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着迷
  • 另类小说下一章:金枝

《嫡谋》作者:面北眉南

【内容介绍】:
前一世,所谓的血脉至亲告诉她,能为家族利益献身是她身为任家女子一生最大的荣耀。
结果她与姐姐反目成仇,让母亲垂泪早逝,累父亲血溅箭下…
重生于幼学之年,她再不是那任人摆布的棋子!
心怀鬼胎的姨娘,狼心狗肺的长辈,咄咄逼人的外敌,朝堂暗处的冷箭…
且看她如何谋算人心,一一揭去他们的画皮,灭之于无形!
所谓荣耀,是守护所爱至亲一生平安顺遂。
所谓荣耀,是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标签:家斗、家长里短、权谋

第1章 归来

承乾十七年的冬天来的要比往年早些。
重阳节才过去几日,靠北的几个州县就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前一日还是气爽天高,这日午时刚至,天际却突然被一片灰中带橙的翻滚幕布所笼罩,短暂的预示过后,密密麻麻的雪花便迫不及待地席卷了整片天地。
不过一夜的功夫,燕州以北地区全都换了装扮,入目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烧了地龙的厢房中,任瑶期闭着眼睛躺在热炕上,压在她身上的被子有些重。
她的额头和脖颈已经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脸颊也被炕上的热度烧得绯红,鼻息间充斥着薄荷脑的味道。
隔着内室厚重的棉布帘子,传来了两个丫鬟小声的交谈声。
“你这花样子真好看,不像是自己描的,哪儿来的?”
“这是我找方姨娘身边的金桔姐姐要的。听说是南边京都里现在最近时兴的花样子,连云阳城里都没有。”
“金桔姐姐?你竟能从她那里要到东西?”
“嘻嘻,我说是帮五小姐绣鞋面用的,她敢不给?”
“你个奸诈丫头,小心五小姐知道了让方姨娘把你拉出去配小厮!”
“好啊你个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这张烂嘴。”
隔着帘子是两个丫鬟围着桌子追打的嬉闹声,桌上的茶具被撞的哗啦一响,声音蓦然一静,只不过顿了片刻就又闹将起来,总算是顾忌到内室的人,响动小了许多。
这时一个严厉的斥呵声突然插了进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的声音。
外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朱嬷嬷赎罪,奴婢”两个小丫鬟急急辩解。
朱嬷嬷却是不耐烦的打断道:“小姐醒了没有?”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还带着些焦躁,虽是这么问着,脚步却是没有停顿地往内室这边来了。
“刚喝了药歇下,想必这会儿正睡得沉呢。”一个丫鬟急急回道,也连忙跟了上来,似是要帮那嬷嬷打起内室的帘子。
“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人进来。”朱嬷嬷止住丫鬟的动作。
“是。”两个丫鬟脚步一顿,利索地退了出去。
任瑶期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没有动,似乎是睡着了。
隔断着内室与明间的棉帘子被掀开了,内室里闷热的空气被搅动,比内室里略凉的风流了进来。
“小姐?小姐快醒醒,小姐”
那人急急往炕边奔了过来,喊了几声见任瑶期没有动静,便伸手过来隔着被褥轻推她的胳膊。
任瑶期终于睁了眼,却有些睡眼朦胧。
“朱嬷嬷?”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在高热的炕上久躺,需时不时进些茶水。
“诶,是奴婢,小姐要不要喝水?”朱嬷嬷那圆圆的脸上立即就挤出了一个笑容,眼中却是有焦急的神色。
任瑶期点了点头。
朱嬷嬷立即走到内室靠北墙放置着一整套粉彩茶壶茶蛊的长条矮几旁,倒了一茶蛊水回来。
她将茶蛊搁在炕几上,再扶了任瑶期坐起身,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将茶蛊端到她唇边喂她。
只是她倾的有些急,任瑶期偏了偏头,茶蛊里的水便滴到了她盖着的棉被上,松花绿的缎面立即就湿了一块。
“咳咳”
朱嬷嬷忙将茶蛊放下,轻拍她的后背:“小姐,您没事吧?”
