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什么小,你没听老爷子整日念叨啊,你们老步家跟鱼家还定了娃娃亲呢,你们这一辈没轮上,那可不就轮到下一辈了吗?八字我都算好了,人家大师说了,小鱼的八字呀,一看就是嫁进咱们家的命…”姚素娟又开始八卦了。
步静生翻了个白眼,一把扯过被子捂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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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天,姚素娟应上次的约定,在两个孩子上午半天课结束后,开车去学校接人,她这次因为堵车,来得稍微迟了些,车停好后,她一打眼看见儿子跟鱼薇站在校门口,已经在等自己了。
她眼睛多毒,一眼就看出两个孩子关系没以前那么僵了,最起码这次走过来,一前一后的距离缩短好多。
姚素娟不禁心情大好,接了孩子回到家,吃了午饭,竟然看见步徽老老实实跟鱼薇一起坐着学习,一坐就是个把小时,甚至一句怨言都没有,她这才震惊不已,心想着小鱼薇到底使了什么招数,居然能把一个疯狗似的叛逆期男孩治得这么服服帖帖。
可鱼薇现在心里想的,却根本不是眼前事和眼前人。
她中午刚到步家,就发现步霄人不在,听姚素娟说他去了海南,一时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先去步爷爷屋里探望老人家,久疏问候,步爷爷又跟自己聊了好久,鱼薇一抬眼,看见书案上放着一个棋盘,是一局吴清源的棋,老人家正在打谱,她随口问起,步爷爷说平日里自己喜欢研究,问鱼薇会不会下,鱼薇自知水平不高,摇了摇头,就当不会。
步爷爷说以后可以让步霄教她下棋,她这么聪明肯定很容易学。
鱼薇一怔,随即听到老爷子抱怨,说全家棋下的最好的就是老四,但他不喜欢跟老四下棋,因为他从来没让自己赢过。
鱼薇其实之前猜到过步霄会下棋,是因为他送给自己的那个饭卡上挂着的狐狸挂件,狐狸尾巴上写着“九霄棋院”和一串电话号码,她隐隐猜测步霄跟那个棋院有关系,只是他现在人根本不在,她也无从证实。
可下午差不多两三点的时候,忽然院子里又传来疯狂的狗叫声,步徽搁下笔愣了愣,朝窗外看,咧嘴笑了笑。
鱼薇猜到是步霄回来了,听到动静也急得想去看看,可手边的英语作业还没写完,硬着头皮又写了一会儿,听见楼下姚素娟的叫声:“老四你就作死吧,你看你穿的什么!”
接着响起的那个声线,是她最熟悉的:“我这不是快热死了么?”
步徽终于把笔一丢,出了房门,鱼薇却犹疑了一会儿,等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才实在忍不住,站起身朝门走。
扶着门框,鱼薇只看见那个人正低着头上楼,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步霄一个人上来的,大冬天里,他竟然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另一只手里拎着行李箱,浑身风尘仆仆,似乎还晒黑了一些。
一抬头,他看见了门边的自己,明亮的黑眼睛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那抹耀眼的笑容又浮现在他脸上。
这是一个星期没见之后,她又见到他,因为他刚刚远行回来,带着点疲惫和旅程结束的放松,整个人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
鱼薇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他,步霄已经笑着走过来,路过她身边时盯着她看了三秒,别过脸去时懒洋洋地飘来一句:“不错啊,终于把你养胖了点儿。”
第十九章(内含入V通知)
见他回来了,鱼薇心里的湖像是有风吹过一般荡漾起一层层涟漪。
步霄只跟她说了这一句话,就走回房间收拾东西、洗澡去了,她也不心急了,耐下心在步徽房里呆着写作业,等步徽回来,盯着他把作业一字字写完,终于四点多的时候,姚素娟上来喊他们下楼去吃水果。
食盒里摆着各色新鲜的时令水果,都是切好的,鱼薇吃的时候仍没见步霄下楼,听姚素娟说他正在房里睡大觉呢。
