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进了我的门,自当要守我的规矩,我既答应了指点军医,就一定会照做,而看诊之时,绝不允有第三人在场。”仙人师父含笑解释了一句,转身对舒妙烟扬了个手势,“将军,请!”
舒妙烟扬起嘴角,“有劳了。”
进暗门之后,呀的一声,身后的木门无风而合。
舒妙烟抬眼环顾,心里不由讶然。这里面居然是一间净室,石桌石椅石凳,就连床也是块光溜溜的云石制成,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青竹香气,直让人心旷神怡。
这人来人往的福来客栈里,居然会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布置……委实精妙得很。
“前辈此地倒是雅致。”舒妙烟笑着赞了一句,回头看向那仙人师父,却见她脸上已然没有半点笑意,比之先前在外头的含笑爽朗完全是两个人。
神似玄冰,薄唇微抿,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毫不掩饰的冷漠,隐含着凛冽的杀机,“镇南将军真是好胆识,难道不怕我趁机暗算你?”
舒妙烟微微一笑,负手闲闲立在门边,“在下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也听闻蟒仙盛名,前辈于山中多年不问世事,此番突然出山自当是维护正义,若是为了在下将多年美名毁于一旦,那是怎么算也不划算的。”
“你既猜出我是蟒仙,就该知道我生平最厌恶便是皇室之人!”蟒仙见她识出身份,当下盛气傲然地掸了掸衣袖,冷声道,“你身上的病,天下除了我,还真没有第二人可以解开!”
舒妙烟挑眉一笑,反问道,“前辈不救皇室中人的规矩在下倒是知道,但前辈与虞家如此亲厚,且在下既能进得了这间房里,说明前辈便不会袖手旁观,可对?”
蟒仙的脸色一白,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我便不救你又如何?”蟒仙额角浮上一层阴厉之色,她生平从不欠人,方才若不是一时被虞三公子的激将法激中,想看看那所谓的镇南将军是不是能降得住小宝,又怎会落进这个圈套?
况且,以她的性子,又岂愿轻易在后辈面前服软?“你放过小宝之情,我已应了你指点军医,你我两不相欠,凭什么要救你?”
舒妙烟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找了张石凳坐下,“在下并未求前辈施手……”
一句话,憋得蟒仙脸涨得通红,竟是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确实,她从头至尾并未求她。可是,那不过是她并不知道有人已经为此事求了许久而已。那笨孩子,居然早知此事并未告诉她?
舒妙烟趁她尴尬未回神之际,又道,“在下身中苗盅,可对?”
蟒仙又是一愣,神情复杂,“你……知道?”
“原先是不知道的,”舒妙烟见她承认,不由叹了口气,“今天一早我突然腹痛,又闻得几种奇花的味道,便猜是如此,没想到……”她自幼练武,身体状况比常人都好,几乎从未生过病的她,又怎会突然受凉腹痛?当时她暗中示意孙书敏不要声张,便是要暗中察访原因,毕竟沛郡之行在即,总不能因为个肚子痛给耽误了。
半路上休憩之时,她趁着大家休息去问孙书敏,才知道一路上孙书敏之所以愁眉不展,正是担心她中了苗盅中的杀咒。苗盅是五月山的奇门医术,可治病,可疗伤,亦可杀人于无形,而这肚腹急痛之状,正是中了杀咒的表现。
当孙书敏说到,那杀咒的诱因是葛花,娇杏和极兰等六香交汇之时,她立时觉得手脚冰凉一片,连脊背上都阵阵发寒。能够轻易在她身上施咒的人不多,而巧能带了这几抹香的人就更少了,虽说那人以药香掩了这些味道,可一向对香味敏感的她又怎会闻不出来?她千猜万猜,怎么也没想到要置她于死地之人竟会是他……
她一直宁愿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之所以在她面前掩饰身份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且至多不过是于她身上有所图谋罢了,可没料到他图的竟是她的命!
邵含雨啊邵含雨,这两年他若真要向她下手不是没有机会,此番到底是什么令他着急着要痛下杀手了呢?
