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香的再三催促下,香宝终于及时赶到了宫门口。
“夫人姗姗来迟啊。”夫差笑道,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在朝阳的照射下亮眼至极,长发高束,依然未盘成髻,长长的发丝在风中张狂飞扬。
香宝忙低头请安,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身打扮,他真的是要去打猎吗?还是要去比美?想象夫差大王站在一堆开屏的孔雀中间…香宝便忍不住窃窃地笑。
偷笑着,香宝忍不住抬眼偷觑他,却不料被他含笑的眸子逮了个正着,香宝忙心虚地低下头,脑袋中却忍不住想起梦中的景象,唉,如果那个梦被这家伙知道了,肯定会被他笑到死!
“西施夫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让大王等着。”冷不丁地,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不用抬头,香宝便知道她是云姬。
只是…西施夫人?
香宝缓缓抬头看向云姬,既然她“失忆”了,那么她的身份自然由他们来定,如今他们定给她的身份,仍然是西施吗?
云姬一袭白色的宫装,再看向她身后的几名女子,华眉,郑旦都在。华眉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郑旦的神情依然冷冷的,在入吴的女子中,她们两个姿容最为出色,看来夫差眼光倒是不差。看看大家都是身着宫装,唯独香宝…因为司香的建议,穿的这一身淡蓝色窄袖裙装,倒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夫人这般打扮,真是令寡人惊讶。”夫差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喜欢什么马,夫人尽管自己逃选。”他指了指一旁几名牵着马的侍童道。
香宝顺着他的手看去,一样是马,她哪里知道好差。只是当中一匹,四蹄踏雪,真漂亮呀真漂亮,香宝觉得这马有些面熟,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它的耳朵。只见它微微甩了甩脑袋,耳朵动了动,香宝乐滋滋地从侍马的小童手中拉过缰绳,牵着它走了出来。
“呃…”那侍马小童面色稍稍有些为难的样子。
香宝不解地回头,看到夫差正微微点头,那小童才彻底放开那缰绳,任由香宝牵着。
“夫人真是好眼光呢。”夫差笑道。
看到他笑,香宝忍不住寒毛倒竖,吓得几乎想丢下那缰绳,拔腿便跑,因为每次这个家伙冲她笑,一准没好事。
“此马是大王的战马。”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香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然是他?!真是冤家路窄了,站在夫差身后左侧的护卫,竟然是那一日在园中被她撞见和云姬纠缠的伍封!
香宝暗叹,她莫不是跟姓伍的人都犯冲,他老爹伍子胥认准了她是祸水,几次三番想至她于死地,如今又惹上他儿子伍封…
此时,伍封正看着香宝,眼中有着深深的警告。
惊讶过后,香宝忍不住弯了弯唇,看他眼底深处略带惊慌的神情,想来他刚刚第一眼见到她时,定是吓了好大一跳吧。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她呢?他应该没有想到她便是那个在宫中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西施吧。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哑巴。
香宝皱了皱眉,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以后见到此人还是绕路走比较好。
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香宝回头看向那马,原来是夫差的战马,那一日在夫椒山脚下与夫差共遇强盗时,他所骑的便是这匹马吧,难怪有些眼熟。
“大王。”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勾践?
