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美人是谁,怎么爷从来没见过?”王公子财大气粗地将那锭银子砸进了小厮的怀中,抬手指了指楼上窗口。
“回公子的话,那是新来的姑娘,名叫青月,还没挂牌呢。”那小厮喜孜孜地收起了银锭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道。
“青~月~啧啧,真是个好名字,听着就别有一番滋味啊。”王公子细细品味了一番,点点头,故作风流地道。
先前那公子却没有理会他,只痴痴地望着那趴在二楼窗口的女子,青月,青月,原来她叫青月啊,真好听。
那书僮看着自家公子一副魂都快没了的模样,立刻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清歌苑里来了一个新美人的事经过王公子的嘴很快便传扬了出去,青月立刻声名大噪了起来,她声名大噪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王公子的嘴,而是因为几乎整个翼城都知道城主家的二公子迷上了那位还未挂牌的青月美人。
对于这一切,青月却是一无所知的,翼城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而有趣的,只可惜莞美人总不许她出门,还有令她感到费解的是她每天早上都会经由小年的手收到一束鲜花。
小年便是那一日她初到清歌苑时见到的小厮。
那些鲜花如今都已经被她堆在了墙角,满满当当地很占地方,为此,青月也十分苦恼。
这一日小年收足了赏钱乐颠颠地来送花的时候,便见青月正在清扫房间,一副要将所有的花都丢掉的模样,不由得大为心疼,“哎哟我的姐姐,您这是准备把这些玉仙花都丢了吗?”
“不丢干什么,每天一束,再不丢都没地方睡觉了。”青月怀中的小木偶没好气地道。
“这玉仙花一两银子一朵呐!这不是暴殄天物嘛!”小年跺着脚,一脸不舍地道。
玉仙花采自翼城外的七弦山,经久不败,香气袭人,而且因为七弦山是七弦门的地盘,常人不得踏足,因此市面上的玉仙花极为稀少珍贵,是王孙公子取悦心上人的利器啊利器!
银子?
银子!
青月在这里待了几天,也明白银子是个好东西,什么东西都可以拿银子换,比如那天看到的糖葫芦。
“青月妹妹真是好手段,还没挂牌呢,就先声夺人了。”这时,一个酸溜溜的声音自走廊上传了过来。
小年心里哀叹了一声,转身挤出了一个笑脸,“香微姐姐早!”
“你这猴子,惯会讨好人的,这会儿收了不少赏钱吧。”香微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小年苦着脸道,“香微姐姐见笑了。”
香微却不再理会他,抬头看向青月,然后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嫉妒,真是个美人呢,难怪只一面就勾了连二公子的心,她忍不住张了张嘴,便要讥讽一两句。
“一大早的,这是在干嘛呢。”就在这时,莞美人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莞姐姐。”香微垂下头,施了一礼。
“嗯。”莞美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侧头看向青月,“小青月,这些天住得可还习惯?”
