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唯平特意和院里打了招呼,将那娜提前转正留在了科室,本以为可以朝夕相对,哪想到大舅子转脸就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聂唯平险些一口老血喷到大舅子脸上去!
那娜转为正式员工,再也不用像轮转时那般战战兢兢,还有了排班,休假多了,也有时间好好照顾哥哥。
那郝毕竟是伤到了大脑,多次手术也让身体元气大伤,现在虽然没有大问题了,但是想恢复到以前的身体状况却也不太可能了。
那娜悉心照料下,那郝恢复得很不错,虽然走不了几步就没了力气,但好歹不像之前虚弱,说几句话都能睡着。
陈奶奶为兄妹俩守着家,见到他们回来,老人家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好,握着那郝的手哭了起来。
那郝环顾一圈,家里纹丝不变,却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骤然冷清了起来。
那郝眼神黯淡,想到横死的父母妻子,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圈。
那娜背过身偷偷抹去眼泪,转回头笑道:“奶奶这是干什么,我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奶奶我们中午做几个好菜,庆祝我哥出院吧!”
陈奶奶连忙点头,也知道那郝身体还很虚弱,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道:“你们歇着吧,奶奶去给你们做饭!”
那娜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
那郝神色难掩悲切,看到小妹担忧的目光,不由扯起嘴角勉强笑起来。
“没事,我们还活着…这个家绝不会散!”
那娜狠狠抽了抽鼻子,望着那郝的目光饱含着浓浓的依赖和全然的信任。
那郝打趣道:“都快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呐!”
那娜脸色微红,下意识轻柔地摩挲着平坦小腹,眼中温情流转,带着即将初为人母的柔和光芒。
那郝心里叹息,小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聂唯平身为技术精湛的医生,自然知道怎么不露声色地让一个女人怀孕。
哪晓得还没有娇妻在怀地享受美好生活,大舅子就化身为王母,一根钗子隔开了他们。
聂唯平心有不甘,每日里拎着大包小包往那娜家里跑,不管他怎么示好,那郝始终一句话。
“头三个月不宜房事,你们学医的,应该比我清楚!”
聂唯平差点被噎死,更加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
那郝坐镇大后方遥控指挥,为了让婚礼更加热闹,还特意邀请许多他们的亲朋好友。
聂唯平不以为意,女方家的人多他也没任何异议,无非是多摆几桌水席罢了。
可很快…聂唯平就知道了那郝的险恶用心!
婚礼当天,那娜因为怀孕不能喝酒,客人们便一蜂窝地围着新郎官灌,聂唯平有苦难言,还不能拒绝,没一会儿就喝得脸红脖子粗。
那郝在一旁笑得十分开心,贱人,让你拿我外甥胁迫我!
那郝找来助阵的人都不一般,几个发小和那娜也熟,这会子得了好友的暗示,闹腾得更加欢腾了!
聂唯平从到了娜娜家接新娘子开始,一直被折腾到送入洞房…
先是以毛丹为首的伴娘团,一大把红包散出去依然拦在门前,非要他大声朗读自己曾经写下的“保证书”。
聂唯平心里骂娘,却不得不丢脸地照办,恨不能将小土包子抓回家打顿屁股!
聂唯平签下无数丧权辱国的跳跃,终于将新娘子抱上了花车,累得聂唯平满头大汗。
那娜心疼,抽出手帕给他擦汗,嘴上忍不住嗔道:“她们闹着玩的,你还真把我从楼上给抱了下来啊!”
聂唯平斜眼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夺过帕子擦了擦脸,气道:“你要是真心疼我,就不该把那封保证书抖落出来!”
那娜心虚地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发现的…”
聂唯平冷冷一哼,将这笔账记在了大舅子头上!
好在距离比较远,聂唯平充分休息了一路,下车才能面不改色地将新娘抱进礼堂,不然大庭广众的,他以后也不必出来见人了!
