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府门之前,竟是一片求饶之声。
“奴才们都唯大小姐之命是从,求大小姐饶了奴才们的贱命啊…”
我微微怔在原地,看铃儿满脸讥诮的神情。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府中的仆役们会如此吧,乱世之中,为求苟全性命,他们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当年董卓杀了那肥太守之时,他们不也一声未吭,便乖乖归顺了么?如今,只不过是重复当年做过的事情而已。
如今十几年过去,除了那老管家之外,府中又有几人真的能认出铃儿来?只是为了保全性命,认谁做大小姐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样的。
“真是贱命呢”,冷笑,铃儿看向我,“杀了她吧,替我杀了她,替我爹和妹妹报了仇,你们就可以继续保留你们的贱命了。”
语毕,众仆役竟是齐齐看向我,眼里满是残忍疯狂。
我后退几步,看着眼前这些平日里对我皆是恭恭敬敬,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的仆役们渐渐向我逼近,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爬上心头,真是可笑,自认被磨成人精的我如今怎么连最基本的人心都忘了,果然是被保护过度了么?
果真是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了么?
正在此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极清脆细微的响动,那叮铛作响的声音一如那天界的梵唱一般。
“董大人的死还是未知之数,你们便敢如此明目张胆伤了他的宝贝,就不怕他日,你们的死状比今日恐怖百倍么?”温和的声音,如冬日温煦的阳光一般缓缓传来。
众仆役闻得此言却皆是心中一寒,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府门外,正有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来,柔和的眉,柔和的眼,整个人如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明明白衣胜雪,却偏偏和暖如风,行走之处,不沾一丝纤尘,一路走来,左脚脚踝上系着的银链叮铛作响,那如梵唱般的声音便由此处传出。
[自在飞花:古今救美英雄事 笑面阎君锋芒显(上)]
绝纤尘?
“望月楼的厨子来我太守府有何贵干?”见众仆役皆面有惧色,铃儿出言讥讽。
我转身,微微扬眉,见纤尘踏着月色而来,仿若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一般,那样的气度,又岂是一个厨子所能拥有的?
自三年前认识他开始,他便是一脸的温和,从未见他脸上缺了微笑过,那一张笑脸,仿佛与生俱来,又仿佛一张已经长在脸上的面具,偏偏那一份微笑却是那样的温暖而深得人心,令人忍心不住地贪恋那份温暖。
“笑笑,我做了千层糕,可想尝尝?”浑不将铃儿的讥讽放在耳中,他缓缓走来,在我面前站定,伸手轻柔地将我略显狼狈而凌乱的发丝勾到耳后,微笑道。
抬头看他一眼,我扬了扬唇,“想必和桂花酿一样美味呢。”
若不是那杯桂花酿,我岂能只一口便不省人事,浑浑噩噩直到天黑,错过留下董卓的最佳时机!导致如今这局面!
绝纤尘,他究竟是谁?
铃儿潜伏在我身边五年,只为复仇。
而他,绝纤尘,开了这望月楼,却又是为何?我一向疲于揣度人心,只是如今,若无防人之心,便是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一根,也只能是自讨苦吃,怨不得天。
眸中的神色微微黯然,纤尘面上温和不变,“不要任性,你是想随我回望月楼吃千层糕呢?还是留在这太守府被撕成碎片?”
仰头望着纤尘雷打不动的温和表情,那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此时真的留在这太守府被撕成碎片,那么便万事皆休了,历史的兴衰成败也再与我无关…
这样,是不是比较好?
可是我没有。
“纤尘做的,一定好吃。”仰头,微笑,我终是缓缓开口。
我想再看一眼董卓,再看一眼那个历史上臭名昭著,却偏偏待我极好的人,那个我第一个想嫁的人。
还有吕布,那个总是口口声声唤我媳妇的少年,若他此回拼了性命带回董卓,却见不到我…会不会失望?