“每次回来都这样,就跟去了外地不让他睡觉一样,他这一睡倒啊,能睡到明儿中午吃饭。”姚素娟看她吃水果的动作停止,又热情地招呼她多吃几块。
鱼薇觉得,其实见不见的到他,都无所谓,哪怕这样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跟他在一个空间里呆着,她就心满意足了。毕竟他出远门刚回来估计是累了,多睡会儿也对身体好。
饭点快到的时候,做饭的赵阿姨匆匆跑来说有急事必须出去一趟,姚素娟一问怎么了,赵阿姨笑呵呵地说下午她侄女顺产,生了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这会儿她得赶去医院看看,姚素娟一见是这么大的喜事,赶快送她走了,临走还塞了个红包给赵姨。
可做饭的阿姨一走,她这才犯了难为,姚素娟从小就是个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平常也就吃完饭洗两个碗,要她做饭,她虽然会,但做得特别难吃。
不过没办法,一大家子人、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开饭,她硬着头皮朝厨房走,结果刚走两步,就看见鱼薇跟来了。
“我帮您打打下手吧。”鱼薇跟着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姚素娟又是一阵子头疼,案板旁的花瓷盆里放着两条黑鲤鱼,步老爷子最爱吃鱼,顿顿晚饭离不了,这两条是他前天在鱼塘里钓上来的,今天交代过要吃,可是她不会料理啊…
想着不然就等明天再说时,姚素娟却看见鱼薇默不作声地挽上袖子,洗好了手,去盆里捞鱼。
她一双手极其白皙,又被花瓷盆映衬得更雪白了,十指纤纤,修长如嫩葱,在涟涟清水里一摸,就捞住了鱼。
姚素娟一惊,她看着鱼薇那双漂亮的手,怎么看也不像是杀鱼的,难不成要给鱼做按摩啊,温柔得要命。
“丫头,你会料理这个?”她瞪大眼问道。
鱼薇对她笑着点点头:“做过很多次了,您放心吧。”
语毕,鱼已经上了案板,鱼薇顺手拿起菜刀敲了两下鱼脑袋,用尖利的刀刃从鱼鳍往鱼嘴处剖开,不深不浅,刚好触及内脏,一翻开,一片血淋淋的,姚素娟见了只晕,捂着眼完全不敢看。
鱼薇不动声色地清理鱼内脏,很利索地清干净,把鱼浸泡进温水里清洗,接着用小刀斜向鱼头刮完鱼鳞,最后又洗了一遍,放在案板上,动作熟练得一看就知道她做过很多次。
姚素娟早就看呆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儿媳妇她要定了,钦点了,谁也不能换,就冲这伶俐劲儿和贤惠模样,她自己都自愧弗如。
“你这么小,怎么会做这些啊?”姚素娟看着鱼薇动作不停顿地又去料理第二条鱼时,忍不住问道。
鱼薇动作不闲着,低头笑笑回答:“我妈之前住院,要熬鱼汤补身子,去菜场买鱼当场杀的话会缺斤短两,还有买猪肉包饺子的话,怕人家偷换成另一块肉,从不要进绞肉机,那机器也不干净,剁馅子又不麻烦的,总之,自己动手省得被骗…”
姚素娟听着啧啧赞叹,把鱼薇夸成海螺姑娘天仙下凡一样,鱼薇不好意思,赶紧低头默默刮鱼鳞,偏在这时,忽然听见冰箱门关上的“砰”的一声闷响。
鱼薇一愣,跟着姚素娟一起扭头,朝后面冰箱看去,鱼薇顿时惊得连手里的动作都忘了,僵在原地。
步霄站在那儿,一脸坏笑,斜倚着冰箱门站着,身上穿着灰色短袖和黑色棉质长裤,都是家居款,黑发还有些潮湿,估计是洗完澡还没干,他此时手里握着一瓶冰镇啤酒,酒瓶上细密地冒出一滴滴水珠。
“老四,你在这儿装神弄鬼的干嘛呢?”姚素娟被吓了一跳,心想着他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怎么一个大活人连气都不喘一下。
步霄刚才洗完澡,下了楼来厨房找点东西喝,等着开饭,前脚刚进来,后脚姚素娟就带着鱼薇进门了,他一时觉得好奇,就静静地躲在冰箱后面听着她俩说话。
“口渴了,来找点儿东西喝。”步霄拎着冰啤,走过来,靠在流理台上笑道:“嫂子,晚上饭不会是你做吧?咱们家也就毛毛能吃得下去…”
“你管谁做,反正你张嘴吃就行了!”姚素娟听他揶揄自己的厨艺,翻了个白眼:“哎?不对呀,你今天怎么不睡觉了?我还以为你又得睡死过去呢。”
步霄垂眸笑笑,没回答,抬起黑亮的眼睛看着鱼薇,淡淡地说了句:“不想睡。”
鱼薇心跳得顿时很快很快,耳尖和颈后全烧起来,她有一秒钟的会错意和自作多情,想着他难道是因为自己来了才不睡?
