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恰好给了丁千乐一个喘息的时机,因为如果赫连珈月打算将她作为祭品来复活赫连千乐的话,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在祭天仪式上做手脚。
天气有些阴郁。
丁千乐坐在马车里静静望着车外来去奔走的行人,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看来是要下雨了啊。
驾车的是连进,这是她好不容易跟赫连珈月争取来的出门机会,她需要到城里买一些炼制药剂用的草药,也顺便看一下如今外面的形势,好争取逃跑的机会以及决定逃跑之后的生活方向。
马车停在东坊区八号街最大的药房门口。
丁千乐跳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招牌,愣了一下。
木微堂?
好眼熟的招牌。在哪里看到过呢?…
而此时,木微堂里,一个一身黑衣卫打扮的男人正赖在里面不肯走,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脸书生相的掌柜则面无表情地坐在柜台里翻账本。
大约是那位黑衣卫打扮的男人气场太过强大,导致药房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都没有。
“小赏,你已经半个月没有理我了…”偏偏那黑衣卫打扮的男人完全没有自觉,兀自趴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掌柜。
“亏我还帮你安顿了你那位许大哥…”黑衣卫打扮的男人继续嘟囔。
掌柜的继续翻账本,全当那位兄台是空气一般。
“而且那姑娘最后被赫连府的管家劫走了啊…”黑衣卫打扮的男人不停地嘟嘟囔囔。
当丁千乐一边思索着是在哪里看到过那面招牌一边踏进药房的时候,那黑衣卫打扮的男人一下子闭了嘴,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察觉到那个不停聒噪的男人突然安静下来,书生样的掌柜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然后愣住了。
丁千乐眨了眨眼睛,在看清那个坐在柜台里的掌柜和那个黑衣卫打扮的男人之后,终于想起来那个招牌在哪里见过了。
北坊区,周赏曾经带她去过的那个地方,也叫木微堂。
而此时,坐在柜台里的,正是周赏,那个坐在柜台外面笑得像条黄鼠狼,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的,不是黑衣卫副指挥使白洛又是谁?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周赏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丁千乐对周赏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连进就在身后,她也不能多说什么,便走进药房开始挑选需要的材料。
周赏下意识警告地看了一眼白洛,白洛耸了耸肩,摊开手作无辜状。
挑选了几样需要的药材之后,连进去柜台边结账,丁千乐小心避开白洛的视线,站在一旁默默地等着。
变故陡生。
一群黑衣卫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整间药房,为首一个脸上带着面具的,正是黑衣卫指挥使夜桑。
连进皱了皱眉,上前将丁千乐挡在了身后:“在下赫连府管家连进,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
夜桑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挥了挥手,黑衣卫便作势要拿下丁千乐。
连进冷下脸来,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冰刃。
身后,丁千乐惊讶地看了一眼连进,莫非这位面瘫管家也是金系术士,还是很牛掰的那种?
“哎呀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话好好说嘛…”白洛站起身,一副我是和事佬的模样,走上前打断了那一触即发的战斗。
“白副指挥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连进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误会误会,你也看到了,我一直在这里,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容我先问一下我家大人啊。”白洛笑容可掬地说着,回过头看向黑衣卫指挥夜桑。
夜桑挥了挥手。
“哦哦,嗯嗯,这样啊,明白了。”白洛一本正经地连连点头,然后又回过头看向连进,“夜桑大人说,这位姑娘是钦命要犯,必须拿下。”
丁千乐一头黑线,那位夜桑大人只是挥了挥手吧,那白洛到底是怎么理解出来他的意思的…
“你们认错人了,这位是赫连家新选中的守护巫女。”连进手执冰刃,断然否认。
夜桑便简单明了地一剑挥了过来。
丁千乐十分眼尖地认出了那把剑就是当初被她在白氏当铺当掉的剑,不由得有点心虚。
数十只冰刃凌空袭向蜂拥而上的黑衣卫,连进自己则上前挡住了夜桑。
然而,连进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与他几乎是势均力敌的夜桑在,而且那个神秘莫测的白洛还只是笑盈盈地抱着双手在旁观,没有参战。
连进下意识看了一眼白洛,只一闪神,夜桑的剑已经挥到了他的脸颊旁…
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夜桑的剑碎了开来。
他的剑是以千年玄铁铸造,坚硬无比,可是现在竟然如冰一样轻易碎裂了开来。
当下众人脸色大变,只有连进缓下了神色。
“咳咳…”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披着狐裘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他身形高挑而瘦削,苍白的面色衬着领边白色的绒毛,让他看起来柔软而脆弱。
