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点小法术,他不会记得我向他问过话的事情。”周印不善应付妇道人家,也有点不耐烦了,面上依然不显,只道:“对方既抓了人,想必是要问话的,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我会去救人的。”
曹氏听他这么说,总算有点安心,连连点头:“幸好有你在,要不我与贞怜也不知如何是好。”又唏嘘道:“只可惜当年你哥哥被送去不同的地方学仙法,如今音信全无,他要是知道你爹娘的事情,还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
脑海里闪过那个成天跟在他后面喊宝儿的身影,周印没有说话。
周大郎十多年没有音讯,兴许是一直在门派苦修,不得返家,又或许曾经回来过,只不过没有与他们碰上面,更有可能的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自古修真之路难如登天,除了修炼路上的种种障碍,还要面对同道的算计,弱肉强食的危险,凡人只能瞧见他们的光鲜,却永远想象不到光鲜底下的残酷。
这天晚上周印依然是以打坐代替睡眠,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股焦躁,全然没了以往的平静心境。
他睁开眼,妖兽蛋也在他旁边滚来滚去,却不同于以往想要引起他注意的那种撒娇耍赖,看起来很不舒服。
周印将手覆上去。
蛋的表层比平日都要滚烫,周印略带冰凉的手似乎让它觉得异常舒服,热度稍稍消退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有一些而已,到了下半夜,温度越来越高,简直像要起火一般。
这是要破壳了?
周印微微皱眉,手没有挪开。
纵然上面的温度已经十分惊人。
夜色渐深,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
蛋壳的颜色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原本的灰黑色,仿佛是被灼热般,正一点点消褪,变浅。
里面的生命似乎被这股高温烤得奄奄一息,全没了平日的闹腾,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才是最艰苦的,却也是孵化前的关键时刻,曾经有不少妖兽耐不住这种折磨,还没破壳就夭折在里面,彻底没有看见这个世界的机会。
但周印并没有安慰它。
“你若熬不过这关,不如趁早夭折了好,否则以后也只能成为弱者。”
曾经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也是这么踏上修仙的世界,无数次徘徊在生死关头,无数次算计与被算计,无数次面临几乎没有胜算的绝境,如果不是他心如磐石,早已粉身碎骨,不知消亡在哪个角落,更不可能保留一缕神魂,来说这一番话。
他看中的人也好妖兽也罢,只能是强者,并非生来就要逆天,而是无论面对何种境况,都能想办法存活下去。
妖兽蛋动了动,仿佛听到他的话,慢慢地,温度消退下来。
周印眉间缓和下来,正想伸手将它拿起。
却听屋外传来一个极细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夜空。
“乖乖待着。”他把蛋塞到被窝里,下了一层结界,起身打开窗户。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东边一闪而过,接着传来一阵铃声,悦耳璁珑。
周印心头一凛,忙封闭听觉,但铃音依旧通过其他五识丝丝缕缕传了进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铃声没什么特别,但是对修真者却无异于魔音。
铃声的来源必然是件高阶法宝,能够迷惑心神,让人丧失理智,效果也因人而异,若是一个元婴期高手使用此铃,只怕方圆数里之内,修为低于他的修真者都会七窍流血。
但现在那人显然功力还没到那境地。
恰在此时,又想起一阵铃声。
却与先前的靡靡之音不同,如黄钟大吕,庄严曼妙,顿时将那股魔音压了下去,令人耳目为之一清。
这是双方在斗法了。
“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也敢单枪匹马来追本座,真是好胆子!”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就在季府的隔壁屋顶。
四下寂静,寻常人家一听这动静,就知道说话的不是普通人,也早早闭了门户,哪里还敢出去瞧热闹。
“你胆子也不小,竟敢来偷袭平南军大营,莫非是奉了你们家姚大人之命?哼,没想到万山门堂堂大宗,还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听到姚大人和平南军,周印心念一动,隐约浮现出一条模糊的线索。
先前那阴沉的声音冷笑道:“本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区区一个凡人还不配对本座指手画脚,今日你若没命回去,九泉之下记得跟阎王好好忏悔,没那点斤两,就别出来逞英雄!”
