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被吵醒,聂唯平伸手关了闹钟,闭着眼摸索一番,猛然一惊,才记起那娜和小东西全都不在。
大清早心情就不好,聂唯平对着镜子小心刮着胡子,避开嘴角的伤口,眉头拧得死紧。
漱了漱口吐掉,聂唯平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把小土包子抓回来!
聂唯平想的倒是好,谁知道去了科室又没逮到人。
聂唯平脸色难看地拦住刘玫,态度不善地追问:“那娜又没来?”
刘护士长嘻嘻笑着瞅了瞅他,不答反问道:“你带着口罩干什么?”
聂唯平脸上蒙着一次性口罩,将伤口遮挡得严实无缝,闻言眼中冷光一闪,淡淡地说:“有点感冒。”
刘护士长耸了耸肩:“那娜倒是来上班了,不过刚刚被魏哲喊走了,说是要去看房子…哎呀,这魏哲可真是不错,人长得帅不说,还温柔体贴,文质彬彬,不像某些人,嘴贱毒舌,自以为是!”
嘴贱毒舌自以为是的某人从头绿到了脚,气得眼中能飞出刀子来!
好啊,这边刚从他家搬走,那头就立马跟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跑了!
聂唯平醋意滔天,要不是手术已经安排好了,他铁定立马脱了白大褂去捉奸!
“唉,后悔了吧?”刘玫满意地看了满身怨夫气息的聂唯平一眼,轻蔑地笑了笑,转过身悠悠地走开。
“不作死就不会死,找个没人的地儿哭去吧!”
聂唯平冷笑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然后转过脸就掏出手机打给某人。
这次倒是很快就通了。
聂唯平不等对方说话,冷淡至极地开口道:“特5床病人手术,八点半开始!”
聂唯平说完就直接挂断了。
那娜放下手机,歉疚地对身边的魏哲说:“对不起啊,科室里有点事,我得回去上班…要不今天就先不去看了吧?”
魏哲虽然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但是那娜一个轮转小护士,有什么是离不开她的,非得这么急吼吼地把人叫回去上班?
魏哲心知肚明,却没什么也没说,笑着点点头:“是我没安排好,太匆忙就把你带出来…下次应该提前约好时间的!”
那娜连忙摆手:“哎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不然我更内疚了!已经麻烦你很多,我本来就觉得欠你的,再说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魏哲转身往回走:“我送你吧,正好也要回医院!”
那娜一路小跑着回了科室,急忙换了衣服就往手术室跑。
无菌室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那娜担心贸然喊人会打扰聂医生,只好坐在外面焦急地等。
特5床病人的家属也在外,老太太沧桑的面容满是憔悴,瘦骨嶙峋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干瘪的嘴唇轻微蠕动,仿佛在默默祈祷。
那娜之前负责过特护病房,自然认识她,安慰地拍了拍老人家,低声道:“奶奶别担心,聂医生医术高明,会尽力救您儿子的!”
“是啊,奶奶!”旁边靠前站着的小伙子十六七岁,还穿着中学校服,脚边是破旧的书包,闻言附和道,“爸会没事的!”
老太太感激地点点头,叹息道:“聂医生人是真的好…我老婆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你们医生也难做!我这样求着他救我儿子,确实为难他了!可是没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孙子还在上学,家里真离不开他…”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哪能放我儿子等死呢?与其活死人一样熬日子…倒不如尽力试试!聂医生心好,愿意帮我,我信他…”
那娜细细地安抚了几句,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还记得有一次,为了个车祸病人跟聂医生争吵,因为他放弃治疗把患者安置进疗养院而骂他冷血残忍唯利是图…那时候聂医生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治病不治命,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上,他宁可将机会留给更多的人。
而这次,聂医生肯不顾压力尝试再次手术,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她呢?
