友,”
“啊?”这么坦白?舒妙烟兴味地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
“不过,在下确是沈小公子多年挚友。”鱼米眸光灼灼,一句话惊得沈绯的筷子险险握不住。
“鱼……米”沈绯急得脸胀得通红,指着鱼米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那人眼里异常坚定的神色后不再吭声。
鱼米很是干脆地拽下了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倏地便倾泻下来。他手指极为灵巧地绕了几圈,绾起了男子常用的发式,随后又在桌上倒了点茶水,点在眉毛上,脸上多处揉了几下露出了原本容貌。
一时满屋生辉,光华盈亮。
舒妙烟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男子肌莹如玉,朱唇皓齿,清俊华贵,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以这人优雅的举止以及沉稳的气度而言,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她有点好奇沈玠到底交了个怎样的多年挚友,此人一开始明摆着没打算表露身份,为何此时的表情——竟像是赶赴沙场英勇就义一般?
鱼米似乎有点不敢直视舒妙烟的眼神,他略略偏开了头,低声道,“在下虞米。”
“鱼米?”舒妙烟眼神凉了下来,敢情这人消遣自己呢?
“虞三公子的虞,米粮的米。在下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因在虞府排行第三,人称虞三公子。”
“那……”那个在她对面房里休息的男人是谁?
舒妙烟低头沉思良久,将前因后果一番联系,立时一张脸沉得如同雪峰上的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玩了?”舒妙烟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嘴角淡淡扬起一抹冷诮的弧度。她倒没想到,有一天竟会给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真当她是属猫的了?
‘啪’的一声,桌上一双玉石筷子无辜遭灾,碎成了一团粉末。
沈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以下犯上,欺瞒之罪,根本不是她可以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
鱼米见状咬了咬唇,鼓足勇气继续道,“子瑜任□闹,瞒天过海是他不对,可是看在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请将军不要怪他,就算怪,也先让他留着条命才是。”
“子瑜?”
“沈玠的表字——子瑜,将军竟然不知么?”鱼米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低头叹了口气。
“我与他本就不熟,他一个闺阁男儿家,我怎么知道他的表字?”舒妙烟闭了闭眼,勉强忍住胸口的怒火,“好吧,你倒是说说看,他为我做了什么事?”
“别的我且不提,我们与蟒仙周旋多年,她老人家终于答应出手相救,可子瑜却将这唯一的机会让给了你。”鱼米一口气说完,眼底闪过几许复杂神色,像是不甘,又像是别的什么。
“呵——”舒妙烟霍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似嘲非嘲的微笑,“那么他此时发作的,也是蛊毒对不对?”
鱼米沉默。
沈绯眼见舒妙烟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手一抖放下了茶盏,起身道,“玠儿自小丧母,下官待他一直亲厚,将军若有什么怪罪的,下官愿一力承担。”
舒妙烟嗤笑,“他在你沈府如何,不归我管,我也没兴趣去管,但自从半月前颁下圣旨的那一天,他便是我未来正君,所以,——”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蛊毒,是否只有蟒仙可以救治?那下蛊之人又是谁?”
沈绯身子一颤,欲言又止。
虞米也偏开了眼,一时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就是。”虚弱的男子声音在门口响起,有点心虚也有点底气不足,听起来却依旧雍贵悦耳。
舒妙烟冷嗤一声,身形一掠,迅速将门边的人给拎了进来。
我是沈玠[VIP]
‘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敲得人脊背发沉,乔安眉往角落里缩了缩,识相地低眉敛目。千安和千柳对视一眼,都悄然往角落里隐了隐。
沈绯与虞米相顾交换了个眼色,掂量情势下达成一致,决定静观其变为上。——说到底,那不过是人家夫妻之间的家务事,她们贸然插手只会弄巧成拙。
舒妙烟把人拎进来后,低头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她心里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脑中转过千百个对付他的办法,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冷笑。
他毕竟是个男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是沈相的心头肉,必定是任性惯了的。况且,指婚之事已成定局,多人瞩目之下,她的一个轻易举动,都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脸上依旧戴着青纱,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但此时那眸中的表情不再光华潋滟,也没有半点挑衅调笑,唯余下一片淡漠,平静,变回了那个在乾正殿中娓娓应付的冷漠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