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环却是始终抖抖缩缩地不敢上前。

“小姐,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樊稠的声音冷不丁地从门口传来。

我回头看向他,心里隐隐捉到一些蛛丝马迹,却又想不真切,只得缓缓开口,“这个人,死了。”

“什么?”樊稠闻言微微一惊,忙低头看。

我却心里疑窦丛生,抬头四下张望着,希望看到某个人影来证明我的猜测,果然,在不远处,我看到一个人影冷冷地站着,阳光再暖,那个人的身影却依旧冷得可怕。

那是铃儿。

她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有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讥讽。

抿唇,抑制住心底的不安,我还她一个冷笑,佯装脚下微微一软,便要跌倒在地,站在一旁的樊稠注意到我要倒下的身子,忙抬手来扶我。

一切仿佛冗长的慢镜头一般,倒下的那一刻,我紧紧盯着铃儿,我在心里祈祷,我希望一切都只是我的疑心太重,我希望那个人的死纯属偶然,跟我没有任何关联…我希望铃儿不要出手…

可是,眼前银光一闪,一枚薄薄的暗器从樊稠的手背上磨擦而过,留下一道血痕,樊稠吃痛地松手,我便重重地跌坐在地,鲜红如血的嫁衣上惹得一袭灰尘。

心,一瞬间沉到谷底。

“小姐!”见我摔倒在地,樊稠忙伸手来拉我,却被铃儿挡住了。

“樊大哥!”

“怎么了?”铃儿尖锐的声音吓了樊稠一跳。

“新娘除了新郎官是谁也不碰的,这样不吉利。”铃儿放缓了声音,温柔笑道。

“这样啊。”樊稠摸了摸头,笑着收回手去。

“弄脏了这身衣服真可惜。”自己缓缓站起身来,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道。

铃儿眼中微微一深,没有开口。

“是啊,这衣服是铃儿给小姐的惊喜,是她亲手做的呢。”樊稠轻轻拥过铃儿,笑道。

果然…

心下顿时明了,我看向铃儿,咬牙冷冷开口,“真是一份很大的惊喜呢”。

“笑笑!”隔着人群,董卓看到了我,他喊了一声,便大步向我走来。

我心下一紧,顾不上其他,直直地瞪向铃儿,“你在我衣服上动了什么手脚?”

“铃儿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似乎不敢我会如此直白,铃儿一脸无辜地道。

“不要装傻,你在我衣服上下了什么毒!”冷声,我压低声音道,潜意识里,我不想去破坏大堂里的喜庆气氛,那是属于我的幸福,属于我的喜庆,我不想破坏它。

哪怕是…多维持一秒,也是好的。

“铃儿不明白。”可怜兮兮地摇头,铃儿继续装傻。

我微微侧头,董卓已经渐渐走近,那样明亮的神情,那种名为幸福的神情,我不忍心见到那样好不容易从他脸上出现的神情只是昙花一现…

“是么?”我咬牙,拉起衣袖便要去碰樊稠。

铃儿面色微微一变,伸手便拉开了樊稠。

樊稠皱眉,反手一把拉住铃儿,“是真的?你在喜服上动了手脚?”

铃儿微微侧头,没有吱声。

“你不是说你诚心悔过,你不是说你愿意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吗?”樊稠不敢置信地看着铃儿,“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去求小姐,可是…你居然…”

“给我解药!”董卓的脚步越来越近,顾不上樊稠对她的质问,我忙压低了声音,“把解药给我,我便不声张,不追究!”

“你以为,那样厉害的毒,我会有么?”铃儿定定地看着我,如着了魔一般,突然笑着道。

我微微怔住,毒?莫非是…

“叮铛…”不知是否错觉,那如梦魇一般的银链声竟是轻微地响动了一下。

“笑笑。”董卓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怎么不进屋?”

我仰头,恍惚间怔怔地看向董卓难得明亮的神情。

见我定定地看他,董卓笑了起来,伸手便想将我如往常般拥在怀里,“傻笑笑。”

我心下微微一惊,想起了地上那具尸体七孔流血的模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董卓一下子愣住,“怎么了,笑笑?”