话方落音,便听见一道雷响,想来是那人出手了。
周印跃窗而出,捏了一道法决,凭虚临风而起,出现在离两人不远不近的地方。
双方斗法正到了热闹处。
占了上风的明显是刚才撂下狠话的人,他符咒法诀连出,对雷系法术的应用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加上手中的雷系法宝,威力倍增,对手立时捉襟见肘。
周印的出现,敌友难辨,原本让双方都有些忌惮,可后来一见他修为不高,二来也没偏向任何一方,只是站在那里观战,也就不放在心上。
眉目阴沉的中年人趁着对方吃力之际,微微冷笑,又捏了个法诀。
“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业已成,风雷涌动,叱!”
霎时狂风骤起,几道雷云凝聚于他掌心,往对面当头笼下。
对面的人神色大变。
这只是一道中阶法术,虽然声势浩大,但并不难化解,换了平日也不在话下,只是他现在双手正忙着应付之前的先招,哪里来抽得出空隙来挡下这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
一面水镜出现在受袭之人鼻尖咫尺之距,电闪雷鸣碰到那面水镜,仿佛都被吸纳进去一般,瞬间消弭于无形,为那人化解了偌大危机。
此刻那人也已腾出手来,唤出法宝清心铃,严阵以待,又对周印道:“多谢这位道兄援手。”
中年人看着周印,目光阴鸷:“何门何派,报上名来。”
孰料周印比他更会摆谱,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反倒对被救的那人说话:“我救了你一命。”
那人从善如流地点头:“我欠道兄一个人情,但凡不违天道人情的,余诺在所不辞。”
把名字报给自己,是在表示诚意。
周印见他上道,很是满意。
中年人看两人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脸色变了又变,但他也很清楚,现在自己对余诺,是有修为上的差距优势,眼下多了一个人,这人虽然只是筑基修士,可摸不透他身后的师门背景,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厉害法宝,便由不得他不多掂量掂量了。
“道友,你今日管了这闲事,就是多了一个强敌,你可想好了?”
周印负手而立,面色无波。
他实在太过镇定,镇定到别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有筑基期修为而已。
周印道:“你虽然有结丹修为,但金丹初成,道心不稳,也架不住我们二人联手,你有天魔铃,他有清心铃,法宝也是你的克星,再者,你可知我师门是何人?”
中年人本是多疑之人,闻言越发疑虑起来,对着他上下打量,越发觉得这气度不是寒门小派能培养出来的,万一他师门真的是什么一流大宗,世外高人,任是自己这方势力雄厚,也要忌惮几分,再说自己只是来打探虚实的,事情闹大了,他也难道其咎。
这修真界虽然讲究实力,可在彼此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更多的是要知进退,懂分寸,用脑子,否则这一斗起法来,受伤事小,修为被毁才是万念俱灰。
中年人步步小心,怎肯冒着前功尽弃的危险跟这两人拼命,闻言便冷笑道:“也罢,今日看在这位道友的份上,就绕了你一命。”
话刚落音也不停歇,身体凭空而起,蓦地隐入黑暗之中,眼前生出波纹,人随即没了踪迹。
绕是周印,也不由微微动容。
中年人这一手,实在漂亮至极。
一般来说高阶的飞行法宝,可以让人瞬间万里,可任周印博闻强识,也没听过能够一边隐去身形的,这明显是一件能够扭曲空间的法宝,与传送法阵有异曲同工之妙,且又没有法阵那么繁琐。
那个余诺松了口气,瘫坐下来。
“幸好道友及时出现,也幸好他生性多疑,怕你的师尊同门与你一道出来,只是没有现身,否则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在下余诺,金庭门弟子,不知道友高姓大名,拜于哪位高人门下?”
金庭门?
说起来,当年周章先于他离家,踏上修真的路子,不正是被金庭门收为弟子。

第14章

周印报了自己的名字和门派。
余诺搜罗了脑子一圈,总算想起这个三流剑派,倒也没有轻视之情,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镜海派高足,说起来我们金庭门倒与贵派毗邻,可惜平日里甚少往来,还望道友见谅。”
他说甚少往来已经是客气了,实际上,金庭门虽然比不上上玄宗、天衍宗等数一数二的宗门,但怎么也算大门派了,哪里瞧得上镜海派这种不入流的,不肯往来也是正常。
余诺见他面色冷淡,又感激他救了自己,还怕说错话伤了他的自尊,殊不知周印生性就是如此,他的态度谦逊还是高傲,对周印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方才我与那人斗法,想必周道友都瞧见了,这回道友救了我,倒也连累你被那人记恨上,只怕日后是要找你麻烦的。”
“无妨,我四处游历,并不常居一地。”周印淡淡说完,又问:“你与那人有何仇怨?”