任瑶期彻底清醒了,她推开了朱嬷嬷的手,斜睨了她一眼:“水是冷的”
朱嬷嬷忙赔笑道:“哟,定是那两个当值的丫鬟耍滑偷懒,忘记换热茶了,老奴等会儿就去教训她们。”
说着朱嬷嬷又将放在旁边的一件夹袄拿了过来,披到任瑶期的肩头,一边道:“小姐,刚刚姨娘接到消息,三太太和三小姐正在回府的路上,虽然大雪来的突然,城外好几条路一夜之间被封,不过有燕北王府的骑卫开路,马车最迟也能在今日傍晚前进城。”
任瑶期身子一顿:“母亲和三姐回来了?”
她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拢在襟口处的手指却是忍不住有些发颤。
朱嬷嬷的语气终于不掩焦急:“是啊,听说还是让燕北王府老王妃的车架护送回来的,昨日上午就从庄子上出发了,府里今日一早才接到消息。小姐,这下可怎么办?”
任瑶期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子里泛起的水光,她将披在身上的夹袄拿下来,想要穿在身上,朱嬷嬷立即上来帮忙,一边还在任瑶期耳边念叨:“也不知道三小姐是使了什么手段说动燕北王老王妃的。五小姐,等三小姐回来,这紫薇院里哪儿还能有您的容身之地?”
任瑶期闻言淡淡瞥了一眼正低着头急急给她扣襟扣的朱嬷嬷,心里却是不由得冷笑,十几年前的任家果然有不少的牛鬼蛇神。
这两日她都冷眼瞧着,想要认真瞧清楚这一张张浓墨重彩的画皮背后的龌蹉。
朱嬷嬷并未察觉任瑶期的异样,帮她扣好了襟扣抬起头接着道:“老太太向来喜欢三小姐多过您,三太太又什么事都依着她,咱们院子里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她说了算,偏偏她又看你不顺眼,处处为难于你,让三太太也跟着不将您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一心只信她的蛊惑”
说到这里,朱嬷嬷拿眼悄悄觑了觑任瑶期,令她意外的是任瑶期只是斜倚在炕头那大红底子方胜纹靠背上静静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如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
任瑶期记得三姐任瑶华是在承乾十六年秋因为推了六弟任益鸿跌入了荷花池,被老太太罚去了庄子上思过。
她们的母亲,任家三夫人去找老太太求情被拒之院外,最后便陪着三姐去了庄子上,九岁的她被留在了任家。
母亲李氏,是个胆小懦弱的女子。
李氏的懦弱不仅仅来源于她幼时颠沛流离的经历。
她庆隆四十七年嫁入任家,头两年无所出,第三年产下一女却在百日内夭折,第五年又生下一女。
这时候任家老太太对李氏已经十分不满,好在李氏在生下次女第二年又有了身孕。
只可惜李氏命中无子,第三胎生的竟然还是女儿,这就是任家五小姐任瑶期。
任家老太太因此对李氏彻底冷了脸,在任瑶期出生三日之后就做主为任家三爷纳了自己娘家妹子的一个庶女为贵妾。
贵妾方氏,进门半年便有了身孕,怀胎十月产下一对龙凤胎,奠定了自己在任家的地位。
而任瑶期的出生不仅让自己的母亲在任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更是一个让祖母厌恶的存在。
李氏从初怀上任瑶期开始,任老太太就对她这一胎满抱希望。她找得道高僧算过命,也找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摸过胎,甚至还找巫师卜过卦,那些人众口一致的说这一胎是个男胎,所以任老太太也坚信媳妇的第三胎怀的是个儿子。
于是等任瑶期出生后,任老太太便认定新出生的孙女是个妖孽,将自己原本的孙子的位置给挤走了,对她喜欢不起来。
倒是同为李氏所出的三小姐任瑶华,因为长得肖似年轻时候的任老太太,又伶俐聪慧,因而得到了老太太的另眼相待。
“五小姐?”朱嬷嬷见任瑶期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她是犯了困,便试着轻轻推了推任瑶期,想着要不要再给灌一杯冷水下去。
任瑶期扫了一眼朱嬷嬷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朱嬷嬷身子一僵,掩饰性的抬起了那只手抚了抚鬓,一面笑道:“小姐,方姨娘说小姐您的病已经大有起色,还用原来的药方的话担心药效过于烈性,说晚些时候就请大夫进府重新给您把脉开方。”
任瑶期“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朱嬷嬷却是在心中暗自嘀咕,怎么这两日五小姐瞧着有些不同了?不过是个才满十岁的孩子罢了,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偶尔流露出来的神色却让人觉得渗得慌?
