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冷冷道:“崔道长想栽赃于我,自然是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了!”
崔不去:“那块玉是你送到琳琅阁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各方反应,引出你的同伙,所以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是去抢玉的,只是躲在一边观察,一旦确认你的同伙不在场,你马上就走了,一刻也没停。知道我为何会一眼就认出你吗?因为当夜那人用左手虚扶右手手腕,正与你现在一模一样,面容可以伪装遮掩,身体的动作却骗不了人!”
苏醒不为所动,依旧淡定:“那只是我平日作画写字多了,手腕耗力过度,偶尔发疼,读书人大多这样,你若不信,再找个读书人来瞧瞧便知道了!”
但他话音方落,长孙就出其不意从后面朝他出手,掌风厉厉,竟是用上了八成的力道,欲将苏醒置于死地。
苏醒下意识脑袋微侧,但随即又站定身形,一动不动,任凭长孙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刻生生收掌回撤。
苏醒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们只是想要试探自己。
但崔不去今日注定不肯轻易放过他:“不必装了,你方才想要躲避的举动,已经充分说明你身怀武功,而且还是个高手。”
苏醒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为何要在这里受你们污蔑,告辞!”
他甩袖便要走,乔仙身形一闪,剑光掠向他的后背,杀气腾腾,挟着千军莫敌之势。
这股杀气显而易见,与刚才长孙菩提的试探不同,苏醒无法再装聋作哑,只得选择侧身避过。
这一避,无疑就完全暴露了自己有武功的事实!
既已暴露,他也不再犹豫,当即手向腰间一抹,一道潋滟剑光在手中浮现,苏醒转身掠向乔仙,却在中途生生折身,直接抓了边上的卢缇作为人质,软剑卷在卢缇脖子上。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崔不去摇摇头:“你挟持他又有何用?我解剑府想要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因为任何人妥协!”
裴惊蛰:……
二府主啊,这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把黑锅一口口往解剑府头上扣,您还让他帮忙,是怕解剑府的仇人还不够多吧!
作者有话要说:崔不去:我,解剑府,打钱。
裴惊蛰:救命。
第34章
卢缇全无被挟持,性命悬于一线的恐惧,他面上更多则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愤怒。
“三郎,你快放开你姑父!”李氏哭喊道。
“你这畜生!我与你姑母,平日里哪点对不住你,你为何要杀了大娘!”卢缇浑身颤抖不停,连绞在脖子上的剑越收越紧也顾不得,血顺着剑锋与皮肉相接处滴落,李氏受不住这刺激,当即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苏醒道:“抱歉,就算你们待我再好,我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故乡家人,当不了真正的苏醒!”
不单是卢缇,就连崔不去等人闻言,也禁不住面露意外。
裴惊蛰:“你不是苏醒,那又是谁?”
苏醒不语。
卢缇悲痛交加:“就算你不是苏醒,也在卢家待了好几年,我膝下无子,将你视若亲子,大娘对你,更是情深义重,从未动摇,这次与太原王氏的婚事,说到底,是我鬼迷心窍,与大娘何干?你就算心有不满,为何不冲着我来,要去杀害大娘!你、你还有良心吗!”
苏醒叹了口气:“你误会了,我并非因为此事,才对大娘下手。大娘之死,要怪,就怪她命不逢时,才惹来这杀身之祸!”
崔不去忽地道:“她知道了你是高句丽人,还是知道你杀于阗使者,夺走天池玉胆之事?”
苏醒眯起眼,端详他片刻,忽然道:“解剑府果然名不虚传,我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自可全身而退,没想到杀了一个卢幽娘,竟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崔不去冷笑:“解剑府有我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才吗?我来自左月局,记好了,左耳月为隋,别认错仇家,死后下了阴曹地府,还当个糊涂鬼!”
裴惊蛰:……
他算是看出来了,解剑府的名头就是用来得罪人拉仇家的,而左月局是用来立名头威吓敌人的。
但凭啥我们解剑府就要被压在下面?凭啥你们左月局就高人一等?
