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诞已经开始了,你不舒服么?”一双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掌心的温度令我害怕。
指尖忍不住轻轻一颤,握在手中的面纱冰冰凉凉。我压仰了满心的恐慌,低头,将面纱覆于脸上,轻轻摇了摇头。
感觉那双手的主人轻轻转过我的身子,轻轻挑起我的下颔,看着我。
如银的月光下,我轻颤着仰头,看向那张温和得一如噩梦的脸庞。
仍是一身无暇的白,白得一如谪仙。
可是那样的他,令我恐慌。
他低头看着我,随即眼神微微在我脸上凝窒。
“笑笑?”一个宛如诅咒般的名字自他的口中逸出。
我一下子僵住。
他,认出我了?
月亮下,他的眼神温和得令人心悸,只是我心底却是止不住地泛着寒。
半晌,他颓然垂下头,靠在我的颈边,轻叹,“对不起,蝉儿。”他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竟是带着一抹哀怜。
我在心底重重吁了一口气,他没有认出我,只是把我当作了别人。
是因为这身舞衣么?
只是,我却仍是无法消化眼前的一切。
那个总是一脸温和的白衣男子,他,如何竟会有那样颓然的神情?
“走吧,跳完这支舞,我们就回家。”指腹温和地自我面纱外的眼角滑过,他微微弯起唇,笑道。神情是那般的自然,自然得令人忍不住要相信,那真的是“我们”的家。
突然之间,我宁愿自己只当他一支舞时间的蝉儿,也不要被他认出我是某个在他心底潜伏许久的女子。
那样的后果,我不敢想象。
他的手指交缠着我的,十指紧紧相扣,拉着我一同从廊上走过,“那只舞练得如何了?”
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我默然,不敢贸然开口,怕自己的声音会泄了底。
听不到我的回答,他也不介意,只一径握着我的手往太后殿而去。
一路皆是繁华热闹,宫人侍女们手捧宫灯,无论真心假意,都面色喜色,笑逐颜开。
太后殿张灯结彩,其内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奢靡乱耳。
“王司徒。”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
我一下子僵住,几乎没有勇气看向那个声音的源头。
某个小毒舌正站在太后殿门口,口中唤着王司徒,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我。厚重奢华的衣饰下,面色犹显得苍白,虽然贵为陈留王,但失了董太后的庇护,他该是吃了很多苦。
低头,我恨不得能寻个地洞钻了进去。看那小毒的眼神,他分明是认出我了。
“女人,你在这里干什么!”果然,他咧了咧嘴,开口。
暗叹一声,我决定装死装到底。
“回王爷,此女仍是微臣的义女貂蝉,此次特奉召进宫献舞。”王允一手轻轻握着我的手腕,弯腰行礼,纵是行礼,也是从容不迫的温和模样,趁着起身的时间,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微微扬了扬唇,比了个唇形。
他在说,“不怕。”
他握着我手腕的手并没有使力,但天可怜见,我居然渐渐平复了慌乱。这是什么状况?我居然因为那个带给我恐慌的罪魁祸首的一句话而平复了慌乱?
真是见鬼了。
等…等等!他刚刚说什么?貂蝉?!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与得董卓与吕布反目的貂蝉?!
那个我下午救了的女孩…竟然是?
貂蝉!
脑中纷乱一片,有暂时短路的迹象。
“义女貂蝉?”刘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有了一些兴味,盯着我的眼睛,“你要献舞?”
硬着头皮,我点头。
呃,为了《望月》排演的那一场舞应该还没有忘光吧。
“好吧。”刘协点头,终于大发慈悲。
我安静地低头,随着王允进入了大殿。
远远地站在门口,我抬头。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三国演义中的何皇后,现在的皇太后。第一次是在董太后的葬礼上。
现在的她一身锦衣半倚半坐在凤榻之上,身后站着五六名侍婢,皆手持羽扇细细地扇着风。
再有五、六侍婢,或手持香珠,或手持漱盂绣帕之类。
到场的诸朝臣也纷纷献礼。
好一副众星捧月的场面。而我看着这美仑美焕,如同幻镜一般的一切,唯剩漠然。
因为,这一切,真真都只是幻镜,当十常侍埋伏杀手于长乐宫嘉德门,大将军何进被砍成两断之时,便是这皇太后穷途末路之时。
只是此时,那皇太后仍是那般的高高在上。
“骑都尉曹操,献玉如意一双!”