“家主。”连进收起冰刃。
赫连珈月点点头,看向丁千乐。
“千乐,回家了。”他向她伸出手,完全无视在场的其他人。
丁千乐嘴角抽了抽,垂下眼帘,乖乖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赫连珈月牵着据说是钦命要犯,又据说是赫连家新任守护巫女的丁千乐,踏上了他的专用马车。
在场黑衣卫众人,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止。
踏上赫连家主的马车,丁千乐刚刚坐定,马车便缓缓行驶了起来。
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么?”赫连珈月看着窗个那个被雨连成一片的世界,微笑着启唇轻语。
丁千乐的心漏跳了一拍,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缺失的记忆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上竟然亮出了几颗星子。
虽然已经是初夏,可是雨后的空气还是透着些凛冽,丁千乐踏下马车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后,赫连珈月扶住了她的肩,将她一并裹进了宽大柔软的狐裘之中。
丁千乐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若不是知道真相,谁能抵得过这样的温柔。
尚大娘一早准备了晚膳,吃过晚膳,丁千乐便回房摆弄她的药剂了。
这段时间,赫连珈月一直有吃宵夜的习惯,丁千乐收拾完她的草药,便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时留着守夜的尚大娘都不在。
大概是天也助她吧,丁千乐放下悬着的心,点燃了炉灶里的火。
将一早准备好的芋头切成菱形,裹上薄薄一层淀粉,放入烧到七八成热的油锅里炸熟,又转身从一旁的箩筐里掏出几个煮熟的咸鸭蛋,剥出蛋黄在锅子里加少许盐和糖,炒一炒。
最后将炸熟的芋头倒进锅子里裹上炒好的蛋黄,装盘。
灭了灶间的火,再一次确认了厨房以及厨房周围没有人偷窥监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锦囊是在木微堂的时候,周赏趁乱偷偷塞给她的,里面有一张字条,“北门拐角马车相候”,另附有一包药粉,以她学习到的巫医之术知识来看,这些渐离草的粉末,这么多的分量足以置人于死地,且渐离草磨制的药粉无色无味,是上好的施毒材料,价比黄金。
周赏为了赫连千乐,也是下足了本钱。
丁千乐在厨房里默默坐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收起了锦囊,只将做好的一品香芋放入食盒,提着走出了厨房。
一路上,也是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撞见,连平时总是守在院门外的门神连进都不见了。
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风雨欲来风满楼感觉越来越强烈,丁千乐开始忐忑。
走进院子,便见赫连珈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中把玩着一枚玉制的酒盏,他的眼睛正定定地望着倒映在酒盏中那些如碎银一般的星子,墨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在他身边这么久,丁千乐似乎很少见到他喝酒,尤其是在府中,因为尚大娘时常会唠叨说他的胃不好,应该忌酒。
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坐在院子里光明正大地饮酒,真的很少见。
“家主。”她从食盒里端出盘子放在桌上,笑着道,“这是一品香芋,正好配酒,尝尝看。”
“一品香芋?”赫连珈月一脸好奇地看着盘子里那些看起来像点心一样炸得金黄,还透着浓郁香味的东西。
“…嗯。”丁千乐在心底抹了一把汗,她只是想当然地做了,然后随便按了一个名字上去而已。
他伸手,从盘子里取出一块,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酥酥脆脆,满口余香。
“很好吃。”他眯着眼睛,笑。
他眯着眼睛的神情像一只慵懒的猫,透着淡淡的,幸福的味道。
丁千乐的心微微颤了颤。
“坐下陪我一会儿吧。”赫连珈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声音很柔软。
丁千乐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了。
赫连珈月十分自觉地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一边饮酒一边吃着盘子里的一品香芋。
不一会儿,丁千乐便看着那一盘子香芋少了一小半。
“这样真好。”赫连珈月喃喃着,似乎已经有了些醉意。
“什么?”丁千乐扭头看他。
赫连珈月固执地抱着她的肩,不让她动,好方便他那样靠着。
“这样啊,有你陪着我。”他笑,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大概喝醉了吧,丁千乐想。
“啊,有流星,许愿吧。”赫连珈月忽然伸手,指着漆黑的夜空,然后一脸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丁千乐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这样天真单纯甚至透着傻气的赫连珈月,和丁千乐印象中的赫连珈月,完全不是一个人。
是因为喝醉了?还是他本身就一个善于表演善于掩饰的可怕的家伙。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看向丁千乐:“听闻对着流星许愿,便可以梦想成真,你许了什么愿?”
丁千乐嘴角抽搐连连,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奓毛大吼:“不要跟我提流星!”
当初若不是那颗流星,她又怎么会倒霉催地被砸到这个世界!