赞许地替我掸去衣裙上的灰尘,纤尘眼中是满得快溢出来的温柔,“听话的好姑娘”。
“还等什么?!杀了她!”铃儿见纤尘旁若无人的模样,不由得气急大叫。
众人略略迟疑了一下,终是提起刀剑围上前来,欲置我于死地。
“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人终非好事。”纤尘轻轻一声叹息,不沾半点尘埃,满目悲天悯人的温和神情,恍惚间令人以为天神临世一般。
许是急于在新主子铃儿面前表现,许是求生的信念作祟,恶从胆边生,一个年轻的家丁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便直直地向我刺来。
我立于纤尘身畔,并未闪躲,直直地看着那匕首闪着寒光向我刺来。
唇边仍是温和,纤尘面色未变,轻轻抬手,我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但只是一个瞬间,那家丁便已躺倒在地,双手捂着脸惨叫起来,紧捂着脸的十指之间竟是有血水缓缓渗出…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暗夜的太守府愈发地令人心惊。
不一会儿,那惨叫声便戛然而止,那家丁双手僵直下垂,再不动弹。
院子里冷不丁地有抽气声响起。
那张脸,溃烂得可见森森的白骨,其间流动的,是腥臭的血水。
庭院里静寂得有如坟场一般,再无一丝声息,众人皆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一袭白衣,宛如天人般的男子,无法想象这样温和的男子下手怎能如此狠厉?
“真是罪过。”温和的声音伴着初春微凉的晚风轻轻响起,温和得令人胆寒。
铃儿怒目而视,却不敢再作造次。
“千层糕快凉了,走吧。”纤尘轻轻拉起我的手,便向府门外走去,全然不顾众人或恐惧,或不甘的目光。
我们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步出了太守府。
随纤尘踏出这住了十二年的太守府,明明是暂离了危险,但我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如果我早一些知道日后还将面临些什么,如果我早一些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那么今日,我想我会选择死在这太守府,选择作一个历史的观众。
“你是谁?”跟随着他的脚步,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我侧头看他,终于开口。
“笑笑的专用厨子,纤尘。”带了一丝笑,他回头看着我,一本正经地开口,甚至是带了一丝宠溺。
只是他一向温暖的笑意在此时的我看来只剩冰凉。
“笑笑不敢。”低了低眉眼,我淡声道。
单手挑起我的下颔,他细细凝视着我,左手轻轻画过我的眉,“笑笑怎么不笑了呢?”
仰头,我微微弯唇。
“你的眼睛,没有笑。”望着我,纤尘开口,眼里带了一丝怜惜,只可惜此时的我已经分辨不出他何为真心,何为假意了。
望着眼前的他一脸的儒雅,这样的男子,谁又能想到他下手竟可以那般的狠厉呢?从来都知道这个男子并不简单,只是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令人胆寒。
他,究竟是谁?
拉了我的手,一路回到望月楼的厨房,纤尘按着我坐在椅子上,转身在架上拉开一屉蒸笼放在桌上。
“试试看,按你上回说的方法做的。”看着我,纤尘笑道。
隔着雾气蒸腾的朦胧,我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晶莹玉润,漂亮极了,轻轻一口咬下,本该是香气四溢,只是此时吃来,却如同嚼蜡。
董卓与吕布在沙场生死未卜,我却在这里束手无策,而他们如今所面临的危险,却都是由我一手带给他们的。
莫非…我便是那传说中的祸水。呵呵,真的好苦。
“你在恨我?”冷不丁地,纤尘走到我身旁坐下。
我没有看他,没有回答。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恨我。”淡淡的声音,说不出的冰凉,说不出的温和。
我蓦然抬头,站起身,一脚踩在凳上与他平视,“铃儿是为了报仇,但你,你又是为了什么非要董卓去送死?!”咬牙,我道。
看着我,他温和的眼眸微微一紧,“他必须死。”
“为什么?你有什么权力去判定一个人的生死!”咬牙,我恨恨地开口。
“因为,他是天煞孤星。”
[自在飞花:古今救美英雄事 笑面阎君锋芒显(下)]
我一怔,随即忍不住地想笑,哈哈,天煞孤星?就为了这么个可笑至极的理由,就要董卓去死?!就为了这么个可笑至极的理由?
