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柄匕首,还是一柄血迹斑斑的匕首,那些血痕已经凝固的刀刃上,形成一道道深红色的痕迹,大概是因为用帕子包着的缘故,那些干涸的血痕保存得十分完好。
看到那把还带着血的匕首,花朝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这……这是梅白依杀死景王时所用的那把凶器。
因为当时梅白依一击未中,这匕首卡在景王胸前,故而她看得还算清楚。
这匕首的形状十分别致,刀柄是圆形的,整个匕首的形状乍一看如同梅花一般,因此绝不容易认错。
花朝伸手小心地隔着那帕子,将那染血的梅花匕连同帕子一起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匕首十分精致且锋芒毕露,刃很薄,入手却很沉,看材质倒是和她的流星锤有些相似。
……只是不知为什么,花朝竟觉得这梅花匕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似的。倒不是昨日在景王胸口上看到的那一回,而是之前她似乎也曾在哪里见过这梅花匕。
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你在哪里发现这梅花匕的?”花朝一边打量着这匕首,一边问。
“圣殿外面的一条小道上。”秋葵抿了抿唇,道,“昨天夜里,那位邱公子前脚离开房间,我后脚便跟了出去,守在了圣殿外头的那条小道上。”
说到“邱公子”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脸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
“果然……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看到她神色仓皇地从圣殿里走了出来,她仿佛很害怕,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脚步匆匆,连袖中的匕首丢了都不曾发觉,于是待她走后,我便悄悄捡了起来。”
“她从圣殿出来,要掩人耳目,应该走的不是正门。”花朝看着她,忽然道。
秋葵捏了捏拳头,脸色已经变成了死一样的白,她低低地道了一句,“我知道圣殿有条不为人知的暗道。”
当年她懵懂无知,被卖进瑶池仙庄之后被里头花团锦簇的景象迷花了眼,以为自己进了仙境,那时她胆大又贪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从马车里跑了出去,一路走一路看,结果……她见到了此生想都想不到的噩梦。
那恐怖如地狱的场景彻底吓破了她的胆,再回到马车里的时候她就变了个样,从此变成了一个见到什么都害怕的胆小鬼。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地方叫圣殿,是瑶池仙庄的禁地,擅入者死。
她战战兢兢地将这件事藏在了心底,谁都没有说,连香枝都不知道。
她一直觉得除非她死,否则这件事将永远是个秘密,因为说出这个秘密的那一日,必是她的死期。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她要替香枝报仇,凭她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她只能将这证物交给圣女。
“香枝对你这样重要?”花朝看着她,忽然问。
重要到她明知道说出这件事可能会死,可是为了替香枝报仇,她还是说了出来。
花朝想起那日她悄悄来告密,其实她之前吩咐她们若发现了什么就来禀报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可是这个叫秋葵的侍女却给了她惊喜。
她带来了很重要的消息,她发现了邱柏和景王之间的异常,还无意中提到莫家庄的莫秋与景王看起来像是上下属的关系,这解决了她对于那个杀手的困惑,她甚至打探到梅白依要夜探圣殿的消息。
当时她十分满意,问她可有什么要求。
她怎么回答的?她说奴婢别无所求,只希望圣女大人杀了邱柏和景王这两个胆敢擅闯仙庄禁地的恶徒。
明明当时她的处境并不好,正处于玥娘的威胁之下,她却没有要求保证自己的安全,反而说了这样一个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益处的要求。
……大概便是为了帮香枝报仇吧。
香枝应该也是发现了什么,然后死在了梅白依的手上。
“嗯,很重要。”秋葵带着鼻音道。
香枝是为了她才死的,若不是香枝想替她在圣女面前搏一个机会,以避免她被玥娘那个老虔婆糟蹋,香枝就不会铤而走险,结果……却是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
“我知道了,如烟如黛应该已经将食盒装好了,你快些拿了食盒回西院去吧。”花朝点点头,道。
秋葵呆呆地走出房门,接过如烟递上来的食盒,直至回到西院,整个人还是有些迟钝,她……没事了?
