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乍然之下听到的话,虽然伤透了她的心,可仔细想想,未必没有隐情。
韩左左百般纠结,对过去耿耿于怀。
她不信郎熙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却也怕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功成名就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内心的寂寥空虚却更加明显起来。
这几年,她遇到无数困境,从桑彤被一次次陷害最终无奈隐退,从她被米亚过河拆桥另谋高就,从褚绪臣遭人暗害一落千丈…都是她一个人苦苦支撑下来的!
艰难到举步维艰,韩左左咬牙硬拼的同时,居然恨起了那个消失的人。
说好了绝不放手,可这么久了,杳无音讯的那个人却是他!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精明冷清的娱乐女王,也会因为相思,痛苦得整夜无法入睡。
午夜梦回的时候,韩左左在黑暗中辗转难眠,任由思念入骨,一点点啃噬自己寂寞难耐的心。
韩左左悲哀地觉得自己的青春,真像一场荒唐的梦。
可更荒唐的是,她居然不肯醒来,固执地守在梦中,自欺欺人地寻求那一点微薄慰藉…
作者有话要说:大左已经相思入骨了~
于是…是时候把四叔放出来了!
啦啦啦~四叔最擅长辣手摧花,于是骚年,你要小心了哟!
59、
夜色已深,郎熙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端着杯红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幽黑的双眼沉沉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邱霖敲门进来,将手里捧的一堆资料放到他办公桌上:“老大,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下班?”
刚刚正要走,就看见郎熙的办公室还亮着光,整栋楼里这个时候依然辛苦工作的估计也只有老大了。
在M国的这几年,郎熙愈发冷漠狠戾,不仅让对手胆寒,也让他们这群跟着他的员工愈发战战兢兢。
邱霖叹了口气,自从回到M国,这位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气儿的老大,变得更加冷酷漠然了,每天都把自己当做机器拼命操练,害得他们这群下属纷纷哀嚎不已。
老大都以身作则了,他们怎么敢偷懒摸鱼?
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郎熙看也不看他一眼,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那眼神太过诡异,让邱霖不由好奇,装作不经意地站到桌子侧边,余光瞄了瞄,就这么一瞄,顿时惊得他目瞪口呆。
“这这这…”
郎熙终于稍稍移开视线,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的警告意味让他打了个寒颤,立马移开直勾勾的目光。
连看一眼她的照片都不允许,占有欲强到这份儿上,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照片应该是用手机匆忙之中拍下来的,并不是很清晰,灯光也不好,黑黑的一片,中间舞台上动作撩人的高挑女子,眼神挑逗,一手优雅伸出,一手扶在纤细的腰侧,虽然画面模糊,依然能让人感受到舞姿中的如火热情。
这是韩左左大一在学校晚会上表演肚皮舞时,被拍下来放到校园论坛上的照片。
郎熙面无表情地关掉电脑,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准备准备,下个星期回国。”
邱霖惊讶地看着他:“啊?不是说好的明年回去吗,还有半年呢…”
郎熙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通知你做好准备。”
邱霖被噎了下,瞅着他冷然的表情,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劝:“可是,这么贸贸然回国,孙洪亮会不会又盯上咱们?”
其实这些年在国外,该漂白的都漂白了,那些过界太多的生意也几乎都放手了…孙洪亮就是挖地三尺,估计也找不出能扳倒他们的证据,可民不与官斗,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麻烦的好!
郎熙眼中的杀气一闪,不屑地说:“就凭他这么多年也没能撼动恢弘半点根基,即便他盯上来又能怎么样?”
既然孙洪亮那帮子人这么没用,那上次被逼得连老婆都顾不上,灰溜溜跑出国的又是谁…
那语气中傲视天下的霸气让邱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扭脸,幽幽地说:“老大,你是不是看到嫂子的绯闻憋不住了?”
这话让郎熙脸色微有些不自然,眼中的杀气更甚,盯着邱霖缓而重地问:“你说什么?”