“他命格带煞,如若不除,死的,便不只是那些被他克死的亲人,天下,将因他而大乱。”纤尘平静地看着我,道。
“若果真如此,那我,为何不死?我,可是在他身边整整待了十五年!我为何不死!”笑出了一脸的泪水,我有些失控地大吼。
只一句天煞孤星,便要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天下就算大乱又如何,历史早已记载的事实,如何又必须由董卓一个人承担恶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因为,你是董卓的克星。”看着我,纤尘淡淡开口。
笑意一下子止在胸腔,只剩下满心的空洞,我怔怔地抬头,看向纤尘。
克星?
“铃儿是劫数,但此劫由你带来,你,便是董卓的克星,命中注定,董卓将因你而死。”
忽然想起郭嘉所说,在我穿越的那一天,他师傅曾看到天降异象。
莫不是这绝纤尘也懂夜观天像?真是讽刺至极,我微微扬了扬唇,面上有些苍白,“如此说来,纤尘你三年前出现在凉州,也并非偶然么?”
眼神微微一闪,纤尘终是开口,“的确,十五年前天降异像,但我并未加以留意,只是三年前帝星突然黯淡,与帝星遥遥想对的孤星却是寒光大盛,那颗星所在的位置便是凉州。”
“然后呢?”看着他,我似笑非笑,想知道他还能说出多少的惊人之语来。
“孤星现世,天下必将大乱,只是,我却发现孤星之外有紫气升腾,牵挂着它,令其隐忍难发。”看着我,纤尘继续道。
“那便是我,十五年前天上所降下的异象?”嘴角仿佛挂了千斤这重,再也飞扬不起来,我的声音忍不住有些轻颤。
“是。”简单一个字,仿佛将我打入地狱,“董卓注定因你而死,这是命。”
“我不信。”手脚冰凉,我平静地说完,跳下凳子,转身便要离开。
克星?我安若,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这种命格之类悬乎的事情,我为何要信?我为何要信?!
我不信!
白色的衣袖微扬,纤尘伸手拦住了我,“你不可以离开。”
仰头直视他,我咬牙,“你想囚禁我?”
“出了这望月楼,铃儿等着取你性命呢。”手臂微屈,他竟是一手将我拥入怀中。
我伸手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半分力。
温暖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面颊,他拭去脸上冰凉的泪珠,容不得我挣扎,“一切都结束了,随我回洛阳吧,我会做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狠狠咬牙,我默不出声。
“董卓一死,天下安宁,不好么?”温暖的食指抚过我的唇,他诱哄一般轻声开口,声音如往常般温和似水,如今听来却是残忍如刀。
董卓是否作乱还是未知之数,我那样尽力地想留在他在凉州,可是你们,你们为何偏偏要来招惹!
眼中染上一抹冰寒,我咬牙嗤笑,“即是命,便是天所定,天下要乱,便注定会乱,如今这汉朝天下宦官当道,就算董卓会死,天下也未必安宁!”
纤尘难得地有些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你知道些什么?”
我冷笑,“绝纤尘,你究竟是谁?”
“回洛阳你便知道了。”绝纤尘淡淡开口,伸手想要抚上我的脸。
我后退一步,他的手僵在空中,随即不可置否地收回手去。
“王大人。”门外有人恭敬地道。
王大人?
“进来。”绝纤尘看了我一眼,道。
进来的是宝正,见我也在屋内,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姑娘…”
我抿了抿唇,将头甩向一边,铃儿、纤尘一个个都来头不小,甚至连宝正也并非一个普通的店小二。
原来,早在我浑浑噩噩享受幸福的时候,一切便都已经仿佛黑暗中的一张大网般缓缓张开,只待时机成熟,便一网成擒…
“无妨,说吧。”纤尘在一旁坐下,道。
“我刚刚得到消息,董卓在幽州边境遇到张角伏击”,说着,宝正看了我一眼,又道,“虽然董卓以一当十,但人数悬殊太大,情况危急。”
我微微一愣,蓦然看向宝正。
“很好,收拾一下,准备返回洛阳。”点了点头,纤尘道。
“是。”宝正抱拳领命,随即转身离去。
看着宝正离去的背影,我狠狠咬唇,绝纤尘定是认为历经三年谋算的计划已经借由铃儿的手完成,认为董卓必死无疑,所以准备打道回府了吧。
我没有再看他,转身便要离开。
“去哪儿?”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绝纤尘道。
“幽州。”
“不行。”他拒绝得很彻底。
我不可思议地瞪向他,“你是谁?你是我的谁?你有什么立场阻止我离开?”