不是说擅入圣殿者死吗?
圣女已经知道了她曾经闯入圣殿的事,她为什么没事?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讲出这件事的啊。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擦了擦眼睛,走进了房间。
傅无伤正坐在窗前看闲书。
“傅公子,奴婢领了午膳回来。”秋葵放下食盒,笑容可掬地道。
傅无伤扬了扬眉,明明先前在花朝面前还不是这样的表情,这会儿怎么就突然殷勤了起来。
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对于这个能让花朝无视他的意愿,强行塞到他身边的侍女,傅无伤抱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她心机重、城府深,此时有心要为难她,于是只面色淡淡地翻过一页书,坐着没动,也没搭理她。
秋葵却是毫不意外,毕竟她一早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娇气多难伺候了,可谁让他是圣女在意的人呢,为了报答圣女的恩情,她自然要卯足了劲儿替圣女照顾好他。
秋葵去橱柜中取了那套釉下彩的瓷器,仔细用开水烫过,这才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了出来,恭敬地道:“傅公子,碗碟都烫洗过,可以用膳了。”
傅无伤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然知道他的洁癖?
先前那两个侍女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她头一回来竟就知道了?
果然心机深沉。
傅无伤哼了一声,到底起身去吃了,毕竟这可是花朝替准备的,凉了多可惜。
对于傅无伤的喜怒无常,秋葵十分淡定地微笑。
而这个时候,玥娘正在对自己的妹妹茜娘抱怨圣女不给她面子,明明她都已经说过那个秋葵是她看中的人,结果竟还当着她的面带走了她盯了好久好不容易就要上手的女人。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被人恭维久了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茜娘正忙着查景王被杀的事情,哪里耐烦听玥娘唠叨这些狗屁倒灶的时候,拉着脸道:“那是谁?那是圣女,她凭什么要给你面子?你又有哪一点值得她给你面子了?”
那位圣女可是连她茜娘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玥娘不过是个西院的管事。
玥娘面色有些讪讪,她向来有些怕这个妹妹,此时被怼了也没有生气,只涎着脸笑道:“我小小一个西院管事自然是没什么,我妹妹可是瑶池圣母面前的红人,她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你面子,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你那点伎俩我能不知道?别在我面前摆弄。”茜娘似笑非笑地道,“行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瑶池仙庄的侍女那么多,你非得盯成那一个不成?”
“秋葵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玥娘没脸没皮地嘿嘿一笑。
茜娘斜了她一眼,“敢情圣女在你眼里也是庸脂俗粉?”
玥娘面露惊恐,有些夸张地瞪大眼睛,“我岂敢意淫圣女。”
“行了,到现在为止第一案发现场和凶器一个都没有找着,还不知道要怎么向圣母交代呢,此次圣母亲口吩咐下来要你我一起查,你有空在这里寻思这些腌臜东西,不如快点查出凶器在哪,保不齐圣母一高兴,就把秋葵赏给你了。”说完,也不理她,走了。
“怎么就腌臜了……”玥娘看着她的背影不满地嘀咕,然后冷不丁想起刚刚她那句“敢情圣女在你眼里也是庸脂俗粉?”,玥娘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起了那位圣女的模样身段,一时竟是心头火热。
十二、妖孽阿宝
秋葵走后,花朝坐在房间里,对着那染了血色梅花匕看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这梅花匕她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的。
隔着帕子将那梅花匕放在一旁,花朝盘腿坐下,将风怜秋水的心法运行了一遍,感觉到身上微微汗湿,又要了水洗澡。
晚膳后,花朝开始着手准备明日傅无伤二重蛊变要用的一些药物。
蛊变层层递进,危险越来越大,傅无伤要承受的痛苦也会越来越大。
如果他熬不住了呢?