一堆抱怨在心里疯狂刷过,奈何此情此景不适合发作,裴惊蛰只好悉数忍下,等着回头再去凤霄面前告状。
估计在场之中,除了裴惊蛰自己,没人能体察他现在复杂激烈的心理活动了,因为所有人都被苏醒与崔不去的对话所吸引。
卢缇更是浑身一震:“你、你是高句丽人?!那原来的苏醒呢!”
“早就死了。”苏醒淡淡道,“六年前,苏醒老家一场瘟疫,一家五口全都死光了,当时我正好路过,冒用了他的身份,假作死里逃生,来到卢家避难。”
卢缇喘息道:“为何,为何是卢家!卢氏与高句丽素无瓜葛!”
苏醒:“卢家女婿也好,苏醒也罢,不过都是一个壳子,一个身份,他们需要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需要我是谁,我就是谁。”
裴惊蛰忙问:“他们是谁!”
苏醒没有理会他,兀自说下去:“我在卢家安顿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再联系过我,原本我也想,就这样娶了幽娘,当个真正的苏醒也不错。只可惜,于阗人即将前往觐见隋帝的消息传来,他们还是找上门,让我无法置身事外。”
裴惊蛰:“那与你杀卢幽娘又有何关系?她一个深闺女子,跟你那些阴谋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卢缇悲声道:“我也想知道!苏醒,不管你是不是叫苏醒,这几年,你在卢家从未受过一点委屈,你姑母生怕家中下人轻视你,还特地嘱咐他们,要待你如待幽娘,幽娘对你,更是……为什么,为什么!”
崔不去冷冷道:“这还用问么?卢幽娘与于阗使者是没什么关系,但她必然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事情,逼得苏醒不得不杀人灭口!”
苏醒:“不错,那日幽娘从她父亲那里出来,就直接过来找我,我正好不在,她从前都很守礼,就是那一次,却未经我的允许,就闯入书房。”
崔不去:“像你这样的人,做事必然小心稳妥,否则也不会伪装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卢幽娘就算进了书房,又能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我有一本书,上面作了记号,循着这些记号,可以得知我与同伴往来的讯息,那本书毫不起眼,平日里也无人会去翻看,偏偏那一日被她看见,又单单从书架上那么多书里拿出来翻看。”
苏醒闭了闭眼,他本可以不说这么多,更可一言不发,崔不去他们未必能查到卢幽娘到底发现了什么才惹祸上身,但他还是将来龙去脉道了出来,可见在他心中,这位红颜薄命的卢幽娘也并非毫无存在感。
斯人已逝,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抚平心中那一点愧疚之意。
“我回来之后看见她神色慌张词不达意,就去找出那本书,果然有被旁人翻看过的痕迹,以她的冰雪聪明,必然能看出其中端倪,我还未拿到玉胆,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幽娘只能死。”他深深叹息一声。
卢缇早已泪流满面,但这泪,却是怒极的泪,是父亲面对杀害爱女的仇人,却无能为力的泪。
“幽娘一心向着你,她连太原王氏的婚事都可以推拒,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出卖你,你为何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苏醒漠然:“我冒不起这个险,如果身份暴露,任务失败,我在高句丽的至亲就只有死路一条,幽娘待我的这一腔情意,我只能来世再报答了。”
他望向崔不去等人:“你们现在应该也知道了,真正的天池玉胆并不在我手中,如果我用卢缇的性命,还有一条重要线索来交换,你们是否愿意放我走?”
裴惊蛰嗤之以鼻:“你说你那个同伙?她已受了重伤,我们又在全城搜捕,她很快也会落网。”
苏醒摇摇头:“只有我才知道她最有可能藏匿在何处,如果没有我,任凭你们再找上三天三夜也找不到。而且别忘了,玉胆就在她手上,以她的能耐,必然已经发现玉胆增进功力的关窍,若以此治愈内伤也并非不可能,等她养好伤,再混出城,你们想抓住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崔不去,可见他也知道,崔不去才是在场之中作主的那位。
崔不去:“可以,如果你的消息确凿无误,我可以不追究你杀卢幽娘之罪,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不必先急着放人,等事成之后再放。”
卢缇嘶声低吼:“不可能!就算他不追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苏醒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将卢缇的哑穴一点,后者就安静了。
“我需要一个让我放心的保证。”苏醒对崔不去道。
崔不去对长孙菩提道:“你去凤霄那里帮忙,先不必回来了,有事我再找你。”
长孙点点头,也没多问,转身便走。
苏醒亲眼看见对方走远,不由暗松口气。
他自己就是绝顶高手,自忖在场之中也就忌惮长孙菩提一个,长孙一走,其他人没有一个是自己的对手,苏醒自然不再畏惧。
崔不去朝裴惊蛰伸出手:“拿来。”
裴惊蛰:???
