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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头自然有猫腻。
且末城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光旅店就开了不少。旅店一多,抢客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向导看中这一点,经常借着为商贾带路的契机,将他们带到这里,客栈再付给向导酬金。像天福客栈这样的旅店,黑白势力交错,丢点东西是寻常事,人能平安进出就不错了,很多商贾往来停留,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少点财物就当花钱消灾,也不会去报官——就算去报官也没什么用,县令高懿管不到段栖鹄地盘上来,他也不想越界多管。
崔不去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人数众多的商队,但从他们这一路的衣食住行来看,起码也是家境殷实不缺银钱的,简而言之就是肥羊,不宰白不宰。
也许是崔不去他们这一路表现得太低调了,让向导看走了眼,竟直接栽了个大跟斗。
他被拖到少有人至的暗巷拐角里,听见崔不去这么说,又见乔仙隐藏在阴影下的脸面无表情,仿佛随时都会杀人灭口,不由惊恐万分。
“郎君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因养家糊口不容易,我这也是被他们胁迫的,小人哪里斗得过他们!求郎君再给我一次机会,小人一定将你们带到干净的旅店,绝对干净的!”
乔仙冷冷道:“你想做生意,不差我们这一笔,若是让我们发现你再骗我们……”
他的袖中滑出一道亮光,差点晃花了向导的眼,他认出那是短匕的反光,差点没吓哭了。
“不瞒您说,现在开春,道路解冻,这城中商旅比往日都多,旅店绝大多数都住满了,想要有空房,只能找这样的……”向导哭丧着脸道。
乔仙微微皱眉,望向崔不去。
能在这里开旅店的,非实力强横的地头蛇不可,左月局在城中设了秘密据点,用来传递消息,却不是旅店,自然也没法让他们去住。
这时向导灵光一闪,似忽然想起什么,忙道:“我知道有个旅店,现在可能还有上房,只不过……”
乔仙不耐烦:“说话别吞吞吐吐!”
向导哭丧着脸:“只是那地儿有点邪门!”
凤霄捏着嗓子,娇滴滴道:“这天福客栈乱哄哄的,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看着就汗臭味就重,妾可住不惯!郎主,您平日里什么都信,就是不信邪,要不咱们去看看?”
崔不去斜睨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自己想去看的,别拖我下水。
凤霄回以一笑。
老实说这笑容并不瘆人,仔细端详还有几分妩媚,但那仅限于没见过凤霄真面目的人。
是以崔不去乔仙金莲三人,只看了一眼,就都不约而同扭开头。
动作出奇的整齐一致。
像向导这种不明真相的人,反倒看得呆了一呆,心里还想叶家男人艳福真是不浅,看着病恹恹的,一副子嗣艰难的模样,没想到还能娶上这样的美人。
经过这么一出,向导自然不敢再作妖捣乱,老老实实带着他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旅店面前。
“杨记栈房”四个字映入众人眼帘。
且末城毕竟偏远,各族交错杂居,坊市也不分离,这处杨记客栈就位于居民区边上,另一边是食肆林立的小铺,除了汉人装扮的男女之外,也不乏异族打扮的客商,时值傍晚,食肆仍一派热闹,吆喝声此起彼伏,居民区这边,孩童戏耍玩闹,妇女喊自家孩子回去吃饭,打水的,下工回家的,聊天打招呼的,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令这座且末城成为沙漠边上的传奇。
那些亡命之徒喜欢往这里跑,也就不难理解了——虽然此处没有中原腹地繁华,但该有的基本都有,天高皇帝远,还有花钱也买不到的自由,甚至在这里杀人,也未必需要偿命,对那些心中没有黑白界限的人而言,且末正是他们心目中的向往之地。
但眼下,奇怪的是,这间杨记客栈虽然身处如此热闹的街区,望进去却有些冷静,一楼大堂也没坐满。
客栈伙计看见门口有人停步,早就迎出来,热情地将他们往里头带。
乔仙拽着向导的手臂将他一并拖进来。
“几位郎君娘子,快往里边请,我们这还有几间上房,您几位需要几间?这会儿天色还早,一路赶过来也累了吧,要不要再来点酒菜?”伙计询问道。
乔仙点点头,转身去订菜订房了。
向导如坐针毡,一见制住自己的乔仙离开,立马转身就想溜,结果刚要起身,就听见耳旁咻的一下,他的裤子已经被一根筷子牢牢钉在地上,再往左半寸,就是他的腿了。
再抬头望去,居然是作汉人妇女装束,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金莲。
金莲:“你想去哪?”