青月点点头,“习惯的,劳你费心了。”
见她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莞美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又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习惯就好,你看我给你挑了个小丫头,以后伺候你的饮食起居,也好有个伴。”说着,莞美人指了指站在她身后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怯生生的,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模样还没有长开。
“婢子丝碧,见过姑娘。”
“莞姐姐可真是贴心,连丝碧都舍得让出来。”香微酸溜溜地说着,又道,“你别看丝碧年纪小,她可是莞姐姐一手调教出来的,都已经跟了莞姐姐五六年了呢。”
莞美人闻言,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略显凌厉地扫了过去,香微一下子噤了声,讪讪地施了一礼,转身回房了。
青月倒没有在意这些,在小年的帮助下,一屋子的玉仙花都被她换作了银子,可怜的连二公子,竟然不知道自己辛苦抢购来的花朵还未被心上的美人看上一眼,便都尽数化为了铜臭味十足的银子。
有了丝碧,莞美人也许她出门了,只是出门必须由丝碧陪着,说是怕她走丢了不认得回来的路,于是青月就在丝碧的陪伴下几乎将翼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
这一日一大早,丝碧便将她叫醒,庄而重之地替她梳妆打扮起来,说今天是她头一回挂牌的大日子。
关于挂牌,青月也大致明白,丝碧跟她解释过,莞美人养了她这么久,她也必须做一些事情来回报她,比如丝碧,她奉了莞美人的命令来伺候青月,那么如今青月也要奉莞美人的命令去伺候别人了。
丝碧一丝不苟地将青月打扮好,然后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妃色长裙,梳着飞天髻的女子,眼中不由得透出一丝惊艳来,莞美人果然好眼力,这女子端的是好样貌,即便是这清歌苑大名鼎鼎的十二钗,在她面前也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清歌苑不同于一般的妓坊,每日只接待十二个客人,且这十二个名额都必须提前预定,由客人提前买下花牌,然后当日凭花牌入内,能够买到清歌苑花牌的必须有银子有门路,因此来客都是非富即贵。
这个时候,小年正在戏台子下面瞎转悠,不时给客人添添茶水讨点赏钱,这些客人此时在小年的眼里跟冤大头没什么两样,一百两银子啊!今天的花牌在市面上居然被炒到了一百两银子一个,就为了今天是青月美人的挂牌日,因此这些客人的手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银子都足够他吃喝不愁还能攒银子娶媳妇了。
一边美滋滋地想着,他一边挨个儿地打量着这些来寻欢的冤大头们,有钱人就是好啊,长得跟猪头一样,美人儿也得使尽温柔地伺候着,只可怜了今天晚上挂牌的青月姑娘,瞧着挺好一个姑娘呢,就要这么被糟蹋了,瞧瞧那个老不修,看起来都有六十好几了吧,居然还来寻欢,啧啧…再看看那个胖得流油的中年男人,真是…唉?小年的视线停在了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衫的男子身上,瞧这身形倒是不错,胖瘦也匀称…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若是个英俊小生,青月姑娘八成也会好受一些吧,小年抬头一看,吓得倒退了一步,哇!这才是跟猪头一样啊!
看那鼻青脸肿的样子…眼睛都肿得眯成一条缝了…伤成这样还来寻欢…真是坚强啊…
“青月姑娘到。”这个时候,丝碧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如狼似虎的眼神一下子都聚焦在了戏台上。
戏台上的纱缦缓缓拉开,一袭妃色长裙的美人儿垂首静坐。
“啪”地一声,小年装模作样地拿在手上的抹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张大嘴巴,看着台上的青月,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一向知道青月漂亮,可是没有想到她打扮起来竟然会漂亮成这样…
不止小年如此,那些风月场中的老手此时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老规矩,价高者得。”站在一旁的丝碧拍了拍手,朗声道。
“十金。”坐在前排的老者举了举手中的花牌。
丝碧眼神微微一闪,居然一开价就是十金,香微当时初夜价不过如此呢。
“二十金…”角落里,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小年倒抽一口凉气,循声望去,便见那个像猪头一样的男子正举着花牌,坚强地叫唤。
二十金已是极高的价格了,可是耐不住美人倾城,坐在场中间那个胖得流油得中年男人举了举手中的花牌,“三十金!”
已经到了三十金了啊…
丝碧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拍板。
“三十五金!”
果然,又有人加价了。
小年看了看那个举着花牌的男人,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抖,郑三公子…这位可是个辣手催花的狠手啊…当年香微的初夜就是被他拍下的,结果香微一个月没有下得来床…
“五十金…”又是那个弱弱的声音。
嗬!
五十金…
这打个小金人都够了吧!
郑三公子有些恼怒地看了一眼叫价的人,在看到那张猪头脸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嗤”地一下笑了起来,“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连二公子啊,既然连二公子喜欢,我便不争了。”
连二公子?