“执金吾丁原,夜明珠九枚,祝太后娘娘寿与天齐!”尖尖细细的声音此起彼伏。
丁…丁原?!
是不是历史上吕布那个倒霉的义父?
我愣愣地看向那个清清瘦瘦的老头,他便是丁原。
在丁原身后,有一个足足高出他半头的年轻男子,眼睛仍是那般的明亮。
是的,不是少年,是个年轻的男子,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
“义父,我的方天画戟!”他开口,眉毛微微皱起,似是十分不满的模样。
“小声些,今天是太后寿诞,一片喜庆,不能带兵刃进宫,等下出了宫便会还你。”那清瘦的老头轻声斥道。
“我花了五百两纹银呢!”微微压低了声音,那眼睛亮亮的男子怨道。
听他如此,我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便是命运么?一日之内,竟是见了这么多故人。
仿佛是注意到我的目光,那双亮亮的眼睛看了过来。
我微微怔住,仿佛下一秒他便会大叫一声“媳妇”,然后扑上前来。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终是别过眼去。
我微微吁了口气。
“蝉儿,怎么了?”王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下意识地摇头。
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我一下子顿住,转身,看入一双如水的眼里。
“郭…”我大惊,随即忙噤了声。
郭嘉笑了起来,“我是随孟德兄一同进宫的,他说可能会遇到你,果然就遇见了。”
“这位是?”王允轻轻拉开我,看向一身宽袖青衣,头戴纶巾的郭嘉。
我忙顺着王允后退了几步,低头扮淑女。
以郭嘉的聪明,焉能不知此时的状况?看了我一阵,他微微笑了起来,“抱歉,在下认错了人,这位姑娘与我一位旧识有些相像。”
王允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旧识?”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不知你那旧识故居何处?”
“凉州”,郭嘉轻轻笑开,“她还曾自称小神女呢。”
我侧目看了一眼王允,竟惊觉他一向平淡温和的眸中竟然隐痛难当,握着我的手无意识地松开。
“真的?真的?”远远的,有一个声音传来。
我脑门上立刻浮现了黑线,是吕布!
[江山美人:太后诞安若倾城舞 宦官乱何进黄泉路(下)]
“我出去一下。”远远注意到吕布正向这边走来,顾不上其它,我忙要撤。
王允有些反常,没有怀疑我。
吕布与郭嘉不一样,他若发现了我,定会不顾三七二十一,便嚷嚷起来,我不能冒这个险。
趁着王允有些失神,我溜了出去,从刚刚我便一直在想,如果我下午所救的女子果真是貂蝉,那么她极有可能就在附近,如果她与我同时出现,来个真假貂蝉,局时这场戏可真是演不下去了。
太后殿里宫灯处处,宫廷乐师、歌姬舞女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绕到后园,这里倒是清静得很。
找了处台阶坐下,园子里一片透亮,没有宫灯,是月亮流泄的光,抚了抚肚子,倒是有些饿了。从下午开始便一直没有吃东西,对于以食为天的我,可真是难受得紧,早知如此,刚刚偷溜时偷一些瓜果出来好了,真是后悔不迭。
“事情如何了?”一个因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声音。
“凉州太守董卓已奉何进之召,现驻军在洛阳城外,何进那厮是执意要至我们兄弟于死地了。”另一个声音隐隐怒道。
“等太后寿诞一过,我们便先下手为强,杀了那厮,按上一个谋逆之罪,局时,孤母少帝,朝政便尽在我等掌控之中。”
晚风袭来,那墙角处的窃窃私语声随风入耳,我微微惊住。
是十常侍么?他们已笃定主意要杀何进了?!
董卓,已经身在洛阳城外了?眼底不自觉地渗进一丝温暖,我怔怔地看着月空,他也在望着月亮么?
