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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传言为百姓所津津乐道,落在知情人耳中,却只得一笑,便是姬辞在听说这些荒腔走板又跌宕起伏的传闻时,也禁不住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
不管如何,公主终究是成婚了,咸阳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夫妇恩爱逾常,鹣鲽情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今成婚三年有余,二人膝下一直未有所出。
因为此事,不知道又有多少坊间流言,市井传闻。
魏昂面露惋惜:“都已经三年了啊!”
也不知道是惋惜自己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去看热闹,还是惋惜自己没能成为那位令人艳羡的长公主驸马。
他的想法天马行空,经常都会有出人意表,让人哭笑不得之处,对此姬辞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姬辞将汤一口口喝完,然后笑道:“这个冬天过后,我可能要去一趟咸阳,朝节可要同行?”
魏昂奇道:“你去咸阳作甚?”
据他所知,姬辞可是不太喜欢到咸阳的,这几年咸阳那边的姬家没少派人过来,为的就是希望他能到咸阳去一趟,讲学也好,叙旧也罢,只是都被姬辞婉拒了。
现在他却主动提出要去咸阳,魏昂也不免好奇一下。
姬辞解释道:“太学拟文武分科,文科的教材需要进行最后商榷,博士们打算用《秦论》,但我觉得此文仍有疏漏之处,书信往来也难以说清,还是得亲自前往咸阳走一趟才好。”
按照如今乡学县学郡学太学的划分,太学就是最高一级的学府,建立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养士”,但是在学制改革,且朝廷有意以科举来推贤良之后,太学就更加成为重中之重。试想一下,从太学出来的学生,综合水准当然比从郡学出来的要高得多,若是科举得以推行,这批人肯定要比别人拥有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太学每年的学生,大部分是经由各地郡学推荐甄选出来的,还有一部分留给京城的世家子弟们,在书籍没能广泛流传,并且树纸也刚刚问世没有多久的年代,太学的学生注定几乎不可能有贫寒子弟的存在,而其中也不乏学业平平,依靠家世进去的人。饶是如此,这里依旧成为朝廷取士的来源地之一,假若将来科举推行,太学的地位只会显得更加重要。
“武科又是教授何物?”相比之下,魏昂对太学武科的兴趣更大。
东周未远,春秋战国的刀光剑影犹在耳边萦绕,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的风气,恰恰相反,由于游侠之风兴盛,世人对武将,反倒还要比文士来得更看重一些。
太学武科旨在从军队中挑选人才,加以基本的军事理论教授,换言之,就是武官的培养基地,但凡各地军队,京城南北军,奋武军等,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名额可以被推荐进入太学武科。即使朝廷没有明说,可匈奴未灭,公主远嫁,和平只是短暂的,以如今匈奴时不时骚扰边境,而朝廷却忍气吞声来看,许多人义愤填膺,但也有聪明人看出来了,匈奴与中原之间迟早必有一战。
到时候,太学武科出来的武将,等于多镀了一层金,不愁没有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这些事情,身为专注在学问上的大家,姬辞不太了解,让他解释,他也说不清楚,魏昂见状笑道:“也罢,我对这太学武科倒是好奇得很,早就听说咸阳城遍地风流,人才辈出,满眼皆是繁华,不若等开春与你一道去一趟,也好长长见识!”
姬辞也笑了起来:“有朝节同行,想必是不会寂寞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
主人家优哉游哉地高卧,似乎没有迎客的意思,姬辞无奈,只好反客为主,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才发现外头凛冽的寒风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天色澄澈明蓝得仿佛要滴下水来,映得地上的雪也分外洁白。
而门外站着一个小小孩童,眼睛就像这天色一样漂亮。
“阿恕?”姬辞一怔,“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是放了你们半天假吗?”
“我把阿父交代的诗歌做出来了,想先给阿父看呢!”姬恕小小年纪,虽然竭力作出严肃老成的神情,眼中却流露出期待与渴盼,十分可爱。
姬辞看着他,就像看见从前的自己。
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一个梳着总角发髻的小女孩儿跟在他后面问:“阿辞,《尚书》有些难懂晦涩,你给我解说一下好不好?”