那娜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惊喜欣慰有,伤感和难过也有…
手术室内,呼吸机平稳地运作,墙壁上的操作屏显示时间已过去十一个小时。
聂唯平握着器械的手依然很稳,盯着显微镜的双眼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
器械护士早就扛不住换了好几拨人,麻醉师进进出出好几趟,这会儿也扛不住坐了下来。
巡回的护士长以前是聂老医生的得力助手,本来轮不到她专门负责的,可聂唯平特意找到她拜托她帮忙,护士长自然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眼看着聂唯平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护士长戴上手套,拆了治疗包,拿出手术巾叠好,然后轻轻塞到聂唯平的手臂下面。
“垫着可以放松一下,聂医生,你需要休息会儿吗?”
聂唯平手下不停,无意识地喃喃道:“不用。”
护士长叹了口气,尽量不干扰他动作,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那娜从食堂买来两份饭送给老太太和她孙子,劝他们吃点东西休息。
看了看时间,那娜给毛丹打电话请她帮忙接小远回来,便继续坐在外面守着。
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外面只剩下几个人,空荡荡的走廊有着说不出的沉闷压抑。
手术进行了十三个小时才结束。
聂医生的助手扶着墙出来,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一脸菜色,连扒掉手术帽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娜连忙冲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
只剩下半条命的医生摇了摇头,嗓音嘶哑地对家属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太太顿时嚎啕一声,一时间气没提上来,捂着胸口厥了过去。
那娜顾不上再问其他,手忙脚乱地搀住老人家,小伙子乍一听到父亲没救完全崩溃了,对着墙壁拳打脚踢地发泄。
那娜只好一个人勉励撑着,将老太太扶到旁边推车上,然后急急地将她送到楼下急诊。
老人家年纪大了,遭逢重大打击,一时没缓过来,急诊医生检查了遍,给吊上水放休息室里了。
聂唯平有点轻微脱水,肌肉痉挛着,两条胳膊像不是自己的一般,难受得连衣服都没力气换。
靠在外面休息片刻,想起还在外面守着的那娜,聂唯平咬牙站起来,艰难迈开脚挪了出去。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连负责登记的护士都下班回家了。
聂唯平身心俱疲下突然觉得失落不已。
能那么快结束手术,是因为病人死了。
不仅是头部重创,脊柱也有严重损伤。
聂唯平一点点修复,却还是没能救回病人的生命,脊髓前动脉破裂,他就知道病人撑不过去了。
不是没有病人在手术中死去,却从没有哪次让他这样难以接受。
如果…死在手术台上的,是那郝呢?
聂唯平闭目叹息,不忍想象那娜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白天有事,晚上才有时间码字…于是更新晚了OTZ…
聂医生失落失望,小土包子没有陪在身边~下一章继续虐,刀子已经磨好,务必让聂医生付出血的代价!
含泪感谢【1048130】的霸王票,十分销魂~
54
老太太身边没别的亲人了,就剩下一个孙子还那么小,现在蹲外头哭得声嘶力竭,完全不顶用!那娜颇有些头疼无奈,想帮忙,可却什么也做不了。
亲人逝去,这样的痛苦不是言语可以安抚的。
那娜自己就深有体会,这个时候,也只有叹息一声,拿些水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多说。
跟急诊值班护士交代几句,那娜等不及老太太醒来,就匆匆往楼上手术室跑。
聂唯平早就离开了。
那娜有心想打听一些细节,也知道做了那么久手术,连一助二助都累得不想动,更何况作为主刀的聂唯平?
即便再焦急,那娜也忍住了,没有主动去打扰他。
第二天那娜很早就去了科室,聂唯平休班不在。
早会上七嘴八舌地讨论,病人术中死亡,虽然没有医疗事故,但是手术医生仍然避免不了纠纷。
罗兴立板着张脸,再一本正经不过,嘴里吐出的话却极其刺耳:“最佳治疗方案本来是按照规定定好的,为什么又要改?元贝没那么多麻烦,还不是聂医生,年轻人嘛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突破奇迹创下新的成就呢!他还真当自己是华佗扁鹊再世重生啊?就算是扁鹊,也是治病不治命,三见蔡桓公之后不也是‘望桓侯而还走’吗!”
