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门外停着几辆神骏异常的马车,傅无伤手上并没有邀请函,果断抛弃司文司武,走到邱唐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唐叔叔,带上我。”
邱唐一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身后的随从摆摆手,傅无伤便如愿上了马车。
梅白依和阁主梅傲寒一辆车,慕容夭夭和孟九一辆车,周文韬搭上了景王的车,袁秦却被剩下了,他手上也没有邀请函。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绀紫色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轻飘飘地道了一句:“跟我来吧。”
袁秦忙跟了上去。
车内只有两个位置,但内部布置得十分奢华细致,配有上好的茶水和精致的糕点,还有一些稀奇不常见的瓜果,即便是挑剔如傅无伤,也着实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马车一路疾驰,眼前很快出现一片茫茫白雾,明明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儿拉开车帘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袁秦看了一眼让自己同车的男子,他一袭绀紫色长袍,只端坐在那里便气势逼人,对于他的好意,袁秦除了感激之外,还有疑惑,事实上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真是多谢你了。”袁秦迟疑了一下,才道:“在下袁秦,不知您是?”
“秦千越。”那男子淡淡地道。
姓秦啊……
袁秦一愣,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帮自己了。
等等……秦千越?那个玉面公子秦千越?袁秦猛地想到了他的名号,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在梅白依的及笄礼上,他还曾惋惜过这位玉面公子提前离开,没有机会同他切磋呢,想不到此时就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竟然对面不相识。
马车里一片寂静,就在袁秦悄悄看向他的时候。
秦千越忽然看了过来,“姑母可还好?”
姑母?
袁秦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位玉面公子问的……可能是他娘。
“挺好的。”
青阳镇的生活平静安逸,他们守着一家小客栈不愁吃喝……应当是挺好的吧?
且几十岁的人了,被爹惯得越发不讲理了。
可见好得很。
袁秦愣愣地想,忽然觉得青阳镇的生活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无聊和无趣,此时提起,竟无端端有些想念了起来。
“秦公子。”他捏了捏拳头,忽然开口。
“我是你表兄。”秦千越道。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的身份呢?”袁秦忍不住道,他看了一眼身上佩的青罗剑,“就凭这把青罗剑吗,若是被人抢走了呢?”
秦千越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一入江湖就被迷离门盯上了,将你身世的消息传回秦府,卖了一千两白银。”
袁秦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事?
顿了顿,袁秦总算缓过神来,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便厚着脸皮叫了一声,“表兄。”
秦千越淡淡应了一声。
“表兄,我未过门的妻子被瑶池仙庄的人抓走了,若可以……能否请你到时候助我一臂之力?”袁秦想着瑶池仙庄这样的庞然大物,必然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试探着问。
秦千越想起了紫玉阁门前那个不得其门而入的少女,垂眸道:“在不损害秦府利益的前提下,我会酌情考虑。”
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大约过了有一柱香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马车,被迎进了一处庄园。
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繁花似锦。
明明是寒冬,此处却温暖如春,一个巨大的紫铜瑞兽香炉里有青烟袅袅升腾而起。繁花的尽头端坐着一名宫装美人,温柔一笑,如同百花绽放,仿佛真是花中仙子一般。
“欢迎诸位贵客光临瑶池仙庄,我乃瑶池圣母苏妙阳,已在此恭候诸位多时。”
傅无伤却在看到这个宫装美人的瞬间,仿佛看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美人蛇,顿时从头顶凉到脚底,凉入肺腑,从心里升起的惧意让他忍不住的轻轻颤抖,那是年幼时这个女人给他留下的阴影,如同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不会错的,她就是瑶池圣母,时隔十五年,时光却仿佛在她身上停滞了一般,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她还是他年幼时曾经看到的模样。
傅无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邱唐在见到那位瑶池圣母的时候,面上的震惊之色比他更盛。
“在下紫玉阁阁主梅傲寒,见过瑶池圣母。”同样被眼前的景色迷惑了一瞬的梅傲寒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抱了抱拳道。
瑶池圣母点点头,“梅阁主有礼。”
“想必圣母已经知道我的来意,数月前我夫人于自家花园之中横死,尸首不全,现场仅留下一片足有巴掌大的蛇鳞,尔后我夫人出殡之时,更是遭到劫杀,送殡队伍死伤过半,领头之人乃是一名白衣蒙面的女子,被称为’圣女’,恕在下无礼,不知圣母对此有何解释?”
