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小姐,奴婢前几日找老夫人院子里的甘松要些绣样子,看到后院后面的那一片木槿花正结了花苞,如今想是已经开了好一些了。”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偏角门,门内站着一老一少两人,老的那个是孙氏院子里的常嬷嬷,少的那个却是如今已经分到了荷风院的三七。
常嬷嬷与三七对视一眼,赶紧上前来行礼,常嬷嬷眼角还有些刚刚来不及擦拭干尽的泪痕。
三娘笑着免了她们的礼,道:“本想到这后院摘些木槿花,想着这条道往常无人走动,可以不惊动祖母院子里的人,不想却遇见了你们。”
常嬷嬷道:“三七刚进府,许多规矩还不懂,奴婢是想着多嘱咐她一些好让她以后少些错处。”
“嬷嬷在府中这么些年,对府中的规矩自是熟悉的。”说着三娘又看了三七一眼,笑道:“既然三七在这里,那等会儿你回荷风院的时候就帮我摘一些木槿花带回去吧,我就不进院子了。”
三七恭谨地答道:“是的,小姐。”
常嬷嬷看了看三娘,有些欲言又止,三娘却是一笑,朝常嬷嬷点了点头便带着白英原路回去了。
第十五章 陈年旧事
三娘与白英回了荷风院,等着更完了衣,丫头们上了茶,三娘便把小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只让白英伺候着看书。
“这个常嬷嬷也是当年祖母的陪嫁?”三娘问道。
白英拿起一柄团扇轻轻扇着风,闻言答道:“是的,听我娘说起过,当年老夫人身边的四个陪嫁大丫鬟如今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就只有李嬷嬷和常嬷嬷了。”
“这常嬷嬷只是个二等嬷嬷,平日里也不常出现在祖母面前,可是有什么缘故?”
白英偏头想了想道:“好像是听说,这常嬷嬷当年本也是在老夫人面前得意的人,后来还被指给了一个管事,却不想还没有过门儿那管事就得急病死了,常嬷嬷守了望门寡。府里就传言常嬷嬷命薄克夫,注定是孤煞的命格,是个不详之人。老夫人便远了她,只让她做一些不近身的活儿。”
三娘若有所思,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她与李嬷嬷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白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道:“听是听说过,可是也是传言,做不得数。”
三娘道:“无妨,你说来便是。”
“听说李嬷嬷当年有一个哥哥,因着胎里就带了病这里有些问题,到了三十岁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白英指了指头道。
三娘点头,示意白英继续说。
“李嬷嬷家里是老夫人娘家世仆,父母很是有些本事。他们见儿子三十岁还没有成亲便把主意打到了当年的常嬷嬷身上,常嬷嬷虽也是老夫人娘家家生子却是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常嬷嬷的哥哥是个老实人,也心疼妹子,便不同意这门亲,更是花钱打点关系让常嬷嬷到了老夫人身前伺候。常嬷嬷慢慢的也得了老夫人的信任,李家便不好把主义打到常嬷嬷的头上。这样过两年,常嬷嬷和李嬷嬷都成了老夫人房里的一等大丫鬟,李嬷嬷的哥哥却在一个冬天不慎掉进结了冰的池子里冻死了。而常嬷嬷却让老夫人的母亲做主许了一门好亲,打算等老夫人嫁过来后让她与那管事成亲当个管事娘子。却不想……”
三娘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三娘拿着书翻了几页,又道:“既然你家与常嬷嬷都是老夫人娘家出来的,相必也是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的。我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去办。”
白英闻言马上道:“但凭小姐吩咐。”
三娘让白英附耳过来,细细交代了她一番。
白英闻言心中很是一惊,却是没有插话,认真听完便点头道:“小姐这般信任奴婢,奴婢一定不负小姐所托把这件事情办好。”
三娘便让白英退了下去换白芷上来伺候。
到了晚间,三娘照旧谴了小丫头们下去,只留了白英在跟前伺候。
“小姐,常嬷嬷那边奴婢已经去过了。”白英服侍三娘上了床,轻声道。
三娘靠在床头道:“她可是明白?”
“奴婢瞧着她是明白了,她还让奴婢代她谢过小姐。”
三娘点点头:“当年她既然能得到祖母的信任,想来也不是愚钝之人。”
“奴婢还听说一件事。”
“哦?”