被吼到的赫连珈月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无辜。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连天上那零碎的几颗星子都被遮入了乌云之中,消失不见。
黑暗中,有流星一样的东西落入院中,待看清之后,才发现那是裹着火油的飞箭。
只一瞬间,便有无数这样的飞箭落入院中,钉在门上,窗上,屋檐上…大火就这样冲天而起。
丁千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呵呵。”赫连珈月轻笑着喃喃说着,便拉起丁千乐,往屋子里走。
不是吧!屋子已经着火了啊!
丁千乐瞪大眼睛,开始后悔刚刚不该让他喝酒,什么时候发酒疯不好,非要这个时候,会死人的啊!
“嘘,相信我啊。”竖起食指放在唇上,赫连珈月笑得憨态可掬。
丁千乐差点泪流满面。
家主,你醒醒啊!
赫连珈月的力气很大,丁千乐根本拗不过他,眼见着就要被他一起拖入火海,丁千乐恶从胆边生,打算一棒子敲晕他算了。
还没有摸到棒子,丁千乐便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愣住了。
那些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断断续续连成一条蜿蜒的血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立刻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个地方…她来过!
这里不是主院…而墙后面那个诡异的地方!
“不记得了么,这些血,都是你的。”耳畔,赫连珈月轻声道。
闻言,丁千乐心惊肉跳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面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到几乎麻木的样子,完全看不到酒醉的痕迹。
“那一晚,我就是坐在那里,看着你被那群杂碎伤得体无完肤。”赫连珈月忽然伸手,指向院子里的石桌。
石桌上的酒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碎在了地上,唯有那盘子一品香芋提醒着丁千乐她不是在做噩梦。
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的手很凉,仿佛连血都是冰的一样。
银月巫女 第18章
完全无视那雄雄燃起的大火,赫连珈月牵着她的手,沿着地上那蜿蜒的血线,慢慢走进了屋子。
丁千乐被他拉着,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完全不能自控地被他牵着往前走。
“这里的时间,永远停在了那一晚。”他轻声喃喃着,如梦呓一样的口吻。
丁千乐开始觉得恐惧。
她害怕见到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还是说,赫连珈月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用她的性命去换回赫连千乐?
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心会隐隐作痛?
一踏进房间,一股异样的静谧便扑面而来,完全感受不到屋子外面的大火和炎热,这里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床头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连火苗都是一动不动的。
“别害怕,那只是我的思念。”赫连珈月松开她的手,走上前,坐在床沿上,伸手轻抚少女的脸颊。
然而,那个少女却仿佛只是一个虚像。
他的手,只触到了空气。
“看,什么都没有。”赫连珈月收回了手,笑着回头看她。
他在笑。
可是明明他在笑,丁千乐却感觉他的眼睛在流泪。
那些看不见的,悲伤的眼泪几乎将他溺毙。
他这样看着她。
仿佛期待着她能拯救他。
可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因为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而真相,似乎才要露出水面。
“这里是用巫术建造的空间,三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自知无法保全你,便在这里施一个术法,将你送去了另一个世界。”赫连珈月垂下头,错开她的视线,轻声道。
骗人的吧…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他怎么胡诌都行吧,丁千乐这么想,可是心底却有什么开始动摇。
一直缺失的记忆…莫非,竟然是在这个时空么?
她究竟应该相信谁?
“既然将我送走了,为什么还要将我弄回来?”丁千乐听到自己开口,用一种连自己都很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满含着恨意,似乎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果然,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是怨恨着我呢。”赫连珈月微笑。
“你回来,在我计划之外。”赫连珈月摇了摇头,“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她…也发现了,所以她派出了杀手,我只能将你接回来。”
她?
是谁?
丁千乐皱眉,想起了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杀手夜桑,想起了那一夜逃跑未遂时遭遇的箭雨。
“然而,真正将你带回这个时空的,却是那股神秘的力量。”赫连珈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拉开了她的衣领,看了一眼她左肩上的火焰纹,“就是它。”
丁千乐看了一眼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才在她肩膀上出现的诡异文身。
“传说中的秘宝血玉,据说可以使时空倒转,令亡者归来。”赫连珈月轻叹,“果真名不虚传。”
丁千乐还是一头雾水。
赫连珈月伸手抚过那个色彩艳丽,仿佛正跳动燃烧着的火焰纹,然而,在他的手抚过之后,那朵火焰纹骤然暗淡下来,然后竟然一点一点消失不见了。
在丁千乐还在发呆的时候,赫连珈月已经替她拉好了衣领,然后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别担心,我会送你回去的。”
丁千乐愣愣地被他抱在怀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被这样抱着,有一种奇怪的,温暖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丁千乐不自觉地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再过一会儿,传送阵法就可以形成了,到那时,你便可以回到那个时空。”他微微顿了一下,才道,“我将封印通往那个时空的路,你放心,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你的生活,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轻抚着她的背,温和地说道。
他这么说的时候,丁千乐注意到床前一直静止着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就如水中的涟漪一般,那火苗越来越大。
然后,以烛火为中心,蔓延出来的火迅速烧着了床上的帷帐,大团的火“忽”地一下吞噬了床上那个虚幻的少女。
丁千乐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睛:“失…失火了…”
火势蔓延十分迅速,只是那么一瞬间,便和屋子外面燃着的火合为一体,整间房子很快便陷入了火海,熊熊燃烧起来。
然而,丁千乐很快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火苗明明已经触着了她,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
这是…幻觉?