婚礼的司仪是那郝一位做电台主持的朋友,嘴巴利索,特别能调动气氛,也特别会…胡搞!
聂唯平先是四肢着地做俯卧撑,低下躺着满脸通红的新娘子。那娜怀有身孕,他就是再累也得咬牙撑住,生怕自己扑倒压坏了孩子。
喝了一圈酒,趴下伴郎团一半主力,司仪又出起了幺蛾子。
那郝不知从哪儿拿来个硕大的气球,让那娜弯腰扶着桌子,将气球绑到她背后,然后让聂唯平模仿简谐运动,用腰部顶爆气球…
聂唯平木着张脸耸动,耸动,不停耸动…奈何那气球很结实,又特意没有充气很慢,弹性十足之下居然很难顶爆。
一圈人笑得前俯后仰,更有刻薄的开着事关男人尊严的玩笑,让聂唯平眼角抽了又抽…
气球终于爆炸,聂唯平腰都酸了…
那娜心疼至极,偏偏无可奈何,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端茶递水特别殷勤。
聂唯平心下叹息,摸了摸她的脸,深吸一口气,鼓起精神继续敬酒。
又一圈下来,伴郎团只剩下两个残兵,虽然没倒下,可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聂唯平顿时心里凄凉,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客人,只觉得孤立无援。
婚礼的气氛始终热烈,一浪高过一浪。
聂唯平做了俯卧撑做仰卧起坐,蹦过蛙跳又平板支撑…
好好一英俊的新郎官,到后来脱了礼服,穿着一件汗湿的衬衣,累得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聂老爷子高坐在上看够了儿子笑话,一敲碟子,聂唯安撇撇嘴,满心不乐意地站起来去救场。
聂唯安顺手拎起一瓶酒挤进人群,淡淡地笑道:“行了啊,也给新人们留口气洞房!有喝得不尽兴的,我作陪!”
说着,聂唯安咬掉瓶盖,也不用杯子,直接仰头对着酒瓶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
一群人立马傻眼了。
有不服气的出声质疑瓶子里的是水,聂唯平似笑非笑地上前,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卡主他的下巴,手一抬,小半瓶酒就灌进了那人的肚子!
那人呛得涕泪横流,翻着白眼冲聂唯安颤颤地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人要喝的吗?”
司仪十分激灵地出声:“够了够了!兄弟们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继续玩游戏?”
聂唯安挑了挑眉:“好啊,玩什么我奉陪?”
立马有几个壮士的小伙儿出来,从掰手腕到举重,从引体向上到飞镖…聂唯安轻轻松松地彻底完败他们!
一群大老爷们被聂唯安收拾得颜面全部,打击得他们恨不能钻进娘胎回炉重造…
聂唯平顿时有种抱住她大腿膜拜的冲动,就差没有热泪盈眶了!
聂唯安面不改色地把他单手拎起来,眼神漫不经心地一扫,微微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介意我先送新人们回房吧?”
众人立马摇头,开玩笑,这姑娘战斗力这么逆天,他们捆一起都不是对手,哪里还敢对人家大哥下手呢!
那娜对彪悍的小姑子点头致谢,狗腿地让他们先走。
那娜找到小花童那远,把他带到那郝身边,免得他贪嘴吃多闹肚子。
那娜细细叮嘱了一番,忍不住问:“哥,你为什么要折腾聂医生啊…”
那郝不甚在意地给儿子擦嘴巴,头也没抬淡淡地道:“这怎么能算折腾呢?我不过是给你们结婚增加点困难…这婚礼越是辛苦不容易,那小子将来才不会轻易离婚!”
那娜对他的逻辑实在无语,无奈地说:“好吧…哥你自己注意点,我先去房间看看…”
“去吧!”那郝笑了笑,发自内心地叹息道,“嫁了人一定不会像在家那么肆意…不过小妹你记着,但凡有点委屈,还有哥哥给你撑腰!”