余诺道:“不瞒道友,我乃平南军惠帅跟前的人,此人深夜刺探军营,被我们发现,结果我性子急,就追了出来,却发现他是个结丹修士,若非道友横插一手,此刻就要丧命了。”
出来有些时日,周印对各国之间的关系也有些了解。“东岳国境内,最大的修真门派是万山门,掌门也被东岳君王奉为国师,为何你不是万山门的人?”
此时两人早已下了屋顶,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徐徐走着,一边说话,倒也无人干扰。
余诺对他解释道:“道友有所不知,万山门在东岳地位超然不假,可平南军惠帅,并不为今上所喜,说句不好听的,是功高震主,其他人避惠帅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万山门的人来保护?朝廷中百官倾轧,许多人早已看惠帅不顺眼,这里头又以蒋丞相为首的一系最为厉害,我猜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奉姚新成之命而来,这姚新成,乃是蒋晖手下最得力的人。”
周印道:“那与蒋晖勾结的修真门派,就是万山门了?”
余诺摇头:“这我便不知了,万山门声称不涉入凡尘俗事,我也确实没见过他们打着万山门的旗号,刚才喊出那一嗓子,不过是姑且一试,不过对方并没有否认,但也可能是想栽赃嫁祸给万山门。”
线索至此又断了,但也不算全无希望。
刚才余诺提到姚大人,从中年人回答的口吻来看,明显是认识的,所以他十有八九跟周家村被屠的事情也脱不开关系,虽然不知门派姓名,但对方手上的天魔铃,还有那件飞行法宝,都是蛛丝马迹。
“周道友这是奉师门之命下山游历吗,以你的修为不能算低了,可世上能人比比皆是,结丹修士更是多如牛毛,像咱们这种筑基修为的,又没有大背景大靠山,实在惹不起。”他自己冲动行事,转过头来倒劝起周印。
“你不是金庭门弟子么,为何孤身一人来当护卫?”
余诺苦笑:“我只是金庭门一名普通弟子而已,几年前刚到筑基初期,便下山来历练,不知天高地厚惹上一个结丹修士,幸好人家也不要我的性命,只是受了伤,凑巧惠帅经过,带我回去疗伤。我受了他的恩惠,又敬佩他的为人,就留下来,帮他挡了不少刺杀暗算。”
周印问:“你可听过周章?”
余诺一愣:“你是问小师叔?他是首座长老的关门弟子,天资超群,倍受看重,如今已是二代弟子之首,结丹初期的修为了。……咦,你叫周印,他叫周章,你们……?”
周印道:“他是我兄长。”
余诺张口结舌:“你们是亲兄弟?难怪我看着眉目有几分相似,可为何他在金庭门,你却在镜海派?”