对身边这些婆子丫鬟们,任瑶期大都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她们在她身边伺候的时间并不长,过后不久就会被打发出去。
这个朱嬷嬷她倒是还记得,在她当年的印象里朱嬷嬷似乎是个很和善很贴心的婆子,会给她出谋划则,算是她的心腹。
她记得自己甚至为了这朱嬷嬷跟三姐任瑶华吵了一架,最后还差点打起来。
可是以她如今的阅历来看,却不觉得这个朱嬷嬷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她伺候她不够上心,对她院子里的丫鬟疏于管教,言词之间看似全是为她这个主子打算,实则却是处处挑破她与任瑶华的关系。
任瑶华性子霸道刚烈,幼时的她则倔强任性,这样的两个人在有心之人的教唆挑拨之下,紫薇院哪里还能得安宁?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允许那些人利用她们姐妹之间的龃龉来做文章,算计她们。
爹爹…母亲…
任瑶期在心中喃喃念道,这一世,你们定都要长命百岁才好。

第2章 猫腻

正当这时,外头又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帘子被掀开了。
一个身穿深绿色缎面袄,石青色棉裙的清秀丫鬟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便急急道:“朱嬷嬷,三太太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大太太正安排了人去二门迎接,姨娘让您赶紧的安排人将紫薇院的正房和大小姐的东厢给收拾出来,地龙都给烧热了。另外看看那被褥垫子有没有受潮,若是不能用就赶早的换下来。”
朱嬷嬷原本是坐在炕前的小杌子上,在听到这年轻丫鬟说话的时候早已经慌张的跳了起来,连那张小杌子也被她的动作给带到了,发出一声闷响:“什么?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要傍晚才到的吗?这才晌午刚过。”
“哎呀,您现在还问这些做什么?横竖人已经快到了,您就赶紧的吧。”说完就又转身匆匆跑走了。
朱嬷嬷急的在屋子里乱转了两圈,终于还是跺了跺脚转头对任瑶期交待了一句:“奴婢先下去安排去了。”
朱嬷嬷掀帘子走了,屋子里瞬间便安静下来。
任瑶期偏头看着窗外,眸子清亮若水。
可能是因为下雪的关系,隔着厚厚的玻璃纸只看到外头灰蒙蒙的一片,虽说是午时刚过,却像是天刚亮的时候。
任瑶期静静坐在炕头,等着外头的动静,母亲回来定会先去老太太的院子问安,然后才能回紫薇院。
之前被朱嬷嬷遣走的那两个小丫鬟这时候回来了。
“雪梨,你看见没有?燕北王府的那些侍卫大哥真是个顶个儿的高大勇猛,比咱们外院的那几个护卫大哥都要威风,可惜一个个的都板着脸,连四小姐身边的寒露走到他们面前都没能让他们抬一下眼。”
“呀,我去的时候燕北王府的人已经走了。那你有没有见到老王妃啊?听说她是先皇的女儿,是个公主。”
“王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进咱们府里来?她只是派人将三太太和三小姐送进府里罢了。不过这女人啊身份再高贵不会生儿子也什么都白搭,就算是公主也得给别的女人让路。”
“这皇帝的女儿总会不同吧?”
“有什么不同的?现任燕北王可不是从这位公主肚子里爬出来的,是那位云太夫人的儿子。公主生不出儿子,就跟老天爷不下雨,当家的不说理一样,能有什么法子?”
“也有些道理。我们还是别议论这些了,否则让朱嬷嬷进来看到又要责骂了。”
“放心吧,我之前瞧见朱嬷嬷正领着人打扫正房呢,哪里有空来管我们?再说了,朱嬷嬷也不过是训斥一番罢了,若是犯到三太太身边的那位周嬷嬷手里,那才是真的完了。”
“呀,那现在三太太回来了,这紫薇院不还是得周嬷嬷拿主意?那我们”
“不会吧?我们又不是三太太的人,我们和朱嬷嬷都是方姨娘给五小姐的。”
“可是”
“嘘——有人来了。”
外头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安静的园子里突然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任瑶期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子外面有人影走过,似是往正房方向去了。
“三太太和三小姐去了老太太那里,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回紫薇院来了,你们动作麻溜儿些,看看哪些东西缺了的立即去回了大太太。”
可是任瑶期等了半日,也没有人回来,倒是外头来来往往回话,搬东西的声响依旧嘈杂,任瑶期之前用的药里有安神的药物,等到后来竟支撑不住睡着了,只是心中依旧还是有惦记,掌灯时分便又醒了来。
她感觉到自己床边坐了一个人,便立即睁开了眼。
屋子中央的桌子上已经点起了一对烛台,烧了大约一寸的样子,甫一睁眼那昏黄的光线刺得她眼睛有些不舒服,她不由得偏了偏头。
“瑶期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让任瑶期一愣。
那人似是注意到她的不适,起身去将烛台移到了西面的矮几上,才又走了回来。
“现在好些了么?”