他,会不会忘了笑笑?
眼里有什么温热升起,我嘴角的笑意缓缓放大,怎么会,怎么会忘呢?一手轻轻探进怀中,我触到一张绢纸,那张纸上,有一个如笑春山的女子,那是笑笑。董卓亲笔所画,他心目中的笑笑啊。
身后,有人轻轻搭上我的肩。
我吓了一跳,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月黑风高杀人夜。呃,此时虽然月光依然明亮,但杀人之事,也可进行吧。莫非我要遇到那杀人灭口之事了?
以为自己性命不保,缓缓回头,却看到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眼那中仍是灰蒙蒙一片仿佛蒙着雾。
月色下,他一身黑底红边的王袍,上绣了一只张牙舞爪五色金龙。
“刘辩!你在这里干什么!”吁了口气,我站起身大声吼道,发泄刚刚差点被吓破的心脏。
一脸的无辜,刘辩站在我身后,“你在这里干什么?”
抚了抚额,我这才记起他是皇帝,怎么都得给个面子,弯下腰,我欲行礼,总不能落个大不敬之罪。
见他伸手扶住我的肩,我也乐得偷懒,干脆继续坐下,以手支颔,看我的月亮。那窃窃私语声已经消失不见,想来定是发觉有人,已经离开。
“刚刚我还以为是貂蝉呢,只是你一开口,我便知是你了。”他在我身边坐下,笑道。
“太后生日,你怎么又躲出来了,不怕等下又闹翻天?”反正已经泄了底,我不以为意地揭开面纱,放到一边,透透气。
“没关系,等宴会结束时,我再回去不迟。”他淡笑,面色有些迷蒙。
“你不喜欢里面的热闹么?”侧头看他,我隐隐有些明白。
“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月色下,他淡淡笑开,漂亮的容颜仿佛至身雾中,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忘了他的身份,抬手抚了抚他的头,我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对了,貂蝉她…是怎么样一个人,真的与我很像么?”略略迟疑了一下,我开口。
想起了下午那个女子,当时她头发凌乱,只微觉她很面熟,现在想来,那个人竟是像极了自己。每个人都以为对自己十分的熟悉,但若有一天,你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自己面前时,你才会发现,你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否则,又怎么能连那张脸都认不出来呢?
“嗯,是啊,犹其是笑起来时特别的像,但貂蝉不常笑。”刘辩道。
“不常笑啊。”我下意识地重复,心里却想起了下午那个女子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
“她的脸上也没有疤。”刘辩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他诚实地道。
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脸,我苦笑。那疤,本来我也没有的啊。毕竟是女人,对于容颜那种事情,还是挺在意的。
“嗯,她本是宫里捧貂蝉帽的女官,后来因才色出众,被司徒王允收作了义女,因此便离了宫。”
我点头无语,肚子却是先行叫了起来。
“叮铛…”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之间出现,缓缓伸到我的面前,那手上是一只精致的绣囊。
那是…铃儿之前替我所绣的绣囊,我经常绑在腰间的零食袋?它,应该是被王允拿走了。
我猛地抬头,果然…
王允正站在我面前,笑得一脸温和,随即他弯腰,“微臣见过皇上。”
月色朦胧,我侧身而坐,可是我手中的面纱不知何时却已被风吹远…
刹那间,我仿佛是被曝露在日光下的鬼魅一般,无所适从。
“王司徒请起。”刘辩站起身,颇有几分帝王的样子。
王允站起身,直直地看向我,眼里掺合了太多的神情。
我抑制不住地颤抖,我太大意了。
“皇上,皇上,太后正找您呢。”张让尖尖细细的声音匆匆地由远及近。
刘辩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张让急匆匆地赶来。
说话间,张让已来到面前,他看着我的眼神透着阴毒,刚刚在后园密谋之人,也有他在吧!
“貂蝉姑娘,该到你献舞的时候了。”张让看着我道,随即又低头恭恭敬敬地看向刘辩,“皇上,请回吧。”。
刘辩转身看了我同王允一眼,随张让走出了后园。
看着刘辩逐渐走远的身影,我微微握拳,心跳如雷。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面对王允!