邱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谄媚狗腿地凑上去:“没什么没什么…回去,当然要回去!孙洪亮算什么东西,上次那笔帐还没算呢!他要是敢不识趣,就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郎熙冷冷哼道:“你去拉?”
邱霖:“…”
邱霖哭丧着脸,孙洪亮又不是屎,想拉就拉…再说就算是坨屎,也不是说拉就能拉出来的!
“老大,天色很晚了,我我我…我有事先走了!”
邱霖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偌大的办公室顿时又变得空落落起来。
郎熙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灯火辉煌的景色,低低地叹道:“你这么不乖,我要怎么罚你呢?”
寂静的黑夜中,幽幽的声音低沉温柔,隐隐透出压抑至极的兴奋。
远在T市的不乖的某人狠狠打了个喷嚏,抽了张纸堵在鼻子前,怒不可遏地骂:“褚绪臣,你能耐了嘿,扁桃体肿得跟蛋一样,你不知道今天要录音吗!我废了这么大的力从桑小彤那儿诈来的曲子,你这次要是敢搞砸,你就等着下半年接戏接到手软吧!”
他的“蛋”…才不会有那么小呢!
褚绪臣苦逼着脸在心里默默吐槽,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啊,谁能想到说感冒就感冒呢?他不过是一时大意游泳之后喝了点冰酒,哪想到就倒下了…
然后更悲催的是,还把感冒传染给了韩左左…
褚绪臣萎靡不振地缩着脑袋,抱着纸巾盒可怜兮兮地瞅着她,那眼神委屈又哀怨,看得韩左左瞬间没了脾气。
“算了算了…今天先不录了,一小段被你唱破了三个音,文哥的脸都黑了!”韩左左擦了擦鼻涕,将纸团顺手丢进垃圾箱里,“回去记得喝药,好好休息,明天要是再这幅半死不活的怂样…褚绪臣,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褚绪臣忙不迭地点头,这些年的共同进退,已经让他摸透了韩左左的脾气,这不,他一装可怜,就立马逃过了一场臭骂。
褚绪臣心里偷着乐,面上还是愁云惨淡,嘶哑着嗓子问:“你吃药了吗?”
韩左左瞥了他一眼:“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别啊!”褚绪臣连忙拉住她的手摇了摇,温柔地笑着说,“左左,良药苦口呐!”
韩左左心里一跳,低头看着他紧握自己的手,动也不动地淡声道:“你应该叫我韩姐。”
褚绪臣眼中光芒一闪,不乐意地说:“什么嘛,叫你左左显得多亲密啊,咱俩的关系…”
“咱俩的关系用得着那么亲密吗?”韩左左抽出手淡淡地说,“绪臣,之前我是迫不得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越陷越深,才会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我想着,反正没什么人敢对我指手画脚,又能帮你澄清,牺牲掉我的名声陪你演场戏,也不会有多大损失!绪臣,我是你的经纪人,照顾你、为你考虑是我的工作,你虽然臭毛病一大堆,可心眼挺好,所以私下里,我把你当弟弟一样疼…”
褚绪臣的脸色唰一下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是弟弟!左左,我已经长大了,能担负起成熟男人应尽的所有责任!”
“真正成熟的人是不会把成熟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的!”韩左左不理会他瞬间低落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说,“更何况不管你怎么长大…到底比我小两岁,还是该喊我一声姐!”
韩左左看着他倏然变色的脸,心下不忍,却仍是硬起了心肠。
表现得这么明显,她自然能感受到褚绪臣的心思。既然无法回应,不如早早了断。
昔日青涩叛逆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肩膀宽厚,身材修长,棱角分明的面容配上沉稳坚毅的双眼,很能给人可靠的感觉。
这样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追求者,执拗地喜欢着她,理直气壮地要求她回应…韩左左说不动心是假的,可再有好感,她无法将整个心腾出来,就永远不能接受别人。
褚绪臣收起脸上讨好乖巧的笑容,冷静下来的表情颇有些让人心惊的坚定,倔强地看着她说:“韩左左,我就是喜欢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可以给你依靠的男人!”