任瑶期点了点头,对眼前的女子道:“姨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虽然有些背光,她还是清楚了旁边的女子,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绣兰草缎面的狐皮袄子,白色的挑线裙,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堕马髻,只插了一对式样别致的金簪。
珍珠耳坠在她耳下轻轻晃动,在莹白的侧脸上投下了小小一条阴影,瞧着有一种别样的婉约细腻。
这是方姨娘,江南女子。她的言行举止总是优雅温柔,似是古画上走出来的仕女。
任府上下都说她不仅人长得美,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紫薇院里曾有几个半大的丫鬟暗地里学方姨娘说话走路,被三姐任瑶华撞见了,三姐便命周嬷嬷找人用竹篾片将她们狠狠的抽了一顿,抽的小腿和脚背血肉模糊后关进了柴房。
因正当盛夏,关了三日后几个丫鬟膝盖以下都长了蛆。
在母亲和任瑶华去庄子上的这一年,老太太将紫薇院连同她一起交给了方姨娘照料。
在前一世的印象里,这位方姨娘似乎对她百依百顺,极为照顾,甚至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九妹妹任瑶英也因此而嫉恨于她。
“刚来不久,我瞧着你出了一身的汗,很热么?”微凉的手掌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任瑶期没有动:“嗯。”
方姨娘轻叹:“热你怎么不说?你刚病那会儿一直喊冷,盖了三层被子还冷得直打颤,我才让人将你移到炕上的。现在你不怕冷了,应当是病快好了。等会儿我让人将床收拾好了,今晚还是睡到床上去吧,也宽敞些。”
任瑶期点了点头。
方姨娘看了她一会儿,斟酌着道:“瑶期,你母亲和三姐回来了,以后这院子里的事情姨娘怕是再插不上手了,你以后就多顺着你三姐一些。她气性高,又讨长辈们欢心,你若还是处处与她拧着干,吃亏的还是你。至于夫人那里…其实也不能怨夫人,你知道你出生那会儿…总之,夫人她不是不看重你的,毕竟你也是她的女儿,只是三小姐是长女,夫人难免会仰仗她多一些。”
方姨娘柔声细语的劝着,她的声音缓缓的,虽然说的是北方话,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些南边的口音,软糯悦耳。
任瑶期努力想象若是依着自己幼时的脾气,听着这番话会是如何的反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方姨娘见她不说话,伸手替她整了整被子,又道:“等过几日身子好些了就去看看太太和三小姐吧。我刚探着你额头还烫着,夫人和三小姐那边车马劳顿才将将安顿,今日你就先歇着。我去吩咐人来给你换床铺?”
母亲和三姐已经回了院子?任瑶期点了点头。
方姨娘便起身出去了,帘子外头传来了她低柔的吩咐声。
过了一会儿,两个丫鬟便抱着被褥进来了,走到北面的那张架子床旁开始铺床。
那架子床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睡过人了,原本是有些潮的,好在屋子里烧了地龙,新换上的被褥也是干爽的。虽是如此,可是比起那热炕来,还是要冰冷不少。
身体先热而发汗,乍然又遇冷收汗,其实是极容易着凉的,不知道方姨娘知不知晓。
任瑶期让那个叫青梅的小丫鬟去弄了几个小手炉来,放进了被窝里捂着,又让她们去拿一套干尽的贴身衣裳,先去熏炉上烘热了。
青梅与另一个丫鬟雪梨小声嘀咕:“先是嫌热,这会儿又怕冷,五小姐与三小姐果真是亲姐妹,都惯会折腾人。”
“嘘——以后这话可千万别说了,东厢的回来了”
任瑶期没有听到丫鬟们的抱怨,等床上捂热乎了,她让丫鬟伺候她换了贴身的衣裳,扶着去睡了床。
被小炉子捂了这许久,床上的热度与炕上的温度相差无几。
才躺下不久,就有人端着药碗进来了。
“五小姐,该喝药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小声唤道。
任瑶期睁眼,便看到了之前来找朱嬷嬷的那个身穿深绿色缎面袄,石青色棉裙的清秀女子,她是方姨娘身边的一个叫金桔的大丫鬟。
“不是说要换方子吗?”任瑶期被金桔扶着坐在了床头,看了那药碗一眼。
金桔脸上带着笑:“吃了这一剂再换。姨娘原本请了大夫来,半路被周嬷嬷拦下去看三夫人和三小姐了。大夫去老太太那里回了话后却被管事给送走了。姨娘说明日再去给您请大夫来。”
“母亲她生病了?”