众人初到此时,都有一瞬间的心动神摇,此时梅傲寒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仙境般的魔咒,众人回过神来,暗自警惕,纷纷看向那端坐着的宫装美人,看她准备如何给大家一个交代。
谁料瑶池圣母闻言,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敛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此事是我的错。”
竟是就这样承认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梅白依更是咬紧牙关,面露痛恨之色。
傅无伤却知道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他暗自戒备着四下观望,此时载客的马车皆已抵达,粗粗看了一下现场足有二十多人,除了之前在悦来客栈看到的几张熟面孔,还有一些是不曾在悦来客栈见到的人,想来东流镇中每个客栈都有“接引”的仙侍去接人了。
在场之人皆是有些身份背景的,想来应该不至于在此被灭口。
就算是瑶池仙庄,也挡不住几大家族联合的怒火。
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花朝呢?花朝在哪?
实在不怪傅无伤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个端坐于高位的女人,因为傅无伤知道这个女人只会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更残忍。
“将花暮带上来。”瑶池圣母忽然道。
“是。”有仙侍领命而去。
“那日尊夫人出殡被截杀之时,可曾有人见过那自称’圣女’之人的真面目?”瑶池圣母看向梅傲寒,温和地问。
“我见过!”梅白依站了出来,一脸恨意地道。
那是她此生受过的最大的屈辱,在傅无伤扯下那圣女的面纱时,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将那张脸牢牢地记住了。
“这位小姑娘是?”瑶池圣母看她一眼,和蔼地问。
“这是小女。”梅傲寒说着,蹙眉对梅白依轻斥道:“不得无礼。”
梅白依咬了咬唇,默默垂下头。
“无妨。”瑶池圣母摆摆手,复又微笑着对梅白依道:“既然你见过那人,等一会儿你便认一认。”
正说着,便有两名仙侍押了一个白衣女子上来,一松开手,那女子便垂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瑶池圣母看了她一眼,道。
白衣女子狠狠颤抖了一下,终究不敢违抗命令,缓缓抬起头。
傅无伤和袁秦也在盯着那女子看,待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傅无伤眼瞳猛地一缩,就是她!
那驱使巨蟒掳走花朝之人!只是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浑不似那日嚣张得意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身上也算干净整洁,但却面容惨白,眼神呆滞,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折磨和打击似的。
傅无伤仍是觉得她十分面熟,且这女子那日分明也认出他了。
他记得当时她轻笑着说了一句:原来也是故人啊。
是谁呢……
傅无伤蹙眉思索了一番,突然灵光一闪,竟然是她!
那个和她一起逃出瑶池仙庄却煽动其他少年杀了花朝,并差点一刀将他捅死的少女!原来她当日逃走之后没有离开,反而是回瑶池仙庄了吗?

五、花朝呢

“就是她!”那厢,梅白依和袁秦在看清那张脸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
瑶池圣母便点点头,叹息了一声,“这逆徒名为花暮,并非瑶池仙庄的圣女,只是当时圣女不在,她暂时代理圣女之位罢了,却不料她却因此生了骄纵嗜杀之心,顶着瑶池仙庄圣女的名义在外为非作歹。”说到这里,瑶池圣母的脸上露出一丝痛惜的表情。
花暮猛地瞪大眼睛,眼中露出了惊恐和不敢置信的神色来,击杀紫玉阁阁主夫人分明是圣母亲自下的指令,因为她要取悦于慕容先生……花暮的嘴唇颤了颤,想求饶辩解,可是一想起虫窟的可怕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不敢忤逆瑶池圣母的话,即便是死,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如同地狱一般可怕的地方了……
看到那白衣女子眼中流露出来的绝望之色,梅傲寒蹙了蹙眉,“可是我夫人同她无怨无仇,她为何竟下此毒手,甚至连死都不肯放过她,还要扰我夫人的出殡之路?”