“昨日西城的何家,因着家主涉嫌贩卖私盐已经被收了监,何家老夫人为了疏通关系救出牢里的当家现在急着变卖手下的产业。何家大少爷却怕老夫人把何家名下的产业全数变卖了将来给他剩下个空壳子便也偷偷地卖起了家中的房产。听说我们家大老爷已经经过何大少爷的手买了何家在近郊的一所别院。”
三娘想起今早在松龄院听到的老夫人与金氏的对话,原来这夫妻俩都瞄上了人家家中的产业。只是听说这位大伯平日里喜欢呼朋唤友参加文人聚会,流连青楼楚馆,花钱很是如流水,平日里手中也没有什么现钱,很多时候还需要孙氏补贴。这回却能有这么大手笔买下一所别院?
“奴婢听奴婢的婶娘说,外院的冰窖今年只储存了往年十分之一不到的冰,有时候外院用的冰还是从内库取的。”
今年荷风院中用冰很是紧张,内院的管冰窖的厨房那边总是克扣份例,原来是还要顾着外院的用度。而外院管着采买的正是金氏身边的林嬷嬷的儿子,内院厨房的管事顺德媳妇的丈夫。三娘便有些明白了。
“你平日里到是可以与府中的亲戚多多走动一些,咱们这荷风院本就闭塞,多探听些消息,若是有事情发生我们也可以早做反应。”三娘轻声嘱咐白英道。
白英也轻声应了。
这次是白英主动探听外院的消息报与三娘听,对于这种现象三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这也说明当初她的考量并没有错,白英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派系意识。当年爸爸就说过,所谓派系,其实就是对你的手下予以重用,只要没有严重的利益冲突,他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你派系中的一员。
###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一大清早天就已经全亮,到处是刺眼的光线。孙氏起的很早,今日伺候起居的除了两个大丫鬟还有新进松龄院的那个小丫头半夏,和一个叫沉香的刚提进里屋近身伺候的未留头的小丫头,半夏的娘老子就是孙氏院子里的三等嬷嬷刘嬷嬷。
常嬷嬷如往常一样进来给孙氏梳头。
“这盘桓髻还是你梳的最好。”孙氏对着镜子称赞道。
“奴婢倒是不敢当这个最字,奴婢的娘就比奴婢会梳。”常嬷嬷从首饰盒中挑出了一只三翅莺羽的衔珠金簪给孙氏戴上,一边笑着说。
孙氏仔细回想了一下,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你娘老子原也是伺候我母亲梳头的,当年母亲也是极爱梳这盘桓髻的。”
常嬷嬷笑道:“老夫人真是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奴婢的娘。当年奴婢就听娘说过,太老夫人每次会客不喜欢梳博鬓到是喜欢梳盘桓髻,却不想到了后来让各府的夫人回去之后争相效仿。”
孙氏很乐意听常嬷嬷说起以前娘家的事情,闻言便道:“说起来当年我也很是眼馋你母亲的梳头手艺,想让母亲把她给了我,母亲没有同意,说我还小还哄我说你母亲不会梳小姑娘的发式。不想到了后来,你娘虽是不在了,母亲却让你到了我跟前伺候。”
常嬷嬷道:“奴婢与奴婢的娘都是有福气的。”
因着提起了从前,孙氏觉得与常嬷嬷又亲近了几分,便又和常嬷嬷聊起了很多当年还在闺阁中的事情,常嬷嬷也配合着回忆。
“我还记得你娘的绣活也是很好的,平日里母亲的鞋都是她绣的鞋面,当年还给母亲绣了一个双面绣的小炕屏让别府的夫人们很是艳羡。”
“奴婢虽说把奴婢娘老子娘的梳头手艺学了个十之七八,可她的绣技却是半点没有学到。记得当年小姐想让我给你绣个鞋面子,我却硬是把那黄鹂绣成了鸭子,这事被灵芝她们笑话了好些日子。”
孙氏闻言大笑出声:“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的绣活肯定如你母亲一般很好,却不想……哈哈哈哈……”
常嬷嬷假装不服气道:“小姐可别再笑话我了。您可不知道,自那以后我苦练针线,这二三十年的练下来,现在也是略有小成了,如今可不是当年绣鸭子时的手艺可比了。”
孙氏闻言不信道:“都说三岁孩儿看到底,你的针线也就是那点斤两了。”
常嬷嬷急道:“可不是也有言说勤能补拙么?您要是不信,奴婢把绣活取来让您过目。”
孙氏笑道:“那就取来看看吧。”那表情却像是想看笑话。
常嬷嬷立马起身出去了,很快便又提着个包袱回来了。
常嬷嬷把包袱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拆开包袱结,里面是一些绣好了的鞋面,荷包,汗巾,还有一双做成了的软底绣花鞋。
孙氏看了一眼那些绣品,却是一愣。这些东西都做工精致,孙氏拿起一个绣着“喜上眉梢”的荷包,只见那梅枝上的梅花像是真正的花瓣飘落在了荷包上,两只喜鹊更是连身上的羽毛都纤毫毕现。
孙氏又拿起那双软底绣花鞋,那鞋面是绣的花间黄鹂,无论是花还是鸟儿都是活灵活现。
“这鞋?”