香宝回头,果然,一身粗布衣服的勾践正跪在夫差面前。他身侧,是史连和范蠡,两人都随之跪下。
香宝侧头,有些不忍。君已跪,臣又如何能不跪?纵然骄傲如史连范蠡者,此时也不得不对着吴王曲膝。
“嗯?越王有何事?”夫差扬眉,笑道。
一声“越王”,极尽羞辱之能事。越王越王,越国的王,如今也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臣听闻大王要外出狩猎,因臣一直感念大王对臣下的大恩,故日夜思报,恳请大王准许臣下为大王牵马,以示报答…”勾践长长一拜,道。
“越王真是有心,如此劳烦了。”夫差俯视着此时一身狼狈的勾践,薄唇轻启,指了指香宝道,“如此,扶夫人上马吧。”
香宝愣住。
勾践却是神情自若地走到香宝面前,单膝着地。
香宝低头愣愣地看他,他始终低着头,看不清他此时面上是什么表情。许久,他抬起头来,“请上马。”看着香宝,他道,态度恭谨。
“越国复国之日,便是寡人迎你回来之时。”耳边忽然响起那一日他如誓言一般的话语。
香宝胆寒,若不是曾经听他说过那样的话,谁能想到这般谦卑的态度下竟有着那样的野心。怀抱着复国的希望,忍常人所不能忍,他…真是太可怕了。
“上马吧。”低低地,他再度开口,用一种只有香宝和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握着马缰的手心微微汗湿,香宝踩着他的膝,翻身上马。那马却忽然发了狂,猛地抬起蹄子,香宝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此时正垂首匍匐在马下的勾践。
“啊!”香宝忍不住尖叫起来,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
一旁的史连身形刚动,却被范蠡拉住。
千钧一发之刻,夫差扬唇,跃身上马,坐到香宝身后,握着香宝紧紧抓着马缰的手,“别怕,寡人在呢。”
勒住马缰,马安静了下来。勾践被撞了一下,猛地向前扑倒,狠狠摔在地上,满脸都是尘土,却没有大碍。
香宝很怕死地缩在夫差怀里许久,才惊魂未定地缓缓睁开眼睛,
“哈哈哈…”夫差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
史连看向范蠡,心有余悸,这是吴王的试探吧,若是刚才他冒然出手救主,此时怕反而害了君上的性命,这个喜怒无常的吴王,实在不容小觑。
范蠡的眼睛,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夫差怀中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子,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
史连微微皱了皱眉,上前想要扶起趴在地上的勾践,却被勾践不着痕迹地推开了。
他有些狼狈地自己缓缓爬了起来,脸上沾了灰尘,左边脸颊上被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有颗颗细小的血珠渗出。
没有再去戏弄勾践,夫差扬唇,猛地挥了一鞭子,马儿立刻扬起四蹄,箭一般冲了出去,宽袖长袍,高束的发丝皆在风中飞扬,意气纷发,张狂而耀眼。
伍封回头看了一眼满身狼狈的越王,“你们随后跟上吧。”语罢,便扬鞭追着夫差而去。
香宝默默地坐在夫差身前,他明明知道这匹战马除了他无人能驾驭,却依然让勾践来扶她上马。勾践有勾践的野心,夫差有夫差的能耐,他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却偏偏为何拿她当磨心?
“很冷吗?”感觉到香宝在微微发抖,夫差低头看她。
听到他的声音,香宝下意识僵了僵。
夫差没有再开口,只是扬起披风将香宝裹住。
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密林。伍封挥手示意大家停下。
“在此安下营帐,稍作休憩,午膳过后再入林狩猎!”伍封扬声道,随即率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请大王下马。”
一旁随后赶来的勾践忙翻身下马,双膝跪倒,匍匐于夫差马前,“请大王下马。”
“有劳越王。”夫差微微扬眉,抬脚便踏在勾践的背上。这一脚显然踩得不轻,香宝看到勾践额上渗出汗来。
踏着越王的脊梁下马,夫差竟然大摇大摆地转身看向香宝,“夫人,寡人扶你下马?”他笑得春风满面,抬起双臂,似是等着她扑入他怀中。
忽然感觉到背后几道怨愤的目光,香宝的嘴角忍不住隐隐开始抽搐,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话,那么她想她现在应该死了不下十次了,这个家伙,非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香宝微微侧头,是范蠡?他的眼中满是隐忍的痛苦,苦得连香宝的心都微微酸涩起来。
“夫人?”夫差扬声催促。
香宝在心里轻叹一声,知道他这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了,只得转身抬脚,被他拥了个满怀。
午膳是从宫中带出来的干粮,草草用过之后,大家便开始准备下午的狩猎。
香宝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坐着发呆。
“夫人,午膳难以下咽么?”夫差走到香宝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香宝微微侧头,知道挣扎也是徒劳,便也没有推开他。
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帝王究竟在想什么。在夫椒山下,她见过他杀人,带着一种凄艳的美丽,仿佛用鲜血在天地间作画;在吴营的时候,他是姬公子,她将他归类为患难之交,忘记了他在夫椒山下杀人时的凄厉,甚至用他的佩剑…烤鱼。
然而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便是吴王夫差了。再之后,便是他古怪的条件,他居然将“迎娶范蠡心爱之人入吴为妃”当作了受降的条件。
一片混乱之后,她成了西施,范蠡的心爱之人西施…她背负着西施的名字入吴,走到他的身边。
那么他…究竟在想什么?