很多年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以做最喜欢的事情,跟最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后来他发现,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不得已,许多的身不由己,情深缘浅,总是这世上最难逾越的鸿沟。
当年在咸阳城重逢,刘桢那一笑,是姬辞真正下定决心,专心学问的原因,但是他心中,未尝不是没有遗憾的。午夜梦回,偶尔也会回想当年自己若是坚持到底,是不是今日的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然而此刻,当他看到姬恕站在那里的时候,那一瞬间,心中似乎忽然就放下了。
过往种种,悉如流水,眼前人事,才是他需要珍惜的。
“好罢,魏先生在煮汤,你这些可有口福了!”姬辞笑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让他进来。“不过喝了汤,起码得作两首才行啊!”
姬恕一下子瞪大眼睛,似乎在犹豫是进去喝汤好呢,还是继续站在门口好。
屋内传来魏昂的朗笑声:“阿恕那么实诚的孩子,你也忍心作弄他!阿恕,快进来罢,汤不趁热喝就要冷了!”
姬辞哈哈一笑,将姬恕一把抱起,转身朝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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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七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二月底的时候,被富贵人家栽种着的许多花卉就争先恐后绽放了,若是不经意从某条闾里路过,衣裳可能还会被从墙里探出来的红杏绊上几回。
自从造纸的技艺外传以来,民间不少财大气粗,触觉灵敏的大商贾,立时将目光投向这桩赚钱的大买卖,根本无需朝廷下令,为了能够降低成本,赚更多的钱,卖出别人没有的东西,许多质量更好,用不同原料制成的纸张随之问世,尤其是用南方嫩竹制成的竹纸,新近更是受到咸阳达官贵人的追捧,长此以往,纸张的制造能力只会越来越高,同样的,价格也会越来越低廉。
在咸阳城东面的某条闾里,就有一间专门卖竹纸的铺子,而且卖的还是上等竹纸,价格不菲,每张三寸见方的纸,约莫要半金。因为咸阳本身是不产竹子的,这些嫩竹都是从南方运过来,要么是在南方加工而成,价格因此也要比普通纸张贵上数倍,真可谓“寸纸如金”了。
不过好东西是不缺乏客源的,咸阳城有不少人都知道这间铺子,想要买到这里的竹纸,还得提前一天预约,就连店铺里的伙计出了门,腰杆子也要比别人挺三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眼下,店铺的主人看到来人从外面走进来,便急急迎了出来,满面笑容:“陈驸马这是刚从城外归来呢?”
对方身材颀长,面容清俊文雅,却穿着一身武将才会穿的甲胄,身上带了些风尘,显然是刚刚从校场回来的。
陈素点点头,他是老顾客了,来回几次打过交道,跟店主也就熟稔起来,但话说回来,就算不熟,面对镇国长公主的驸马,店主人也不敢不恭恭敬敬的,更不必说眼前这位执掌奋武军,身上还挂着光禄大夫的头衔呢。
“昨日在你这里订了些纸,可是来货了?”
店主忙道:“来了,来了!都给驸马留着呢!是新货,最近刚出的,比之前的更好!”
他让伙计拿出纸来,陈素一看,果不其然,这纸摸上去,触感比上一批还更好一些,对方知道陈素的要求,已经提前帮忙把纸张裁小了,正适合练字写书所用。
“这次的纸啊,我试过了,下笔更加饱满,墨色也不会晕开,若是女子拿来练字用,就更合适了!”对方显然知道陈素买纸的目的,没等他询问,就先说了出来。
陈素点点头,想到刘桢收到新纸的喜悦,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
“都帮我包好,我再买些墨,一并带走。”
店主忙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拿,保证都是上好的墨!”