常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当年奴婢连双鞋都做不好实在是汗颜,这些年来奴婢每年都要照着当时那双鞋的式样做上一双,这双正是前几天做的。”
孙氏闻言拿手量了量那双鞋的长度,点点头道:“你有心了。只是这么些年,我的脚倒是瘦了一些,不知道还合不合脚。”
常嬷嬷道:“奴婢每年做鞋都会找双小姐穿的鞋做模子,因此这鞋也应当是合脚的。”
孙氏闻言心中满意:“既如此,我便穿着试试吧。”
常嬷嬷闻言喜出望外:“那,那奴婢伺候您试鞋?”
孙氏点头,常嬷嬷便上前帮孙氏把脚上穿着的鞋子退下换上那双绣着花间黄鹂的。
孙氏穿上后试着走了几步,点头道:“确实是合脚的,便留下吧。”
第十六章 暗流
孙氏让甘草把鞋收了起来。
“吩咐摆饭吧。”孙氏今日起的比往日早,平日里用早膳的时辰也要晚上一些。
常嬷嬷见甘草走开了,便让甘松在房里伺候着,自己打帘子出了正房去传饭。常嬷嬷打发了个小丫头去了厨房,转身看见刚在孙氏身边伺候着的小丫头沉香端着个翠竹梅花纹的釉下彩痰盂出了正房。
那小丫头见了常嬷嬷咧嘴一笑,走了来。
“嬷嬷,多谢你给婢子的药,昨日晚间婢子试了一试,今日觉着这耳鸣也不那么厉害了。”沉香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
常嬷嬷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嘱咐道:“这毛病你记着别让他人知道了。老夫人喜你伶俐可爱许你近了身伺候着,若是让别人知道恐怕你就不能留在正房了。这药是我从荷风院的白英那里要来的,说是每日早晚都要用一次,日子久了很见效果,日后你若是见了她也定要谢她一谢。”
“婢子知道了,谢嬷嬷提点。”沉香脆声道。
常嬷嬷又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下去做自己的事。
沉香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转身走了回来凑近常嬷嬷小声道:“嬷嬷,婢子起先出来打水的时候见着李嬷嬷往秋衡院去了。”
常嬷嬷一顿,思索了片刻,便招沉香附耳过来嘱咐了几声。
沉香听完点了点头转身又去了,不多会儿厨房的早膳食盒被抬了来,常嬷嬷又进了孙氏的正房帮着摆饭。因李嬷嬷不在,常嬷嬷便留下来伺候孙氏用膳,孙氏也就任她留了下来。
“李嬷嬷去了哪里?”孙氏放下手中的调羹随口问道。平日里李嬷嬷若是无事,一般都会在一旁伺候孙氏用膳。
常嬷嬷拿起银筷往孙氏的小碟子里夹了一块翠绿的瓜片,闻言答道:“刚刚听厨房的小丫头说,李嬷嬷去厨房里催完了膳便去了针线房,说是要找针线房的绣娘要个时兴的鞋样子给老夫人做双鞋。”
孙氏夹起瓜片吃了,见很是爽口便又指了指,常嬷嬷又往小碟子里夹了一片。
孙氏慢慢吃了,常嬷嬷道:“这瓜片夏日吃了确实爽口,只是早晨吃多了恐怕性凉伤胃,老夫人再用些别的?”