韩左左别扭地撇过眼,那热切坚定的眼神连她都无法招架,昔日伶牙俐齿的口才全都派不上用场…这样单纯执着的表白宣誓,再舌灿莲花的人,恐怕都无法说出那些巧妙拒绝的借口。
因为花言巧语的理由,对这样干净的感情,是一种侮辱啊。
韩左左心下叹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说:“我约了桑小彤,先走了!”
韩左左几乎溃逃,这样狼狈的姿态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了。
业内都说金牌经纪人韩女王冷清果断,最喜欢强词夺理地扭转局面,心计和毒舌一样让人暗恨,偏偏她的能力和胸部一样,给了她傲慢强横的资本。
韩左左一路开车来到骆家,当年桑彤隐退,米亚过河拆桥,她无奈之下主动辞职,是骆氏的荣耀以艺术总监的职位将她拉拢了过来。
那时候恢弘也第一时间伸出了橄榄枝,甚至开出的条件比荣耀更好。
可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恢弘的帮助,做不到毫无芥蒂。
桑彤已经结婚,虽然和骆响言是契约夫妻,可这两年风平浪静的生活已让她慢慢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有骆响言潜移默化的温柔侵入,再坚硬的石头也能被滴穿。
骆响言也在,吊儿郎当地歪在沙发里,看到她立马不正经地笑起来:“哟,你那位小朋友怎么没跟着来?”
韩左左微微一笑:“许久不见,骆二爷还是这么嘴贱!”
骆响言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胸大无脑!”
韩左左笑容不变:“不敢当,哪比得上骆二爷,即便所有智商都集中到下半身,那么久了还是看得到吃、不、到!”
骆响言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傲娇地一甩头对着厨房切水果的老婆哼唧道:“老婆,小姨子又欺负我了!”
这俩人不对盘已久,每次见面必要掐起来,桑彤早就见怪不怪,端着果盘出来,经过抱着枕头翻滚撒娇的骆二爷,看也不看顺脚踹了过去。
韩左左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骆响言抹了把脸,顽强地坐起来,揉了揉胸一脸陶醉地感叹:“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拿脚踹!”
韩左左立马露出嫌恶的表情,不忍直视。
过几天骆氏主办的慈善晚会就要开始了,韩左左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和骆响言夫妇商讨些细节,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让褚绪臣露把脸。
桑彤向来不耐烦这些事情,坐在一边吃水果吃得很欢,没一会儿便将一大盘吃完,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我再去切一盘吧,你们都没怎么吃。”
桑彤一走,韩左左立马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悠悠地问:“骆二爷,梁源回国了哟,据说这次慈善晚会,他是特邀嘉宾呐!怎么样,跟情敌面对面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骆响言一反常态没有炸毛,反而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爽不爽不用我告诉你啊,你去问问你家小朋友不就知道了,他也可以完全身临其境一下嘛!”
韩左左的心狠狠一跳,缓缓收敛了表情,冷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骆响言夸张地露出惊讶表情,大惊小怪地叫:“哎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消息昨个儿就传出来了啊…晚会最大的赞助者,恢弘幕后最大的BOSS,跟你一样讨人嫌的疯狼…就要回来了呀!”
那语气一波三折,听着就想让人掐死他!
韩左左心潮起伏,狠狠地压下翻涌欲出的情愫,漫不经心的一笑,轻而危险地说:“你信不信,我有无数种方式,让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偿所愿!”
骆响言眼皮一跳,冷冷地回敬道:“彼此彼此!”
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不约而同地狠狠瞪向对方。
你拿捏我的弱点,别忘了你的把柄也早在我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捉虫修文啦~
60、
韩左左对着骆响言那张可恶的嘴脸没吐出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胃口吃水果,三言两语将正事说完就起身告辞。
桑彤送她出门回来,不高兴地踢了踢志得意满的自家男人:“你干嘛每次都要去招惹她嘛,左左走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到底怎么了啊?”
骆响言姿态撩人地歪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捻起一颗晶莹紫亮的葡萄,骚包却不失优雅地送到唇边,一脸享受地咽下去,闻言翻了个白眼,幸灾乐祸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她啊,没什么,不过是犯贱而已!”