“你既知这是苗盅,便该知道你仅余三个月的性命,”蟒仙冷笑着从石桌的灯盏里取了一颗铜钱大小的石珠捏在手里把玩,“中咒十九个月了,如今才发作,那施咒这人对你还是留了些情份的。”
舒妙烟不由苦笑,情份……十九个月前就对自己下手,还谈得上情份吗?十九个月前,也就是一年半前,那时她为他所救不久,正是两情浓厚时,他便是在那时候动手的罢?
原来,世上确实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沧城的初识相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你可知道,此咒若要除去,便要施咒之人身死?”蟒仙又是一句重雷炸在了舒妙烟的耳旁。
“而且,你应咒而亡时,那人必定也会随之消亡,这是逆天之术,必须以一命抵之。”
“以命抵命?”舒妙烟震惊之下,久久不能言语。
那也就是说,不管她是否得救,邵含雨是必定活不长久了……
难怪他说,三个月,他希望可以死在她的怀里。
原来他并没有骗她。
解不解咒
“将军似乎知道那下咒之人是谁?”蟒仙的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那将军是打算解呢还是与他同生共死?”
舒妙烟心中症结被刺中,不由心头火起,冷声道,“前辈方才不是还说不救吗?此事又哪里容得了我说了算?”如果说解咒便是邵含雨身死之时,她确实……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不是留恋那份掺杂了太多阴谋的爱情,而是她想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图的是什么。难道说两年前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为了接近她而对她下咒?
不对,她直觉里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蟒仙眼见舒妙烟不急不躁,肚子里也慢慢腾起了一窝火。此人明明知道命不久矣,居然还能这般淡定,说明她对那邵家小子不是一点点的感情,这样一来,她还确实犹豫是否要救她一命。
“我虽然答应别人要救你,但解咒毕竟牵涉到他人性命,这件事自当由你做主。毕竟命是你自己的。”
“那请问是谁请前辈相救的?”舒妙烟微微蹙眉,她中咒这件事连自己都不知情,旁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我和别人的约定,为什么要告诉你?”蟒仙的神情冷淡,显然解咒之事她并不情愿。
舒妙烟思忖了一会,微微低下了眉,“请问前辈如何解咒?需要多少时间?”
“你是想问我,你的咒解开的时候,他会不会马上就死,对不对?”蟒仙神色了然,淡道,“施针后七日解咒,这七日内每个时辰会痛发一次,等你不痛的时候,也就是施咒之人向阎王报到之时,片刻都不会耽误。”
说完,她靠在窗前的一张大石椅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舒妙烟的答案。虽说明知去咒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想到能看到舒妙烟挣扎痛苦的表情,她心里就莫名的舒畅。
皇室的人,喜怒哀乐不都是不形于色的吗?这舒妙烟与邵含雨相恋两年,临了才知道爱人别有用心,不但隐瞒了身份,还利用亲近她的机会痛下杀手,这样的情形,她倒想知道她还能如何的不动声色?
舒妙烟低头沉默。她虽不是情圣,却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残忍的现实。真正是人生中的一大讽刺。头一次,她决定对所有的男子敬而远之。
她从未想到,在那些巧笑柔情的背后,居然是如此令人发指的居心!