陈素带着纸墨高高兴兴地回家,没料想离家门口尚有一段距离,就远远瞧见自己家大门被堵上了。
说堵也不合适,其实就是多了七八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正和公主府的家令说话呢。
陈素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还不待他作出什么决定,前方拐角就冒出一个人,急急朝他这里跑过来。
“驸马!”对方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却竭力压低了,一边提着下摆,满头大汗。“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陈素皱着眉头。他没有问对方的身份,因为就在今天早上,他还刚刚见过这些人。
“约莫半个时辰前来的,他们自称是驸马的亲人,说要见公主!”说话的人叫冯宽,这几年一直给公主家令李农打副手,眼下李农被那群人缠得走不开身,公主又不在府里,冯宽只能先在路上候着,等驸马回来决定,免得两帮人马相遇之后又生出什么事来。“驸马,这要怎么处理才好,要将他们迎入府里吗?”
对方打着陈素的名号,李农和冯宽等人不好贸然把人赶走,在没有得到陈素的确认之前,更不好将人请进府里,否则若是出了问题,谁也担当不起。
冯宽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把陈素等了回来,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陈素:“公主呢?”
冯宽:“公主一大早就出门了,说去长安那边小住,过几日就回来。”
长安兴许是离咸阳最近的封地了,当初先帝将这块地方赐给刘桢的时候,就是为了让她方便往来咸阳,现在倒好,刘桢的公主府就在咸阳,长安反倒成了偶尔过去小憩的地方了。
陈素:“那些人是在公主出门前来的,还是在出门后才来?”
冯宽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公主出门之后才来的,已经派人去禀报公主了,不过还没回信。”
陈素点点头:“你让李农告诉他们,我与公主都不在府里,让他们过几日再来。”
冯宽一听,刚刚舒展开来的眉毛又皱成一团。
那帮人可不是好打发的,虽然陈素没有明确承认或否认他们跟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可是像冯宽这样的机灵人哪里还会不明白的。
不过没等他回话,陈素已经调转马头,朝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唉!冯宽肩膀垮下来,转身认命地朝公主府门口走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笔锋如行云流水,一行字就出来了。
“非篆非隶,这是什么字体?”身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握笔的手微微一颤,霏字顿笔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墨点。
刘桢回头横他一眼,嗔道:“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陈素眼见那个字写岔了,露出歉然一笑:“你用膳了没有?”
刘桢:“没有,正等你回来一起用。”
她搁下笔,很自然地挽住陈素,二人朝外走去。
“我瞧你累得很,可是今日操练时间太长了?明日你从校场回来,就不要跑过来了,虽说长安就在咸阳边上,可这一来一去也费不少时辰,我明日还是回公主府罢!”
“不必,你再多住几日。”陈素叹了口气,“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想必已经有人禀报你了,公主府外头来了些人。”
刘桢点点头:“其中一人自称是你的世父。”
她听说消息之后,并没有贸然让那些人进去,也正是因为知道陈素昔年的经历,他与这些陈家人的关系并不算好,是不是要接待他们,还得陈素说了算。
陈素叹道:“他们今日已经到奋武将军府那边去找过我了,让我叫人给拦下来,没想到他们不死心。”
刘桢询问根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素淡淡道:“无非是我世父叔父他们见我当了驸马,想让我提携一下陈家罢了。”
刘桢扬眉冷笑:“昔日你落魄困苦时,他们谁提携过你?任你流落街头,吃遍苦楚,如今见你出息了,倒是记得你姓陈了?!”
说到后面,语调微微上扬,已经是动了怒。
陈素扶着她的腰,轻轻拍了一下:“所以我不愿告诉你,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何必与他们计较,明日我去打发了便是。”
刘桢反道:“不,此事你别管,我来处理。说到底,他们毕竟是你的血缘之亲,世人对你的过往纠葛不甚了了,见你冷待亲人,只会说你为人凉薄。”
陈素不在意:“那有什么关系,嘴长在别人身上,笑骂由人便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刘桢笑吟吟:“听我的,此事你不宜露面,合该我来处理。莫不是夫君嫌弃妾人老貌丑,怕妾丢了你的脸面不成?”
陈素失笑:“我是怕你对着他们动气!”