[自在飞花:出闺阁笑笑大礼难成 毒嫁衣王允痛悔莫及(下)]


我没有时间开口,低头伸手便要去解衣带。

“小姐,众目睽睽之下,您想干什么?”铃儿忽然开口。

“我以为,你应该更了解我一点。”我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铃儿,她在想什么?她以为我不敢脱下这件染了毒的喜服?她以为我会为了所谓的贞洁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这件喜服?

铃儿咬牙看向我,冷嗤,“你这个疯子,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养大自己的男人都敢嫁,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闻言,董卓脸色微微一变,反手一掌便扇在铃儿脸上,“你想死么?”

铃儿被打得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樊稠面上不忍,却是握了握拳,始终没有上前扶起她。

“死的不会是我。”铃儿抬手狠狠拭去嘴角的血迹,抬头冷笑,“今天在场的,谁都别想逃!”

此时这里的变故已经引起了在场宾客的注意,众人纷纷围上前来,闻得铃儿此言,皆是摩拳擦掌,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董卓你勾结羌胡人,杀害前太守,欺上瞒下,恶贯满盈,如今这太守府已被官兵重重包围,在场的人都得死!”铃儿大笑起来,“我要你们血溅婚礼!”

微褐的眼睛微微一黯,董卓抿唇,“不要试图激怒我,一切等大婚结束之后再作定夺。”

“大婚之后?”铃儿兀自笑了起来,“还记得纯儿么?就是那颗被你挂在城楼上的头颅啊,我的妹妹纯儿,还记得她身穿喜服的模样么?!那晚你怎么没有放过她!”

看铃儿笑得疯癫,我忙趁机要解开衣带,手微微轻颤,我忍不住皱着眉,这衣带怎么如此繁琐。

“笑笑,怎么了?”董卓见我竟是在低头解衣,忙走上前。

我急急地解着衣带,却是连连后退,“别碰我,这喜服上有毒!”

董卓闻言,竟是微微白了脸,“有毒?那你在干什么,不能碰!”

闻他此言,我倒是有些疑惑,刚刚那人只撞了我一下便七窍流血而亡,只是我为何没事?

正是怔仲间,背部猛地一阵刺痛,我缓缓低头,竟是见着一把长剑自我背后贯胸而出。

“笑笑!”董卓惊吼,伸手便来抱我。

若是碰了我,董卓便是必死无疑吧,这便是铃儿的计策么?本来她是想在新婚之夜,她想在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在董卓亲手为我解开衣带的时候,让董卓毒发身亡的吧?好恶毒的计谋!所以我的贴身丫环只敢远远地扶着我的手,所以铃儿不让樊稠扶我。只可惜刚刚那个替死鬼先行撞到了我,所以她的诡计便出现了漏洞!

“别过来!”忍住钻心的疼痛,我连连后退。

“笑笑你在流血!”董卓眼中是彻骨的疼痛,仿佛那把剑是伤在他的心口一般,他急急地上前。

撑住有些模糊的意识,我倒退着,“别碰我,别碰我…”一手在解衣带,可是却是越忙越乱,想来铃儿定是故意将这衣带连得如此繁杂。

“笑笑!”董卓却是不管不顾,伸手便要来将我拥在怀中。

我后退着,一下子跌坐在地,看董卓慌忙来扶我,咬了咬牙,我狠狠拔下刺在胸口的长剑,殷红的血猛地喷薄而出,浸透了血色的嫁衣。

我转身右手反手握剑,横在脖颈之上,“站住,不准上前!”咬唇看着董卓,我大叫。

董卓一下子顿住脚步,看着我,眼中有着惊惶,“笑笑?…”

“不要…过来…”呼吸有些困难,我右手顿觉无力,微微一颤,便在脖颈之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只是胸前的伤口夺走了我全身所有的痛觉神经,脖颈之上的细小伤口便没了一点感觉。

心里又急又慌,我右手执剑横颈,左手如疯了一般拼命撕扯着那件血色的嫁衣,那嫁衣却如附骨之蛆一般,怎么都扯不下来。

董卓再不敢上前半步,只是心惊胆颤地看着我,“笑笑乖,放下手里的剑,不要吓我。”

笑笑乖?好熟悉的话语,虽然我并非真是孩童,但不知为何,自小每回他抱着我这样说的时候,我便会果真乖乖听话呢,看着他眼中的惊惶,我手里的剑微微迟疑了一下。

“小心哦,碰到你他会死的。”铃儿突然笑道。

眼前一片模糊,鼻子酸酸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董卓,我猛地惊醒,拼命摇头,“不要过来…不能过来…”

“哈,哈哈…”铃儿大笑起来,“真好玩,董卓,看着你一心疼宠的宝贝在死亡边缘徘徊,而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死去…这种滋味如何?”