可是让她就此收手,却也是万万不能的,花朝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自私。
对着一包配好的药物,花朝失眠了。
因为失眠的缘故,早上便起得迟了些,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听到如烟在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花朝也没有去细听。
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已经是日上三杆了。
“圣女,袁公子在外头,要求见您。”见她醒了,如烟上前道。
本来流霞宴的时候,这些外面来的公子都只能在西院范围走动,不能擅自离开西院,更不用说靠近圣女的住处了。但是如今出了景王被杀的事情,在案情明朗化之前,这些公子都暂时不能离开瑶池仙庄,大概是怕管制太严引起他们的反弹,圣母下令说除了圣殿这样的禁地不允许进入之外,其余地方皆可自便。
这样一来,大家的怨言果然小了许多。
因为瑶池仙庄很大很漂亮,值得赏玩的景色也有许多,而且昨天夜里忽然开始下雪,雪下了整整一夜,整个瑶池仙庄成了一个银妆素裹的世界,最奇的是园中的鲜花却还在盛放,一朵朵一簇簇争奇斗艳的,一时竟让这些公子在这冬日的瑶池仙庄里生出了踏春的心情来。
唯有那位袁公子,今日一大早便来了,说要求见圣女,偏圣女破天荒地起晚了,连早膳都没有吃。那位袁公子也是个倔的,就一直在外面等到现在,这外头冰天雪地的,尤其又是最寒冷的早上,眼看着人都冻僵了……
正想着,便听圣女淡淡说了一句,“不见。”
如烟和如黛不同,她本就是个谨慎的性格,知道自己位置尴尬,圣母将她赐给圣女,圣女也未必信任她,所以轻易不会忤逆圣女的意思,可是想起外头那个立在雪中的倔强少年,到底忍不住破天荒地又道了一句,“那位袁公子一大早就来了,因为圣女睡着,他在外面等到现在。”
“傅公子的早膳准备了么?”花朝没理会她的话,问。
“一个时辰前秋葵已经来取回去了。”如烟忙道。
“阿宝呢,早膳吃过了么?”花朝又问。
“阿宝今日很乖,说圣女昨夜没有休息好,便自己吃了早膳,如今正和清宁莺时在院子里玩呢。”
往日里阿宝都是要等花朝起床一起用早膳的,今天看花朝起晚了,却是破天荒自己用了,倒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怪圣女平日里那么疼她。
只是……圣女问起了傅公子,问起了阿宝,独独不曾理会门外头那个站在冰天雪地里的少年。
不是说那少年曾是她的未婚夫吗……
但是这已经是如烟的极限了,她再可怜那位袁公子,也断不可能明知道他惹了圣女不喜,还一再地为他求情说话。
“嗯,如今西院解了门禁,庄里人多眼杂的,看好阿宝不要让他离开院子。”花朝仿佛不经意一般,随口嘱咐道。
袁秦就在外头,不能让他看到阿宝。
“是。”如烟忙应下了。
花朝看看时辰,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对如烟道:“这个时辰小厨房的补汤应该熬好了,你装上吧,等会儿我正好要去西院,可以顺便带过去,省得秋葵再跑一趟了。”
这每日两回的补汤是花朝特地调配了用来巩固和加强傅无伤体质,以便能更好的适应蛊变的过程,是每日都不能断的。
“是。”如烟应了一声,转头去了。
出门的时候,花朝还是叫上了如黛。
刚走到门口,花朝果然看到了立在冰天雪地中的袁秦,雪积了很厚,他也不知何时来的,肩上也积了一些雪,眉梢上都结了霜色,整个人似乎都冻木了,在看到花朝的时候,只有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花朝没有看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花……”他忙喊了一声,“花朝……”
可是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估计是脚麻了,一时竟动弹不动,只得眼睁睁看着花朝从他面前走过。
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侍女冲他吐了吐舌头,道了一句:“该!”