那娜眼眶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婚礼中,兄妹俩突然心有灵犀的难过遗憾起来。
这样美好的盛大时刻,他们的父母却不在身边…
“哭什么!”那郝替她小心擦掉眼泪,“新娘子一哭就不漂亮了,快去吧,别让妹夫等久了!”
那娜收起心里突然而来的伤感,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远。
聂唯平一身臭汗,被扔进了浴缸里,连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仰躺着就那么睡着了。
那娜顿时哭笑不得,想了想回房换了衣服过来,拧开热水帮他简单擦洗身子。
聂唯平酒喝得太多,难受得直哼唧,迷迷糊糊地任由那娜剥掉他的衣服,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老婆…”
那娜心里蓦地一软,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微凉柔软的唇贴上聂唯平灼热的额头,舒服得他只叹息。
那娜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喜悦,轻声低叹:“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声色撩人》特别番外:
谢锦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不比那些徒有虚表的花瓶,坚信凭借自身优越的条件加上聪明的头脑,一定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只有真正进入这个圈子,才明白其中的黑暗混杂,才知道这个欲望、金钱、名利交织沉浮的巨大染缸,可以让人疯狂到什么地步。
短短半年,以前荡气回肠的豪言就被现实打击得面目全非!
谢锦心惊地看着身边一同出道的女艺人,比自己还小的姑娘,迅速走红,然后以更加快的速度,从高处重重跌下,坠入万劫不复的泥泞之中。
那个愿意捧她上位的富商,玩够了自然对她弃如敝履,去寻找下一个异想天开的小丫头。
从万人追捧的清纯玉女,到深受唾弃的癫狂小三,也不过就几个月而已。
看着昔日耀眼的明星竭斯底里毫无半点形象可言,承受着众人的鄙夷,那些曾经巴结讨好她的人此刻纷纷厌恶躲开,落进下石的也不在少数。谢锦仿佛被打了重重一巴掌,打碎了她那可笑的自负。
这世界没有谁可以平白的一步登天,光芒耀眼的背后,必然是无数血泪的挣扎。
谢锦终于明白,这里的规则不是你有张漂亮脸蛋儿和不算笨的脑袋就可以玩得转的,在不愿意放下自己坚持的底线时,你能做的,无非是更加努力,去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从拍不到正脸的群众演员,到可有可无的小配角…谢锦一步步努力向上,终于也有了小小的名气,各种曝光机会也纷纷而至。
那年谢锦参与了一个大投资的电影拍摄,虽然不是主角,戏份却也很多,加上角色的定位是个很悲壮的权利牺牲品,赚足了观众的眼泪,也让人记住了这个银幕新鲜人。
谢锦的表现可圈可点,让许多人赞叹,媒体像是闻到了甜香的蜜蜂,嗡嗡地叮上了这朵新鲜绽放的花。
曾经梦寐以求的片约纷杳而至,经纪人对她都多了几分重视。
谢锦看中了一个剧本,导演在业内很有名气,又很有些背景,财大气粗地往作品里砸钱,如果能成为他的电影主角,基本上都能一炮而红。
这是站稳脚跟的大好机会,谢锦自然不会错过,整夜整夜捧着剧本研究。
试镜那天,谢锦早早起床准备,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特意穿上早就备好的衣服。
谢锦有自信,没有人比她更贴近女主角的形象了。
试镜在酒店一楼的大厅,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三五成群地互相吹捧讽刺,笑里藏针,话中有话,到处是不见硝烟的战火纷飞。
谢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找了个偏僻位置,静静等在一边,没多久试镜就开始了。
一下午粗略定下了几个人,谢锦毫无悬念地被留了下来。
电影的投资方赞助了晚饭,谢锦和一大堆人一起吃过饭,就被告知接下来继续最后的选角。
这一次是由导演亲自来选女主角,地点在楼上的房间里。
谢锦敏感地意识到什么,可是事已至此,即便放弃也不好收场,若是闹得不愉快,只怕以后自己再也混不下去了。
前面的女演员脸色通红地出来了,望着谢锦欲言又止,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匆匆离去。
谢锦知道该自己进去了。
正好有服务员推着餐车经过,谢锦当即拦下他,给了他些小费,端走车上一碟子调味的蒜泥。
谢锦眉都不皱把一整碟的蒜泥全部倒进嘴里,忍着火辣冲鼻的味道,含住咀嚼了许久。
谢锦咽了下去,对着镜子细细地将辣出来的眼泪擦干,双手拢在嘴边呵了口气,满意地勾起唇角。
深吸一口气,谢锦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房间里只有导演一个人。
中年的导演挺着大肚子,圆滚滚的身子摊在床上,稀松的头发黑得如墨,一看就是染出来的。
谢锦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导演好!”