一向温和的眼睛微微一黯,纤尘看向我,“相信我,随我回洛阳是最好的选择。”
“别逼我恨你。”狠狠咬牙,我瞪着他。
他没有开口,只是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截竹罐。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我想你喝了这个,或许你会没有那么痛苦。”纤尘看着我,抬起手,道。
“是什么?”看着他,我忍不住地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我配的药,可以让你忘了一些事情。”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罐,纤尘道。
我有些恐惧地瞪大双眼,忘记?失忆么?忘记董卓,忘记吕布,忘记过去…甚至是忘记眼前这绝纤尘…然后行尸走肉,如同一具活死人?
“笑笑,你想随我回洛阳当司徒夫人,或者,你想喝下这罐药?”抬头,纤尘看着我。
司徒?王大人…东汉末年的王司徒?王允?!
我心里空得可怕,可是却又是忍不住地想要大笑,王允!绝纤尘居然便是王允!历史上董卓的死对头!
又是一个选择题么?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该死的选择题!
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刹那间,我泪流满面,狠狠一把推开他。
只是他一动未动,我自己却反倒是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在地,仰头望着他,“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恶梦,一觉醒来,一切还和以前一样,铃儿会温柔地对我笑,纤尘会宠我,会给我做好吃的,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大叫着,我如哭闹的孩子般,形象全无。
纤尘的眼中有过一瞬的错愕,伸手想要来抱我,却被我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直至有鲜血渗出。
松口,我后退一步,有些轻颤地开口,“我要去幽州,我要去找仲颖,你果真不让我离开么?”
皱眉,纤尘微微抿唇,坚持,“不。”
惨然一笑,我连连后退,直至墙角,从腰间的绣袋中取出那一瓶桂花酿握在手中。
纤尘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你干什么?”
看到纤尘的神情,我便知道,我押对赌注了。桂花酿只一口便可让我不省人事,若是灌下一瓶,还能活么?
“呵呵,仲颖疼我了十五年,宠了我十五年,没想到,他竟是蠢得养了一个克星在身边…”我扬了扬唇,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尝到口中咸涩的味道,没有再开口,我举瓶便将那桂花酿一饮而尽,香甜得醉人的液体从我嘴角滑下,甜得腻人。
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我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笑笑!”纤尘温和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缝,大步上前一把将正倒下的我拥入怀中。
“纤尘做的桂花酿…能够让人醉死吧…”微微扬了扬唇,我的舌头有些不利索。
“来人!来人!快来人!”纤尘若显惊慌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他也会惊慌么?我以为,他永远只有一种表情呢,呵呵。
“像我这般贪吃,醉死,也不错…”意识有些朦胧,我舌头开始打结。
“你宁可死,也不愿待在我身边么…”耳边,唯剩下纤尘低低的声音,竟是莫名的酸楚。
“克星若殒,仲颖的性命,便可保住了吧…”喃喃着,我终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自在飞花:逃虎口笑笑劳心劳力 寻靠山子龙不幸中选(上)]
“笑笑,我做了水晶饺子,你最喜欢吃的,睁开眼,好不好?”
“笑笑,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待在我身边呢?董卓死了,天下得以安宁,我做的不对么?”
“笑笑,不记得了么?你说过的,没有我你该怎么办,现在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不愿醒来呢?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醒来看我一眼,可好?”
耳边,是纤尘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声音,温暖清晰得不可思议。
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纤尘便一直坐在榻旁,寸步不离,我只得继续尽责地扮演着昏迷。
直到,门被推开。
“王大人。”是宝正的声音。
纤尘微微带着冰凉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游移,“何事?”半晌,他低低地开口。
“皇后从洛阳传来消息,皇上病重,请大人火速返回洛阳相助。”宝正全然没了平日的油滑,正声道。
纤尘的手微微一僵,随即从我脸颊之上挪开,“董太后有何异动?”