“是啊,为什么呢?”瑶池圣母又叹息了一声,看向跪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花暮,看似温和的眼中一片冰冷。
花暮猛地颤抖了一下,趴在地上,许久,才咬牙切齿地嘶声道:“因为……嫉妒……”
“什么?”她的声音太过低哑扭曲,梅傲寒根本没有听清楚。
“因为嫉妒啊!”花暮猛地抬起头,沾满了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且扭曲的笑容,她神经质地低笑了两声,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为什么有人会生来就拥有一切!为什么我拼尽全力却永远被轻贱!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女子是在嫉妒江湖第一美人梅白依,面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是因为强烈的嫉妒之心,所以才那么恶毒地在梅白依的及笄礼上杀了她的母亲,彻底毁了她的及笄礼,让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
只有傅无伤知道,这个女人在说的,是花朝。
傅无伤捏紧了拳头,额头隐有青筋跳动,是因为嫉妒,那时她明明已经逃出了瑶池仙庄,却还是煽动其他人出手去杀花朝!
“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花暮。”瑶池圣母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失望和疲惫的神色,她转而看向梅傲寒,一脸歉意道:“是我管教不严才令她铸成这般大错,我会将她逐出瑶池仙庄,任由你们处置,并且尽我所能对紫玉阁作出补偿,以表达我深切的歉意。”
梅傲寒捏紧了拳头,眸中一片冰冷,杀了他夫人,阻了他夫人的出殡之路,狠狠打了紫玉阁的脸面,如今……只推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圣女,就想了结此案吗?
梅白依则是死死地盯着那瘫软在地双目无神的女子,心中恨毒了她,这个世上有人生来高贵,有人生来卑贱,可是这卑贱之人竟敢因为嫉妒之心毁了她人生最重要的及笄之礼,还在她面前作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想起那日她带人阻杀了她母亲的出殡之路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想起当日自己在她的截杀之下狼狈不堪的模样,再看此时见她脸上竟还毫无愧疚之色,当下忍不住心中的恨意,拔剑上前。
傅无伤和袁秦却是闪身上前,双双挡住了她。
“让开!我要杀了她为我娘报仇!”梅白依红着眼睛道。
“你要杀她我不反对,但我还没有从她口中问出花朝的下落。”袁秦看着梅白依,道。
梅白依对上他的视线,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但最终她还是咬牙收回了剑,扭头不语。
“多谢。”袁秦道了一声谢,才一脸嫌恶地看向那个瘫软在地的女子,“之前你掳走的那个女孩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花暮此时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精神已然崩溃,双目直愣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对袁秦的问话充耳不闻。
傅无伤却是不信这个女人真的疯了,他一把拉起她,盯着她的眼睛道:“花朝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花朝”这个名字似乎是刺激到了她,她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竟是吃吃地笑了一声,忽尔凑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是个怪物……我一直杀一直杀一直杀,可是她就是不死,她就是不死啊!全身的血都放干啦!她不死啊!她是个怪物!”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尖锐得刺耳,一时哭一时笑,竟是真的疯了,根本再问不出什么话来。
袁秦只当她是在说疯话,傅无伤却是一下子捏紧了拳头,从这疯女人的话中,不难想象她对花朝做了些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忍不住抽成了一团。
傅无伤狠狠咬了咬唇,尝到口中腥咸的味道,他抑制住杀意,丢下发疯的花暮,转身对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他们审问花暮却不发一言的瑶池圣母道:“在下是武林盟主傅正阳的长子傅无伤,当日这女子疯狂截杀阁主夫人的出殡队伍之时,还曾掳走了一个姑娘。”说到这里,他倏地抬头看向瑶池圣母的眼睛,“不知道圣母可曾见过那个姑娘?”