金桔闻言看了任瑶期一眼,笑道:“三夫人与三小姐赶了一日的路,外头又是冰天雪地的,想是担心受风寒吧。五小姐,药要凉了,快些喝了吧?”
药碗凑到了她嘴边,任瑶期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这不是她之前吃的药方。
之前吃的那方子虽然不温不火,却也是对症的,这碗药却是改了好几味药材。
她离开任家后曾跟着裴先生读了不少的书,史书兵法这些不说,律法星相堪舆佛经这些都有涉猎,药典更是背熟了的。
世生万物皆是相生相克,药草性分阴阳平,疾病又分寒热湿燥。
对症下药不仅需要清楚药物的归劲走势、升降、浮沉,互相配伍,还需知道五行生克,七情和合。
而相恶,相反,都是用药大忌。
比如,她原来吃的药方中有一味乌头,乃药中下品,有毒。不过制成成药之后配伍得当,也可成为良药。今日这碗药里除了有乌头,还有一味半夏。分开用都是无碍的,用到一起却是犯了药性相恶之大忌。
除此之外还有几味药材配伍的也极为不妥,所以这药她若是喝了,虽不至于立即就伤了身体的根本,只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病又要拖延个几日了。

第3章 姐姐

她依稀想起上一世母亲和三姐回来的时候,她因为病情加重,没有及时去给母亲请安,却在几日后父亲回府时,穿戴着父亲给她从京都带回来的衣裳首饰出门见客。
三姐任瑶华因此而愈加看她不顺眼。
任瑶华恨她没有将母亲放在心上,薄情寡义。
她也怨母亲待姐姐比待她好上千百倍,愿意陪着姐姐去庄子上吃苦,却将她一人留在府里让姨娘照看,连她重病都不曾派人来瞧她,还将过来给她看病的大夫打发去了什么毛病也没有的三姐那里。
任瑶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过往却又渐渐清晰起来。这时候再来看当年那些事情,她自然瞧出了当中的猫腻。
有人在暗处捣鬼,处处挑拨她与任瑶华的关系。
“五小姐?再不喝的话,药就要凉了。”金桔见她瞧着药碗皱眉,忙陪着笑脸催促道。
任瑶期皱着眉头接过了药碗,凑到唇边。金桔见她肯喝,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任瑶期却是将药碗又移开了,眉头皱得更紧:“我怎么觉着今日的药瞧着更苦了些?”
金桔心中一跳,眼睛往那药碗中一扫,强笑道:“怎么会?小姐您都还没入口”
任瑶期用眼角斜了她一眼,傲慢道:“本小姐久病成医,一闻就知道今日的药苦了!”
“这”
金桔强忍着脾气挤出一个笑脸,想要继续劝,任瑶期又道:“你去找方姨娘要一碟乌梅丝儿来,就是那种用薄荷叶和蜂蜜一起腌制,上面还洒了雪糖的。”
金桔嘴角抽了抽,原来今日这么难说话是因为贪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起身道:“奴婢这就去。”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任瑶期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内室,便收起了脸上的矜傲之色,披上厚厚的棉袄下了床,端着药碗走到了内室的那架屏风后面,将药倒在了恭桶里。
之后又回到了床上倚坐好了,想了想又将那碗里还剩下的几滴药汁点了些沾在自己的唇角处。
金桔很快就回来了,进来看见药碗空了不由得一愣,任瑶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去了这么会儿!想要苦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