导演挥了挥手,笑容暧昧地摸了摸光光的下巴,咧着嘴问:“剧本都看过了吗?”
谢锦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低眉顺眼地扮演乖巧。
导演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故作沉吟道:“那好,你先试演一段给我看看…”
导演突然笑了笑,笑容十分和善无害:“别紧张嘛,放心好啦,我不会给你指很难的段子…这里我说了算,只要你让‘我’满意了,这个女主角一定是你的!”
那眼神赤裸裸的,如同跗骨之蛆,黏腻恶心地缓缓爬过。谢锦心里一突,恨不能当场摔门而去。
导演哗啦啦翻着手边的剧本,然后对她招了招手说:“来嘛,别拘谨,我很好说话的…喏,你就演这一段好了!”
谢锦瞄了一眼,果不其然是一笔带过的床戏。
心里一沉,谢锦几乎想都没想,勉强按捺住翻涌的愤怒。
现在广电局管得那么严,这种露骨的镜头肯定不能留,导演指定让她表演这段,明显是没安好心。
导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宽厚的大手将肥腻的胸肉拍出滑稽的颤动,得意地咧着嘴,挤眉弄眼地笑道:“我来给你对戏…看我对你多好,要是换了别人,我可没那么好心帮他们入戏的!”
谢锦直直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竟然让导演控制不住的心头一颤。
谢锦若无其事地接过剧本,突然温柔乖巧地笑起来,好像刚刚那种迫人的气势完全是幻觉一般。
谢锦顺从地坐在导演身边,柔柔的小手摸上他的胸口,水葱似的指尖轻点着衣扣,长长的指甲缓缓划着露出来的皮肤,刺刺痒痒之下让那片白花花的肥肉不自觉绷紧。
那导演咕哝吞咽一声,肥硕的身子颤了颤,急色地握住胸前嫩滑的小手,一边情色至极地揉捏,一边色欲熏心地赞叹:“心肝儿,你可真是要人命呐…”
说着,导演就凑上前,撅着令人恶心欲呕的肥厚嘴巴就要吻上来。
谢锦冷冷一笑,不躲不让,微微张开口呵出一口气,那张油光闪闪的臭嘴立马如被蛰了般急速退后。
导演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皱着眉头不高兴地问:“你吃蒜了?”
谢锦笑吟吟地逼近他,故意一边吹气一边回答:“人家晚饭就吃了一点点蒜泥白肉哦~”
导演连忙后退,憋着气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你、你…你怎么吃这个?”
谢锦眼中冷光一闪,委屈兮兮地说:“人家爱吃嘛,蒜味浓郁,肥而不腻,这家店的厨艺真的好好哦!”
那娇滴滴的声音简直能让人骨头都酥了,偏偏呵出来的气味让人不敢恭维。
导演连忙挥手让她离开点,憋屈地撵人:“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不用试镜了…”
谢锦眨了眨眼,故作无辜地问:“可是…我还没有让您满意,这个角色…”
导演怕了她了,连连点头,满是不耐地道:“满意满意,我相当满意…”
谢锦装出一副不舍的样子,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去:“那,导演…就拜托你了!”