向导:……
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哪里想得到这几个人里,居然连女人都如此厉害。
凭他们的本事,为什么不去天福客栈祸害别人,还非闹着要离开?
“没没没去哪!”向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人就是觉得腿有点麻,想动一动!”
崔不去:“你刚才说这里邪门,为何?”
向导抹了把汗,终于彻底熄了跑路的心思,一五一十对他们说起缘故。
客栈邪门,是因为闹鬼。
要说这里人来人往,很多人住一两晚就走,有个地方歇脚就不错了,闹不闹鬼,实在关系不大。
但现在,这里不能说没客人,大厅里的座位也坐了四五成,不过比起别的客栈,甚至是他们刚刚去过的天福客栈,那种客似云来,宾客满堂的景象,那就差得有点远了。
而且崔不去环顾四周,发现在座的大都是与他们一样,头一回过来的客商,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好奇。
那种经年累月经常在这条路上跑商的老油条,是不会选这里住的。
真正说起来,这客栈闹鬼,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具体多久,向导也记不清,只记得最开始的一件事,是发生在客栈后面的一口井里。
一名在客栈里投宿的人,当晚大醉未归,隔天就失踪了,他的同伴遍寻不至,当时朝廷还没派县令过来,他们没处报官,只当他醉酒失足落水,不了了之。
之后投宿在这里的人,经常会在大半夜听见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有大胆的好事者循着声音去找,发现呼救声就来自客栈后面的枯井下面,后来事情闹大了,客栈东家不得已,找人将枯井上的石头搬开,又让人下去,还真找到了那个失踪者的尸体。
在那之后,客栈闹鬼的传闻就传开了,有人说是同伴劫财害命之后,将他丢入井中,他死不瞑目,化为冤魂求救,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找到这具尸体的半个月后,又有一个住在这里的客人,去寻欢作乐,结果中途马上风发作,死在妓子的肚皮上。
还有一个人,仅仅因为在这里吃过饭,回头去澡堂泡澡时,居然活生生被淹死。
第四个短命鬼,则是酗酒过度,在城中一间乐坊里猝死的。
听到这里,金莲就忍不住道:“第一个与第二个也就罢了,第三个与第四个,也太牵强了吧!”
向导神神秘秘道:“一点也不牵强!那第四个人喝的酒,正是从这里买的!”
金莲一脸无语。
向导还在继续说:“虽说这城里每日斗殴,出过的人命官司也不少,但这客栈是真的邪门,据说每天晚上过了子时,住在这里的人都能听见有人在喊冤,说自己死得很惨。而且据说,只要在这里住过,就算没出事,回头买卖也会赔本,轻则损失过半,重则倾家荡产,您说邪不邪门?”
与伙计说好房间与酒菜,折返回来的乔仙正好听见后半段,就道:“你怎么知道人家赔本?你跟着过去亲眼看见的?”
向导理所当然道:“人人都这么说啊,那还有假?”
崔不去与凤霄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传闻里以讹传讹的成分更多一些。
不过做生意最怕赔本,更何况是千里迢迢从中原西去,一般商队来回一趟就得三五个月,去得更远的,更是不止,别说倾家荡产了,只怕赔上一小点都能心疼得要命,宁可睡一晚马厩将就一下,或者在天福客栈丢点小钱,也好过在这里沾了晦气。
向导见他们一脸不以为然,也就不再多言,反正撞鬼晦气的又不是他,他打定主意不肯吃喝这里的东西,连坐下来都十分警惕,总觉得周身不自在。
乔仙直接把银钱扔给他,告知他这趟差事已经完成,可以走了。
向导也不停留,点头哈腰接过钱,忙不迭起身离开。
说话间,伙计端着酒菜上来。
菜色自然比不上京城精致,连对比六工城,都稍有逊色,但好在还算热气腾腾,乔仙拿起一个馒头就准备下嘴,却看见凤霄看着盛稀粥的碗一脸嫌弃。
“这里就没有更干净的碗吗?”