“前辈,请动手吧。”舒妙烟的声音喑哑中含了丝疲惫,这一生,也许没有什么选择比这件事更难了。
但是,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她不是菩萨,她的命不值得断送在这样的人手上。为这样的一份情去死,不仅是她舒妙烟的耻辱,也是安亲王府的耻辱。
此时她方才明白,为何谨帝会坚持不让她娶邵含雨,又为何会说,若真让她娶了,终有一天会后悔。
其实一切皇姨怕是早就了如指掌了罢?也许,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之所以一直没说,不过是对她的纵容。纵容她去爱一回,也痛一回。
那么,是谁请蟒仙来救她的?难不成竟是皇姨?可她就是迟钝,也能看出蟒仙对皇室中人的痛恶,又怎会为了皇姨对她出手相救……
轻微的‘丝丝’声打断了舒妙烟的思绪,她警觉地抬头,正看到那蟒仙的袖子里一颗细长的脑袋傲然自得地探了出来,通体赤红夹着怵目的黑斑,圆溜溜的小眼睛满是不屑,张着两颗细小的蟟牙一动不动地盯着舒妙烟的脖子,直看得她全身发毛。
舒妙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其实之前在外面制住那条巨蟒不过是攻其不备,蟒仙自十多年前纵横行江湖就一直盛名不衰,此人行踪莫测且脾气古怪,一身医毒之术更是出神入化,若真是要取她的性命,那根本是丝毫不费吹灰之事的事情。
“那个……这位是?”于爱蛇如命的蟒仙来说,对蛇的尊重怕是比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舒妙烟很识相地打了个招呼。
“大宝,乖。”蟒仙淡淡地睨她一眼,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摩着那条小蛇尖尖的脑袋,像是对待情人般的低语,“今天你有可有吃的了,等下我施针的时候,你的动作要快哦。”
舒妙烟听得毛骨怵然,这两个宝一看就是身含剧毒之物。那外面彪悍庞大的小宝,这细长瘦弱的却成了大宝,可见万物都不能光看表面……
“躺到床上去罢。”蟒仙抬手指向一旁光溜溜的石床,转身不知又从哪里摸了个乌漆的木盒出来。
舒妙烟微微蹙了下眉,依言走到那石床上躺下。虽然隔着两层衣料,身下的冷意却似寒九的冰雪般一寸寸蔓了上来,渐渐延伸到四肢百骸,不一会的时间,整个身体就冻到了几近麻木。
“千年寒石?”舒妙烟自颈部以下几乎全部陷入寒冰,只脑中还保留着清醒。
“不错,”蟒仙难掩得色,“要请得动我下山,那也得备些诚意才是,你所见到的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舒妙烟沉默。是谁为她花费如此大的代价请蟒仙下山?当今的财势而言,除了皇上恐怕也只有虞家了。
可她与虞家之前几乎从无交集,却为何要为她做这么多?
身上的知觉渐渐流失,舒妙烟努力抬起头,正看到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被蟒仙剥了个精光,而且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半盏茶的时间后,舒妙烟忽然觉得一阵剧痛自脚底传来,身上原本正常的肤色瞬时泛出了数处蓝色的斑点,斑点颜色越来越浓,最后竟变成了一条条粗壮的长形蛇状,看上去极为诡异。
“这苗盅极费心思,养盅之人需终年以血供养,每月需要数碗血,常年累月下来,必定身亏体虚,难能长命。”蟒仙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地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舒妙烟听,还是在感叹着什么。
舒妙烟静静地听着,心底有奔涌的酸意波波袭来,一时竟觉得眼底有些湿润。原来爱一个人其实很容易,要恨一个人却那么难。
“我先替你取出盅虫,接下来你每个时辰都要捱剧痛噬骨之苦,若能捱过七日,便不会有事。”
“那……他何时会有感觉?”舒妙烟低声问。
“你不关心自己,反倒关心谋害你性命之人,镇南将军还真是侠骨柔情。”蟒仙语气难掩嘲弄,“他暂且还不会有感觉,那盅虫在大宝肚子里大约要三天才能全死,那时他体内母盅感应到子盅已亡,必定会发疯啃噬他的血肉,直至他痛死为止。”
“痛死吗?”舒妙烟阖上眼,想到邵含雨原本孱弱的身体,不由心下怆然。
“心疼别人还不如心疼自己,你接下来的七天能不能熬得过去就全凭你自己了,而且这七天你身体极弱,绝不能动武,若是有心之时在这时候再对你动手,就跟掐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不想看看我如何驱盅?”见她依旧闭着眼睛,蟒仙摇了摇头。年轻人啊,总是容易为情所困,想当初……她是看不透这一关,这才落得寂落寥然,孑然一身。
“来,大宝。”蟒仙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将那条通体赤红的小蛇引到了舒妙烟的身体上。
一道冰凉滑溜的东西慢慢蜿延到了肚腹上,舒妙烟本能地打了个激灵,不得已睁开眼,正看到蟒仙从木盒中取了柄寒光毕现的小匕首出来。
那匕首不过三寸来长,薄如蝉翼,色彩艳丽,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匕首的尖端有拇指大小的一颗通透翡翠,翡翠中流淌着一缕腥红,似是血液一般。
蟒仙执起匕首,只轻轻在她腕部点了一下,便有一道细长的血柱飙了出来,而一旁那条盘距在她腹上的赤红色小蛇,正兴奋地张大了嘴,将那道血柱稳稳地吸了进去,半点也没有洒漏。
直到蛇腹吸得鼓鼓囊囊,她身上的蓝色蛇斑也一点点消失殆尽,蟒仙才收了手,转手取出个瓷瓶倒了点粉末在伤口上,伤痕立时便凝成了暗红,渐渐结痂。
舒妙烟看得一眨不眨,眼见那蛇吸了她一肚子血就昂首挺胸地溜回了蟒仙的袖子里,不由问道,“那盅虫呢?”