小年也讶异了,这个猪头一样的男子…就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连二公子?那个每日都要捧着一束花到清歌苑来的连二公子?那个给了他很多跑腿费和赏钱的连二公子?
小年讶异,其他人却是心知肚明地等着看笑话。
众所周知,翼城城主有两个公子,大公子习武,早早地投军报效朝廷去了,二公子体弱,城主夫人一贯溺爱,但这二公子也极其聪慧,十二岁就中了举人,还是头名解元,后来因为身子不好,被城主夫人拘着养了一阵身子,前年去参考,又做了贡生,还是头名…
这位二公子平时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使上街,也只逛书店,就是这么一个被娘亲宠着的书呆子,居然破天荒地迷上了清歌苑新来的美人,而且每日一束花,风雨无阻,城主大人知道这事后大怒,武将出身的城主大人当场就将这二公子揍得昏了过去。
今日青月姑娘头一回挂牌,所有人都猜这二公子肯定来不了了,想不到…这位二公子还真是顶着这张猪头一样的脸来了啊…
那个猪头一样的男子听郑三公子不跟他争了,赶紧一脸欣喜地站起身作揖,“多谢多谢。”
郑三公子“哼”了一声,又回头眯着眼睛盯着安静地坐在戏台上的美人,也罢,反正来日方长。
丝碧的视线在台下扫了一圈,见再无人举花牌,便宣布,“今日得花者,连二公子。”
连二公子闻言,喜不自胜地站起身,乐得连连抱拳,那表情倒好像他今日做新郎一般,引得底下笑声一片。
“连二公子,请。”小年走上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连二公子离了座位,在小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着戏台走去,那走路的姿势一看就知道城主大人是下了狠手的…
这位公子寻欢的心…还真是坚定不移啊。
谁说连二公子是个书呆子的,这分明是个妙人儿嘛…
底下的欢场客忍不住窃笑。
连二公子却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讥笑,此时,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了那个身穿妃色长裙的美人身上。
青月。
青月…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她,激动得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第四章 情初动

一、迷恋
连二公子一步一步走上前,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美人,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忘记了脸上的疼痛,情不自禁地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来,就怕唐突了佳人,只奈何往日里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此时出现在这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上,便显得有些不大美观了,且颇有些龇牙咧嘴的惊悚效果。
坐在青月怀中的傀儡雨生此时方觉察出有些不对味来,他忍不住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轻声道,“阿姐,他们是不是把你卖了啊?”
此言一出,站在青月身旁的丝碧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眉目精致到有些诡异的傀儡,微微蹙起了眉。
青月没有吱声,只抬起右手摸了摸左手上的傀儡,作安抚状。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仿佛…仿佛那傀儡竟真的自己有着生命一般…
丝碧的眉头蹙得愈发的紧了。
这当口,连二公子已经一瘸一拐地站到了青月的面前,正一脸羞涩地看着她,只是那羞涩的表情出现在这张猪头一样的脸上,怎么看都让人想再赏他一巴掌。
“青月…青月姑娘…”连二公子一脸紧张,有些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又低头道,“小生这厢有礼了…”说着,拱起双手,长长地做了一揖,引得台下哄笑声一片。
一直悄悄地观察着傀儡雨生的丝碧也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一下,轻咳一声掩去脸上的笑意,她解下腰间写着“青月”二字的花牌,双手奉上,口中道,“恭喜连二公子。”
