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出公司大门,他都是一副精神受到强烈打击的恍惚状态。
而此时,苏杭从出道到成名,这一路而来的经历已经在网上被罗列了出来,堪称励志典范。
这位盛景娱乐的当家花旦,当之无愧的一线明星,最初因为一个广告而走红出道,然而年少成名心高气傲,有诸多事情不愿妥协,结果得罪了原先的公司被雪藏,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接不到任何正式的工作,只能在一些综艺类的节目里跑龙套打杂,而后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罗琅。
如果说苏杭是一匹千里马的话,那么罗琅便是她的伯乐。
那时候罗琅也不如现在这般声名赫赫,虽然已经有了几部口碑之作,但还缺少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奖项,当时他在筹备一部武侠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在参加一档综艺节目的时候,苏杭进入了他的视线,成了他的女一号。
那部由苏杭参演的电影,最终获得了某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将罗琅捧上了神坛,苏杭也因此成功翻身,从原公司合约期满后,高调签约了盛景娱乐。
而且,她之后的几部电影都是由罗朗执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杭都被冠以了“罗女郎”的名号,这样的羁绊,苏杭会爱上那个作为“伯乐”和“恩师”一样存在的男人,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贴子里苏杭的唯粉和两人的CP粉掐得十分热闹,唯粉说罗琅是渣男两人已分手,CP粉不乐意说他们是伯牙子期知音相许,是真爱,掐来掐去便掐了几百页…
顾盼抱着电脑看得叹为观止,总算是闹明白了苏杭和罗琅的事情。
正看得津津有味,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了顾盼一跳,她看看时间,才上午九点,会是谁?
她走到门边,打开猫眼向外看了看,然后脸色猛地一白,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一张诡异的、僵硬的笑脸。
顾盼赶紧把门反锁了,按住怦怦砰砰直跳的心口,狠狠喘了两下气,才稍稍缓过神来,从药盒里翻出两粒药丸吃下去,才感觉心口舒服了一些。
初时的惊惧过去之后,顾盼再一次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过去。
还是那张笑脸,顾盼心里突地一跳,按住了心口,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笑脸面具,而这张面具…十分眼熟。
从玄关的抽屉里翻出了防狼喷雾,顾盼慢慢地打开了门。
果然,门外并没有人,只有一张被悬挂在猫眼处的面具。
顾盼取下面具,关上门。
这是一个有些陈旧的威尼斯面具,已经有了些许的磨损,岁月的陈旧感让这个本来十分精致漂亮的面具平添了几分诡异感。
顾盼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认得这个面具。
她当然认得,因为,这是她送给顾安安的。
在父亲过世之后的一年,顾安安的精神都很不稳定,秦婉又经常在安安她耳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顾盼虽然防着秦婉,可是她自己也只是一个还在念初三的孩子,要面对繁重的课业,根本顾不上太多。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安安,便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威尼斯面具送给了安安她,那个面具是她十岁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很宝贝,安安也很喜欢。
…可是这个面具,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门口。
是顾安安挂上去的吗?
顾盼摩挲着手上陈旧的面具,表情有些复杂。
她想干什么?
Chapter 7 一、命运的羁绊
蒋宥时带着午饭回来的时候,在客厅里没有看到顾盼。房间的门关着,他犹豫了一下,试着打开了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顾盼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手里抱着一个略有些陈旧的面具,眉头紧紧地拧着,似乎正做着什么令她不舒服的梦,眼角隐约有泪痕。
自16岁离开顾家开始,顾盼的梦总是和顾安安有关。
她又梦到了顾安安。
顾安安从小都是和她一起睡的,直至父亲过世之后,秦婉以她学习紧张影响安安的睡眠为由,让她们分开睡。
那时候她正读初三,课业十分繁重,几乎每天都要到凌晨,秦婉说的也是事实。
分开睡之后,顾盼习惯了每天睡觉之前都去看看安安。
那一天,她做完所有的功课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临睡前她如往常一样去了顾安安的房间,习惯性地替安安掖了掖被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扯住了衣袖。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里淡淡的灯光透起来,顾安安躺在床上看着她,眼睛黑幽幽的,深不见底。
“安安?还没睡吗?”她在床边坐下,放轻声音和她说话。
“他们说,你会抢走我所有的东西,是真的吗?”顾安安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冷不丁地开口问,眼睛里带着深深的不安和困惑。
顾盼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安安,我不会拿走你任何东西。”
“真的吗?”