是因为爱才之心,想用她来拉拢范蠡吗?
“午膳是粗糙了点,寡人下午一定为夫人打只鹿来。”见香宝久久不答,夫差将脸颊凑到她耳边轻轻厮磨着,缓缓道。
香宝咧了咧嘴巴,如此温柔体贴,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若是以前的她,一定早早地陷了进去。
如此残忍的温柔…
她不是以前的香宝,她见识过温柔背后的残酷,她七零八落的心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摧残了,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若是再经历一次,她怕自己会灰飞烟灭,连渣子都不剩一点。
狩猎很快便开始了,伍封和一众年轻的将领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妥当。
“范将军,史将军,二位可愿同往?”夫差骑在马上,邀道。
“在下乃一介降臣,不敢与大王同往。”范蠡微微低头,道。
史连亦低头如此。
狭目微眯,夫差从勾践手中接过弓箭,转头冲着香宝扬唇道,“夫人,等着寡人给你射头鹿来!”
语毕,夫差便率先策马入林,众人亦纷纷飞马驰向密林。
“西施夫人真是深得大王宠爱呢。”目送夫差入林,云姬笑着走到香宝身边,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妃,将香宝团团围住。
香宝一阵头疼,眼看着余下众人纷纷各自坐下休憩整顿,盛水捡柴,准备晚上烤肉用,便寻了个借口避得远远的。

五、林中遇险

避开众人,香宝在密林之畔寻到一条小溪,溪流之水清可见底。
脱了鞋子,卷起裙摆,香宝一脚踏进溪中,顿时感觉全身畅快。溪水里浸着许多极漂亮的白色圆石,香宝弯腰看了看,竟然发现了一块拇指般大小,五彩斑斓的小石头,漂亮极了。
斜倚着树干半躺下来,香宝喜滋滋地端详着那漂亮的小石头,悠闲地享受这午后的春光。直到太阳渐渐西沉,她才睁开眼睛,将彩石收入怀中,长长地伸了个不太雅观的懒腰,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身子,扶着树干站起来。
忽然感觉背后一冷,香宝慌忙回头,却见伍封一脸杀意,手中泛着寒光的剑直指向她的胸口。
他不是随夫差进密林狩猎去了吗?香宝微微一愣,随即了然,他是专程回来杀她灭口的。
这四处空旷无人,真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是她太大意了,不该一个人独处的。
“想不到你竟然是西施。”伍封看着香宝,冷冷开口。
香宝看着他,表面平静,脑袋里却乱成一团,想了千百种逃跑的方法,这个时候却没有一种可以用得上。
“你不是哑巴。”剑锋又离她近了几分,伍封冷声道。
香宝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脖颈上那一抹冰冷,他的剑看起来并不锋利,如果被它砍断脖子,那切口肯定会非常难看。
“对于你的事,我可以继续当哑巴。”看着他的眼睛,香宝命令自己平静下来,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想告诉大王,我一早就说了,何必等到今日。”
伍封闻言,犹豫了一下。
只这一下,香宝立马看到了生的希望,看来他不像他爹那般难以沟通嘛…
“杀了她。”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是云姬,她正缓缓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
香宝立刻两眼一黑,有了一种天要亡她的感觉…
“杀了她。”云姬缓缓开口,用一种极温柔的语调。
“云儿…”伍封有些犹疑。
“杀了她。”云姬看向伍封,淡淡的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她并没有告诉大王我们的事。”伍封皱眉,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是…你担心她会分了大王的宠爱?”