丝碧手上的这块花牌是以青玉精雕而成,上面“青月”二字雕得十分精致,字体曼妙无比,此花牌也是清歌苑的一大特色,十二钗人手一块,且材质各不相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独一无二,此牌一出,便代表着青月已经正式在清歌苑挂牌了。
“同喜同喜…”连二公子手忙脚乱地接过花牌,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
台下的哄笑声更响了。
在那片哄笑声中,连二公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让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上又添了一道色彩,看起来姹紫嫣红的甚是喜人。
美人的花牌被连二公子收入囊中,余下的寻欢客们便纷纷散了,各自去寻相熟的美人。
雕花木窗微微敞着,属于初夏的夜风从那缝隙里吹拂进来,扬起室内的白色纱缦,吹动屋角的香铃,纱缦飘舞,暗香浮动,端得是一室旖旎。
青月和连二公子面对面坐在桌前,丝碧带着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极其利索地上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小丫头们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样子,行走之间衣袂飘然,却连半点脚步声都没有。
青月倒还自在,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桌上那些卖相极佳的菜肴,似有垂涎之意,连二公子却是仿佛受审似的垂着脑袋坐在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只酒杯,仿佛能从那里头看出朵花儿来似的。
丝碧领着那些小丫头上完了最后一道菜,又分别给青月和连二公子斟了酒,这才施了礼,恭恭敬敬地垂首退了出去。
退到房门口的时候,丝碧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正面对着连二公子安安静静地坐着的青月,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挥退了那些跟着她的小丫头,转而穿过走廊,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莞美人正在端详着水晶瓶中的花朵,慢慢地修剪着花枝,丝碧进门的时候并没有脚步声,但她却立刻发觉了。
放下手中的剪子,她起身,竟是对着丝碧行了一礼,“丝碧姑娘。”
丝碧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的莞美人,“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已经办妥了,如今清歌苑上上下下都已经布下了层层眼线,武师们也都已经在暗处埋伏好了。”
莞美人表面上是这清歌苑的主事人,实际上眼前这个看起来怯生生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才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在翼城声名大噪的清歌苑实际上是修仙门派七弦门的产业。
而丝碧,便是七弦门派来的使者。
今日一大早,丝碧姑娘便吩咐她加强清歌苑的戒备,却并没有告诉她要发生什么事情,她在丝碧姑娘身边做事的时间已经不短,对于这位姑娘的行事做风也了解一二,她既然没有明说,莞美人便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有些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反而不美。
丝碧点点头,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个眉眼精致到诡异,看起来栩栩如生的诡异傀儡,“那个青月,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莞美人闻言,微微愣了一下,丝碧虽然被七弦门派遣常驻于此,但她一向是不屑于管理此间事务的,清歌苑上上下下向来都是莞美人在打点,然而这一回在偶然见到青月之后,丝碧这个甩手掌柜却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关于青月的来历,莞美人早已经向她交待清楚了,现在见她再一次询问,她只得细细思索了一番,才斟酌着道,“上回我得了姑娘的吩咐出城办事,在城门口遇着的,那姑娘似乎是要入城的样子,偏偏身上没有入城证明,甚至连身份证明都没有,我看她容貌不俗,便邀她上了我的马车。”
“那个傀儡是怎么回事?”
“那个傀儡…似乎叫雨生。”莞美人想了想,禀道。
雨生?