“董太后欲拥立王美人之子刘协为帝。”
“十常侍呢?他们偏帮哪方?”
“中常侍蹇硕已为董太后所用,其他几人似乎尚在观望,只是形势对皇后不利。”
“准备行装,即刻返回洛阳。”半晌,纤尘终是开口道。
“姑娘她…”似乎是看向我,宝正的声音微微有些犹豫。
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唇,我继续尽职地扮演着我的昏迷,然后,只听得那个声音轻轻开口,温柔得令人心惊,“她要随我回洛阳,就算是阎王,也休想从我手中带走她。”
微凉的指尖从我唇上放下,纤尘终于站起身走出房门,“明天天亮之前,望月楼便要从凉州城消失,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是。”
两人的脚步越行越远,直到再没任何声音。
房中一片死寂,手心中全是冷汗,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我终是缓缓张开了双眼,房中果然除了我便再无他人。
迅速站起身,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个房间竟是那晚留宿望月楼时曾住过的房间,果然天助我也!
回头望向那个有些松动的窗户,我弯了弯唇。
在这个乱世,为了能活着,为了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必须动用所有的智慧,赌命走在独木桥上。
而这一回,我赌赢了。
桂花酿不假,只是我一发现桂花酿有问题时便动了手脚,渗了水,绝纤尘的桂花酿或许可以醉死人,但渗了水的桂花酿便不会了。
这种小伎俩,纤尘本来不难发现,但我在他面前喝下整瓶桂花酿时,他难得的讶异和慌乱给了我可趁之机。
所以,我赢了。
正在我暗自庆幸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银链相互敲击的声音,是纤尘!
一阵慌乱猛地袭上心头,我犹豫着是该回到床上继续昏迷,还是从窗户逃出去,此时纤尘脚踝上那越来越近的响声在我耳中分外的清晰可怕。
我从未如此害怕见到那张一层不变的温和面孔。
正犹豫不决着,那个脚步声已在门口站定,我大惊,下意识地慌忙从窗口爬了出去,有些狼狈地跌倒在窗外有些冷硬的泥地上,不敢再做声张,我跪坐在窗外不敢轻举妄动。
“笑笑?!”屋内,传来了纤尘的声音,他发现我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我抿唇甚至不敢轻易呼吸,抬头看了看那尚未来得及关好的窗户,我忙弯着腰,手脚并用地爬到窗外不远处一棵老树下,抱着双膝尽量将自己缩在树后,恨不得缩成一团,谁也看不见。
“笑笑,不要调皮了,快出来。”窗户被一掌击飞,纤尘的声音仿佛在叫着自己宠爱的孩子,可是我却不寒而栗。
四周一片寂静,纤尘的话语消逝在风中。
“桂花酿?呵呵…”纤尘低低地笑了起来,“还真是狡猾得可爱呢…”
下意识地咬唇,我摒住了呼息。
“宝正,彻查望月楼。”纤尘的声音微微扬起,带了一丝寒意。
“是,大人。”
心脏漏跳一拍,我仰头望了望大树,趁着夜色,我忙手脚并用爬上了大树,隐于树梢之间。
人的潜能果然无限啊,想不到我还有爬树的潜质呢,苦中作乐地弯了弯唇,整个院子突然间都亮堂了起来,众人皆举着火把四处搜寻,好险我早一步爬上树,否则此时便是无所遁形了。
“大人,没有发现姑娘的踪迹。”宝正上前禀道。
“呵,不愧是我的笑笑,果然机灵”,纤尘淡淡轻笑,“传令下去,封锁城门。”
我猛地一怔,封锁城门?那我怎么出城去幽州?
“既然笑笑想玩,纤尘便陪你玩。”微微扬高了声音,纤尘缓缓开口,仿佛是知道我便在不远处听着一般,声音温柔得可怕,“若是被我捉到,笑笑便输了,若输了,笑笑便要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