“那什么,虽然聂主任是好心,可怜人家老母亲带着小孙子无依无靠,可毕竟是他强求再次手术的,现在出了事,聂医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罗兴立那组的一个主治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委婉的对张主任说,“总不能让整个科室陪着他承担吧?”
张为栋面色不动,摩挲着手里的大茶杯,也不喝,静静地听着大家的争执。
那娜听不下去了,即便她人微言轻,没有她一个护士说话的份儿,这会儿也忍不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聂医生是有责任,可也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聂医生吧!”那娜脸色微红,刻意忽略罗兴立嘲讽的哼笑,鼓足勇气认真地说,“当时医患沟通已经写的很清楚了…病人家属也是了解情况的,他们签了字就代表他们愿意承担手术中的任何风险,而且聂医生术中并无任何失误和违规操作,从医学角度来看,聂医生并没有责任,他已经尽力了!”
“不错!”刘玫淡淡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修着指甲,“要是聂医生因为一心救人就背上处分什么的,那我看你们也别去做医生了!何必呢?救人是错,不救也是错…这么苦逼,还不如尽早回家吃自己去!受这个闲气没的还少活几年,冤不冤啊?我都替你们憋屈!”
刘玫凌厉的杏眼眯了眯,缓缓扫过罗兴立尴尬的脸,微微一笑,拖长了音慢悠悠地叹:“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啊,还没一小姑娘看得明白!”
罗兴立连带着那几个对聂唯平略有微词的医生,全都讪讪地闭了嘴。
张为栋低头,抿了口茶,嚼吧嚼吧嘴里的茶叶沫子,心想这年头,女人果然不能招惹!
罗兴立在医院摸滚打拼半辈子,多少没事找事的医闹都没能从他手里讨得好去。那俩年轻小主治,嘴皮子也算利落,可硬是叫两个女的给三两句话说的屁都不敢放!
张为栋敲了敲桌面,笑呵呵地出来做和事老:“行啦行啦,大清早地吵吵个什么!想吵架不如去医患办!聂医生做这个手术是病人强烈要求的,风险和后果都跟患者家属沟通得很清楚了,可人家依然坚持手术…院里开会不是说了吗,要便民、利民,以病人利益和意愿为主!所以聂医生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更何况现在患者家属还没来闹呢,啥事没有,你们倒好,就先闹起来了…”
张为栋看着他们长长叹气:“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可难道你们就能保证自个儿永不犯错?你们自己想想看,在你们手上死去的病人有多少?”
“失败有时候比成功更具有意义!有时候,一个死亡的病历,要比一百次的成功救治更能促进医生的成长!”张为栋冷声道,“不想着从这次手术中吸取经验,反倒逮着些不着边际的事在那儿瞎叨叨,你们可真有职业道德啊!”
张为栋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撵人:“一个个都没事干啊?几点了还不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查房时间早就到了,大主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纷纷拿着东西出去。
“小罗啊,你等等,我有事跟你说!”张为栋悠悠地喝了口茶,叫住明显不服的罗兴立。
罗兴立动作一顿,脸色难看地走回来:“主任,什么事?”
办公室骤然一空,只剩下两个人。
张为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面色平平地招呼道:“坐下聊聊!”
罗兴立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脸色不由更加难看了,心里隐隐有股愤怒憋闷,眼中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嫉妒不满。
明明是他先进的科室,资历也比聂唯平那小子高出很多,可他矜矜业业那么拼命,却还不如他更得院里重视!连向来对他青眼有加的主任,也更看好那小子,处处偏袒不说,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包庇他!
罗兴立怎么能服?
张为栋了然地笑了笑,淡淡地问:“小罗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偏袒聂医生?”
罗兴立憋着口气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张为栋叹了口气:“你算是我带出来的,这么些年,你心里想什么我也能猜个差不多!聂医生刚一进来就风头大盛,院里还有意栽培…”
罗兴立气闷开口:“不就是在国外学了几年吗?”
