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扁扁嘴,却忍住没有哭。“刚才我还在和奶奶一起看烟花的,可是一转眼奶奶就不见了。”
陆知处摸摸她的头,“那你也不该乱跑,这种地方很容易遇到坏人的。”
小女孩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叔叔也是坏人吗?”
“你说呢?”
“不是!”可爱的小脸露出天真笑容,“叔叔的声音就像爸爸一样好听,所以叔叔不是坏人!”
真会说话的小鬼,小小年纪嘴就这样甜,长大了还得了?
失笑地轻叩她的额头,“想找奶奶吗?”
“想!”小脑袋重重地点下,两条辫子随着头颅的晃动一跳一跳,很是逗人。
“你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吗?”要一个眼盲的孩子描绘出亲人的模样显然有些困难,如果知道穿着衣物就比较好办了。
“唔……”小女孩苦恼地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连衣服特征也不知道吗,陆知处苦笑了一下,转头望向钟旻,他们是不是摊上一个大麻烦了?
“去问问管理处吧。”闲闲倚在树干上的钟旻开口道。
小女孩吓了一跳,身体马上缩到陆知处后面,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表达了无言的信任。
陆知处啼笑皆非,他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也这么相信他。“别怕,他是我的朋友。”
“哦,”她闻言有些放松下来,漾出两个深深酒窝的笑容。“我叫任星,大家都叫我星星,叔叔你们呢?”
“我姓陆,他姓钟。”
“陆叔叔,钟叔叔!”小女孩从善如流,敏锐得实在不像一个六七岁小孩该有的反应。
管理处说没有人来报失,他们只好带着叫星星的小女孩四处逛,所幸她口齿伶俐又可爱得很,根本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陆叔叔,你们为什么也会来游乐场呢,这里不是小孩子才能来的地方吗?”天真无邪的脸庞仰起,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这孩子的举动总会让人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一点。
“……”双眼瞟过另一个人,陆知处微微一笑,“你奶奶不也可以来?”
“那不一样嘛,”小女孩闻言嘟起嘴巴,她已经跟他们混得很熟了。“奶奶是带我来的,叔叔你们也带小孩来吗?”
真是穷追不舍见缝插针,陆知处揉揉她的头发。“你很适合去做律师。”
星星兴奋起来,“我爸爸也是律师哦,我最喜欢的就是律师了!”
陆知处莞尔。“那你长大就可以和他一样做个律师了。”
小女骇立刻沉默下来,双手不安地绞着手帕,很小声地补充道:“可是……我爸爸已经死了。”
片刻的哑然之后,陆知处摸摸她的头发。“那你妈妈呢?”
“我只有奶奶……”星星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琉璃般的眼珠微微濡湿,却强忍着的模样令人怜惜。“而且我看不见,奶奶说看不见的孩子没法当律师。”
“你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的,从以前就这样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摔了以后才会的。”
在哪里摔的,怎么摔的,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可能记得那么多,陆知处也没多问。“你的眼睛肯定会治得好的。”
他笃定的语气让星星禁不住追问:“真的吗?”
“当然了,那边有投环的游戏,想过去看看吗,顺便可以等你奶奶来找你。”
“嗯!”小孩子的注意力果然可以轻易地被转移,小脸上绽放出企盼的光彩。她不是容易遗忘,只是过早的懂事让她习惯将快乐表现出来,而不愿将悲伤感染别人,星星拖着钟旻和陆知处的手,蹦蹦跳跳地走。
陆知处不用说,钟旻被她这样拉着走,脸上也没有平日与对手交锋的狠辣,看着这两高一矮牵手并行,他心中甚至有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但并不令人厌恶。
三人买了十个环,陆知处问她:“这里有很多玩具,你喜欢什么?”
星星虽然看不见,但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加油吆喝依旧显得很兴奋,也暂时忘记了与亲人失散的惊惶。
“有没有热水袋?”
“唔,有。”
“有没有绒毛公仔?”