“闭嘴!”董卓咬牙大吼,面色青白得可怕。

“叮铛…叮铛…”银链越来越急促的敲击,那不是梦魇,我费力地看向声音的来处,果真是他,王允!

在他的身后,是一队黑衣人,虽然并非是官兵的打扮但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模样,分明是朝廷的人马,看来铃儿所言非虚,王允是想将董卓剿灭于此。而我,便是他们杀害董卓的媒介。

只是剿杀董卓是密令吧,若是朝廷要明目张胆地剿杀董卓,也不会如此迂回费劲了,所以只是董卓逃过此劫,他便会没事吧。

…我满心欢喜,我满心期待,却原来这场婚礼竟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王允要董卓死,是因为他算出董卓会危害这汉家天下;铃儿要董卓死,是因为董卓杀了他的爹和妹妹。可是以董卓之强,他们无从下手,而我,竟成了董卓唯一的软肋。

所以,我便是董卓的克星,一颗自以为会为他带来幸福的糖衣炮弹…

“你干了什么?!”一向温和的面容在见我狼狈的模样后有了裂缝,王允猛地看向铃儿,眼神凌厉得可怕。

“按你的计划杀董卓啊,你不是说,他是天煞孤星,他会毁了这汉朝天下么?”铃儿眼中满是疯狂,随即又幽幽地道,“可是计划出了一点纰漏,被笑笑发现了…所以…”嘴角缓缓划起一个弧度,铃儿缓缓开口,“这样不也挺好么?”

“你疯了,我警告过你不准伤害她。”修长白晰的双手微微握起,王允淡声道,眼中有着明显的杀意。

“是啊,我疯了,你不也疯了么?”铃儿笑了起来,“你明明要杀董卓,却偏偏爱上了笑笑,所以连下毒也会手软,那件喜服你做了手脚不是么?”

王允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铃儿笑,并不开口。

“你在喜服里面加了解药,所以即使笑笑碰了毒衣也不会毒发身亡,但真是可笑,董卓若死,你以为笑笑还会爱上你么?她会恨不得杀了你,食你肉,啃你骨!”铃儿面色阴沉得可怕。

“你是谁?”樊稠戒备地看向王允,“你不是望月楼的主厨么绝纤尘!”

“他,王允?他可是官拜司徒呢。”铃儿笑道。

当是时,在场做客婚宴的羌胡人纷纷拔剑严阵以待,而王允身后数百名黑衣人已经开始了剿杀。

一时间,杀声四起,兵刃交接,四处鲜血淋漓。

当真是血溅婚礼。

明明前一刻还是笑语交加,喜庆祥和,为何转瞬间便成了修罗炼狱?

明明前一刻还是幸福在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何转瞬间便只剩鲜血淋漓?

董卓站在我面前,丝毫不看身后的杀戮,只看着我,“笑笑,回来。”咬牙,他伸手对我道。

我摇头,随即惊恐地瞪大双眼,看到一把大刀狠狠自他背后砍下…

血,沿着他宽阔的肩缓缓滴落在地,绑发的红色喜庆发带一下子断开,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在风里飞舞。

“仲颖…”喃喃着,我进退不得。

“你是想我一个人孤独地被砍死,还是宁愿拥着我一起被毒死?”嘴角微微扬起,董卓仿佛感觉不到背后的疼痛,只是一径看着我,缓缓开口,伸手,“笑笑,过来我身边”。

泪水和着血水,我面上一片狼藉,进退两难。

王允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面色温和,“笑笑,放下手里的剑,我替你解毒,可好?”

我回过神来,看向王允,嘲讽地弯唇,“然后呢?再利用我来取董卓的性命?”挣扎着站起身,我便跌跌撞撞地跑向府门口。

“笑笑!”董卓大叫着追了上来。

“不准伤她!”身后,王允淡淡的声音里微带着一丝急躁。

“还真是担心她呢。”铃儿刺耳地笑道。

“蠢材,若是笑笑死了,而董卓未死,那么董卓与生俱来的残暴嗜血会让天下大乱,而这一回,再没有一个笑笑来牵制他!”