孙氏停了筷子罢了罢手:“撤了吧。”
小丫头们上来撤了桌子,常嬷嬷伺候着孙氏漱口净手。
孙氏接过常嬷嬷递过来的棉布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一边说道:“上次倒是听她提了要做双鞋的,也就是你们这些老人做的鞋穿着顺脚。这些小丫头们绣活儿是不错,但不知怎么的这鞋一上脚总觉的不舒服。”
常嬷嬷笑道:“这可是奴婢们的福气。李嬷嬷事儿忙,奴婢到是每日都能有功夫做这些,以后奴婢就多给老夫人做几双。”
孙氏把手递给常嬷嬷扶着:“你有心了。扶我去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他们请安的要晚些时候才来。”
常嬷嬷小心地接过孙氏的手,扶着出了正房,也不走远,就是在院子里慢慢走动。
常嬷嬷与孙氏正一边走着一边闲聊,远远的见抄手游廊那边一个小丫头提着一篮子木槿花蹦蹦跳跳走了过来。那小丫头显是刚看见院子里的孙氏,愣了一愣,收敛了脚步。
孙氏见了那个小丫头,便向她招了招手,那丫头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老夫人。”那丫头左右看了看,把手中的花篮子放到了脚边,向孙氏行礼,微低着的脸上却有些怯怯。
孙氏并未注意,只是看着那花篮子道:“这花儿开的到是好,从哪儿摘来的?”
那丫头抬眼见孙氏并不像要责怪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人也活泛起来。
“回老夫人,这是婢子在后院里摘的。婢子见这花儿开的好,想老夫人定是会喜欢的,便采了来想给甘草姐姐布置在老夫人的屋里。”
孙氏见这丫头口齿清楚,人也伶俐,很是满意。
“那便交给甘草布置吧,去让李嬷嬷找个白瓷花觚瓶,更称这花色儿。”
沉香满脸欢喜地道:“是的老夫人,婢子早先远远瞧见李嬷嬷她从厨房出来就往秋衡院去了,等她回了来婢子就去。”
孙氏闻言却皱了皱眉:“你说李嬷嬷去了秋衡院?”秋衡院与针线房一东一西隔了很远。
沉香扑闪着大眼睛道:“是的,奴婢见李嬷嬷一个人往秋衡院去了。”
孙氏沉默了片刻便让沉香退了下去。
“想是刚刚厨房的人听差了。”常嬷嬷笑道:“李嬷嬷跟着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她是大老爷的乳娘,难免会与秋衡院有些往来。”
孙氏闭着眼睛道:“我倒是差点忘了,她还是柏儿乳娘。回屋吧,我也走乏了。”
常嬷嬷闻言便扶着孙氏回了正房。
###
秋衡院里,李嬷嬷正在林嬷嬷屋里说话,林嬷嬷与儿媳福顺媳妇在陪。
林嬷嬷请李嬷嬷坐了上座,李嬷嬷也不推辞,在主位上坐了。
“这是这月的孝敬。”福顺媳妇陪笑着递给了李嬷嬷一个荷包。
李嬷嬷接了,在手中掂了掂,脸上却没有露出笑来。
“这个月怎么瞧着少了些?”
福顺媳妇脸上一僵,却马上又笑道:“瞧嬷嬷说的,之前每月也是这么多,并没有少。”
李嬷嬷把荷包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碗揭开碗盖,撇了撇茶叶末子,垂着眼睛并不说话。
福顺媳妇见了向一边的婆婆递上一瞥,示意她帮着说说话。
林嬷嬷见状便笑道:“她小孩子家不懂规矩,若有不对的地方您当自己家孩子教训着便是,她是不敢说二话的。”
“这茶不好,你们看还有这么些茶叶梗子。”李嬷嬷把手中的茶碗往前递了一递,便放在了桌上。
林嬷嬷笑道:“因这是今年的新茶,便端来想让嬷嬷尝尝,却不想嬷嬷毕竟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平日里吃的用的都是好的,眼界自然要比我们高。我那里还有几两‘红芽歪尾桃’是夫人赏下来的,这就叫人沏了来。”
第十七章 埋下的种子
李嬷嬷却不搭理林嬷嬷的殷勤,只微闭着眼睛道:“这茶叶啊你们瞧着,浮上来的色泽乌润的都是茶叶,沉下去的却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渣滓梗儿。这浮浮沉沉间也是颇有些门道的。”
林嬷嬷与福顺媳妇对视一眼,福顺媳妇上前来笑道:“晚辈们粗鄙,哪里就懂这些个门道,平日里也多亏了嬷嬷教诲才不至于出大差错,以后还是要劳烦嬷嬷多多提点才是。”
李嬷嬷似笑非笑道:“你既然知道是承了我的情,那就好办了。那日我就说了,以后每月至少是这个数。”李嬷嬷说着比了个手势。