桑彤不乐意听他编排自己好友的不是,迅速抓起一把葡萄拉开他的衣领塞了进去,然后再重重一按。
在冰箱里镇了半天的冰凉葡萄滴溜溜地沿着皮肤滑落,刺激得骆响言顿时嚎叫着跳起来,黏腻的汁水透过衬衫渗透出来,让他立马抓狂地怒吼:“我最新定制的全球限量款绝版珍藏——”
韩左左从骆响言那儿离开,飙着车漫无目的地开,直到电话铃声响了无数遍,才一脚猛地踩下赛车,停在了路边。
“喂!”
韩左左怒气腾腾地开口,吓得对方嗫嚅了许久,才弱弱地哀求道:“左左,我又被老徐那帮子人困住了…我没喝酒,可如果你不来拯救我,我就没办法保证明天恢复完美嗓音了!”
韩左左知道老徐那些人最喜欢凑一起,每次玩起来就不管不顾,褚绪臣本来就感冒,这一顿酒被灌了下去,明天杨旭文肯定要发飙。
韩左左心情极糟,闻言顿时冷哼道:“地点报上来,等着!”
赶到的时候,一群人除了褚绪臣还清醒着,都喝迷糊了,涨红着脸皮举起杯子大声吆喝,逮着谁灌谁,包间里一片乌烟瘴气,整个一群魔乱舞的盘丝洞!
韩左左原本就沉着的脸顿时更黑了,踩着尖头牛皮高筒靴蹬蹬蹬地冲进去,一脚踹开上来动手动脚的老徐,再顺手拨开人群,一把揪起被围在中间的褚绪臣,对着他耳朵怒声道:“满屋子呛死人的烟味你还不跑,你是想毁了你的嗓子不成!”
韩左左的气势实在惊人,竟让一屋子醉鬼瞬间屏息凝神,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音乐。
褚绪臣心里默默惊喜着她的关切着急,甜滋滋地拉着她说:“我这不是脱不开身吗?老徐今个儿生日,也不好扫他的兴…”
褚绪臣这么一说,酒已经被吓醒了大半的老徐立马机灵地接上去道:“是啊是啊,今天我过生日,一时高兴忘了…”
韩左左狠狠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讥讽道:“老徐,就冲你这一周能过七回生日,早该成精了吧!”
韩左左这是变着法儿地骂他千年老妖,老徐一向皮厚,大大咧咧惯了,被冷嘲热讽几句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说:“我也就一妖孽的命,贪恋红尘,飞升不了咯!”
韩左左懒得理会他,拽着褚绪臣的领带,牵着他往外走。
有不懂事的新人看不过去,一时年轻气盛,不满地咕哝道:“什么嘛,架子摆那么大…”
这话一出,老徐立马变了脸色。
新人没领教过这位金牌经纪人的厉害,他却比谁都清楚,当初不过是不小心招惹了她,短短几天就被修理得哭爹喊娘。
韩左左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慢悠悠地开口道:“哦?那你说…要怎么办?”
新人没看懂老徐拼命使给他的眼色,还以为自己颇有威慑力呢,高傲地抬着下巴说:“规矩还要人教吗,真不知道究竟是凭着什么出来混的!”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再加上那语气,明显在暗讽韩左左靠着皮相横行霸道。
褚绪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暴虐地瞪向他:“你再说她一句试试?”
韩左左将他推过去,淡淡地开口:“绪臣,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替我出头了!”
那新人此时也觉得不对劲儿了,看到老徐惨不忍睹的表情,和褚绪臣冷漠至极的脸色,一时有些懵,呆站在了原地。
韩左左走上前去,顺手抄起一瓶酒颠了颠:“这分量估摸着差不多了…绪臣要戒烟戒酒,我替他自罚三杯如何?”
韩左左说完,根本不给别人劝阻的机会,咕噜噜灌了下去。
褚绪臣脸色极其难看,冲上去低吼道:“你这是干嘛!”