“安安,我是你的姐姐啊,你要相信我…”顾盼感觉鼻子有些酸,莫名地觉得委屈。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秦婉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顾安安的耳边讲一些有关她身世的话,渐渐地,她不是顾家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几乎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她在顾安安出世那一年就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她顶着所有人的猜疑和嘲笑,尽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结果她想守护的人却这样猜疑她…她可以面对所有人的猜疑和嘲笑,可是她唯一不想面对的,却只有顾安安防备的眼神。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顾安安的眼神有些迷茫。
她其实知道这个妹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身边的人都在安安的耳边说:“你姐姐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她只是一个跟顾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而且这个外人会抢走爸爸妈妈留给你的所有东西!”
7岁的小女孩开始惶恐,开始迷茫,不知道该相信谁。这,也在情理之中。
顾盼对上顾安安惶恐迷茫的眼神,有些心疼地俯身抱住了妹妹:“安安,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真的吗?”顾安安怯怯地问。
“嗯。”
“那…你会一直陪着安安吗?”
“当然。”
听到保证,小女孩悄悄伸出双手,紧紧地反抱住了顾盼:“那你不要像爸爸妈妈一样,丢下安安一个人,安安会怕。”
“嗯,我不会丢下安安的。”
“姐姐…”顾安安小小声地叫她。
“嗯?”
“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安安了。”顾盼抱着她,轻声道。
蒋宥时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女人,她睡着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仿佛是收起了所有的尖锐和防备,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嘴唇上,很漂亮的唇形,看起来十分的柔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够红润,看起来透着些不健康的白。
他定定地盯着她的唇,仿佛着了魔一样,缓缓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忽然动了动,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也最喜欢…”
他猛地一惊,以为她醒了,定了定神再看,她却并没有醒,只是在说梦话而已。
“我也最喜欢安安了…”她抱着那个面具,嘴里低声喃喃着,眼角有泪滑落了下来。
蒋宥时满心的绮思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他看着她在梦里默默落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不忿,有些懊恼,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并不知道,顾安安算计了她吧…
而他,也参与了。
本能地,他不想她再陷在那种会让她哭的梦里。
“盼盼,盼盼。”他出声喊她。
顾盼有些费力地撑开眼皮,看到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然后彻底醒了过来,一下子坐起身。
…蒋宥时?!
见鬼了,这个家伙干吗一脸心疼地喊她“盼盼”?
太吓人了好吗!
蒋宥时也被她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自己似乎不该就这样闯进她房间,吓到她也情有可原,不由得稍稍有点尴尬:“我带了午饭回来,起来吃一点吧。”
顾盼又想起了那张奇怪的便签条,有些受不住这样温情脉脉画风突变的蒋宥时,轻咳一声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就好。”
蒋宥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什么意思?”
“嗯…你这样我压力有点大。”顾盼颇有些委婉地道。
只是想拿她当挡箭牌而已,看在他最近一直都在帮忙的份上,一般情况下她也是不会拒绝的,礼尚往来而已嘛,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这样突然的温情脉脉着实让人觉得不安啊…
蒋宥时默默地盯着顾盼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他是不是领悟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房间里一下子沉默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奇怪,正在顾盼被他盯得有些毛毛的时候,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见她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蒋宥时唇角微微一翘,将先前的疑惑先抛到了一边:“先出来吃午饭吧。”
餐桌上摆着用外带盒装的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的,看得让人很有食欲。
“这是福满楼专供外带的海鲜套餐,你以前很喜欢吃的。”蒋宥时替她拉开椅子,道。
顾盼心情有些复杂。
是啊,在她还是顾家的顾盼的时候,很喜欢吃的。只是离开顾家这么些年,她再没有吃过了。
她知道蒋宥时是好意,自己不该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可是此时,对着这一桌曾经很喜欢的美味,她却觉得没什么胃口。
“我跟警局那边的人了解过了,那些包裹有可能是晏颜的偏激崇拜者寄来的,但因为不是出自同一个人手里,所以目前并没有什么进展,只能我们自己小心一些了。”蒋宥时伸手替她盛了一碗汤,然后又想起了那个刚刚被她抱在怀里的面具,有些迟疑地道,“那个面具…”
“是以前的旧物。”顾盼垂下眼帘,不想多说。
看她似乎并不想提这个,蒋宥时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拿了一只椒盐皮皮虾细细地剥了,放在她的碟子里。
顾盼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受到惊吓般地瞪向他。
“怎么了?”蒋宥时疑惑地看向她,“我记得你喜欢吃皮皮虾,但是又怕剥,是我记错了?”