不过,本来就是自作多情,鱼薇第二秒就可以找到一千零一个他今天忽然不想补眠的理由,她只是那里面可能性最渺茫的一个。
姚素娟想把步霄轰出去,毕竟他实在打扰做饭,步霄死皮赖脸地就是不愿意走,斜靠着流理台喝啤酒,结果姚素娟竟然还没撑过他,来了一通公司里的电话,秘书找她有急事,她只能出去接。
姚素娟出去了好久,这期间,鱼薇已经把鱼料理好了,盛在盘里备用,接着看了看台子上的食材,又把蔬菜一一洗净,想着步静生只吃素,素菜怎么也得准备几个。
在这过程中,步霄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惹得她动作有时卡壳,有时慌张出错,他后来直接懒洋洋地坐上台子,又是挡住了锅,又是遮住了碗,她催他往旁边让让,他笑吟吟地盯着自己,就是不动弹。
鱼薇看得出来,他老毛病又犯了,有事没事喜欢招惹人,只能低下头默默切起小葱。
“你怎么这么贤惠呢?”步霄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啤酒也喝完了,悠悠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下一秒,他就看见鱼薇的脸红了,一时间乐得不行,又补充道:“呦,脸红了?夸你还不好么?”
鱼薇被他的疯话惹得不好意思,只能开口道:“你挡着醋瓶子了,帮我递一下。”
步霄半个身子坐在流理台上,一只腿晃了一下,轻描淡写道:“那就别放醋了,我又不喜欢吃醋。”
鱼薇听他说话越来越没谱了,只能自己伸手去拿醋瓶子,结果指尖还没碰着,步霄一把将瓶子拎了起来,递给她,她知道他肯定没好意,但没办法,只能去接,果然下一秒,醋瓶子就被他拿到了更高一点的地方,他让她去伸手够…
恍惚间,她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么逗自己的,一时间心绪杂乱,不禁抬眸去望向步霄,眼睛对上他的双眸时,对视了大概三秒钟,他已不再是那个白衬衫的少年。
他是个棱角分明的男人。
鱼薇呼吸一滞,步霄却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会儿,脸上少见的没有笑容,沉声问道:“不要醋瓶子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要他一直一直看向自己吧…
姚素娟接完电话进来,看见步霄一副无赖样儿,拿着醋瓶子招惹人家小姑娘,直接把他轰出了厨房,步霄走之前还涎着脸拿了一个鱼薇刚洗好的西红柿,才走出去。
当晚开饭比平常略晚了一些,菜端上桌时,步家老三带着樊清从外面回来,说是刚做完孕检,鱼薇才知道原来她怀孕了,不过自己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步霄的三哥。
老三步凤翾是个很平静沉稳的男人,戴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气质内敛,坐在步霄身边,兄弟俩对比鲜明。
看着桌上和往日不同的菜色,姚素娟解释了一下哪几道菜是自己做的,哪几道菜是鱼薇做的,顿时气氛有点凝结,步老爷子提了筷子之后,大家纷纷动筷,一时间鸦雀无声,过了几秒都各自暗道好吃。
步徽夹了一筷子鱼薇做的鱼放进嘴里,转头朝她问道:“这真的是你做的?”
鱼薇点点头“嗯”了声,步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步爷爷把鱼薇夸了一晚上,但也并不是言过其实,因为鱼薇和大嫂做的菜摆在一起,划了楚河汉界一样,她做的渐渐空盘,姚素娟做的怎么看都跟越吃越多似的,后来毛毛闻着味道来了,姚素娟丢了一块她做的炒鸡翅,毛毛用鼻头嗅了嗅,摇了摇尾巴走开了,大家笑了好一阵子,说是大嫂就这么一个粉丝如今还掉粉了。
晚上送鱼薇回家,因为老四喝了酒,说是老三开车去送,结果鱼薇拿了书包下来,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步霄和姚素娟站在老三车边正说话呢。
步霄一只胳膊搭着车窗,低头冲着车里的三哥笑道:“得了,你下来吧,回去陪陪三嫂,她挺着个大肚子,你也不知道着家,天天忙你那堆破事儿,你晚上就算什么都不能做,也多抱抱人家,亲亲小嘴儿什么的…”
姚素娟看见鱼薇来了,冲她眨了眨眼,然后转头对兄弟俩把事敲定:“行了行了,怎么越说越污,老三你下来吧,我开车!”