乔仙忍不住讽刺道:“难道出门在外,你还想摆你的派头吗?”
凤霄却不理她,拉着崔不去的袖子开始撒娇:“郎主,妾想要个新碗,您给妾买了好不好?”
崔不去面无表情,端起碗喝了一口:“没有,爱喝不喝。”
凤霄委屈道:“妾知道您为了想纳妾的事情,还在生妾的气,可我这不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吗?您说您都这么虚了,连我都满足不了,还想娶小的,这要是英年早逝,妾可怎么办才好?”
他的声量不大不小,正好让隔壁桌的客人听见,引来对方的频频注目,再一看这夫妻二人,一个面带病容,一个面若桃花,不由恍然,自以为悟到了真相。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原来这女子看着才二十多岁,也饥渴得很啊!
乔仙牙痒痒,忍不住挽起袖子就想揍人,被崔不去看了一眼,只好又将袖子默默放下。
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兄弟的妻子,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他们是路过投宿的,不是来高调生事的。
正因为如此,凤霄越发有恃无恐。
他挨着崔不去蹭了蹭,故作小声道:“郎主,妾知道您想要,但妾这两日癸水来了,再缓两日,定让你要个够,好不好?”
砰的一下!
崔不去将碗重重放在桌上,对乔仙道:“去,给他买个新碗。”
凤霄:“还要一双筷子,一只汤匙,出门在外随意点,要杨木或竹制的便罢了。”
乔仙:……


第43章
新碗买来,凤霄终于消停了。
为免对方借故发难,乔仙不单把筷子和汤匙一并买了,顺道还带回一捆麻绳。
她将麻绳丢到凤霄脚下。
凤霄懒洋洋道:“作甚?让我上吊?抱歉了,像我这样举世无双风华之人,老天爷是不会允许我死的。”
乔仙冷冷道:“你不是好洁么,客栈的被褥经年不换,都是谁来了谁就睡,你也不必与叶兄同寝了,这根麻绳系在房间两侧,你就躺在麻绳上睡觉吧,最是干净了。”
四人既是以夫妻身份出行,凤霄与崔不去自然是同宿一间。
乔仙言下之意,是让凤霄去睡麻绳,崔不去就可以有个清净了。
崔不去低头咬了一口羊肉烧饼,心说乔仙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这种小花招就能拿住姓凤的,他要有一刻不折腾那都不叫凤霄了。
这羊肉里不知放了什么香料,肉质既嫩,又将膻味驱除,夹在肉馍里一口面一口肉,面香与肉香在口腔里交杂充溢,顿时就抚慰了长途跋涉啃干粮的心。
果不其然,凤霄一听乔仙的话,就笑道:“你说得对,方才我就去问过了,这客栈加钱的话就能换一床干净的被褥。”
乔仙冷笑:“你这败家女子,不但不会给家里郎主省钱,还成日想着将钱往外搬!”
凤霄不必与她打嘴仗,直接转身捏住崔不去的衣角,拉长了调子:“郎主,您看——”
“加,换。”崔不去干脆利落,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发作。
乔仙:……
这一回合,乔仙暂告下风。
用过饭之后,四人各自回房,三名车夫也被安排在下房。
以左月局或解剑府的财力,自然不是缺这点钱,只不过出门在外,凡事低调为主,他们若是将三名车夫也安排在上房住,只怕明日打劫的就要上门了。
这里的上房没法跟京城的比,不过也还算宽敞,伙计拿了钱,很快抱着崭新的被褥枕头来置换,那新被子想必是白天刚晒过,还残留股日光的味道,崔不去一沾上去就睡着了。
崔不去与其他会武的三人没法比,甚至不如经常出门赶车的车夫,他不仅多病,有时还需要忍受病发的痛苦,像这样长途跋涉的旅程,要不是一路上拿药当饭吃,他是绝对撑不到现在的。
饶是如此,崔不去中途也没少生病,一上车基本都是昏昏沉沉,但他的思维又敏捷得近乎可怕,哪怕刚醒过来,只要乔仙询问,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答案。
凤霄素来以气崔不去,将对方惹怒,看对方吃瘪为乐,但他却从来没有用病痛来嘲笑对方,因为凤霄很清楚,疾病对于崔不去来说,仅仅是附着在身体上的表相,而不是他的弱点。
反倒在很多时候,崔不去会利用自己的身体状态,来降低敌人的警惕心,之前在秋山别院,凤霄对他下了奈何香之后,的确也觉得此人尽在掌握,不知不觉就放松了警戒。当然,凤霄心里明白,但嘴上是绝不会承认的。
崔不去这一觉睡过去就人事不省,直到乔仙敲了几下门之后无人应答,推门入内叫醒他,他才睁开眼睛,满脸的倦意残留。
“您方才只吃了饼子,我怕您噎得慌,带了热汤过来。”
崔不去一闻就知道这是羊骨熬的汤,上面的油沫已经被拨走了,干干净净,还加了点葱花。
乔仙左右四顾:“凤霄呢?”