回头,王允已伸手,自那绣袋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糕点,递到我唇边。
我下意识地抿唇。
“不是饿了么?”他看着我,眼神温和得让人无法拒绝。
我很想坚贞不屈,但肚子却已经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张口,我一口吞了他手上的糕点。
他看着我,一向温和的眼睛陡然变深,指腹轻轻从我的左颊抚过,眼底有着淡淡的,却又仿佛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下一秒,他已一把将我收入怀中。
我指尖冰凉,如坠冰窖。幻想过无数次故人重逢的画面。或许是郭嘉,他牵着他的无毛小驴,一身青衣长衫,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或许是吕布,他大叫着“媳妇”,然后冲上前来大力抱住我;或许是董卓,他会唤我“笑笑”,然后将我拥入怀中,眼中阴霾尽去…
可是,我从不敢想是王允!
推开他,我微微垂下眼帘,佯装不知。
“该…献舞了。”张了张口,我有些困难地开口,如掩耳盗铃一般。我想逃,想逃出王允的视线。
细细看着我,随即他四下张望一下,缓缓走到左前方不过五步开外的地方。弯腰,他自地上捡起那薄纱,走到我面前,抬手,轻轻替我覆上,“好,跳完舞,我们就回家。”
“这一回,是我先捡到你的。所以,你是我的。”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脖颈,随即拉着我,陪我一起回太后殿正殿。
我只是一径的掩耳盗铃,先去太后殿,实在不行找小毒舌帮忙…
走出园子,才发现不知何时,大家都已经在外面开了席,我这才注意到正前方有一处高台,正与天际高悬的明月遥遥相对。而太后正坐在高台下正前方。
此时高台上有人在弹奏,琴声悠扬。
张让正站在太后身后,见我来了,便弯腰不说知了些什么,只见太后点了点头。
“司徒王允之义女貂蝉,献舞一出,祝太后福泽延绵…”尖着嗓子,张让扬声道,声音抑扬顿挫,颇有些可笑。
我轻轻挣脱开他手,转身一步一步登上了高台。
夏夜的风轻轻掠过月牙白的舞衣,我踩着琴声悠扬的旋律,站在了高台之上。
扬袖,旋身。
整个人仿佛夜空中的精灵一般,我细细回忆每一个舞蹈细节,仿佛回到了镁光灯下,导演在一旁嚷嚷着纠正我的差错。
这一曲,名《望月》。
很多年后,洛阳城的官员们还津津乐道。
他们说,司徒王允的义女,那个名叫貂蝉的女子,舞姿是如何的惊世卓绝。
[江山美人:堕高台笑笑险入局 宫门变董卓入京都(上)]
水袖轻扬,旋转。
在那高台之上,我站在那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舞一曲《望月》。
台上或陌生或熟悉的眼睛皆有惊艳之色。
然后我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是吕布,他定定地看着我,眼底眉梢全是讶异和惊喜。
一曲方过,全场一片寂静。
“真不愧是貂蝉,赏。”半晌,太后开口道。
众人这才一片交口称赞。
“谢太后。”谢过赏,我缓缓提起裙摆,准备步下高台。
踩着阶梯,面纱下的我满心的不安。
王允就站在下面,仍是笑得一脸的温和,可是我,不知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明明知道我并非貂蝉,难道,他想将错就错?
心里突地一跳,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开始犹豫不决。下了这高台,我又会何去何从?
当着朝廷文武的面,我该怎么说?说我不是貂蝉?
一个欺君之罪便足以让我下地狱。
正在怔仲间,突然惊觉胸口猛地一阵痛,惊愕地瞪大双眼,缓缓低头,我不敢置信地看到一支箭自我背后贯胸而出,冰冷的箭头穿过我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色泽,粘稠的血液在尖锐的箭头缓缓凝集,滴落…
“刺客!”
“有刺客!快保护皇上和太后…”
“快来人哪!”
“抓刺客!”