导演没好气地摆摆手,谢锦带着得意的笑容关门离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的得知自己落败,谢锦还是颇为感概。
她不愿为了名利出卖自己最后的底线,却有大把的女孩子愿意。导演也不是傻瓜,事后稍一琢磨就能猜到她的诡计,恼羞成怒之下哪里还有自己机会?
这个角色自然与她无缘。
谢锦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错过这个机会,自己就要多付出十几倍的努力,可是如果真的拿下了这个角色,只怕那些源源不断的骚扰,将会如赶不走的苍蝇一般,再难躲开。
谢锦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有些东西,注定是不能出卖的…
娱乐圈要实力,可更重要的却是机遇,错过了一次,对于没有任何背景的小艺人来说,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谢锦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更不会轻言放弃,失去的不会再去惋惜,调整好心态努力前进,很快就从这次打击中站起来,继续斗志昂扬地在血雨腥风中博出自己的星光大道。
公司高层三五不时叫上旗下的女艺人陪着应酬,这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了。
很多刚出道的新人挤破了头争取陪酒的机会,希望在推杯换盏间攀上哪棵大树,从此一举成名。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混乱肮脏,大多陪酒也只是说说笑笑调剂气氛的,能借此混个脸熟,总好过在一堆实力强悍的明星中,苦苦寻求着渺茫希望。
谢锦名气渐渐聚集起来,上头偶尔也会带上她和业内的一些合作商吃饭。
陪酒陪聊陪玩,谢锦不是自命清高的笨蛋,只要不超过底线,又可以跟些投资商大导演搭上话,她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可是她还是太稚嫩了。
那个年代的娱乐圈,鱼龙混杂,十分混乱,很多娱乐公司都是黑道势力建起来用以洗钱的,那些人横行霸道惯了,明目张胆地逼迫着一些艺人,从来不允许别人的忤逆。
那天去陪酒,很多大佬在场,谢锦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其中一人的眼。
那人直白地提出要谢锦出台,跟自己去外面开房。
谢锦咬着唇,眼神屈辱而惊惧,却仍然竭力维持着面色的自然。
谢锦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定了定神,艰难地扯起嘴角,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恳切解释道:“真是对不起这位大哥,我前天刚做完人流,这会儿子下面还流着血呢…”
这种事怎么能拒绝,怎么敢拒绝!
谢锦记忆犹新,前几天刚有一个当红艺人不小心得罪了道上一个大哥,被十来个人施暴,活活性虐致死,死后也是身败名裂,彻底被人唾弃。
谢锦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如鼓,眼也不敢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位大哥。
大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不明地长长“哦”了一声。
一屋子人都停了下来,房间一霎那静得可怕。
谢锦毕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即便被娱乐圈的起起伏伏磨砺出一颗强悍的心,到底没见过这番阵仗,笔挺僵硬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环顾了一圈,大多数人都在不屑地看着她,那些相熟的朋友则避开了她求救的视线。
谢锦在心里惨笑,这世上你唯一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可现在,求生的本能却让她不得不抛弃自己。
孤立无援之时,谢锦已经彻底绝望,可没想到突然,角落里一个平头的青年弱弱地站出来,苍白的脸上架着厚重的眼睛,显得迂腐又懦弱,颤巍巍地陪着笑脸,抖着声音替她求情:“大、大哥…既然她还没出月子,不如…算了吧!”
谢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她也认识,刚踏入这个圈子的摄影师,好像叫严翼全。
危难之时,人人尚且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别人?
在所有人选择明哲保身的时候,有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出手相助,让谢锦不由深受感动。
可同时,那大哥的脸色,让谢锦的心里隐隐为他担忧。
大哥看都不看严翼全一眼,手指敲了敲桌子,一个字都没说,就立即有个彪形大汉上前,抡圆了胳膊给了那个男人狠狠一巴掌。
唯一一个肯为自己说话的人被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得摔了出去,额头磕在桌角上,立马一脸血地昏倒在地。
大哥轻笑一声,笑声如黄泉深处刮来的风,带着让人胆寒的阴森。
“正好,哥几个还没见过刚流产完是什么样子的…既然你不愿意出去开房,那就在这里脱了衣服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谢锦的脸色“唰”一下惨白,是苟且残喘,还是宁为玉碎?