崔不去不耐烦道:“你家二府主让我帮忙,总会给你个凭证或印信吧,现在应该派上用场了,拿来!”
裴惊蛰心不甘情不愿,忍不住道:“可您自己不是左……”
话说一半,被崔不去阴鸷眼神一盯,裴惊蛰竟生生顿住,再也说不下去,手不由自主摸向怀中,掏出一枚小巧印信,抛给崔不去。
崔不去低头看了看,又把印丢给苏醒。
“这是解剑府二府主的印信,在大隋境内的任何关口城门,都可凭此印信畅通无阻,虽然离了这里就是关外,不过有此凭证在手,你总该放心很多了吧?”
苏醒来历讳莫如深,又在卢家待了五六年,耳濡目染,见过的宝贝不知凡几,拿到手掂了掂,立马能察知对方没有欺骗自己,便将印信收入怀中,拉着卢缇一步步后退出房门。
卢家人个个如临大敌,亦步亦趋,但苏醒都不放在眼里。
不知怎的,崔不去虽然没有半分武功,但在他看来,威胁却比身怀武功的乔仙和裴惊蛰还大。
这是出于练武之人的一种直觉。
说不清,道不明,却无比准确。
等他挟着卢缇退得离崔不去他们足够远,自忖能够从容离开之际,方才道:“秦妙语在本城有三处经常去的地方,一处是春香坊,一处是容和斋,还有一处,是城东的青砖小院,门口贴着绿柳春光好,红墙气象新的楹联。”
乔仙他们正是在春香坊找到秦妙语的下落,这一听就知道苏醒并无说谎。
苏醒一提气,卢缇就身不由己跟着跃上屋顶。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该走了。”苏醒笑道。
他生得不算格外英俊,但一脱离险境,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就出来了,由此观之,卢小娘子能倾心于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可惜所托非人,反误了卿卿性命。
崔不去:“我还有一个问题。”
苏醒:“崔道长,你太贪心了,我不会回答的。”
崔不去:“你既然不叫苏醒,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苏醒沉默片刻:“尹在容,君子在功不在容。”
“是君子在德不在容吧!”乔仙忽然冷笑一声,“你知道吗?上次她与我们交手被擒住,宁可冒险逃脱,也没有说出你的下落。”
这个她,指的自然不是卢小娘子,而是秦妙语。
苏醒果然一愣。
这一晃神的片刻工夫,后面已有劲风袭来。
他想抓着卢缇躲闪已是不及,不得不将人推开,借力往旁边飘去。
但后面之人似乎先一步察觉他的意图,当下又跟着掠向一旁。
苏醒生怕被乔仙等人围攻,也不肯出手,直接就往前方逃逸。
谁知对方轻功高绝,竟生生赶到他前面,掌风拍来,苏醒不得不横剑抵挡,这一照面,就看见一张英俊含笑的脸。
“这么急着走啊,不先把我的印信还给我吗?”凤霄笑道。
第35章
苏醒当然不想与凤霄闲话家常,更没兴趣与他一较高下,对他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脱身,再论其它。
他在卢家潜伏多年,一身武功非但没有落下,比起当年从高句丽出来,又更进一层,当下深知被擒住便只有死路一条,是以不顾一切,拼着招招杀机,也要将凤霄逼退。
裴惊蛰将手中长剑抛向凤霄,后者轻松接住,将苏醒杀来的软剑一绞,剑锋内力震荡,苏醒略逊一筹,手腕不自觉一麻,手中软剑跟着微微一抖,立时被对方的长剑荡开。
他见势不妙,立时转身提气便逃,身形若羽鹤高翔,乍看十足潇洒优美,饶是乔仙也忍不住讶然道:“他这轻功底子扎实,不像高句丽一脉。”
“高句丽的轻功路子是如何的?”裴惊蛰接腔询问。
乔仙面若冰霜,闭口不言了。
裴惊蛰撇撇嘴,有点委屈,心说给你家尊使下毒的不是我,绑着他到处跑的也不是我,都是当人家手下的,我也是听命行事啊,怎么就光针对我了。
回答他的却是崔不去:“高句丽人与扶桑人走得近,武功一脉相承,他们的路子讲究诡异莫测,要么暗中潜伏,以求致命一击,要么以快打快,速战制敌,很少走这种轻灵的路子。这种轻功,一般多是女子去练。”
裴惊蛰恍然:“难道是秦妙语教他的?可他还把秦氏给出卖了!”