“说详细些。”丝碧微微蹙起了眉,有名字的傀儡并不奇怪,一般傀儡师都喜欢给自己的傀儡取个名字以示不同,可是…为什么她总感觉那樽傀儡鬼气森森的,竟似活物一般。
“是。”莞美人想了一下,道,“当时我也一眼注意到了那个傀儡,便问她是否是傀儡师,她点头承认了,我便请她演一段看看,她看起来呆呆的似乎是不会的样子,我便觉得有些好笑,然而那傀儡却很不高兴地质问我‘你笑什么’,是个少年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很是特别。”
丝碧低垂着眼睛,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莞美人便又继续道,“我见她很有趣的样子,有心将她带来清歌苑,便又细细问了她一些事情,她是外乡来的,第一次来翼城,而且并没有亲友投靠…哦对了,我还问了她家中是否还有家人,她告诉我,只剩下那个叫做雨生的傀儡了,如此我便安心将她带回了清歌苑。”
丝碧又前前后后问了几遍,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沉默了下来。
“丝碧姑娘,这青月…可是有什么不妥?”见她如此模样,莞美人不由得有些惴惴地问。
丝碧看了她一眼,在莞美人被她看得有些不安的时候,她却忽尔一笑,“没有,你做得很好。”说着,她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白玉瓶丢给了她。
莞美人赶紧伸手捧了个正着,打开一看,不由得喜形于色,赶紧跪下谢恩,那白玉瓶中并不是寻常丹药,而是一粒定颜丹。定颜丹对于女子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何况莞美人已是双十之年,乃是女子容貌最盛之时,然而极盛之后便是衰败,如今有了这粒定颜丹,将容貌永远定格在这个最美的年华,岂不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由此看来,她当初无心捡来的那个女子,果然是有些来历的吧…
看着莞美人如获至宝地捧着定颜丹退出门去,丝碧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这俗世的女子眼光永远都是那么短浅,而她不同,她追求的是仙道,是长生不老,是与天同寿,她原是七弦门大长老青缨的首席大弟子,却因为被人设计误闯了门中禁地而遭到贬斥,不得已下山来管理七弦门在翼城的产业,明明当初她是所有弟子中天资最高的,她怎么可能甘心永远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垂下眼帘,她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那并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是她与师门联系用的法器,而此时,那面小镜子上正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一个女子的容貌。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今日在清歌苑里挂了牌的青月。
半个月前,她收到七弦门传来的密令,若见此女,必要不计代价地留下她,并即刻将消息传回七弦门。
她刻意隐匿不报,是想看看这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蹊跷,能够让师门那一群眼高于顶的修仙者如此重视,又想着是否能够在这女子身上得到什么机缘,让她能够突破一下。
正因如此,她才花了那么多心力在这个女子身上,并且吩咐莞美人将自己安排在她身边,然而跟着她这么久,她却始终没有发现这女子有什么异常,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她总是带在身边片刻不离的那个傀儡。
她…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也许…再过一会儿,便会真相大白了,毕竟…如果她真是有些来历的话,怎么可能真的委身于一个寻欢客?
这么一想,丝碧微微笑了起来,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啜饮了起来。
只可惜,此时那位七弦门的大长老不在此处,否则,她一定会告诫这个自作聪明的徒儿不要自寻死路去招惹那个女人。
傀儡师,这三个字可是当年所有亲历那一场仙魔大战的参与者的噩梦。
一人可抵万军。
没有人比青缨更清楚傀儡师的可怕之处。
纵使她深恨着这个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强。
而此时,青月并不知道有人正在纠结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来历。
房间里十分的安静,连二公子仍是垂着脑袋一副受审的模样,青月则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一边认认真真地研究着摆在她面前的那道酸甜虾球,一边想着丝碧嘱咐的话,她说眼前这位公子花五十金买下了她今晚的所有时间,为了报答莞美人的收留之恩,她得恭恭敬敬地伺候着,至于怎么伺候么…青月垂眸细细思量了一番,想起来丝碧前些日子带她去观摩香微伺候客人的场景,唔…香微是怎么伺候的来着?
大约是房间里太过安静的缘故,一直垂着脑袋的连二公子忍不住悄悄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偷觑了坐在他对面的美人一眼,这一眼望去,只见那美人正微垂着眼帘正襟危坐着,眉目如画,美得仿佛梦境一般。
只一眼,他便再也挪开不视线了。
感觉到他过于灼热的视线,青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便看到一张肿胀到辨不清面目的脸,而那张青青紫紫肿胀得有些滑稽的脸上,却有一双极其清澈的眼睛,灿若星辰。
触及那双眼睛的时候,青月终于想起来香微待客时的笑容,便学着记忆中的模样,微微弯起唇角,冲着对面的男子露出一个笑来。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呆滞了起来。
连二公子只觉得脑中丝竹声声,鼓乐齐响,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往日里念的诗词一下子全都涌进了脑海,什么“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什么“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什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恨不得把天下间所有美好的词句都用在眼前这女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