“有。”
“我可以要两个吗?”她仰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当然,但你要热水袋干什么?”陆知处有些奇怪,女孩子要绒毛公仔还可以理解,但热水袋于她又有什么用处?
“奶奶的腿不好,下雨天就会疼,医生伯伯说要有个热水袋敷着就会好很多的。”稚嫩的声音认真答道,灯光下的脸就像水晶娃娃般剔透可爱。
陆知处无言地摸着她的头。
热水袋离得比较近,并不难投,但放置在最后的绒毛公仔就有些困难了,小小的环要套中它前面那个小小的标签,他出门在外没有戴眼镜的习惯,加上夜晚光线不佳,连投了几次都不中。
“我来吧。”钟旻突然出声,接过他手中的环,微微眯眼,手腕一动,环脱手而出,正中标签,陆知处好象看到摊主的脸色那一瞬间青了一下。
“投中了。”他笑着对星星说,小女孩高兴得几乎跳起来。
“陆叔叔好厉害,钟叔叔也好厉害!”
“小马屁精!”轻拧一下她的鼻子,笑看着钟旻将一只半人大的泰迪熊提来塞入她怀里,柔软顺滑的绒毛让星星忍不住拿脸蹭了又蹭,一脸快乐满足。
“嘻!陆叔叔你要不要也抱抱看,小熊软软的很舒服哦!”
“不用了!”陆知处拒绝得有点太快了,他可以想象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只毛公仔的模样会有多可笑,更何况……
“你陆叔叔他对绒毛过敏,所以很害怕抱这种东西的。”钟旻已早一步揭示了答案,早在刚才陆知处看见自己提着它时他就注意到那细微的异样了,果不其然,那人脸上一掠而过的僵硬让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星星不信地瞪大眼,拍拍公仔的脑袋。“陆叔叔害怕它?”
陆知处咳了一下,没作声。
小女孩恶作剧的心顿起,冷不防将毛公仔塞往他的方向,手扑了个空,不难想象到这个陆叔叔脸色剧变连忙后退的模样,不由咯咯直笑,一旁的钟旻也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三人组合充斥着莫名和谐,谁能相信他们不过是偶遇而已,或者世上本来就有一见如故四个字,连素来矜傲的钟大少爷也愿意放下身段陪她玩耍。
“星星!”
声音远远传来,却让她立时竖起耳朵,惊喜地大声回应。“奶奶!”
“星星!”一个老人循着声源拨开人群朝这边疾步而来,失而复得的孙女让她激动地上前抱个满怀,语带埋怨。“奶奶到处都找不到你,差点急死了!”
“我也在找奶奶,刚才是陆叔叔和钟叔叔帮我找的,奶奶你看,这个热水袋送给你哦!”小女孩急着献宝,但陌生的名字让老人不由提起防备,然而抬眼所及两名如此出色的男子令她几乎是立刻打消了疑虑。
“是两位照顾星星的吗?真是太感谢了。”
“不客气,”陆知处摸摸小女孩的头,“她很可爱,也很懂事。”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让人恨不得疼入骨头里去。”老人感慨地点头,对刚才祖孙离散犹心有余悸,遍寻不着的焦急让她差点心脏病发。
“陆叔叔,奶奶找到了,我要走了。”不说人家找到她,却说是她找到别人,童真话语令人忍俊,星星不掩依依惜别的神色。
“好,”陆知处蹲下身体与她平视,“你的眼睛需要去看医生,如果有苦难就来找我,知道吗?”
“哦,”星星乖巧地任陆知处将名片塞入她手里,“叔叔你是做什么的?”
陆知处一笑,“也可以算律师吧。”
这个答案令她惊喜非常。“我就知道你和爸爸一样厉害!”小女孩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献上一记香吻。“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像你和爸爸一样做个厉害的律师!”