乔仙冷笑一声。
难得她没开口说话,裴惊蛰也能瞬间意会她的弦外之音:讥笑世间男人不过都是这样的薄情寡性之辈。
裴惊蛰忍不住道:“他们俩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秦妙语撇开苏醒,独吞玉胆,现在苏醒出卖她,不过是狗咬狗!”
乔仙冷冷道:“秦妙语自然不是什么好鸟,苏醒对卢幽娘都能如此,出卖区区一个秦妙语,又算得了什么?”
提及卢幽娘,裴惊蛰下意识望向棺木,闭嘴了。
几句话的工夫,苏醒身形起落,已经快要跃出卢宅,远走高飞。
他正奇怪后面没有传来追击的动静,就见眼前一花,肩膀剧痛,人也不由自主往下重重跌落在地上,饶是他手中剑花璀璨,依旧难挽败局。
落地的那一刻,穴道随之被点主,苏醒看着凤霄站在自己面前,挫败地闭了闭眼。
“要杀要剐,只求给个痛快!”
凤霄:“印信。”
裴惊蛰会意,上前从苏醒怀中搜出刚才被他拿走的那枚印信,捧给凤霄。
凤霄:“崔道长的话,就等同我的话,如果你给的地方能助我们找到人,解剑府自然会遵守诺言,对你从轻发落。”
苏醒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凤霄居然会说话算话,那头卢缇却不顾自己脖子还在流血,冲过来对他就是一耳光,打得苏醒猝不及防,脑袋直接偏向一边,脸颊高高肿起。
“把幽娘的命还来!”卢缇咬牙切齿,面容狰狞,恨不得当场把人掐死,却被裴惊蛰拉开。“你们别拦着我!”
“你们还是先好好操办卢氏的后事吧,此人自有解剑府料理。”裴惊蛰说罢,一掌劈向卢缇后颈,将他打晕,让卢家下人把人带走。
此事虽了,案子却还不算完结。
“我已帮凤府主将卢家的事情解决,又助你擒住苏醒,不知凤府主打算什么时候履行你的承诺,将佛耳的人头提来见我?”崔不去懒得与他客套,单刀直入问道。
凤霄拍拍额头,似刚刚想起:“忘了告诉你,我刚才过来的路上,正好远远瞧见佛耳,他似乎是往你们住的宅子而去了,若我没记错,阿波可汗派来的使者,好像也住在那里吧?”
乔仙脸色一变:“你刚才为何不说!”
凤霄无辜道:“刚才你们又没问,我这不是忙着擒拿苏醒,无暇旁顾么,此时方记起,你们现在赶过去,也许还来得及!”
崔不去看了乔仙一眼,后者会意,二话不说转身便疾奔而去。
“凤二府主就是这样践诺的?”崔不去冷笑。
凤霄笑吟吟道:“我说帮你杀了佛耳,又没说几时杀,现在杀也是杀,以后杀也是杀,怪只怪你当初没说清楚,现在再想加条件,可不得重新谈过了?”
崔不去:“你的条件。”
凤霄:“与阿波使者谈判之功,我要分一半。”
崔不去想也不想就道:“没门!”
“那就没法子了。”凤霄遗憾地叹了口气,“你也听见了,崔不去才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回可别杀错了。”
崔不去:???
凤霄话音方落,屋顶上随即出现一个人。
对方一跃而下,出刀如风,目标直指崔不去!