刘桢眼珠一转:“说到动气,太医说我最近确实轻易不能动气,这样才好养胎。”
陈素漫声接道:“是极,肝气横逆则伤身……”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扭头看着刘桢,疑惑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刘桢眨眨眼:“太医说我不能动气。”
陈素:“不对,后面那句。”
刘桢:“没了呀。”
陈素无奈:“你就只会作弄我罢。”
刘桢笑嘻嘻:“养胎么?太医说我不能动气,这样才对养胎有利啊。”
陈素本就不是迟钝之人,只是刘桢这个惊喜太大太突然,是以才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狂喜之色终于弥漫了他的整张脸:“……是真的?”
刘桢很不负责任地逗他:“我也不晓得呀,我没什么感觉,是太医说的——哎呀!”
话未落音,人已经被陈素打横抱起来了!

第107章 番外三

陈家是南阳望族。
当年郭殊举族投奔刘远,又带动了附近的望族相继前来投奔,所以郭家后来才会得到刘远的看重。
但同样是望族,郭家比陈家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的,据说陈家原本是陈国王族,因为战乱逃向南方,后来在南阳定居,繁衍生息,不少人在楚国当了大官,即使是秦国统一之后,族中还有人在秦朝任职,再加上陈家一族在南阳定居已久,良田万亩,华屋成片,自然不是郭家这种家族可以比拟的。
不过物极必反,水满则溢,一个繁盛数百年的家族,同样也有衰败的时候,这也是难以避免的,这一代的陈家人不大争气,自小锦衣玉食,安逸无忧的生活已经磨灭了他们的斗志,在新朝建立之后,陈家没有出过一个名士或高官,即便依旧拥有为数不少的良田和家财,也不可阻挡地走向颓势。
但是陈家的人并不甘心,他们想来想去,终于想到陈家这一代也并不是一无所有的,恰恰有一个陈家的嫡系子孙,从南阳走出去,如今已经在朝廷中官居高位,甚至还成为公主的夫婿,他甚至还是如今陈氏族长的亲侄子。
这样亲近的关系都不利用,还有天理吗?
陈容和陈炽在公主府门口已经站了快半天了,心里的火气也开始噌噌地往上冒。
就算你已经娶了公主,当了驸马,位高权重,可你也依然姓陈,是陈家的子孙,结果现在竟然将自己的世父与叔父拒之门外,此等行径怎配为陈家子弟?!
很显然,他们已经选择性地遗忘掉陈素当年的遭遇了。
在陈容与陈炽看来,就算陈素当年被赶出家门,那也是因为他父亲与生母无媒苟合,做出不容于陈家的丑事,陈素身为没有在族谱上记名的陈家人,理应受到那种待遇,他们并没有半分做错,但是在得知陈素当上驸马之后,他们就已经把陈素的名字加上族谱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此番因陈家之事上门来,陈素就理当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去,以礼相待,而不应该如此狂妄。
驸马又如何,有本事你不要姓陈啊!
“阿父,陈子望这是仗着有公主撑腰,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陈苍等得不耐烦,当先便发难了。
“且再等等!”陈容横了他一眼,强捺焦躁。
在来到咸阳之前,他与陈炽二人已经仔细盘算过了,陈素生母没有名分,算起来陈素还不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这件丑事陈素未必敢告诉长公主,所以只要陈素不肯帮忙,他们就可以威胁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再退一步,假若长公主知道了也无妨,他们觉得如果陈素坐视不管,那么他就难以避免要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事情若是闹大了,对他这种原本就是靠公主权势上位的大臣一点好处都没有。
总而言之,陈容兄弟俩觉得自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陈素就算再不满,也是陈家的子弟,顶着这个名头,他就束手无策。
抱着这个念头,陈容与陈炽总算能够耐下性子,顺便将已经开始不耐烦的陈苍镇压下来。
他们就不信公主府会真将他们拒之门外,说白了,这种事情闹大了,丢脸的还是公主和陈素,而不是他们。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眼看日头将倾,公主府终于有人出来,还是先前与他们交涉的公主家令。
“诸位,公主有请。”
陈容等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仍强打起精神问:“公主回来了?我们怎的没看见车马?”