云姬微微一愣,瞪向伍封,脸上的复杂尽数化为唇边一抹冷笑,随即便转身拂袖离开。
伍封的眼神慌乱起来,“云儿,云儿别走!我这就杀了她!”
闻言,香玉哭笑不得,真是荒谬…她居然成了这个男人讨好女人的道具了?
连死的理由都是这么可笑…
感觉到伍封的剑已经刺向她,香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这莫名其妙的人生,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划上了句点…
手臂忽然一紧,有人将她拉向一边,香宝错愕地睁开眼睛,看到范蠡的脸。大概是用力过猛,香宝一下子被他拉入了怀中,撞在他的胸膛上,连鼻子都被撞得微微发疼。
“是你?!”伍封微惊。
“伍将军,不知刺杀王妃,是什么罪?”范蠡抿唇,缓缓开口,声音十分温和。
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香宝,却听到他的心…跳得杂乱无章…
伍封的脸色难看起来。
“范大夫,你这样抱着大王的爱妃,也不合礼法呢。”一旁的云姬忽然开口。
“范蠡救人心切,大王会理解的。”
“你!”云姬气急,“你以为大王会信你一个降臣?!”
“可是我有一半的机会。”范蠡微笑。
“你想怎么样!”伍封上前一步,将云姬拉在身后。
“天快黑了,若是我们再不回去,大王派人来找,那时范蠡想不说实话都不行了。”范蠡淡淡道。
云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伍封着拉着离开了。
茂盛的树枝挡住了夕阳的余晖,香宝呆呆地趴在范蠡怀中,听着他急促的心跳一点一点缓和下来。
“你没事吧。”看着伍封和云姬走远,范蠡低头看向香宝。
香宝猛地惊醒,忙推开他,“谢范大夫救命之恩。”
范蠡一下子僵在原地。香宝不敢再看他,转身跑向营帐,独留范蠡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透过树的枝叶在他身上留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香宝越跑越快,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一般。夫差那个家伙应该已经回来了吧,说不定真的打了一头鹿来耀武扬威呢,香宝翻了个白眼,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嚣张的模样了。
嗯…她得想点什么,她得想点什么把那个白色的身影从脑袋里赶走…
“西施,你去哪儿了?”刚回到营地,华眉便迎了上来,有些急躁地道。
香宝微微一愣,感觉到营帐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寻常。
“西施,你一下午都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大家很着急!”华眉有些生气道。
“对不起。”香宝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肩,有些感动,大家都很着急?呵呵,真正着急的只有华眉自己而已吧,这里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的人可是占了大多数呢。
见香宝道歉,华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嗯…也不能怪你啦,你身体不好,以前的事又记不得了,总要小心些的。”
“大家快点准备一下!”旁边有人大喊起来,是伍封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出什么事了吗?
一转身,香宝便看到史连在看着她,见香宝也看向他,史连怔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地甩开头,口中似乎低低地咒了一句,虽然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香宝几乎可以肯定,他九成九在骂她…白痴。
“天快黑了,大家入林要注意,一切以大王的安全为重!”伍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王的安全?香宝左右看看,这才发现与夫差一同入林的人马大部分都回来了,唯独没有见到那个嚣张的家伙。
“发生什么事了?”拉了拉华眉的手,香宝低问。
“吴王似乎失踪了。”华眉看了香宝一眼,附耳细声道,有几分窃喜的样子。
香宝忽然觉得夫差有点可怜,有那么多人希望他死,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希望他能平安回来的?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算不算失败?
前面要去寻找夫差的队伍已经准备妥当了,勾践忙走到伍封面前,“伍将军,可否让在下一同去?”