他不能保证这瑶池圣母会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他只是想从她的反应中猜出花朝现在是生是死,是什么处境。
瑶池圣母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那姑娘叫花朝,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圣母你可曾见过她?”袁秦忙一脸急切地补充。那个疯女人口中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瑶池圣母,只希望她能知道花朝的下落。
傅无伤眉头一紧,当下捏死这蠢货的心都有了,明明是他逃婚在先,现在却是一口一个未过门的妻子,着实可恼。
瑶池圣母忽然轻笑一声,她并没有回答傅无伤和袁秦话,只吩咐一旁的仙侍道:“去请圣女过来。”
众人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傅无伤却是猛地一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袁秦见那瑶池圣母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心中更慌,想再拷问一番那个仿佛发了疯的假圣女,奈何她只会疯疯癫癫地一时哭一时笑,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竟是半点线索都没有,一时急得心如火烧。
梅傲寒对他们口中那个叫花朝的姑娘是死是活并不关心,他只冷冷地看着那端坐于上首的瑶池圣母,“恕我直言,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圣女看起来已经疯得不轻,我夫人的死,我紫玉阁那么多条门徒的性命,仅凭你的一面之辞,就想一笔勾销吗?”
这位瑶池圣母看似已经当众向紫玉阁表达出了她最大的善意和歉疚之心,且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身后众人对瑶池仙庄非同寻常的热切,梅傲寒当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为了帮他讨回公道才来到此处的。
他们显然对于那些不知真假的传说更感兴趣一些。
可是难道他要就此压下心里的愤怒和杀意,那他紫玉阁的颜面何存,以后他紫玉阁又怎么立足于江湖?
瑶池圣母并不曾因为他的质疑而露出不悦,仍是一径笑着,摇头道:“非也,此番我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和诚意,对于尊夫人的死,我也十分的歉疚和遗憾,如果阁主你还心存怀疑,我瑶池仙庄愿意随时配合你调查此事。”
梅傲寒眯了眯眼睛,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邱唐,“此事还请邱管家做个见证。”
邱唐上前,拱了拱手道:“在下此行,便是奉盟主之命为此而来,义不容辞。”说着,他看向坐在上首的瑶池圣母,“若是圣母不介意,便由盟主派人见证,与紫玉阁共同调查此事。”
“当然不介意,随时恭候。”瑶池圣母说着,又起身,看向众人,笑道:“瑶池仙庄一直避世而居,不与外界往来,今日不管诸位是为何而来,来者皆是客,我已命人备下筵席,请诸位一定要尽兴而归。”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畏畏缩缩在躲在一旁吃吃傻笑的花暮,微笑着对梅傲寒道:“我先让人将这逆徒关押起来,待阁主离去之时一并带走如何?”
瑶池圣母已经做出承诺,到了这一步若他还是不依不饶,反倒落于下风了,因此梅傲寒到底还是拱了拱手,勉强道:“但凭圣母安排。”
瑶池圣母点点头,笑道:“来人,开席!”

六、瑶池圣女

此时花朝正独自坐在房中,手中摩挲着一本破旧的小册子,正是那日慕容先生所赠的武学秘籍,她到底没有舍得将之丢弃,而是悄悄记下了所有的心法和招式。
就算是与虎谋皮好了,她也要一试。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修练的过程异常顺利,完全没有遇到瓶颈,明明她早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难道真如慕容先生所说她天赋异禀?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她自己先被逗笑了。
她低头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那小册子,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她忽然发现书本的封皮上有几个因为被涂改而不甚起眼的小字,她摸了摸,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连猜带蒙地轻声读了出来。
“风……怜……秋……水……”她疑惑地又看了看,确定是这四个字没错,“风怜秋水?什么意思?是这本秘籍的名字吗?”
正想着,外头忽然隐隐有丝竹之音响起,她想起最近仙庄里的异动,不由得蹙了蹙眉,“如烟?”