王允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却又带着一丝隐忍。

冲出了府门,我一眼便看到门外王允的坐骑,提着长剑,我咬牙翻身爬上马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太守府,里面早已成了一片血海…

王允,蠢的是你,董卓已经答应陪我留在凉州,他答应了我。可是,你亲手毁了这一切。

幸好,吕布走了。

幸好,他送了我结婚礼物后便走了。

幸好,他以为我是幸福的。

幸好,他没有参加这场血洗的婚礼…那个孩子,幸好没事。

狠狠扬鞭,一夹马腹,我直奔城外。留在这里,我只能成为王允制肘董卓的武器…

原以为与幸福只剩下几步的距离,原以为幸福已经近在咫尺,却原来,幸福,竟是一场海市蜃楼…

以为近在咫尺,却原来还是远在天涯。

“笑笑,别走!”身后,董卓追出了府门。

“大人,你的伤在流血!”樊稠跟在董卓身后,劝道。

董卓全然不理会,转而翻身上马,便向我追了过来。

樊稠只得上马,随董卓一起飞奔而来。

胸口的血如我的生命般,渐渐流逝,模糊间,只觉得胸前的伤口已痛得麻木,离太守府越来越远,距离我丈量的幸福,也越来越远…

马儿忽然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我吃力地睁开双眼,竟已是到了城外的护城河边,天色已暗,河水拍岸,湍急得怕人。

“笑笑!”董卓在身后也追了上来。

我回头,竟见董卓、樊稠、铃儿、王允不知何时都已在我身后。

“笑笑,你的伤口在流血,快随我回去。”董卓看着我,步步上前,几乎是在恳求。

我看着他,心里只剩下痛。

见董卓只顾着看我,心神俱失,全然不在意自己,铃儿微微抿了抿,眼中满是阴狠,无声无息地提了剑上前便刺!

樊稠大惊,忙挡在身前,铃儿一个收手不住,竟是一剑刺伤了樊稠。

微微怔住,铃儿来不及伤悲,突然感觉到身后一凉,想也未想,便抱住了樊稠。

“放开。”樊稠有些嫌恶地推开他,“我几次三番求大人小姐饶恕于你,你却…”声音微微一顿,樊稠这才发现一枚匕首已浅浅地刺入铃儿的腰间,虽然刺得并不深,但那匕首之上隐隐泛着幽蓝的光泽,明显是淬了剧毒的,“铃儿?”眼间的嫌恶瞬间消逝无踪,樊稠眼里只剩下惊痛。

口中渐渐溢出黑血来,铃儿的面色瞬间扭曲得恐怖,几次张口,却是什么都无法讲出口,纤细的双指紧紧攀住樊稠的肩,衣袖缓缓滑下,露出微微泛着青黑色的手腕,那手腕之上,赫然是一枚玉镯,是一枚满是裂纹,却修补得整齐的玉镯…

那是樊稠送给铃儿,那只被董卓摔碎的玉镯…也是她曾经渴望的幸福。

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泛黑,铃儿十指蜷曲着,双目深深望进樊稠的眼底,仿佛用尽了全身之力张口,却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圆睁着双目,铃儿终是在樊稠怀里咽了气。

樊稠怔怔地看着铃儿,随即将她因中毒而僵硬的尸身紧紧拥在怀中,哽咽,“对不起…小姐。”

终于,他唤她小姐了。

本来,她就该是小姐。

那一场变故,谁又是无辜?

铃儿她,刚刚想对樊稠说什么?诉说她的恨,她的怨,她的苦么?亦或者,她只是想告诉樊稠,她有多爱她?

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笑笑,看,我替你杀了铃儿。”王允的声音蓦然响起,他看着我,依旧满面温和,“现在好了,不气了,我替你解毒,可好?”

我狠狠打了一下寒颤,微微后退一步,王允,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样残忍地杀了一个人,他竟然还可以如此平静温和?