伍封皱眉。
“多个帮手也是好的。”勾践又道,满面卑微,“大王待我恩重如山,我真的很担心…”
伍封不耐烦的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要跟就跟着吧。”
“谢将军。”勾践忙回头招呼史连一同前往。
“君上为什么…”华眉皱眉嘀咕。
香宝不语,若问勾践是不是真心希望夫差安然无恙,那答案是肯定的。华眉的眼光太过短浅,她只盼着夫差死,可是却没有想过,若是夫差死了,年幼的太子继位,伍子胥肯定会主张直接杀了勾践,灭了后顾之忧。显然,勾践早就想透了这一层,才会如此忧心夫差的安危。
“那么多人跟着,他怎么会失踪?”怕华眉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香宝忙随口问道。
“听说是为了追一只什么东西,追进了密林深处…然后便失去了踪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追什么东西呢?
“西施夫人。”伍封冷不丁地开口。
香宝仍然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做思考状。
“西施夫人!”伍封扬高了声音,又道。
“西施。”华眉忙推她。
“啊?”香宝回过神,一脸茫然,“怎么了?”
“不知西施夫人可愿同往?”伍封看着香宝,道。
“啊?”香宝瞪大眼睛,为什么要她去?
“大王是为了追一只鹿,才会以身犯险。”伍封的眼神冰冷刺骨。
鹿?
香宝呆了呆,他是为了追鹿?
“午膳是粗糙了点,寡人下午一定为美人打只鹿来…”香宝想起了夫差临行前的话,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将脸颊凑到她耳边轻轻厮磨…
“西施夫人,可愿同往?”伍封逼问。
香宝定定看着伍封,这个家伙还没有死心,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杀了她吧。可是…夫差他,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事吧…
不待香宝拒绝,已经有人牵了马来,将香宝半推半扶着上了马。
“我也去。”一个温和的声音化解了香宝的紧张感。
是范蠡。
伍封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一行人进了密林,史连奉命开道,他四处看了一下,辨明了方向。然而纷沓凌乱的脚印,根本认不出什么来。
香宝侧头,认真地分辨那些脚印,那些凌乱的脚印中,有一种动物的脚印,不像是马,倒有几分像鹿,循着那脚印一路寻找,那些脚印渐渐清晰起来,而且在那些脚印之上,还隐隐印着马蹄印。香宝策马往前又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脱了队,可是那些脚印却忽然中断了,只留下一滩血…
定定地看着那滩血,香宝皱眉。唔…她可不认为那个阴险的家伙会因为她而轻易涉险,她也无法想象那样一张嚣张的脸失去温度的模样…
那么张狂的人,他定然不会轻易将性命断送在这里。
“香宝小心!”正思索着,忽然听见有人大喊。
是范蠡的声音,那声音惊得林间的鸟“扑愣愣”地飞起。
香宝侧脸,只听见“咻”地一声,一支箭贴着她的脸颊险险飞过,钉在她身侧的树干上,箭羽还在轻颤。又一箭射来,香宝心里猛地一惊,忙策马避开飞来的利箭,双腿一夹马腹,向着密林深处逃去。
又一箭射来,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跨下的坐骑忽然悲鸣一声,将香宝甩了下去。仓皇中,香宝被甩进草丛,手掌一阵刺痛。回头再看时,马已经倒在地上,腿上中了箭,香宝顾不得查看伤势,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密林深处逃去。
慌不择路间,两旁的树木渐渐密集起来,路也越来越窄。香宝一直跑一直跑,树枝刮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好不容易逃过暗箭,九死一生之后,香宝万分悲惨的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再也跑不动了。
忽然,前面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唆唆的声音。香宝瞪大双眼,心惊胆颤地看着那草丛,唯恐从树林里忽然蹦出一只猛兽来吃了她。
深呼吸…深呼吸…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香宝喃喃念叨着,缓缓后退。
那草丛微微一动,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香宝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只麋鹿。定定地看着那麋鹿,香宝咧了咧嘴巴,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那只麋鹿显然也被香宝吓了一跳,飞奔而去。看着麋鹿逃开,香宝瞪大眼睛,透过原来麋鹿站着的地方,看到一枝利箭正对着她的方向,箭尖寒光闪闪。
执弓的人,是夫差。
他正站在树下,左眸轻眯,举弓瞄准。在看到香宝之后,有些讶异的放下了箭。香宝呆呆地看着他…呃,她好像惊走了他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