“在。”如烟在门外应了一声。
“外头什么声音?”
“据闻是圣母在花园之中大宴宾客。”如烟回答。
大宴宾客?
瑶池仙庄一直隐世不出,根本不与别的门派来往,她回来之后那么久也只见过一个慕容先生而已,哪来的宾客?花朝一肚子的疑惑,奈何她虽然被这些人尊为圣女,但在这瑶池仙庄之中,也不过是个聋子瞎子罢了。
过了一阵,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花朝收起手中的小册子,才道:“进来。”
如烟如黛低头走了进来。
“有事吗?”花朝看向她们。
“圣母召您去园中,来接您的仙侍在园子外头候着。”如烟轻声禀道,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打扮得十分素净的花朝,又小声建议道:“圣母不喜欢您穿得太过素净,尤其有宾客在。”
花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在如烟以为她要发怒的时候,却只淡淡点点头,道了一句:“更衣吧。”
如烟这才吐了一口气,和如黛两人忙碌了起来。
和神经粗犷的如黛不同,对于这位不苟言笑琢磨不透的圣女,如烟还是有些发怵的,虽然她并不难伺候,可是也不好亲近。
两人伺候着花朝换了衣服,那衣服无比繁杂,花朝自己一个人是根本没办法穿上的,就连在妆镜前坐下,也需要人搀扶着。
如烟擅长妆容,如黛则是有一手不错的梳头手艺,两人便各自在花朝的脸上头上忙碌起来。
花朝静静地看着镜中那个如同傀儡娃娃一般摆弄的自己,面无表情。
“您脸上的痕迹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呢。”如黛小心翼翼地偷觑了面无表情的圣女一眼,奉承道。
花朝看了一眼镜子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脸上果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那些可怖的伤痕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可是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又怎么能够当成不存在呢?
瑶池仙庄不愧此名,景色绝佳,此时园中武林名宿济济一堂,竟是十分热闹和谐,全然没了先前那剑拔弩张之意。
这算什么?
梅白依看了一眼异常沉默的父亲,只觉得愤慨不已。
此时,有白衣仙侍来上酒。
“此酒乃是我瑶池仙庄独有的仙酿,诸位可不要错过了。”瑶池圣母自一旁仙侍手中接过碧玉盏,微笑着晃了晃那盏中碧色的液体,举杯道。
说着,率先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一杯酒下肚之后竟觉丹田中升腾起一股热气,忍不住面露震惊之色。
唯有傅无伤在尝到那酒液之中的异香时面色一白,什么狗屁仙酿,不过是在酒液之中……混入了花朝的鲜血罢了。
袁秦虽然也震惊于那仙酿非凡的功效,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细品,他正耐着性子在等那劳什子圣女,想着花朝会不会在她手上?
虽然……他也知道这希望极其渺茫,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这渺茫的希望。正想着,忽见对面花径之中有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宫装女子缓缓走来,阵势极大的样子。
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侍女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躬身搀扶着,身后有四名容貌姣好的少年仙侍护持,前头还有一名仙侍引路。
这般大的阵势,来的莫不就是那瑶池圣母口中的圣女?
袁秦莫名觉得那女子的身形有些眼熟,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之后,他蓦地瞪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花朝!”
梅白依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着了被众人簇拥着走来的宫装女子,下意识便道:“怎么可能是她,你看错了吧?”
袁秦却是充耳不闻,只一脸热切地望着那女子,虽然她的衣着打扮与平常不一样,但是袁秦知道那就是她!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远远看了过来,然而只是轻轻一瞥,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在双胞胎侍女的搀扶之下走到了瑶池圣母身边,道了一声:“姑姑。”
袁秦愣在原地,一脸怔忡。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被这女子吸引了,她穿着一袭厚重繁复的宫装,插着满头的珠翠,这样繁杂华丽的打扮却丝毫没有喧宾夺主之感,只衬得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惊艳万分,尤其是眉心那一点朱砂痣,灵气逼人,令人几乎挪不开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