“你一定可以的。”他微笑着接受这小小的飞来艳福。
“星星这么不公平?”钟旻似笑非笑地调侃。
“钟叔叔当然也有份!”小星星如法炮制,热情地将口水印在他脸上。
“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想日后方便的话去探望星星。”陆知处对老人道。
“啊,当然可以。”老人回过神点点头,她没想到小星星会跟两个陌生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如此熟稔。想来也是,见过星星的人没有不为她的懂事可爱而喜欢的,只除了她的母亲,唉……
“你们住在G市?”陆知处有点意外地看着地址。
老人点头,“这次我是带星星来香港玩的。”
她的话语未竟,似有难言之隐,陆知处也不多问,只朝星星道:“和奶奶走吧。”
“陆叔叔再见,钟叔叔再见!”
“会再见的。”陆知处摸摸她的头,笑着如是说。
几天后,两人风光归来,正好赶上当天下午的宋氏股东大会。
相较于宋氏的颓势,荣华上下和远在香港的老板合作无间刚打赢了一场仗,人心大振,自不待言。
在那之前,宋氏经过数代的积累,在G市乃至在全国的实力雄厚都是有目共睹的,可惜独独坏在宋泽彬手上,本来尚有喘息转圜的余地,却被他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作风毁于一旦。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商界小小震动了一下,至于媒体,更是嗅准了气息早早等候在宋氏商业大楼外,因为下午,这栋大楼就将易主了。
历来商场风云,成王败寇,不过一夕之间。
换作几个月前,也就是钟京平坐镇荣华的时候,宋泽彬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如此一天。
坐在原本属于宋氏的产业里,却要听凭别人处置,这种感觉任谁都不会太好受。
“宋先生,你现在依然是这里的股东,你可以选择继续持有你手头剩余的股份,又或者将它转让给我们。”
陆知处平缓的声音没有夹杂私人感情,他只是依照程序告知一声,然而听在宋泽彬耳中却是那么刺耳。
但他忍住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只会增加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自己不会连这么一点自制都没有。
只是实在不甘心!
拳头在桌子底下握得死紧,代表着他对正坐在他平时坐的那个位置上的钟旻的怨恨,当然也包括钟旻旁边的那个人,陆知处。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到那10%的股份的?”
那个据说有恩于他祖父的老头手里那10%的股份一直让他如芒在背,然而无论他用什么手段,那老头就是不肯将股份还给他,故此他还不惜要董事会在公司章程里加上那么一条:凡公司内部股权转让无论多寡都无须通过董事会而直接私下转让亦可。
但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条规矩最终却是便宜了钟旻他们。
陆知处当然也明白他的想法,早在对宋氏下手之时就了解到它的公司章程里还有这么一条,这无疑是意外之喜,也平白让他们少了许多阻力。
“对于这个,我想宋先生并不需要了解,毕竟结果才是最重要的。”钟旻慢条斯理地纠正,那种漫不经心的矜傲是激怒敌人最好的武器。
宋泽彬被他这么一堵,脸色青白一阵,怒火更甚,却竭力压制住,使得过多的肉在脸庞上微微抖动着,扭曲了一下,他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但我不会出让我手中的股份的,我还是宋氏的股东!”
这回钟旻没有反驳,既然结局已不可逆转,让对方逞逞口舌之快也无妨。
虽然并购了宋氏,但他并不准备将其易名,名义上宋氏和荣华依旧是两个独立的企业,但以后无疑如虎添翼。
秘书翻开文件,开始公布荣华入主之后政策实施的主要方向,除了企业总裁这个位置易主之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以强硬之姿空降到这里,钟旻很明白初来乍到不宜有过大举动以免人心浮动,这也由于他对企业内部还不甚了解,哪些人可以留可以用,哪些却必须裁掉,这都需要时间来慢慢调整。
等秘书念完,听到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什么损害,除了宋泽彬,几乎其他的股东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个社会是很讲究现实的,谁都看得出宋泽彬大势已去,只要自身利益不被剥夺,即使换个上位者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同,甚至由于之前宋泽彬过于独断专行,已引起部分人不满,这次宋氏易主,每个人都希望钟旻能给大家带来更大的好处。
钟旻道:“如果大家对这次安排有异议的话可以提出来。”
没人开口。
“慢着,”宋泽彬突然出声,眼珠在冷硬的表情上转了一转,“刚才钟先生对于人事调动的那第一项可否再重复一遍?”