袁秦有些懵,先前见到这个侍女的时候,她分明还是十分和善地说要给他进去通报一声的,怎么这会儿就成这样了……随即他想起来花朝如今身边似乎是有一对双胞胎侍女。
这个应该是另一个人吧……袁秦几乎是有些迷茫地想。
对于如黛的表现花朝也是有些惊讶,毕竟先前如烟那欲言双止的表情她其实是看在眼里的,她以为如黛也会帮着说两句,谁知道她竟是十分出人意表。
注意到花朝略带惊讶的眼睛,如黛满不在乎地道,“我可不是如烟那个好脾气的,昨晚莺时都跟我说了,那位袁公子就是一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糊涂蛋,且看好吧,有他后悔的那一日,圣女可不要对他心软。”
纵然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如黛倒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
花朝没有说什么,继续往西院走。
袁秦木木地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走远,脸上木木的,仿佛也心都木作了一团。
……那个温柔含笑的少女仿佛还在眼前,可是眼前这个花朝再也不会那样笑盈盈地看着他了。
她已经越走越远,留给他的,只剩一个背影。
直至最后,连那个背影都消失不见了。
袁秦动了动脚,有些沮丧地僵着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院子里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有些眼熟,仿佛是……阿宝?!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是冻得眼睛都木了吧,怎么可能是阿宝,阿宝远在青阳镇,怎么可能出现在瑶池仙庄……正想着,仿佛是刻意为了加深他的疑惑似的,院子里忽然想起了一阵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随后,又响起了一个紧张的女声:“阿宝,阿宝你不要跑!圣女吩咐了你不可以离开院子!”
而这个时候,阿宝已经冲到了院子门口,和袁秦打了个照面。
袁秦猛地瞪大了眼睛,阿宝?!
阿宝趴在门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了过来。
袁秦一个激灵,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那个孩子分明看到了他,也认出了他,可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竟透出了几分诡谲。
如烟跑了过来,一脸紧张地将阿宝搂起怀里,“阿宝,你再不听话,回头我可禀报圣女了。”
阿宝却一点不怕,笑嘻嘻地在她柔软的怀里蹭了蹭,占尽了便宜。
如烟拿他没办法,这孩子分明是个调皮的,却总有办法撒娇卖乖,让人不忍心真的责怪的。摇摇头,她抱起阿宝,回了院子。
阿宝趴在如烟肩头,扭头看向仍然木着脸站在雪地里的袁秦,这灰头土脸的样子看着可真解气啊,阿宝想着,咧开小嘴,冲他笑了一下。
袁秦怔怔地看着阿宝被那侍女抱着离开,待他回过头,冲他咧嘴一笑的时候,竟是遍体生寒。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自己发现他的。
这个妖孽一般的孩子,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可爱无害。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瑶池仙庄?为什么会出现在花朝的院子里?
十三、过往
袁秦带着满腹疑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西院。
看到阿宝,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他与花朝成亲前一天的那个夜晚……
他的确是一早就没有打算同花朝真的成亲的,之前答应也无非是为了安抚爹娘,不让他们起了戒备之心,更方便他逃离青阳镇罢了。
可是,他一早就打算带着花朝一起离开的。
那天夜里,他辗转反侧了许久,把第二天会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想了一遍,唯一没办法预料的,大概就是花朝的心情了。
他事前没有告诉花朝,一是怕她瞒不住娘的眼睛,二也是怕她跟娘告密,所以他是打算成亲前直接将她带走,这样生米煮成熟饭,以花朝的性格大抵也是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会妥协的。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披衣下床,扛着木梯去了花朝的窗外。
爬上木梯,敲开了花朝的窗。
“阿娘说成亲前一晚不能见面的。”她打开窗,一脸认真地告诫道。
她并不知道明天会发生的事,她在认真期待明天的婚礼,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有些心虚。
“这不是担心你紧张么,你别怕啊,一切有哥哥我呢。”他咧了咧嘴,意有所指地叮嘱。
如此含糊其辞,她自然不可能猜到他话中的真意。
她笑着应,“嗯。”
“记得明天要听话啊。”他一手扶着梯子,另一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再次叮嘱。
“好。”她乖乖点头。
“嗯乖。”他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下了梯子。
然后冲她挥挥手,走了。
安抚好花朝之后,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马厩,他一早盯上了那个异乡人的马。
那异乡人失踪之后,他的马一直留在客栈的马厩里。
离开青阳镇和闯荡江湖都离不开一匹好马,且那异乡人竟然还敢掳走花朝,用一用他的马袁秦毫无心理压力,他只恨那个异乡人遁得太快,竟是半点消息没有了,要是他敢再出现,他一定揍得他怀疑人生。
正想着,他突然看到马厩旁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谁?”