鱼薇一时间特别不好意思,觉得麻烦大家了,等到上了车,她说以后自己可以坐地铁回去,姚素娟笑着说那怎么能行,山里头又黑,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小女孩自己走,让家里司机送,她都不放心的。
结果刚要开车,副驾的门又被拉开了,鱼薇一抬眼,步霄长腿伸了进来,坐进车里。
“哎呦我的祖宗,你怎么又来了?这一整天跟个苍蝇似的,我们娘儿俩好不容易单独处一会儿!”姚素娟心气不顺,想把老四赶下去。
步霄歪头笑着,懒懒系好安全带道:“你确定认识路?再说了嫂子,你那二把刀的车技,我还是跟着吧,让老司机给你们带带路。”
鱼薇听他嘴里的话,永远不着正调,半真半假,但他一直这么缠着自己,她是真的很开心,随即低下头抿唇笑了笑。
正想着,步霄扭头看了她一眼:“老头儿刚才吩咐说让我教你下棋,怎么,真要跟着我学?”
鱼薇一怔,没想到步爷爷真的把这件小事记在心里了,还嘱咐步霄来教自己,随即重重点了点头:“你有空的话,可以教教我。”
姚素娟一听,把车开出去,笑盈盈道:“还真别说,老四的棋下得那是真好,还跟人家正经棋手一起开了个棋院呢,怎么着,现在打算收个女弟子,就我们小鱼那脑子,以后学会了肯定虐死你。”
“嗯?”步霄听见大嫂这话,扬了扬眉笑起来,随即眼里黑瞳闪耀起点点流光,轻声道:“要虐也得是我虐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厨房里老四和小鱼刺那段,我觉得自己是个电焊工,滋滋滋满眼火星子乱溅,我戴着防护镜,时不时戳一下四叔:“哎,过了,过了啊,你别扑过去了…”
为什么他不想睡觉偏偏要下楼呢?总得有个让他睡不着也舍不得睡的人。
另外,本文从下一章入V,明天更新时间定为上午九点之后,时间不确定,明天更新三章,三章合一。希望大家支持正版,也不贵,全本也就是几块钱的事,就当赏喵喵一点小鱼干吃吧。真的忍心跟四叔告别么?他这个又污又坏又痞又撩妹的家伙,剧情往下也会越来越精彩的。
虽然是老套路,我还是要说说,写文不易,大家看的每个字都饱含作者的心血!
第二十章
步霄说要在棋盘上虐她,还真的没食言。
往后的一个多月里,鱼薇每周末来步家时,给步徽补习完功课后的闲暇之余,都跟着步霄学下棋。
鱼薇一直觉得他不会是个好老师,毕竟他吊儿郎当的,总喜欢使坏,这次她却失策了,他从开场白就让她惊艳。
“这颗黑子现在被我放在这儿,它就活了。”步霄捻起一枚黑子,潇洒地落在棋盘正中央:“这个位置叫天元,它就在这儿喘气儿呢,这四条线就是它的四口气。”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一切都变得很有意思,鱼薇看着他把棋子一颗颗摆在棋盘上。
步霄的手真的很有男人味,不是很白皙,也不是很纤长,反倒因为手掌宽大和骨节突出,以及略深的肤色,显得很野性。
他拿棋子的时候,手指是标准的落子姿势,食指和中指夹住棋子,中指在上,食指在下,垂手落子时那股惬然和随意,性感得要命,常常让鱼薇看得眼神发直。
基本理论很快讲完,不过两个下午的事情,真到自己上手的时候,鱼薇才觉得吃力,她在纵横十九道上没怎么扑腾呢就被步霄给玩儿死了。
不过步霄也看出来了,鱼薇没有任何好胜心,反倒自有一股韧劲和耐性,她沉下心决定做什么了,能把所有人都磨死,但他怎么欺负她,杀得她丢盔弃甲,她也处之泰然,逆来顺受。
再往下教下去,他才发现她身上更可怕的能力,她头脑太聪明了,而且强在自己很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她计算能力强,她也没有大部分女棋手喜欢在局部大砍大杀的习惯,很有全局观。
这让步霄觉得找了个好对手,两个人坐着下棋,尽管鱼薇棋力不足、单方面被虐,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特别是鱼薇落子时候,皱着眉沉思,然后抬腕、两指拈起黑子时,那认真的眼神,垂眸咬唇、想着往哪儿落的模样,让他怎么看怎么想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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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十二月末,圣诞节到了,鱼薇却还在踌躇一件事。
她给步霄织的围巾,早就已经织好很久了,却到现在还没送出去,在自己手边上放着,每个周末来步家,她都放在书包里,怎么背来的怎么背回去。
这个星期天正好是圣诞节,鱼薇正在步徽房间里坐着,跟他一起写作业,没坐一会儿,听见院子里姚素娟兴高采烈地喊起来:“下雪了!赶紧来看啊,今年第一场…”