钟旻微抬下颌,秘书会意,翻开文件又念了一遍。
“将任命陆知处为宋氏的副总裁。”
“宋先生觉得有何不妥?”钟旻双手交握,无比优雅。
“当然不妥!”宋泽彬冷笑一声,目光环视四周一遍,似要吊起众人胃口,良久才缓缓续道,“一个杀人犯怎么能做宋氏的副总裁?”
第30章
一语惊四座,几乎人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惟独陆知处和钟旻两人,一个面沉若水,文风不动,一个面无表情,波澜不兴。
眼见当事人没有丝毫慌张神色,宋泽彬心中不由也惊疑了片刻,几乎要怀疑自己得到的情报,然而他随即又镇定下来,暗自冷笑一声。
反正他现在虎落平阳,并不在乎这两人会怎样对付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逼迫他把手中握有的宋氏股权让出来罢了,但对于陆知处呢,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此时春风得意,想必更害怕下一刻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感觉,而钟旻也会因此而少了一只左臂右膀。
钟旻嘴角噙着一抹微微冷笑,既然他要撞上枪口来,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了。“你有什么证据?”
被他一问,宋泽彬稍稍一滞,昨晚有个人打匿名电话给他告知这个消息,自己还将信将疑,本想进一步调查之后再作决定,没想到刚才钟旻欺人太甚,才让他脱口而出,显然现在已势成骑虎。
“要证据的话,去查阅有关部门的文件不就得了,我想说的是,让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甚至极度危险的人物来做宋氏的副总裁,除了不能服众之外,连宋氏的声誉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查阅?”钟旻的表情无疑是极端讽刺的,那种怀疑对方智商的轻蔑眼神让宋泽彬差点就要按捺不住暴跳如雷,“就为了你一句胡乱揣测的话,董事会要去查阅一个人的过往,若证实是假的,你准备承担什么责任,毁谤罪吗?还有,说到品行不端,我倒是很想知道宋氏之前那些帐目是谁对的?”
他从摆在桌上的文件里抽出一份丢至宋泽彬面前,“听说税务局最近正在严打,如果这份偷税漏税的证据交上去,我想他们应该很乐意接受的,到时候监狱的滋味究竟如何,只怕就得由你来告诉我们了。”
会议室里窃窃私语之声顿起。
股东们无疑对宋泽彬之前的行为是毫不知情的,因为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可以让多余的一大笔钱中饱私囊,这个消息一旦引起税务局的注意,恐怕宋泽彬的下半辈子真要如钟旻所说在监狱度过了。
宋泽彬不顾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目光,颤巍巍地翻开那份文件,半晌,脸色终于由红转白,渐至死灰,身躯蓦地颓然倒在椅背上,说不出半句话。
帐目做得再完美,也会有一丝蛛丝马迹可寻。
宋泽彬这才明白钟旻他们早已把炸弹放置在他面前,而他自己还亲手去点燃它,此刻他终于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等人陆续走光,会议室只剩他和钟旻三人,宋泽彬抹了把脸,勉强振作起精神。“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不会起诉我,我可以出让手中的股份。”
钟旻挑了挑眉,“我已经掌握了宋氏,即便你是第二大股东,也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筹码?”
“那你想怎么样?”宋泽彬死死盯住钟旻,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我可以让你继续待在宋氏。”钟旻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宋泽彬大吃一惊,不由得他不狐疑丛生,钟旻竟不趁此机会赶尽杀绝?“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钟旻浅淡地笑,那种优雅的矜持无疑是很吸引人的。“我要你手中那股份的三分之一。”
宋泽彬怔了一怔,只是三分之一而已?他以为钟旻会说全部的。
似乎看出他的怀疑,陆知处在一旁道:“如果你答应以后安分收己当你的宋氏股东不再多生是非的话,我们可以保证你得到你应有的。”
这句话如同本已认定自己将要溺死的人在茫茫大海中发现一丝生存的希望一般,但生性多疑的宋泽彬犹不相信会这么简单。“就这样而已?”