蝼蚁尚且偷生,谢锦凭什么为了这些人渣浪费大好生命!
被逼到绝境,谢锦反而镇定了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她,谢锦咬着牙,倔强地对上那个大哥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缓缓解开上衣扣子。
谢锦腰背板得笔直,纤瘦的身体仿佛迸发出不容折辱的光芒,明明是她被羞辱,坦荡无畏的眼神却隐含着淡淡的嘲讽,英勇无畏地扬起下巴,仿佛被辱的是那位大哥。
这种睥睨一切的骄傲彻底激怒了对方,大哥狠狠将嘴里的烟头按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谢锦知道自己这回在劫难逃,索性豁出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拼了命也会讨回今天这笔账!
“好了!”
角落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撑着额头慢吞吞地问,“老三,折腾那么多你不累吗?”
明明是慵懒的话语,却让所有人感到了其中隐藏的压迫。
那大哥面色一僵,刚刚还横着一张脸,现在立马孙子一样赔着笑说:“哟,对不住骆哥了,光想着给兄弟们逗个趣,没想到烦着您了!”
被称呼“骆哥”的男子缓缓站起来,懒懒地双手抄兜,闲庭信步一般踱到谢锦的面前,低头看了看她,伸出手来到她的胸前。
谢锦心跳一顿,随后疯狂剧烈地搏动起来。
男子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昏暗灯光下有种奇异的柔和,不紧不慢地拢起散开的衣襟,慢条斯理地帮她把扣子扣到脖子下面。
谢锦忐忑不安地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闲闲地问:“你是哪个公司的?”
谢锦当时不过是一间中等公司的小艺人,所以即便出了这种事,带自己前来应酬的老总也不敢帮她说半句话。
男子好像没睡醒一般,眼珠朝上想了半天,许久才拖长了音说:“没听过…这样吧,你明天来荣耀报道,违约金会有人帮你打理!”
荣耀,骆氏荣耀,无数艺人的梦想。
这话一出,不仅谢锦不可置信,连一屋子人都惊讶不已。
骆哥恍若未觉一般,懒散地摆了摆手说:“今晚闹够了,都散了吧!”
那大哥带头赔笑几句,一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起身,主动出门去结账。
其他人也识趣地站起来,陆陆续续离开。
谢锦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一劫,劫后重生的喜悦让她差点失控痛哭,咬着舌尖逼退上涌的泪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谢锦连忙跑到墙角扶起受伤的严翼全。
“喂喂,醒醒!你没事吧?”
青年晕了一会儿,抹了抹脸上的血虚弱地说:“没事,他们放过你了?”
谢锦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刚刚救了自己的男人,抬起头一看,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锦说不上心里是何滋味,架起严翼全往外走:“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那青年踉踉跄跄地走,拿帕子按在伤口上止血,闻言笑了笑说:“我撑得住,没事…他奶奶的,丫下手真狠…”
谢锦正式签约荣耀,才知道那天晚上救了自己的,是骆家继承人,娱乐大亨骆青峰。
Royal,荣耀传媒,是骆家的娱乐公司,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历史,在娱乐圈的资历可谓是最老的了。荣耀对于那些做着明星梦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条熠熠生辉的星光大道。
作为业内首屈一指的龙套老大,荣耀必然大牌云集,一线明星众多,谢锦不过是个空降而来的二流艺人,在这里自然没有受到多少重视。
谢锦也没太在意,毕竟能攀上荣耀这棵大树,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那些失去的,重头来过,凭着努力早晚能再握入手心,可有些东西丢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即便现在重新回归龙套,也好过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公司楼下茶餐厅菜色精美,可价格同样不菲。
谢锦收入不低,可作为艺人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便叫了外卖廉价的外卖。这个时候,自然能省则省,精打细算过日子。
谢锦捧着一次性饭盒蹲在角落里吃,午餐很少有艺人还待在公司里,大多都出去赶通告,或者在外面趁吃饭时间跟人谈合作。
骆青峰抄着手溜溜达达地经过,瞥了她饭盒里油腻腻的大锅菜一眼,忍不住疑惑地问:“你不是还没出小月子吗,怎么吃这个?”