张为栋看着他,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聂阜丰是他的父亲?”
罗兴立猛然抬头,显然有点傻眼:“什么?聂主任是…”
聂阜丰不愿意自己儿子借着自己名头获取便利,聂唯平也不屑沾上他的风光。
父子二人虽然同在一家医院,共处一个科室,却没人想过他们会是父子!
罗兴立脑子一转,瞬间冷笑起来,鄙夷地道:“难怪…原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聂主任为他铺路,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罗兴立嘴上说得不屑极了,心里的酸意和苦闷只有自己清楚。
这就是没有背景的平头百姓,对于官二代富二代的心情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却又包含着怀才不遇的郁结。
罗兴立知道自己恐怕当主任是没希望了,心头的失落让他更加偏激。
“你要这么说,就是侮辱他们了!”张为栋摇了摇头,“聂主任一生都奉献给了医院,和小平的妈妈一直忙工作,忽视了自己的家庭…你不知道,小平和安安两个孩子,打小就没跟父母亲近过,有时候连我们都过意不去!”
张为栋想起过往,语气中满是对老师的尊崇:“他们是真正的全心全意为患者!”
罗兴立皱了皱眉,不明白主任突然说这么一番话是为了什么。
张为栋叹道:“小罗,你很好,工作努力有上进心!对病人也很负责…可你有一样是不如聂唯平的!”
罗兴立垂下眼,心里隐隐知道不如他的是哪里。
张为栋语重心长地道:“聂医生很早前就跟我提过,他不会接我的班,他很明确地说了,他的脾气不适合做主任,他喜欢一心一意搞研究,所以那时候实验课题我给了他!”
罗兴立讶异地问:“他主动说他不愿意?”
张为栋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不如他心正,但是当主任的,还真的需要几分变通!就我个人而言,也更宁愿你来接我班!”
罗兴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张为栋哂笑一声道:“你也别觉得有什么,我不是在批评指责你…再说我不也和你一样吗!小罗,将研究实验交给聂医生,才能救治更多的人,可将科室交给你,才能创造更好的效益!”
“你们俩,各有所长,在我眼里,同样重要!”
罗兴立心潮剧烈起伏,滋味难言,颇为羞愧地低下了头。
张为栋点到为止,端起大茶杯站了起来,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地说:“记住,向上爬的时候,对你周围的人要好点,因为不一定哪天掉下来,你还会遇见他们!”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罗兴立一个人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如既往,护士站响个不停的铃声,来来往往的急促脚步声…这一切那样熟悉,以至于罗兴立现在听来,竟觉得是如此安心。
是他错了,心胸狭隘不说,还落进下石!
罗兴立很久没被人这么当面扒过脸皮了,即便那个人是他的老师,这一通谈话下来,让他心服口服的同时,也不免老脸羞红。
是他…小人之心,失了容人之量!
聂唯平没有上班是正确的,不然早会上这些炮灰就直接对向他了。
作为外科医生,聂唯平早就习惯了迅速入眠,在极短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所以即便前一天手术累得痉挛脱水,今天一大早还是出了门。
聂唯平开车去了临海,托熟人调出了那郝的全部病历。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预告:
第一个依然是医生故事,文案初定:“心理专家徐医生,坑蒙拐骗全靠嘴。
徐硕变态心理学研究多了,自己难免就有点阴暗扭曲。
同事聂医生春风得意地拉着只小土包子秀恩爱,徐硕面上表示不以为然,心里十分嫉妒,决心一定找块高端洋气的精致小蛋糕来扬眉吐气!