是,没记错。
她爱吃这个,但是皮皮虾很难剥,她总是剥不好,以前爸爸在的时候,都是爸爸帮她剥的。
顾盼神色复杂地盯着碟子里那只剥好的皮皮虾,叫了一声:“蒋宥时。”
“…嗯?”她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让蒋宥时微微蹙起了眉。
顾盼动了动唇,还没有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看了蒋宥时一眼,起身去接电话,来电显示是顾安安。
“大小姐你快过来!小小姐自杀了!”电话刚一接通,便听到了李阿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顾盼一下子白了脸,身子微微晃了晃。
一直看着她的蒋宥时见她神色不对,忙站起身上前扶住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顾盼放下手机,愣愣地抬头看向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的眼睛直直的,似乎是在看着他,可是眼神却是空茫茫一片,没有焦距。
“盼盼,盼盼?”蒋宥时被顾盼的表情吓住,抬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安抚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顾盼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慢慢缓过神来了,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看着蒋宥时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像是在看一个在说胡话的陌生人。
她推开他,扶着一旁的柜子站直了身子:“顾宅的李阿姨说顾安安自杀了,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听到顾安安自杀,蒋宥时一愣,只稍稍恍了一下神,顾盼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忙拿起玄关处的钥匙追了出去。
顾盼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她的眼睛盯着电梯门,表情看起来很镇定,可是蒋宥时却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十分地不对劲。
“你先别太担心,我送你过去。”蒋宥时试图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顾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谢谢”。
一路上顾盼都很安静很镇定,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
赶到顾家大宅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走出来的家庭医生,看到顾盼的时候,先是显得很惊讶,但随即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他点头叫了了一声:“大小姐。”
这个家庭医生已经为顾家服务了二十多年,顾盼小时候生病也都是找他看的,所以十分熟悉,顾盼抿了抿唇,问道:“赵叔叔,安安怎么样了?”
“伤到了手腕的肌腱,已经缝合处理了,幸好没有伤到动脉和神经。”他说着,看了看顾盼,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倒是大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最好抽时间到医院做个检查。”
“谢谢赵叔叔,我进去看看安安。”顾盼点点头,说着,走进了大门。
蒋宥时听赵医生的话似乎有些奇怪,有心问个清楚,又放心不下顾盼一个人进去,只得冲赵医生点点头,便追了上去。
二楼顾安安的房间,李阿姨正坐在一旁默默垂泪,顾安安一脸不耐烦地躺在床上:“都说了我不是要自杀,你别哭了。”
带路的女佣阿彩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顾盼和站在顾盼身旁的蒋宥时,敲了敲门:“小小姐,大小姐和蒋先生来看你了。”
顾安安唇角微微一挑:“进来。”
顾盼推开门,便看到顾安安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哎呀,真是稀客。”顾安安像是没有看到蒋宥时似的,只笑眯眯地弯了弯唇角看着顾盼道,“我还以为姐姐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顾家大宅了呢。”
顾盼定定地看着眼前感觉有些陌生的顾安安。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顾安安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乖巧的,如天使一般单纯可爱的女孩,而现在这个懒洋洋地半躺在床上,左手缠着纱布,脸上满是讽刺和挑衅的顾安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为什么要自杀…”顾盼看着她,问,声音还有些发抖。
“原来你还在意我的死活啊,我还以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来看看我呢,这么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也是会去我坟前哭一哭的是吧,嗯,这还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顾安安笑嘻嘻地说道。
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死亡,毫不在意地拿自己的身体开着玩笑,顾盼感觉血气上涌,她大步走上前,扬起手“啪”地一下,狠狠打了顾安安一个耳光。
顾安安一下子僵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挨了一耳光,瞪大眼睛看着顾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妈妈拼了命生下的你,一个健康的你,你怎么可以…”
“别说了!”