“我幼时灵根不足,资质有限,金庭门只带走了他。”
余诺瞬间脑补了无数恩怨情仇,诸如兄弟失散多年,一个天才一个平凡导致反目成仇诸如此类的故事版本,眼神顿时从震惊变成了同情。
“真是难为你了!”他感叹一声,拍拍周印的肩膀,又因他兄长也是金庭门弟子,顿时把他当成半个同门,觉得越发亲近。“修真之路布满荆棘,别说兄弟,就是父子也能为了灵丹法宝反目成仇,你兄长也不是有意的,再过几年等你修为追上他的时候,说不定你们兄弟就重归于好了。”
周印在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之后就闭嘴了,任由对方在那里天马行空,自说自话。
余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与自己经历差不多的修真者,大有得遇知己之感,忍不住滔滔不绝说了半天,终于住了嘴,摸摸鼻子,看着周印讪笑:“我话多了点,你若不嫌弃,可以到平南军中找我,报我的名字,他们就知道了。”
事关周家村,周印确实需要见到惠钧,便道:“我会去找你的。”
余诺闻言大为高兴,又拉着他说了一些话,这才告辞离去。
回程行至半路,半边夜空倏然亮起,随即一道闪电,从云层破开往下,挟着山河欲裂的万钧威势,劈向凡间。
这方向……
周印脸色一变,衣袂翻飞,驭上法宝,片刻便赶回季府,可仍是晚了半步。
伴随着惊雷响起,电光火石落在季家的屋檐,瞬间便将一角飞檐削下。
季府上下传来惊叫之声,人人都被惊醒,女眷们尤其恐惧。
“都待在屋里!”周印对匆匆跑出来的老管家如是道,一边已到了厢房,堪堪筑起一道结界,挡下第二道冲着房顶来的雷电。
层云翻涌,苍穹震怒,闪电与雷声由疏而密,一道接着一道,几乎要将整个福林县都劈个天翻地覆了才肯罢休。
伴随着电闪雷鸣,雨点从天上落下,从黄豆大小到倾盆大雨,福林县霎时变成一片汪洋,别说人影,只怕连鸡犬都四处躲避起来。
周印却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这场雷劫来得过于突兀,若是有修士在这附近,一望而知便是渡劫之象,届时只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这雨一下,恰恰掩盖了雷劫的声势,让人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暴风骤雨。
然而以他现在的薄弱修为,就想挡下雷劫,实在是过于勉强,第三道雷电过后,结界就已经被彻底震碎,随身带着的那把融水剑也化作渣滓,第四道雷劫下来,他以身躯护在那颗妖兽蛋面前,血沫从嘴角流了出来,滴在手背,一直滑到盖着妖兽蛋的被子上,晕染出一团嫣红。
眼看第五道雷劫将至,自己是绝对挡不住的,要么人被劈死,要么人和蛋都被劈死,虽然这本是妖兽蛋破壳的天劫,但此刻他也被牵连其中,如果今晚过不了这一关,估计也就是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周印面色冷白,想起那个威力虽大,却玉石俱焚的禁术,嘴巴微张,打算念出来。
却不料就在此刻又陡生变故。
盖着妖兽蛋的被子周遭蓦地泛起一层淡淡柔和的光芒。
光圈慢慢扩大,将周印也笼罩在里头。
第五道雷劫降下,霎时照亮了方圆数里,粗大的闪电破开屋顶,劈在光圈上。
光圈剧烈震颤起来,被闪电惊起一道道波纹,那波纹越来越大,终将闪电全部吞噬,光圈同时化为乌有。
雷电陡然消失,雨势却仍未停,一直下了整整一夜,直欲将整个福林县都浸入河泽一般。
雷劫引发的影响被他竭力降到最低,就算刚才有人注意到这雨中的异象,也只以为是哪个修士在结丹渡劫,一时半会联想不到竟是妖兽在破壳。
毕竟高阶妖兽蛋这种东西,在大陆上销声匿迹,早已不知多少年了。
手撑着桌角喘了几口气,周印抹去嘴角的血迹,顺势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喝。
妖兽蛋孵化时,确实会有天劫显现,这就跟修真者每晋阶一个境界,上天就要降下雷劫一样,境界越高,渡劫越难。
同理,这只妖兽越高阶珍稀,雷劫的威力也就越大。
虽然他从没见过妖修破壳的情景,但这次雷劫,怎么都不能算小的。
床上的被子凸起一个小包,里头正有东西在一拱一拱,像是要拼命挤出来。
奈何被子太重,拱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周印熟视无睹,慢慢喝了半天茶,然后闭上眼,调理内息。
虽然因此受伤,但并非全无益处,至少他现在就觉得浑身经脉要比之前舒畅许多,灵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也愈发充沛了些,神气融合,善果自结,修行境界又上了一个台阶,若此时闭关,一举冲破筑基初期,达到中期也不是难事。
周印睁开眼,看着那被子拱了半天,这才施施然掀开。
一个灰扑扑,身上还有点儿湿漉漉的毛团赫然映入眼帘。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突然轻了,它抬起脑袋,看见周印,眼前一亮,极兴奋地拍打着肉乎乎毛茸茸的小翅膀,发出一声亲切而响亮的呼唤。
毛团:“吱!”