崔不去慢慢喝汤:“左月局在这里有据点,解剑府自然也有。”
凤霄不像崔不去,还有乔仙同行,像这种与密谈联络的事情,他只能亲自出马。
“打听到什么了?”崔不去问道。
乔仙道:“这客栈的名声的确不好,不过照我看来,那几个死者与此地牵扯上,纯粹是无知愚民的穿凿附会,只是做买卖的忌讳多,加油添醋,越说越离谱罢了。那向导起初不肯带我们过来,应是因为此处是兴茂的地盘,兴茂与段栖鹄向来不和,所以他故意危言耸听罢了。”
崔不去:“兴茂与段栖鹄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势如水火的地步吗?”
乔仙:“本来且末城内只有他们两大地头蛇在,为了争抢地盘,的确关系恶劣,但在县令高懿来了之后,反倒缓和许多。”
崔不去:“三足鼎立,互相制衡。”
乔仙:“不错,据说今年元宵佳节,高懿设宴,发帖请了段栖鹄与兴茂,二人还都去了,外界传言双方在高懿的调解下拱手言和,这个月兴茂母亲六十大寿,说是要大办,满城都在看他会不会请段栖鹄。”
崔不去:“什么时候做寿?”
乔仙:“就在五日之后。”
二人说话间,凤霄就回来了。
此时夜幕降临,外面喧嚣渐息,本城并未宵禁,仅仅只是入夜之后关闭了城门,客栈一侧,百姓人家陆续吹烛歇息,食肆那头犹有人在吃喝说笑。
凤霄不以为意,朝崔不去抛去一个媚眼:“郎主,妾回来了,您是否相思成疾?”
崔不去放下碗,随口道:“不错,五内俱焚,胸口呃逆,一腔相思之情急欲喷薄而出。”
凤霄故作吃惊:“如此严重?”
崔不去:“简而言之,快要吐出来了。”
凤霄哈哈一笑:“去去,与你说话真是有意思!”
乔仙冷笑不语。
但她不必说话,凤霄也知道她肚子里在骂什么,只当她不存在,弄得乔仙一肚子火没处发,又不肯离开屋子,便坐在那里盯着凤霄。
这天底下,论脸皮厚,凤霄就算谈不上第一,肯定也能排进前三,他岂会将区区目光放在眼里,当下就打开自己从外头带回来的纸包,烧鸡的香气立时在屋内弥漫开来。
崔不去原是吃饱了,闻见味道,竟也勾起馋虫,当即不客气地伸手,撕下一条鸡腿。
凤霄笑道:“我回来时还看见一名故人,你猜是谁?”
崔不去慢条斯理地啃鸡腿:“玉秀。”
凤霄挑眉讶异:“怎么猜到的?”
崔不去:“怎么,觉得我是神算子?你会这样问,对方必然是我们都认识,而且刚见过不久。玉秀来历古怪,又是晋王的人,他不老老实实在晋王身边当谋士,反倒大老远跑六工城去,断然不会只为了一个天池玉胆,必然还另有差事在身,十有八九也是为了出关西行,自然会到且末城来。”
凤霄:“那你为何不猜高宁或佛耳?”
崔不去:“此二人是你的手下败将,上次要不是联合起来,趁你不备,想必早就被你毙于掌下,你提到他们,不会是这种反应。”
凤霄对玉秀,显然有着浓厚的兴趣。
“你觉得,他这次想要去的会是哪里?”