顾盼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坐在床头低泣的李阿姨见顾安安挨了巴掌,顿时怒气腾腾地站起身狠狠推了顾盼一把。
顾盼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站在那里,这一推她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身子一下子向后倒了下去。
蒋宥时慌忙上前扶住了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怀中瘫软成一团,似乎半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打小姐!你一走就是十年丢下小姐孤零零一个人不管不顾,小姐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你在哪里?小姐孤单哭泣的时候你在哪里?小姐哭着找姐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小姐第一次出事就是在知道了你出国之后!”那厢,李阿姨恶狠狠地瞪着顾盼,像一只愤怒的要吃人的狮子,她一把拉起顾安安的手,撸起她的衣袖,露出两只伤痕累累的胳膊,“小姐因为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而自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顾盼怔怔地盯着顾安安满是伤疤的胳膊,蒋宥时见她神色不对,蹙眉看向李阿姨:“不要说了…”
“如果太太还在,看到自己用生命换来的,这样疼爱着的女儿竟然这样艰难而孤独地长大,一定会痛彻心扉。”李阿姨却是盯着顾盼,一字一顿地道。
顾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拉扯着,痛得她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她咬了咬唇,看向一脸满不在乎的顾安安,嘴唇抖了抖:“是,我对不起安安,对不起爸爸妈妈,可是你…你也有立场站在那里指责我吗?当初,我是如何被赶出顾家的,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破碎,她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可是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痛让她觉得呼吸都是那么费力,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委屈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能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呢…
16岁的她,被监护人赶走,被逼得在C市无法生存,她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
李阿姨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看了顾安安一眼。
果然,顾安安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她侧过头,看向李阿姨,眼中带着探究,那种神色看得李阿姨心头一凉。
“盼盼,盼盼。”蒋宥时见顾盼的神色不对,忙拍了拍她。
顾盼没有看他,推开他自己站直了身子,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她感觉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仿佛爸爸妈妈还在这里,他们都在指责她,指责她没有照顾好安安…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顾家大宅,顾盼捂着胸口喘息,仿佛缺了水的鱼一样,强烈的窒息感中,顾盼突然生出了一丝快意。
要是就这样死了…
她是不是就永远不必再背负着这种深入骨髓的愧疚了?
一阵眩晕袭来,最后看到的,是蒋宥时惊慌失措的脸。
Chapter 7 二、不觉深爱
“顾小姐小时候应该做过房缺修补术,房间隔缺损是临床上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按理说及时修补的话,复发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她目前出现了先心病引起的并发症,可能是当年的手术修复不完整出现了复发症状,问题有点严重…具体要等病人清醒,要再做进一步检查才行。”
蒋宥时坐在病床前,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盼,她紧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即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她的眉头也是紧紧地皱着的。
医生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让他的心也揪成一团。
他的初恋是顾盼,未婚妻也是顾盼,顾盼是他无趣的人生里唯一的女人,他觉得他是喜欢顾盼的,否则为什么会在顾盼不告而别之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否则为什么在他以为不会有任何利益的前提之下还对顾安安伸出援手,否则…为什么这十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再找一个女人。
不管是十年前的名媛顾盼,还是十年后有了巨大改变的顾盼,他都喜欢。
他想,既然喜欢,而且他们又没有正式解除婚约,那再在一起,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明明已经下决心要娶她,明明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和她过完这一辈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蒋宥时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如果是理智的他,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她生病了,可能会没办法再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她甚至可能没办法给他一个他渴望中的正常家庭。
可是…明明知道这一切。
他却…除了心痛如绞之外,丝毫没有想要丢下她的念头,他只想她的生命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可以让他陪在她身边,让她幸福。
他想,他也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她,也许不仅仅是喜欢。
他爱她。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爱到…没办法忍受她有可能会死去这件事,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这份迟来的爱让他心中十分痛苦和懊悔。他心疼她经受的一切,懊悔着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没能在她身边。他不敢想象她的心里究竟压了多少的事情,又经受了多少催心催肝的痛苦。
那一年,8岁的顾安安和16岁的顾盼面临了人生最恶毒的算计,现在想来,当时的顾盼一定也非常害怕无助,十六年的人生突然被颠覆,并且是以那样残酷的方式,全城皆知,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不管她再怎么聪慧,那时,她也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人生对她来说有太多的未知,那时…她打给他的那个电话,许是她唯一的期盼了吧。
可是,那时候的他,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冷漠以对。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穿越时空去掐死当年的自己。
此时的蒋宥时并不知道顾盼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养女的身份,在顾安安出生的那一天,顾盼就知道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另一个方向心疼和脑补。
正是满心苦涩的时候,顾盼的手机响了,安静的病房里手机铃声尤其的刺耳,蒋宥时起身从她的包里找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来电显示是“衣食父母”。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蒋宥时有些困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她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