李农笑道:“公主回府贯来不爱张扬,除非贵客盈门,否则大都是从后门回来的。”
陈容一听,眼下他们可不正是要从正门进去的贵客了?心中微喜,也来不及计较等了这许久的问题,忙道:“那就请带路罢!”
若论府邸的创意程度,这镇国公主府应该是咸阳城头一份了。
进门先是一阵凉意扑面而来,他们这才发现,里头不是常见的院落,竟是一个花园,绿叶成荫,花影相叠,园子虽小,却不乏诗情画意,众人沿着花园中间朝里面走,细看之下,发现其实种的也都是一些寻常的花木,并不算稀奇,只是这种闻所未闻的府邸风格,还是看得陈容一行人都呆住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刘桢将后世的江南园林风格都搬到自家来了,为此还被京城大户人家争相效仿,只是觉得这公主府果然与别处不同得很。
正堂里,公主还没到,主人家本应该出来迎客,或者在家中待客,不过这是一般情形,像陈容他们这样虽然是陈家亲戚,可也还没资格让刘桢迎候的道理。
李农请他们先坐下,然后又奉上茶水,一边歉然道:“公主府里夜食用得早,眼下已过饭点,诸位若是饿的话,不妨吃一些点心?”
陈容他们来也不是为了吃东西的,闻言就客气了一句:“不忙,我们在这里等公主便是。”
李农点点头:“那诸位且慢坐,我去请公主。”
一刻钟过去,公主还没出来,李农想来是把客气话当了真,还真就只上茶水,没有点心,一盏茶水灌下肚,陈容发现自己……更饿了。
再看其他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大家从早上出来就没有吃过东西,现在饿得连眼睛都塌陷进去了。
二刻钟过去,陈容觉得自己快要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然后可喜可贺的是,公主终于出来了。
在他们看来,这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长公主对陈家人显得很客气,没有摆公主架子,甚至在众人勉强撑起力气要行礼的时候,公主还制止了他们,表示无须多礼。
这是一个软柿子,看来传言多半有误。陈容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断。
公主对他们道:“未知陈公到来,有失远迎,可惜子望今日因公出城了,须得几日后才能归来。”
回话的自然是陈容,他身为陈家的族长,千里迢迢从南阳来到咸阳,为的就是陈家子弟的前途。
陈容呵呵一笑,大度道:“无妨,自然是正事要紧,阿素有出息,我们当长辈的心里自然也欢喜,听说他如今执掌了奋武军,真可谓是年轻有为啊!”
李农站在公主身后,闻言不由看了陈容一眼,心想公主对他客气,他倒是就不客气起来了。
两人又拉了些家常,公主一直面带微笑,举止有礼,反倒是跟着陈容一道来的陈苍等后辈,饿得头晕眼花,差点就要趴在案上了。
陈容寒暄来寒暄去,也没等到公主一句留饭留宿的话,终于忍不住主动道:“公主,我们此番从南阳过来,路途迢迢,一时半会也赶不及回去了,你看是不是先让我们在府里住下,也好等阿素回来的时候,再与他见上一面?”
公主为难道:“子望不在,我一孤身女子也不好留男客,不如让李农带你们到外头去住,咸阳城中多的是客栈上房。”
陈容略一皱眉:“我乃陈素世父,岂能算是外人?”
公主面露诧异:“可我听子望说,你们并没有将他列入族谱啊!”
陈容脸上一热,忙道:“公主有所不知,早就列入了,他是陈家人,自然是要上族谱的!”
公主道:“我虽贵为公主,子望却才是一家之主,男主外,女主内,这种陈家的家事,我不好插手,还是等子望回来,我再问上一问,在此之前,就得委屈陈公先住客栈了。李农,送客。”
言语之间,竟然是坚决不肯让陈容等人住下的意思,可怜陈容他们都快没有力气行走了,连一顿晚饭都没捞着,还得被赶出去,心里都气得不行,可这里毕竟是公主府,长公主深得圣眷的消息,连远在南阳的他们都略有耳闻,陈容等人没有摸清状况,也不敢贸然造次,只得气呼呼地跟着李农去城里住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