没想到,费尽心血找来的,居然是个发面大馒头…”
第二个是声色系列,灵魂转换什么的,柔弱小白花变身淡定女佣兵,特殊组织中的主力军,小组成员个个奇葩,几个小案件最后套个大的案件什么的…算是爽文?好吧我承认我苏了…
以上都是现言欢脱,1V1,大家更想看哪一个?我着重撸大纲,争取十月份开新坑…
含泪感谢【Erica】的霸王票,已经扔了许多了都,感动ing~大苗表示持续销魂中~
55
聂唯平迅速浏览了那郝长长的诊疗过程,又抽出他的CT对着光线仔细研究。
许久之后,聂唯平捏了捏眉心,重重叹气。
难怪小土包子一定要在军总医院熬下去!目前在国内军总医院的神经外科研究所是最先进的了…当初参与抢救的是他爹的精英医疗队伍,可即便如此,那郝还是被安置进了疗养院,可见其棘手程度。
聂唯平觉得头疼之余,也不得不感概那郝的命大,十来厘米长的铁钉从后脑勺几乎全部没入颅骨,居然还能撑到现在!
聂唯平将全部资料拷贝了一份,临走前去那郝的病房看了看。
苍白瘦削的男人即便病弱地躺在床上,高大的骨架也能给人可靠的感觉。
不是那种强悍,而是一种温柔的力量,那感觉就好像…只要有他在,不管多艰难都可以坚持下去的安心。
那郝的面容十分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头发被剃光了,裹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他的俊朗。
浓眉长睫,鼻梁英挺,唇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因为缺水而有些微微起皮。
这个人…可真不像小土包子啊!
聂唯平端详了许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不像兄妹。
小土包子多可爱,圆润水灵,软糯无害…当然,也可能那郝昏迷太久,长期不运动加上用鼻胃管进食流质食物,瘦得骨头凸出才显得有点干瘪。
聂唯平眉头一动,鬼神神差地伸出手,捏吧捏吧他的骨骼,在他白净的下巴上留下几个淡淡的指印。
聂唯平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小东西的亲爹啊,看上去可真不像…”
聂唯平八卦了一会儿,没多大兴趣对着个昏迷不醒的人,无聊地帮他开了窗通风,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回到家,聂唯安难得也在。
“哟,这是从哪儿来的啊?”
聂唯平没搭理她,直接将她正在看的电影关掉,然后连上投影机,将拷来的X线片投在幕布上。
聂唯安刚想抗议,一抬眼看到放大的头颅片,立马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从哪儿找来的病人?我可是有很多年没见过了…上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病例还是我在国外进修的时候,可惜没有机会上手,当时围了好几个主治,差点没我站的地儿!我本以为最后能让我去缝一针,不过可惜最后病人死了…”
聂唯平脸色愈发严峻,双目定定地看着幕布。
“对了,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除了昏迷不醒,生命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你觉得该不该手术?”
聂唯安看了看他,认真开口道:“从你妹妹的立场来说,我不想你牵扯到没完没了的医疗纠纷中,这手术几乎不可能成功,钉子位置卡得那么销魂,就算你把人救过来,下半辈子也可能全身瘫痪在床,你实在没必要去冒险!”
聂唯平默然不语,神情肃穆。
聂唯安微微一笑,转过脸盯着幕布上复杂的黑白影像,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痴迷,和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淡淡地继续道:“但是呢,从你的同行角度,我觉得…你不该放弃!你看这根铁钉,进入那么深却没有破坏到脑干,还绕过了大动脉,避开了脊髓…这根钉子就是用来让所有人瞻仰你的成就!你要是轻易放弃,小心天打雷劈!”
话虽不大动听,可其中的宽慰还是让聂唯平心下稍定,面容也微微缓和下来,从鼻子中不屑地哼了声,别扭地嘲讽道:“说得再好也没用,关键是找到取出钉子的方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聂唯安耸了耸肩,知道他口是心非的臭毛病,也不跟他计较。
“铁钉卡得很紧,因为不是光滑的,没办法直接□,上面的螺纹很锐利,稍微用力就可能破坏周围组织!任何轻微的晃动,只要偏离了进入角度一点,都会爆掉几根血管…而且不能用电刀,骨锯也不行,钉子导热导电,那个部位十分特殊,损伤后没全瘫,估计也跟傻子差不多了!”
聂阜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拄着拐棍站在他们后面,眯着的眼中有愧疚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