韩左左抹了把嘴斜眼看他:“这不是你希望的,故意把我叫过来?”
褚绪臣双眼喷火地瞪着她,懊恼地低声叹道:“你成心的是不是?成心让我不好受…”
韩左左空腹之下灌了那么多烈酒,胃里火烧火燎的疼,不理会他的愤怒伤心,面色苍白地轻笑道:“满意了吧,满意我们可就走了!”
韩左左说完,也不管一屋子人的反应,努力维持着自身气势,步子不急不缓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韩左左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回头对着老徐温柔一笑:“差点忘了,老徐,生日快乐哦!”
老徐的额角顿时滑落一滴冷汗。
褚绪臣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压抑着怒火,夺了她的钥匙将她强行揽在怀里,态度不容拒绝地道:“我送你!”
韩左左懒得跟他拉拉扯扯,酒气上涌让她的脸色慢慢红起来,酒精刺激得她有些亢奋,冷清的双眼蒙了迷离的雾气,任由褚绪臣将她抱进车里,痴痴傻傻地笑。
褚绪臣叹了口气,替她绑好安全带,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韩左左不舒服地别过头,神智其实非常清醒,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从刚刚听说郎熙的消息开始,她就忍不住想要放纵一番。
车子驶上高架桥,韩左左按下车窗,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褚绪臣吓了一跳,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将她拽进车里,按着她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唱这个?老实点,不安全!”
韩左左不舒服地挣扎,扭来扭去惹得褚绪臣没法儿好好开车,无奈下只好开了车顶的窗户,让韩左左站在座位上,半个身子钻出车窗,挥舞着手臂高声怒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这么多年的相处,褚绪臣还从没见过韩左左情绪失控,即便是当初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她依然是冷静镇定的,理智到了骨子里,绝不容许自己这样放纵。
褚绪臣却觉得她这样的真性情尤其可爱,一手小心扶着方向盘,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手牢牢扶着她的腿,以免她不小心摔下来伤到。
韩左左满心的情绪无处宣泄,那段隐秘至极的感情,不管是美好喜悦,还是忧愁心伤,都无法宣之于口…以至于这几年刻骨的相思,压抑得她几近疯狂。
可现在…那个人就要回来了!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韩左左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忍下去,整颗心像是要爆炸,迫切地想要呼喊刻入骨血的名字,可偏偏无法说出口。
所以韩左左借酒发疯,反反复复唱着那一句歌词,兴奋地放声大笑,笑得满脸泪水…
车子在她的公寓楼下停住,这所公寓是她不久前买下的,花了她这几年的全部积蓄,不知不觉就布置出昔日熟悉至极的模样。
韩左左双手搁在车顶上,将脸埋在胳膊里无声哭泣,黏腻的汗水泪水混在一起,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褚绪臣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却能感受到她今晚的不同寻常,那感觉像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女子,于无望中骤然等来离家的丈夫,有峰回路转的喜不自胜,也有多年苦等的满腹辛酸,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沧桑悲凉。
一别经年,本该享受的最美年华却被这样奢侈消耗…
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再也见不到你,怕再见面已是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泪千行,更怕即便见到了,也终究输给了时光,只余下云淡风轻,两两相忘…
夜晚凉风吹散了酒气,韩左左在手臂上蹭干泪水,宣泄后恢复了清明的双眼因为被水冲过而格外明亮,呼了口气从车上下来,若无其事地对车里的人说:“谢了!”
褚绪臣沉默地拉住她,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良久,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慢慢地开口道:“这眼泪…为谁流的?”
韩左左垂下眼静默片刻,最终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直视着他平静地说:“一个…忘不掉的人。”
褚绪臣的眼神明明灭灭,细碎的光芒在夜色中渐渐沉寂,比夜色还要凉上几分。
“你醉了,记得吃解酒药,免得明早头疼。”褚绪臣声色平稳地说,“晚安!”
韩左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化为长长的叹息,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
她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再分出心力去安抚他?
第二天去录音室,褚绪臣依然嬉皮笑脸的模样,就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若无其事地纠缠着她,比以往更加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