福顺媳妇一噎,心里有些狠狠地。这一开口就要二十两,也太狮子大开口了。虽说厨房一直是李嬷嬷管着的,她捡了这个肥差是靠着李嬷嬷点了头的,但是她也打听过了之前的厨房管事们每月给的孝敬都是十两左右不超过十五两的,到了她这里就要二十两,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李嬷嬷心里也是冷笑,之前那些厨房管事每月只给十几两银子。那是因为那些个管事都没有福顺媳妇这么能往自己口袋里扒拉钱,她也就没说什么了。这个福顺媳妇一上任那是能捞不能捞的毫不手软,每月从二房三房那里克扣的食材就不知道值多少银子,如今却只想着用十几两打发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当初她也是看着这媳妇是大老爷院子里出来的才允了这个肥差,却不想是个不上道的。
“嬷嬷,这个数是不是多了些?厨房里还没有这个先例。”福顺媳妇挤出个笑脸道。
李嬷嬷眼也不抬道:“厨房里是没有这个先例,厨房的管事之前也没有随意克扣主子们食材的先例。”
福顺媳妇心里一突,有些气短,却也不愿意就这样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李嬷嬷看了眼前的婆媳两人一眼,漫声道:“既然你不能开这个先例,那想必满府之中还是能寻出个能开这先例的人的。出来了这么久,我也该回老夫人那里了,时间久了老夫人该问了。”说着就作势起身。
林嬷嬷立即上前拦住了李嬷嬷,并狠狠瞪了自己媳妇一眼骂道:“也没个眼力劲儿,李嬷嬷是什么人?今儿既然能来这院子是看得起你,也是看着大老爷的面儿。还不快上来赔罪!”
转脸又对着李嬷嬷笑道:“媳妇不懂事儿,您老就原谅则个。这事儿我做主了,就二十两,少一个铜板儿也不行。”
福顺媳妇看了自己的婆婆一眼,想出声反驳,被婆婆那眼风一剜气势立马弱了。磨磨蹭蹭地上前从袖袋里掏出几两银子装进了刚刚被李嬷嬷丢在桌上的荷包中。
林嬷嬷拉着李嬷嬷坐,李嬷嬷也就顺势又坐下了。
“咱们这个岁数按理说不该与这些晚辈计较,若是别人我不理就是了,我也是瞧着她是秋衡院里的人才屡次提携她给她脸面。你要知道我们这些半截身子要进棺材的人还有几天好日子?这以后还不都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现在不好好教导她让她知道轻重,以后怎么上得了台面?”李嬷嬷接过林嬷嬷亲自递上来的荷包,漫声道。
李嬷嬷笑道:“嬷嬷说的是,以后该教训的您还是得教训,等他们成了才也忘不了您的好。”说着又拉顺德媳妇上来赔罪。
顺德媳妇见钱反正已经交了出去,再不愿意也是于事无补,便立马换了一付笑脸上前给李嬷嬷道了个万福,口中称:“晚辈不懂事,多谢嬷嬷提点。”
李嬷嬷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告辞。
这次林嬷嬷也不多留,只道:“嬷嬷事儿忙,那我这儿就不多留了,以免耽误嬷嬷的正事。”
林嬷嬷与顺德媳妇亲自送了李嬷嬷出院子。
眼见着李嬷嬷拐过游廊不见了踪影,顺德媳妇收起了笑,朝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浓痰。
“老不死的东西,仗着自己是老夫人面前得用的还奶了大老爷就作威作福起来,我呸!”
林嬷嬷瞪了自己媳妇一眼:“收起你这副乡里村人的作态!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几两银子就让你沉不住气了,以后还能成什么事?”
顺德媳妇见婆婆发威,立马老实了,只敢嘟囔道:“媳妇是见这老虔婆欺人太甚,气不过。娘你可是当家夫人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儿,这婆子也不卖您面子。”
林嬷嬷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在,便小声叱骂道:“你懂什么?夫人虽说是当了这个家,可凡事还不是要看着那一位的眼色。”她指了指松龄院方向。
“别说是我,就是夫人平时也得卖这婆子几分面子。”
顺德媳妇看了婆婆一眼,便低眉顺眼站在那儿不敢反驳。
林嬷嬷看了自己媳妇一眼道:“再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厨房捞了多少的好处。”
顺德媳妇听到这里抬头想解释,林嬷嬷却罢了罢手道:“别跟我讲一些有的没的,我不找你要银子。我也就顺子一个儿子,有什么不是他的?你好好伺候他,给我生个胖孙子比什么都强。”
顺德媳妇脸一红,想着银子还是会在自己手中握着心里又有些欢喜,便羞羞答答地上前小声道:“媳妇,媳妇省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