他身边两个人,长孙菩提早走一步,乔仙刚才也去追踪佛耳了,一时之间竟无人可护住他。
只听得凤霄在旁边凉凉道:“此人是佛耳之徒颂吉,武功虽然不算高,但杀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时迟,那时快,刀风直面而来,眼看就要当头斩下,裴惊蛰脸色大变,他倒是没有凤霄那般铁石心肠,但以他站的位置,想要冲过来救人已是不及,能救崔不去的,唯有一个凤霄。
千钧一发之际,崔不去大声道:“谈判之功分你一半!”
“早这样不就好了?”凤霄笑道,人随声动,瞬间到了崔不去身旁。
他袍袖一挥,还未如何动作,颂吉就觉一股大力涌来,人就不由往后跌倒,随即被裴惊蛰拿住。
此人原是佛耳座下的小弟子,入门最晚,武功最低,却最得佛耳喜爱,此番佛耳来中原杀与阿波使者谈判之人,顺便也将这小徒弟带上,本意是想让他跟着来中原历练一番,先时都将他安置得远远,只让他跟踪阿波使者,未让他轻易涉险,不过颂吉年轻气盛,立功之心也蠢蠢欲动,虽奉师父之命暗中埋伏,却在听见凤霄与崔不去对话时,沉不住气跳出来,想将崔不去拿住。
谁知凤霄此人反反复复,前一刻还冷眼旁观崔不去死活,下一刻又出手相救,颂吉恨得咬牙,奈何一朝露面已经失了先机,直接就被拿下。
凤霄没把颂吉放在眼里,依旧谈笑风生:“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去去啊,你堂堂左月局之尊,最好也别干毁诺之事。”
言下之意,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互坑,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崔不去:“我不是君子,不过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兑现,不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乔仙不是佛耳的对手,你要与我回去,帮我杀了佛耳。”
凤霄笑眯眯道:“方才我诓你的,我根本没在路上看见佛耳。你想知道他的下落,不妨问问他的徒弟,有此人在手,不愁他师父不上门。”
崔不去:……
凤霄:“你也坑过我几回,咱们算是扯平了吧,不如握手言和。”
崔不去心道扯你娘的平,但他面上却点点头,颇为赞同:“对,扯平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惊人相似的皮笑肉不笑。
裴惊蛰嘴角抽搐:……这真是够了!
凤霄:“此间事了,本座先去找秦妙语的下落,去去可要同行?”
崔不去:“今夜我会与阿波使者谈判,凤府主若有意,不妨前来旁听。”
凤霄这一听是真要合作分功的意思,不由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算计一番再同意。”
崔不去冷笑:“我像这么不干不脆拖泥带水之人吗?”
凤霄拱手一笑:“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卢幽娘之死真相大白,但对卢缇夫妇而言,被一个扮作亲人的高句丽人在身边潜伏数年,还害了宝贝女儿的性命,他们的感受并未比以为卢幽娘自杀溺亡时更好受一些,李氏从昏厥中醒来之后,更是捶胸顿足,后悔不迭,但卢幽娘躺在棺木之中,早已不可挽回。
卢幽娘九泉之下,不知会否为自己错看了人而懊悔。
世间最痛楚之至,莫过于时光无法倒流,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卢家上下愁云惨雾,凤霄与崔不去也没多作停留,各自在卢家门口分道扬镳。
崔不去忽然啊了一下,叫住凤霄:“我刚刚想起一事,与你有关,不知当说不当说。”
凤霄看他满脸的故作为难,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那就别说了。”
崔不去仍旧道:“我刚刚察看尸体,将手探入卢幽娘口中,手上沾了点她生前吃过的绿豆糕,后来忘了擦干净,就从裴惊蛰手中接过你的印章,我记得你似乎是爱洁之人?实在是过意不去。”
凤霄:……
裴惊蛰愣是没从崔不去脸上看出半点过意不去的样子,但他却看见凤霄的脸色生生变绿了。
崔不去也没傻到留在原地等人算账,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了,身手之敏捷,速度之快,完全没有半分此前走一段路都要咳嗽半天的虚弱多病。
裴惊蛰看了看凤霄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郎君,那咱们,是先去找秦妙语,还是……先回去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