周印:“……”
“吱吱吱!”毛团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刚出生没力气,腿又太细太短,只怕它现在就要跳下床榻朝他扑过来了。
周印捏着额角,突然有点无语。
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龙影潭,拥有强大的灵气,孵化时又遇上声势浩大的天劫,饶是周印八风不动,也对这颗妖兽蛋多了一丝期待和兴味。
若是能孵出一条幼龙,即便再罕有,那也是合情合理,总不至于令人太过吃惊。
但怎么会是,一只灰不溜秋,叫声像老鼠的鸡崽?
作者有话要说:设定提醒:
一、东岳是一个比安阳大的国家,国内目前分为两派,一派是丞相蒋晖为首的,一派则是惠钧这样的主战派,不过明显他们老板,也就是东岳国君担心惠钧功高震主,所以又要用他又要打压。
二、周家村灭村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蒋晖跟某门派勾结,蒋晖要陷害惠钧,而某门派要寻宝,所以在找不到的情况下,杀人泄愤,正好就嫁祸给惠钧,一举两得。周印怀疑某门派就是万山门,大陆第4大宗门,不过还没证据。
三、大陆修真宗门排名:上玄宗-天衍宗-青古门-万山门-……(中间穿越了无数时空)……-镜海派(真惨)

第15章

这只刚出生的,不明物种的幼兽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
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这无碍于它表达自己的感情。
它仿佛对破壳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周印十分依恋,成天吱吱吱地围着他叫,连睡觉也要挨在他边上,白天更加须臾不肯离开。
于是季府所有人经常都能看到面无表情的周印肩膀上趴着一个灰色毛团,那情景委实十分好笑,可慑于周印的气场,又没人敢当面大笑。——毛团原本觉得趴在周印的头顶会更舒服,鉴于实现难度太大,只好退而求其次。
实际上周印也很无奈。
它带来了一大摊子麻烦。
首先是名字。
毛团已经破壳了,自然不能再叫它妖兽蛋,对着一只眨着纯良无辜,万分期待的眼神瞅着他的幼兽,他面不改色道:“毛圆,姓毛名圆,顾名思义。”
又毛又圆。
幼兽:“……”
湿漉漉的液体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哀怨地表示不满意。
周印:“灰毛。”
幼兽:“……”
周印:“毛吱。”
幼兽:“吱吱吱!”
这是强烈不满的抗议。
周印:“小灰,小团,灰蛋。”
它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蒙起来,耳不听为净,被子鼓起圆圆的一团。
面对这种卖萌的行为,周印不为所动,把它揪出来。
它吱吱叫了几声,脑袋蹭了蹭周印的手指,企图装可爱来博得他一个笑容,这招在季府其他人身上屡试不爽,可惜周印完全免疫。
“不喜欢就自己想,想不到就用毛圆,就这么定了。”
它无法,只好扭动着,从床上蹦下去,因为绒毛太多,毫发无伤,只是滚了一滚,又千辛万苦跑到门边,对着掉了漆的门槛一边啄一边拍着翅膀吱吱叫。
周印看着它表演,面无表情地揣测:“啄漆?啃门?红吱?”
毛团彻底泄气了,趴在门槛上一动不动,脑袋耷拉下来,表示破罐子破摔。
周印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淡淡道:“就叫周辰吧。辰者,东南偏东,是我发现你的地方,地支中属龙,又喻万物星辰,无论你将来长成什么,都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
毛团眼前一亮,扑棱扑棱跑过来就要往周印怀里扑,被两根手指拎住往旁边丢。
“脏死了,以后没洗干净不要靠近我。”
刚尝到点甜头又被嫌弃,毛团泪眼汪汪,玻璃心碎了一地。
其次是吃饭问题。
周印如今是筑基初期,论理说也可以吃辟谷丹度日,无须再沾人间烟火,但他虽然连睡觉都在打坐,在吃食上却并不苛待自己,在季府时,下人照一日三餐给他做饭,他也来者不拒。
而周辰,当它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可以依靠吸取灵气来生长,但是孵化出来以后,就需要开始吃东西了,周印没弄明白它的来历,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得吃什么,索性吃饭的时候将它带上,让它自己看,爱吃什么吃什么,采取放养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