骆青峰踢了踢她脚边的可乐罐:“还喝这东西?”
谢锦尴尬地抽出纸巾抹了抹嘴,站起来局促地将餐盒踢进垃圾袋,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胡扯的…”
谢锦有些紧张,微微垂下眼不去看他。
骆青峰“扑哧”一笑,摇了摇头说:“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怎么现在变成这么个怂样!那天晚上你瞪老三那股子狠劲儿,啧啧,真够味儿!”
谢锦恼羞成怒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我那是被逼极了…”
骆青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得谢锦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自己,突然就别扭羞涩起来。
“走吧!”骆青峰继续踢踢踏踏地往前走,“陪我去吃个饭,无聊死了!一帮子人没一个好东西,把老子一人扔楼里做牛做马…”
谢锦觉得好笑,匆匆将饭盒可乐罐装一装,一股脑丢进垃圾箱里,脚步轻快地跟在他后面。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锦好像突然走了好运,一下子峰回路转起来。
严翼全帮她拍摄的那组照片让她结结实实火了一把,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封面人物。
谢锦很懂得抓住机会,在许多剧本中挑中了一个不算出名的导演,出演了一个颇有争议的角色。
这部片子最终让她在娱乐圈站住了脚。
接下来,谢锦出乎所有人意料,从大屏幕一下子又转到电视剧,参演了一部大制作宫廷剧。
而这部电视剧,成为影视圈十几年来无法超越的经典。
谢锦借着荣耀这座保护伞,步步为营,终于站到了高处,再也不用处处受别人压制欺辱。
颁奖典礼后的晚宴,骆青峰端着一杯酒晃啊晃,冷不防问道:“开心吗?”
谢锦小小地抿了一口,姿态优雅地放下酒杯,美目流乱,淡淡地点头:“唔,还行!”
骆青峰嗤笑:“真是不知足!”
谢锦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不满足是向上的车轮…你这种懒人是不会明白的!”
骆青峰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偏偏这幅懒散的神情,让许多人心生畏惧。
可谢锦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怕他,这个男人明明脾气很好,混熟了,谢锦常常和他开些玩笑,有时间被惹急了还会不顾形象地挥舞着爪子挠上去。
无论谢锦冷嘲热讽,还是非打即骂,骆青峰永远懒懒地眯着眼,扯着嘴角漫不经心地笑。
谢锦看到远处与人高谈阔论的严翼全,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人,笑容自得地问:“怎么样,我给你挖来的人不错吧!”
严翼全从一个不受重视的摄影师摇身一变成为业内的新锐导演,俨然是年轻一辈中势不可挡的黑马。
骆青峰“唔”了一声,不答反问:“他是你姘头?”
谢锦吓了一跳,差点撞翻了侍应生手中的托盘,小心拎着从酒水中好容易保住的裙摆,没好气地说:“严翼全是我救命恩人,你别胡说八道!”
骆青峰盯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锐利。
“那…你要不要改行?”
谢锦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骆青峰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慢慢地说:“我缺了一个贤内助,你来做骆夫人吧!”
平静之极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我饿了,你帮我拿点吃的”一样稀松平常。
谢锦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平淡的语调,就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像…她心里也不想拒绝。
谢锦望着骆青峰的双眼,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从那双眼里看到自己,往日里总是雾蒙蒙没睡醒一般的眼睛,此刻熠熠生辉,清澈如水,衬着如水墨晕染出来的浓眉,如雅致韵味的古风画作,铺面而来的浓厚墨香,吸引人不错眼地沉浸欣赏。
谢锦突然灿烂一笑,映衬着身后灯火辉煌,明艳动人。
“好啊!”