蟒仙瞪她一眼,嗤笑一声,“那盅已经在大宝的肚子里,你以为是多大的虫子?你不会没见过盅虫吧?”
舒妙烟想想也对,常人身体能放多大个虫子?稍微有点大小,那必定是要有感觉的。
“好了,你休整一下,穿好衣裳,待下了地,身上冰麻感觉消失,可就要开始疼了。”蟒仙迅速地自她身上将银针一根根拔好,再仔细地收到了木盒中,便转身消失在房门口。
不一会,便见沈绯和虞三公子二人冲了进来,“你怎么样?”
舒妙烟正在整理衣裳,抬头见虞三公子正毫不知羞地自她身上梭巡着,连忙干咳一声,不自在地将衣服胡乱地遮到了胸前,抖声道,“三公子,还请回避一下。”
沈绯爆出一声爽朗的大笑,甚是好心地走上前,挡住了虞三公子的视线。
这一旁,虞三公子几乎是立时便低下了头,一缕绯红慢慢自颈项间蔓至了耳后。
关心则乱,他居然丝毫没注意到,她竟然未着寸缕……
“我先出去。”虞三公子低声嘟了一句,急急向门边奔去。难怪那蟒仙说他们可以进去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坏笑,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暗露锋芒
舒妙烟走出房门时,步子明显有些不稳。脸色白得瘆人,嘴唇冻得乌紫,最令人不忍去看的,是她眼底那抹压抑的悲凉。
虞三公子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将一件绛紫的暖绸披风递了过来,“沈都尉,先给将军披上。”
沈绯伸手接过,一面帮舒妙烟系上,一面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披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刚才来的时候明明没带……这家伙会变戏法的吗?
虞三公子无视沈绯困顿的眼神,只用眼角扫了下舒妙烟手腕的伤口,淡道,“我去让他们准备一下,神仙师父,我先走了,明日一早再来看你。”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准备什么啊?”沈绯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的背影。
“热水。”虞三公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人都冻成这个样子了,不备热水难道要冷死?这些个女人都是这么粗心的?
沈绯忍不住腹诽,不过是热水而已,就不能派个人去吗?非得他亲自去?
蟒仙的眼神在几个人之间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定在了舒妙烟身上,“不错,还坚持着没晕过去,倒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
“蒙前辈搭救,妙烟此生感激不尽。”舒妙烟努力抑制着全身上腾下窜的痛意,长揖到底,认真地行了个大礼。
沈绯连忙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暗暗吁了口气。心痛加伤痛,这人还能这么站着,倒确实是不容易。
“受你这一礼,我倒也不虚。”蟒仙泰然不动地受了礼,又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一圈,淡道,“这七天忌食寒凉之物,忌男女情事,将军切记。”
“晚辈记下了!”舒妙烟点头应下,她这会已经痛得腿肚子打颤,根本连站着都是折磨,若不是沈绯扶着,怕是早就倒下去了。
蟒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道,“你这几天不要打草惊蛇,那人既能在你身上下盅一次,说不定就有第二次,你的身体就是铁打的也经不起再折腾一次。”
舒妙烟微微动了下唇,满口苦涩难言,扶着沈绯慢慢踱出了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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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三公子携鱼米走到舒妙烟住的厢房时,正看到邵含雨倚在门旁等候,看样子像是已经等了许久。
夜色正浓,院中仅点了几盏六角纱绢宫灯,光线并不太明朗。邵含雨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如意缎绣袍子,乌黑的发丝随意地散着,更衬得脸色苍白虚弱。见虞三公子过来,一双流媚的眸子倏地迸出了无法掩饰的恨意。
“好巧,邵公子也是来找将军的?”不待他开口,虞三公子慢悠悠地晃上前,含笑道,“将军可在?”