那人影微微一僵,随即拔腿便要跑,袁秦见他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上前一把擒住了他,“鬼鬼祟祟的,让我看看你是谁……”待看清他的脸之后,袁秦便是一愣。
竟然是那个掳走花朝之后销声匿迹的异乡人!
只是此时他面色仓皇,模样十分憔悴,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折磨似的,和先前在客栈里那副光鲜的模样判若两人。
“原来是你!”袁秦很快回过神来,一把扼住他的喉咙,怒气冲冲地道:“说,为什么要掳走我妹妹!”
那人动了动干燥脱皮的唇,喉咙如风箱般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仿佛要说什么,可随即猛地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身后,脸上露出了极惊极惧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
袁秦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他有些恼怒地回过头正要斥责这人故弄玄虚,便觉手上一沉,那个异乡人脑袋已经无力地耷拉了下去,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探他的鼻息。
……死了?
袁秦扼着他喉咙的手猛地松开,后退一步,看着那人如一件死物一样沉沉落地,再没有声息。
真的死了……
袁秦有些慌张起来,他杀人了?
可是他明明没有很用力啊,怎么就扼死他了?
正在袁秦六神无主地盯着眼前的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猛地回头,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胖嘟嘟的身影。
隔壁杂货铺费大爷家的小孙子阿宝。
“阿秦,你在干什么啊?”他笑嘻嘻地道。
“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哥。”袁秦习惯性地纠正他的称呼,随即感觉话题要歪,正色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阿宝却是不答,只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道:“哎呀,这个人怎么睡在地上?”
袁秦吓得一颗心差点停摆,板起脸道:“阿宝,我问你话呢,这个时候你不睡觉,跑来我家客栈干什么?”
“听说花朝明天便要成亲了,我很是不舍,来看看她。”阿宝老气横秋地道。
若是往常,袁秦大概会被他逗笑,只是此时他着实笑不出来,“花朝睡下了,我会告诉她你来看过她,如今镇子里来了外乡人不比往常太平,你一个小孩子晚上就不要独自出来了,省得你阿爷担心,快些回去吧。”
阿宝却是看了一眼地上那已经僵硬的尸体,撇嘴道:“那个外乡人不就在地上躺着么。”
袁秦悚然,看阿宝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怪物。
阿宝一个小孩子,他原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他竟然一眼认出了那个外乡人……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阿宝又眨巴了一下眼睛,复又道:“不过他为什么睡地上啊,听说是锦衣卫的副千户,那大小也是个官儿吧,没银子住客栈吗?”
袁秦听他童言童语,心下先是一松,然后又倏地地抽紧了,锦衣卫的副千户!这个异乡人是锦衣卫的副千户?!
那厢,阿宝已经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果然太晚了,好困,我回去睡觉了,你记得告诉花朝我来看过她了啊。”
“好。”袁秦木木地应了一声,看着阿宝转身迈着小短腿走了,这才回头看向地上那具尸体。
锦衣卫……?!
他呆立半晌,随即猛地回过神来,赶紧蹲下身去搜他的尸身,果然在他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写着“锦衣卫”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