“王允,我要杀了你!”樊稠大叫起来。

“杀我?杀了我笑笑的毒谁来解?”王允的声音仍是淡淡的。

樊稠几欲咬断牙根,紧紧抱着怀里的铃儿,硬生生忍了下来。

“笑笑,听话,过来。”王允看向我,面色温和得令我毛骨悚然。

不自觉地后退,忽觉脚下悬空万丈…

冰凉的水浸没我的头顶,冰凉的水呛入我的肺。

我,该不是掉下护城河了吧…

抬头,我看到董卓目眦尽裂,我看到王允满面惊痛…惊痛?那个人,会有那样的神情么?该是我的错觉吧。

没有犹豫,董卓一头便扎进了护城河中,他紧紧握住我的手。

“不怕。”董卓咬牙说着,一手抱着我奋力游向岸。

突然之间,一块尖锐的石头自上游仰面砸下,我瞪大双目,拼出全身的气力推开了董卓。

借着浮力,董卓被我推开,但那石头却狠狠划过我的面庞,一阵钻心的痛,我隐约看到水面浮起淡淡的血色…

“笑笑!”耳边,是董卓几欲发狂的吼声。

而我,却仿佛已经轻得如一块绵絮,随着护城河的水流一直漂,一直漂…

只是我不知道,沿着这水,我将飘进历史,真正融入那历史的尘埃。

十五年,在董卓身边,虽然在这东汉末年,历史却仿佛依然离我遥远,而现在,随着这流水,我将真正的流入了那段悠长的历史…
[自在飞花:魂断•乱起(董卓番外篇)]


三国似梦天下乱,自在飞花逐水流。一缕香魂随风逝,凉州铁骑入京都。

——题记

“笑笑!笑笑…”暗夜里,那一声声孤寂如狼嗥的悲鸣,沿着护城河一路响起。

一个身着喜服的男子全身湿透,长发纠结,他站在湍急的护城河水之内,双掌不停地拍着激涌的流水,“还我笑笑!…还我笑笑!”

一遍又一遍的悲鸣被浪涛声吞没,黑夜笼罩着护城河,天地仿佛连成一线,唯剩那惊涛拍岸的声音…

王允一身白衣如雪,仍是如谪仙一般纤尘未染地站在岸边,定定地看着护城河,面色无喜无悲。

“司徒大人,趁董卓未上岸,快些离开吧。”站在一旁的宝正牵了马上前,低声劝道,“若他发了狂,怕是便走不了了”。

王允看了一眼那个在湍急的河水中无望寻找的男人,那样的痴狂,那样的悲怆,仿佛失了配偶的孤狼一般。

他转而翻身上马,“天下,怕是要乱了。”喃喃着,王允开口。

“司徒大人?”宝正微微一愣,不解。

“笑笑若死,董卓便是一匹脱了缰的疯马。”淡淡开口,王允扬鞭拍马,绝尘而去,只留下脚踝处那一阵“叮铛”乱响的银链声。

乱的,岂止是这天下?

宝正了然,不再言语,只是扬鞭追上王允。

“大人,大人!太守府出事了!”王允刚刚离开,便有人远远地高喊着一路疾驰而来。

来者是董卓旗下的兵士,见着樊稠,慌忙滚鞍下马,满身是血地跪倒在地。

怀中抱着铃儿僵硬的尸身,樊稠回过神来。

“大人!大人!”听得那兵士的垂死的禀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气,樊稠大叫着冲到护城河边,混沌的眼里恢复了清明,“王允的人马在血洗太守府!”

董卓置若罔闻,仍是一径拍着河水,不放弃他那无望的寻找。

他仿佛能够听到笑笑在河水深处哭泣呼救的声音,他的笑笑在哭…她在喊他,她要他救他…他总觉得,只要继续寻找,说不定,下一刻,他的笑笑就会回到他身边…回到他怀里…

可不可以,让他保有这样的希望?

“大人!王允的人马在血洗太守府!”见董卓不为所动,樊稠急道。

耳边是空白,他人性命与他何干?他董卓本就是暴虐之徒,笑笑若死,他便要所有的人都来为他的笑笑陪葬!

樊稠怔怔地站在岸边,看着董卓如疯了一般在那被暗夜笼罩的护城河内拍浪寻找…那无望的寻找啊…

直到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心头微微一跳,董卓怔怔地看向不远的前方,那一抹随着河水缓缓摇摆的殷红…

涉过流水,董卓上前,缓缓伸手,自水中捞起那一抹刺目的殷红,那是笑笑的盖头,被水中的石头拌住而没有飘远的红盖头…

心,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