静了半晌,耳边突然热闹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仰头望着头顶的明月,心里居然涌现了一丝解脱的快意,我真是疯了。
“保护太后…保护皇上…”有一个叫声犹显得尖细高亢。
我无意识地侧头看去,是张让,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演技真烂,若是他当演员,大概只能当一辈子的跑龙套…果然是杀人灭口。
身子突然间仿佛变得如一根羽翼一般轻灵,风一吹,我便飞了起来。
“安若!”
“貂蝉!”
“女人!”
“无盐…”
错落间,几声惊呼。
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名字…
只是,没有人唤我笑笑呢…
从高台上坠下,有风急速地掠过我的舞衣,从这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废。
突然之间,眼前有一道明紫疾速地掠风而来,曹操?
居然是他?
下一秒,我落入了一个怀抱。
微微仰头,对上的,却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你叫貂蝉?”吕布看着我,眼睛亮亮,“你真的叫貂蝉?”
我忽然有种自毁长城的感觉…为什么要跟他提貂蝉…
“我想,她需要治伤。”一个淡淡的声音。
吃力地回头,入眼的那一抹明紫,是曹操,他正站在不出五步开外的地方。
刚刚他掠风而来,眼中的那一抹焦躁,可是我的错觉?
“来人哪…来人哪…”那边是太后打着颤儿的声音。
“她中毒了,先治伤。”说着,曹操没有再看我,转身便跑到人潮拥挤的地方。
“不要乱,即刻关闭宫门,先送太后和皇上回宫。”沉着的语气令大家下意识地听从。
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骑都尉。
这便是王者之风吧。
“多谢你救了蝉儿。”王允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一向雷打不动的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大概走得很急的样子。
“你是?”吕布狐疑地看他一眼。
“蝉儿是我所收的义女。”王允放缓声音,温和道,说着,便要从手上接过我。
吕布微微一愣,“义女?”低头再看我一眼,似乎考虑要不要将我交还给他。
胸口的疼痛逐渐加剧,我几欲昏厥。但是…不能厥不能厥…我可不要自己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司徒府。
隔着面纱,我看着吕布,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我是谁。
“来人,带她去昭寰宫,请御医来。”小毒舌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适合地响起,他不知何时背负着双手走到跟前,下令道。
我微微一喜,第一次发现这小毒舌竟是如此的可爱,恨不得抱他起来亲两口,真不枉我那么疼他。
“我送她去。”吕布头一个自告奋勇。
“不用了。”小毒舌挥了挥手。
权势,果然是极好的东西。
王允微微皱眉,也只能眼睁睁看我被带回昭寰宫,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反抗小毒舌,毕竟人家是王爷来着。
心里放了松,我终于安心地厥过去了。
厥过去之前,我看到了一双清亮的眼睛,他一袭宽袖青衣,远远地站着,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我。
迷迷蒙蒙之间,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辩,她是不是醒了?”有一个略带童稚的声音,有些惊喜的感觉,是小毒舌。
“好像是,御医说那箭没有伤到心脉,不会死。”刘辩的声音不紧不慢,温温润润的。
“辩,你说这个女人怎么会认识王允?”小毒舌继续。
“应该是王司徒认错了吧,他一直叫蝉儿来着,无盐长得的确跟貂蝉很相像。”某只小白兔显然不识人间险恶。
而我,却是微微拧眉。之前的冲击让我无暇细想,现在安静下来再想,一切竟都巧合得仿佛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因为太多的事情不合理,貂蝉为何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在那个偏僻得几乎没有人经过的走廊?还那么凑巧地掉进河里?换了衣裳之后,她又去哪里了?王允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出现在走廊?
如此一想,我不禁胆寒。
那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太后殿后园他真的是无意间发现未戴面纱的我吗?还是…在走廊他就发现我不是貂蝉,只是不动声色?
还是,从我在池塘边遇到貂蝉开始,便是王允设下的局?
他想干什么?
莫非…他想让笑笑从此消失,他想让我成为貂蝉?成为只属于他的貂蝉?
那样疯狂的人,他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要我背负着另一个人姓名生存!貂蝉呢?她怎么想?她如何甘心为他演出这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