“你不喜欢?”陆知处看出他的想法,“钟京平那边自保不及,当然更不会去帮你,除了与我们合作,你毫无选择。”
宋泽彬知道他说得没错,人情凉薄,一朝风雨之后,谁还会管你落魄凋零,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现在全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垂头丧气,对方早已将一切算好,自己还能怎么样?
陆知处道:“配合我们在宋氏的措施政策对你来说只好不坏,毕竟你也不想看着自己父辈打下来的基业在你这一辈毁掉吧。”
宋泽彬已无翻身之能,宋氏也落入钟旻之手,再从他那里拿下三分之一股份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商场上虽然手段要足够狠,但同时也要尽量利用每个人的长处,宋泽彬虽然这次大败而归,但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的人脉和对宋氏的熟稔依然很有用处。
这些事情,钟旻未必看得一清二楚,而陆知处旁观者清,又以律师特有的犀利眼光来分析每一件事情,也因此他和钟旻才能配合得如此游刃有余,外界惊叹于他们的合作无间,即使不知道他们之间更深一层的暧昧,也会为两人的默契而艳羡。
宋泽彬沉默半晌,内心激烈渐趋平静。“我答应。”
他不是愚蠢之极的人,至少还知道如果再一意孤行,只怕最后连一分钱都得不到。
“还有一件事,”他欲言又止,仿佛在斟酌,经过方才巨变,宋泽彬似乎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杀人犯的事,是有人告诉我的。”
那边两人相视一眼,钟旻问道:“谁?”
“是个匿名电话,声音也经过处理了,他说得信誓旦旦,还要我去查证,不然我也不会……”话语戛然而止,他没有说下去,但示好的意思已明白无误地表露出来,这样一来,这两人就不会迁怒到他头上。
陆知处轻轻皱眉,似乎陷入思索之中,连宋泽彬离开都不知道,直至钟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想什么?”他凝神苦思的模样有种毫无防备的松懈,连钟旻也从没见过他出现如此近似于苦恼的神色,他不认为他是在思考那个匿名电话的主人是谁。
“我在过滤最有可能打那个电话的人的名单,只是我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针对我个人,还是针对荣华的?”
钟旻沉声道:“针对你,也就是针对荣华。”
陆知处看了他一眼,沉吟道:“如果对方不善罢甘休,只怕会给荣华带来不小的麻烦。”
钟旻挑眉,似笑非笑,几近试探。“那你要我怎么做?”
回答他的是暂时的静默,片刻之后,那人抬起头,一字一顿。“弃、卒、保、车。”
仿佛被他目光中那种奇异的坚定震住,钟旻没想到他真的不惜说出这么决绝不给自己半点后路的话,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你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自从陆知处加入荣华之后,他就用尽手段将他以前的档案消去了,之前钟老爷子神通广大能够挖出来并不稀奇,他也必定不会到处宣扬,但还有其他人会以此相要挟,这就引人深思了。
他没有正面答复自己,陆知处也不再追问,刚才沉重窒闷的话题仿佛风过水面,弹指无痕。
“初出道时,接过几桩案子,自然也得罪过人,但一切随着我入狱这些年已被隐没得差不多了,对方想下手的话应该不会等到现在。”
陆知处的话显得轻描淡写,但钟旻曾经去查过,陆口中所谓的几桩案子中就包括亲手把几个市长级的贪官送入监牢,替一个本被判死刑的犯人翻案,令他无罪释放,单这两件官司就闹得满城风雨,也令他万众瞩目了,初出茅庐就有这样的成就固然让人欣羡,但同时也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何况他心知以这人的性格,刚做律师那会必定是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的,这足以引来有心人的妒忌和陷害。若不是因为当年那件事而入狱,陆知处的成绩必定不止于此,但也因为这样的历练,使他变得像现在更为成熟稳重,思虑周到。
“真想看看你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这样想,不自觉便脱口而出。
陆知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倒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学法律的人骨子里总会有种自以为是的正义感,不撞南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