“火,很温暖呢。”赫连珈月笑着喃喃。
丁千乐惊惧万分地发现,火苗正顺着他宽大的衣袖攀延而上,烧着了衣领上的绒毛,他脸上的皮肤开始变得焦黑,头发也被火烧得卷曲起来…
“你…”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疼痛?明明应该只是幻觉吧,可是为什么他…
“那时候,你一定也这样疼吧。”他喃喃着,被大火烧得焦黑恐怖的脸上似乎带着笑容,可是又根本无法分辨,只听得他的声音十分温暖。
“对不起…”他说。
“没有办法保护你,让你受到那样的伤害,真是对不起…”他轻声喃喃,然后抱紧了她,伸手按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不要看我了,一点也不好看吧…”
丁千乐怔怔地趴在他怀里,思绪一片混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乐…千乐…”
“别怕,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了…”
他喃喃着,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她。
她一直期待着回去。可是此时此刻,听到赫连珈月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她的心会开始动摇开始抽痛,好像完全不想离开这里,完全不想离开他。
不想看到他孤寂的眼神,不想将他一个人留在无边的绝望中…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
慌乱中,丁千乐看到了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珠链,那珠链紧紧地扣在被烧得焦黑的手腕上,每一粒都圆润光滑,唯有一粒尚有棱角,仿佛还未完成一样…
她一阵晕眩,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就要跳跃而出…
丁千乐猛地推开他,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赫连珈月,他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完全辨不出原来的面目,看起来狰狞恐怖,仿佛地狱来的恶鬼。
“不要讲我听不懂的话!我不是赫连千乐!我不是!你不是很厉害的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丁千乐失声尖叫。
在烈火和浓烟中,一个巨大的传送阵法形成。
等丁千乐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那个神秘阵法的中央。
赫连珈月就站在距离她几步开外的距离,整个人已经被烧得辨不出人形,仿佛力气不支一样,他轻轻靠在了同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门框上。
“赫连珈月!”她咬牙怒吼,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阵法之中,根本连半步也无法步出。
她眼睁睁看着漫天的火吞噬了那个瘦削苍白的身影。
她瞪大眼睛,感觉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出,眼前骤然朦胧一片。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少女正站在巍峨的宫门外,低头专心打磨一块形状奇特的玉石,并且不时朝着宫门的方向频频张望,仿佛在等什么人一样…
等了许久的样子,终于听到宫门内传来一阵人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将未打磨好的玉石收回腰间的绣袋里,她腰间的绣袋里已经装了十一枚打磨得十分圆滑漂亮的玉石。
宫门打开一众身着朝服的官员缓缓步出宫门。
她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赫连珈月,仿佛除此之外,其他人在她的眼睛里都是背景幕布,与她无关。
然后,那个少女缓缓仰起脸儿…
丁千乐一下子怔住了。
那个女孩,就是她。
她就赫连千乐…
丁千乐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过往缺失的记忆汹涌而来…
公主殿下
月黑风高杀人夜。
凉丹城内国师府的院墙上,趴着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鬼魅身影,裹了火油的羽箭正是从他们手中射出。
已经陷入了火海的赫连府里一片死寂,熊熊的大火在夜风中安静地燃烧,连半点人影都不见。
“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道。
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干的也不少了,按经验来说,偌大一个国师府怎么可能一个下人都没有,这样大的火,就算是睡得再死,也该从梦中惊醒,四下逃窜才对。
可是现在这副模样…
怎么看都像一出空城计啊。
为首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挥了挥手,刚准备撤离现场,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少女形容狼狈地从后门摔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烟熏火燎的气息。
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丁千乐。
她被摔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情形,只道坏了坏了,该不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又回去原来的世界了吧…
赫连珈月看着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丁千乐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扯了一下似的,痛得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