一抬头,漫天鹅毛飘洒了下来,铺天盖地,小园里立刻被纷纷的雪花掩映住,晶莹的雪片就在窗外触手可及之处,似乎要沾到眼睫上一样想要引起人的注意。
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很有气氛的圣诞节。
步徽停了笔,看着窗外的雪出神,过了一会儿,长而卷翘的睫毛覆盖着长眸,眼瞳朝着鱼薇那一侧看去,喊了声:“喂。”
鱼薇听见他喊自己,转脸看他,他立刻眼睛像是触电一样弹开,弯腰从地上书包里翻出来一个东西丢给她。
一只蓝色的咧着嘴的史迪仔,鱼薇接过玩偶一愣,完全没料到他会主动送自己东西。
自从她开始跟着步徽一起做作业、学习,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显然比之前要近了好多好多,但步徽还是很讲究男女之别的,学习之外的事从来不提,所以她跟他的关系显然没到私下想着对方互送礼物的程度。
果然步徽怕她误会一样,眼睛看着别处解释道:“娃娃机里夹到的,就当圣诞礼物了。”
鱼薇顿时明白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去玩儿娃娃机那种东西,傅小韶跟自己发短信时提过一嘴,说平安夜也就是昨天放学后她拉着步徽去逛街了,他给她夹了个凯蒂猫,她特别开心,估计这个也是一起夹的,女孩儿的东西,留在他房里的确奇怪了,他才想着送自己吧。
下雪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那个人,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鱼薇从步徽房里出来,在天地间纷纷落雪之时,只想赶快见到他。
可他没在院子里跟哥嫂们一起看雪,也没在教她下棋的那个阳台上,鱼薇穿过走廊,才隐隐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步爷爷的书房里传来。
这让鱼薇吃了一惊,走到书房门边朝里看时,看清他在那里做的事,她更是瞪圆了大眼睛。
步霄坐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嘴里叼着烟,但没点,今天下雪,他终于穿得厚了些,一件很厚实宽大的黑色粗线毛衣,高领的,他头发最近长了好多,此时全部梳到后面去,鬓发和剑眉更乌黑。步爷爷正在摇椅里躺着,监督着儿子手里的活,步霄面前摆开一堆杂物,正在动手做一个东西,从雏形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盏孔明灯。
听见脚步声,步霄抬眸看见鱼薇在门外,歪头冲她笑起来,声音轻佻:“可算来个心灵手巧的,进来帮我个忙呗。”
这天,她没有跟他学下棋,而是跟着步霄在老爷子的监督下,一起做了个大大的孔明灯,做好之后,步老爷子说得在上面写上大家的心愿,每个人都写。
鱼薇一时间觉得挺好玩的,没想到步爷爷还这么浪漫,有颗“少女心”,大家写了一圈,又送回房里,步爷爷问起鱼薇要写什么,鱼薇想了想,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怕字写丑了,先在毛边纸上练手,用心写了一行。
步霄刚开了窗户,双肘抵在窗棂上边抽烟边看雪,见她写字心里好奇,指间拈着香烟凑过来看,只见鱼薇站在灯影里,纤细的手腕下落上一行娟秀、柔美的字迹,从笔梢一个字一个字跃出来,像是吹口气便尽数能活起来一样,灵气四溢。
她字小,写得极其诚心:“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步霄蹙着眉,浅笑地看着她这一行字,又把烟叼回唇边,心想着这明明是一句烂大街的俗话,为什么此刻他心下默念了几遍,竟然意外的温柔而深情,兴许是这小屁孩儿盯着这行字的眼神太执着、太毕恭毕敬,兴许是她一手毛笔字写得太漂亮、清秀,衬得这句话格外雅致脱俗。
等到晚饭后,一家人来院子里看放孔明灯,雪还在下,小了一些,临放之前,步霄才拿出笔,在最中央的空白处写了两个字。
鱼薇当时看见的时候,实在不解其意,因为步霄只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你好”。
“老四你问谁好呢,你这个神经病!”姚素娟穿了一身红色大衣,攀着樊清的手臂,站在回廊的屋檐底下骂他。
步霄不以为然,挑挑眉说道:“问天上住的人和神仙们好啊,今儿不是圣诞节么?”
姚素娟接道:“怎么,那还得是外国的神仙啊?你问问玉皇大帝他过不过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