崔不去沉吟片刻,竟然摇摇头:“一时还真就猜不出。”
凤霄:“难得你也会有认栽的时候。”
崔不去哂笑:“我又不是神仙,就算再聪明,终究只是凡人的智慧。不过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是去找沙钵略,否则佛耳也在六工城时,两人早就碰面了。”
凤霄:“这次他换了装束,甚至戴了假发,不再是上回我们看见的光头模样了。而且他也住在这间客栈,就在我们这一层,隔着三个屋子。”
乔仙原是想走,听凤霄说到玉秀,就留下来,停至此处不由插口:“他会不会是暗中跟在我们后头过来的?”
他们四人皆改了容貌,就算迎面撞见,也不虞玉秀能轻易猜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崔不去:“不会,如果他早就发现我们,反而会避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住。”
也就是说,玉秀的确是想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或者做某件事。
乔仙皱起眉头:“或者他与我们同路,要去见阿波可汗?”
但也不对。
突厥可汗有好几个,阿波不是其中势力最大的,玉秀是晋王的谋士,去见阿波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崔不去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放下,又拿起一个鸡翅膀。
“想不通,就不必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他与我们同路,迟早都能知道他的目的。”
凤霄笑道:“吃鸡不忘买鸡人,郎主吃了妾的东西,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崔不去奇怪道:“你这一路花了我多少钱?新碗汤匙筷子,还给你买了新被褥,多吃你个鸡翅膀,你就还要回报了?先把钱还给我。”
凤霄被噎了一下,笑眯眯不做声了。
吃完烧鸡,乔仙起身离开,崔不去洗了手,又准备上床睡觉。
凤霄不可思议看着他:“白天你在马车上便一直睡觉,方才我出门时你就躺下,如今又要睡?”
就只差用某种牲畜来形容他了。
崔不去理所当然道:“我身体不好,多睡些就当吃补品了。”
说罢没管凤霄,盖上被子翻个身就睡着了。
他这些天在马车上,虽然看似天天睡觉,但实际上路途颠簸,马车减震功能再好,也不可能与床媲美,是以崔不去根本没休息好,这会儿一沾枕头,倦意立马又涌上来,不多时就去会周公,根本没管凤霄。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凤霄不肯睡麻绳,那就只能跟崔不去同寝了,这本来也没所谓,凤霄的女装再怎么漂亮,本质还是个男人,不存在谁占了谁的便宜,但崔不去没想到自己刚睡下没多久,就被推醒了。
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听到凤霄道:“你睡进去一点,我没地方睡了。”
崔不去一想床的确不大,就往里边挪了挪,结果就看见凤霄拿了两个瓷枕往中间一放。
“你睡相不好,别过界。”
崔不去忍不住讥讽:“你是娘儿们吗?”
凤霄挑眉:“你回来之后还未沐浴更衣,或者你现在去烧水沐浴,本座可以去掉这两个东西。”
这年头洗个澡不是件容易的事,得让客栈开灶烧火,热了水再一桶桶提上来,眼下大多数人早就睡下了,谁会大半夜起来烧水?
崔不去心说我忍,继续躺下背对着他:“随便你。”
他还以为这回总算能睡个安生觉,结果没过多久,又被摇醒。
凤霄:“你别打鼾,吵着我了。”
崔不去咬牙切齿:“我睡觉从不打鼾,只是气血不畅,躺下时鼻子不通,呼吸声略重一些罢了,你若睡不着,就去屋顶看月亮!凤府主,谁若扰了我的好眠,白天我必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确定要将这一路都耗在与我斗智斗勇上吗?”
他虽不会武功,此刻从眼里散发出来的杀气,却不亚于任何武功高手。
凤霄绝不承认自己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面露无辜道:“我睡眠浅,边上一有动静就容易惊醒,你的确打扰到我了。不过我人这么好,不会与你计较的。”
崔不去长长吐了口气,继续倒下睡觉。
但今夜注定与他犯冲。
过不了多久,他又被叫醒了。
凤霄没等他发作,就对他道:“外面走水了。”
崔不去也闻到了灼烧木头的味道,窗外火光冲天,凤霄走过去支起窗户,从此处三楼望过去,还能看见大火几乎将整间屋子都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