邵含雨偏过头,明显不愿与他多说。好一会,才极为勉强地吐了两个字,“不在。”
“哦,那我便进房去等。”虞三公子笑睨他一眼,朝一旁的鱼米道,“把房门打开。”
“你凭什么进她的房?”邵含雨的声音冷得像是从腊月里的冰雪,“三公子待字闺中尚未嫁人,如此在外抛头露面已是不妥,还是爱惜名声的好。”
说完,他看似不经意地瞄了眼旁边的鱼米,又将眼神投向楼下的院门。
鱼米清咳一声,嘴角有忍俊不禁的笑意,“那,三公子,还要不要开门?”
虞三公子眸色一深,声音里笑意更浓,“邵公子的消息怕是不太灵通呢,我本是没有许人,不过几天前已有家母做主指了人家。如今待字闺中的,是邵公子罢?听说邵公子许久都未归家,也不怕邵家家主担心吗?”
“我邵家的事情尚轮不到你来管。”邵含雨靠在那里动也没动,冷声道,“你是许了人家不错,但虞三公子呢?”
“噗。”虞三公子再也忍不住笑,朝一旁鱼米飞了个媚眼,“邵含雨,你连我易成这样都能认出来,我该不该觉得荣幸呢?”
“错,我不认得你。”邵含雨的眼神透过幽暗的夜幕落到了遥远的天边,声音依旧是透骨的凉意,“你休想我告诉她你的身份,凭你,也就只能借这么不入流的手段接近她罢了。”
“既是三公子并不在意名声,”他淡淡地扬起了眉,“那他夜闯镇南将军房中引诱不遂的事情,我便代劳了。”
虞三公子嗤笑一声,甚为不屑地扬了扬眉,“请便。”
一旁鱼米脸瞬间就变了变,好一会,她默默悲愤地低下了头。什么叫交友不慎,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开门吧。”虞三公子盯着鱼米捏在手里的钥匙,摊开手,“你不开我开。”
鱼米咬了咬牙,叹气着开门。
铁匙相交的声音明显又激怒了邵含雨,他猛地转过身,直直地盯着虞三公子,“你离她远点,我告诉你,这辈子她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就是死,也不会有你的份!”
虞三公子轻笑,一丝讽意自眼里滑过,“邵含雨,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她就是死,恐怕与她同枕共衾的也只能是我罢?”
“同枕共衾?你以为三个月后你就能得偿心愿?”邵含雨眼角挑起了一抹狠厉,“你说,若是你入不得舒氏族谱,还能不能和她百年好合?”
“哦?入不得族谱……”虞三公子眉眼潋滟,似是认真思忖了一会,轻笑道,“邵含雨,你最好放弃你可笑的念头,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待她,倒也愿意成全你,但如今……我不可能再纵容你伤害她。”
“呵,”邵含雨不屑地睥着他,眼底有一丝诡色闪过,“我需要你成全我?你别以为你暗中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忽而,他慢慢靠近几步,极低的声音唯有彼此才能听到,“你说,是你爱她还是我爱她?我若真不想让她好好活着,又怎会让蟒仙有救治她的机会?而你,是请蟒仙来的人,也就是间接杀死我的人,以她的性情,你说她会不会一个杀了我的男人共床共枕,恩爱缠绵?”
“她就算恨我,怨我,但到底我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第一次亲吻的男人是我,第一次拥抱的男人是我,甚至差一点,我就是她的人,沈玠,但愿你所谓的大度,所谓的容忍真的能持续到那一天!”
“我敢打赌,她根本连碰都不会碰你!”他漂亮的眸子在夜色中异样的璀亮,散发出十足自信的光芒,令墨三公子忍不住心底一寒。
是的,他说的这些并非不可能。这也是他心里最最不愿去面对的一切。毕竟沈玠两个字,对舒妙烟来说,是没有份量的,什么也不算。
只不过,邵含雨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她碰不碰我都无关紧要,我却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从你第一天心怀不轨接近她开始,你们之间就注定了只是一个故事,故事——你可明白?”虞三公子轻飘飘地睨他一眼,清润悦耳的声音一点点湮灭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