谢锦永远都是这样果断决绝,在事业巅峰之时,毫不犹豫地退出,安心做骆青峰的贤内助,在银幕上创下辉煌后,又在幕后给了娱乐圈一个不可企及的神话。
谢锦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和骆青峰一内一外,为了骆家基业,为了一双儿女,携手共进,相伴到老。
若是能和你一起白头,即便平淡如水地度过此生,我亦愿意和你约定,奈何桥畔三生石,缘定无悔。
可这世上哪有如此完满的幸福。
谢锦对着镜子细细描画眉形,精致的妆容一如以往明丽夺目。
谢锦勾起完美的笑容,推开病房的门,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声说:“响言乖,和姐姐一起出去玩会儿,妈妈有话要跟爸爸说!”
少女初成的骆轻语红着眼,拉起弟弟的手,哽咽着说:“爸,我带弟弟回家等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带我们去威尼斯…”
骆青峰脸色一片灰败,勉强笑起来,温柔地答应:“好。”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环境中,监护仪器的声音更加清晰,一下下如针般刺入心里。
谢锦坐在床边,俯下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病了那么久,身体早就被掏空了,骆青峰的胸膛不再像以往那样坚实宽厚,隔着衣服甚至能感受到凸出的肋骨,硌得谢锦心疼不已,却依然让她觉得内心一片安定。
即便瘦骨嶙峋,虚弱地坐不起来,他依然是她全部的力量源泉…
骆青峰想抬起手臂摸摸她,使了半天劲儿依然没能成功,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锦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气场强大的娱乐女王此刻像个娇憨的少女,撒娇地蹭着稍显冰凉的掌心。
骆青峰温柔地笑着,眼中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担忧,缓缓地说:“阿锦,我不能再陪着你了…对不起,响言还小,你要继续费心了。”
谢锦假意嗔了他一眼,笑着说:“我们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哪里需要我费心!”
骆青峰喘了片刻继续道:“荣耀…给响言,你要好好帮他保住骆家…”
谢锦心里一酸,轻轻点头:“我会的,你留下来的东西,不会败在我手里!”
骆青峰咳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轻语、轻语…”
谢锦拍着他的后背,强忍着满心的悲恸,笑着哽咽道:“轻语已经长大了。”
骆青峰躺在病床上,刚刚剧烈的咳嗽让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脸颊不正常地潮红,虚弱地笑了笑,语气平静中带着浓浓的遗憾:“是啊,轻语是大姑娘了…可是我却不能给她送嫁了…”
谢锦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大力捏住,从未有过的绝望铺天盖地涌来,痛得她几乎窒息。
骆青峰本已涣散的双眼蓦地亮了起来,带着让人心惊的光芒,直直望着前面,枯瘦的手爆发出这一生最后的全部力量,紧紧地抓着谢锦,嘶哑着高声喊道:“阿锦,阿锦,那天你瞪着双眼,倔强不屈,我就再也忘不了你…”
谢锦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嘴角依然挂着耀眼的笑容,低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骆青峰聚集起最后的力气,急促地说:“阿锦,下辈子、下辈子…”
骆青峰的手颓然一松,眼中再无一丝光彩。
心电监护刺耳的滴声惊心动魄,谢锦却仿若未闻,无动于衷地伏在骆青峰毫无起伏的胸前。
谢锦静静地看着他,骆青峰的嘴角挂着温柔幸福的笑容,再也不会喊她的名字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锦颤抖地伸出手,覆在他的眼上,缓缓凑近,吻上渐渐失去温度的唇。
谢锦贴着他冰冷的唇,微微一笑,泪水朔朔往下掉,轻柔的嗓音满含坚定:“下辈子,我还做你一个人的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