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龙锦按了按额头,她能说她的死闻歌也功劳不小么?
原来…闻歌还是以她徒弟的身份在世间行走啊,还以为他跟莫老三说的话只是为了得到那只玉埙的借口呢。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叛出师门了啊。
西门龙锦跟着管事往前走,神识已经绕过他扫了出去。
闻歌和慕容霜正在药泉外面对峙,被废了一臂的清景安静地垂首站在一旁,慕容霜微红着眼眶看着闻歌,眼中隐有泪意,十分委屈的样子。
“为什么她能进药泉?清景不能进?”慕容霜幽怨地看着闻歌,曼声质问。
“她快死了。”闻歌淡淡开口,表情有些不耐烦。
“清景是我最得力的婢女,她好好一个姑娘家被那恶女废了一臂,你说你的药泉向来不喜旁人进出,不愿让她进药泉治伤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又自食其言,让那伤了清景的罪魁祸首进了药泉。”慕容霜一脸的伤心,“你欲置我于何地?”
“你家婢女的死活与我有何相干,我救她是因为‘溯光’可能在她身上,她若死了,我去哪里找‘溯光’的下落。”闻歌却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表情愈发地不耐烦了。
溯光?那只玉埙的名字叫溯光吗?
西门龙锦想起了那只正安静地躺在她储物手镯中的玉埙。
慕容霜明显一窒,随即放缓了声音:“那如今…可得了溯光的下落?”
刚问完这一句,便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小姑娘施施然随着山庄管事从药泉内走了出来。
不是那个可恶的小哑巴又是谁?
西门龙锦感觉自己甫一踏出药泉的法阵,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慕容霜主仆,若是目光能杀人,她八成已经死了百八十回了。
也不知是因为之前受了教训吃了亏,还是因为忌惮闻歌的存在,一贯喜欢替主子出头的清景只是默默地瞪着她,并没有开口来找茬。
倒是慕容霜先开了口。
“既然她已经无事了,是不是…”
“不要做多余的事。”闻歌斜睨了她一眼,眸色淡淡,“纵然我们之间有协议,也不代表你可以擅自替我做决定。”
慕容霜闻言一下子红了眼圈,很是委屈的样子。
闻歌却是不再看她,只径自对站在一旁扮隐形人的管事道:“送她去隐风阁。”
管事微微一愣,眼中明显划过一丝惊愕和不赞同,随即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示意西门龙锦跟他走。
听到“隐风阁”这个名字,慕容霜的表情放松了许多,隐风阁听着好听,其实便是一处私牢,关着好些声名狼藉十恶不赦的人物,当中设了绝灵阵法,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此时她分外后悔自己不该听了清景的话便一时冲动赶来这里堵人,倒显得自己别有用心了。
都是因为那个小哑巴…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让她失去了分寸。
慕容霜侧过头看着那小哑巴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她太清楚,那双相似的眼睛对闻歌意味着什么了。
那个人死后…连名字,都成了他心目中的禁忌。

隐风阁
管事一路都在用一种怜悯的表情看着她,他原以为这是少爷带回来的心上人,原来竟是他领会错了吗?可不管怎么说,这小姑娘对少爷肯定是特别的,毕竟自主子死后,闻歌少爷从来没有让旁人再踏足过药泉一步。
…可是,这个小姑娘却破例被允许进了药泉。
但是…为什么是隐风阁呢?
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住在那里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毕竟那里住着好几个令人头疼的可怕家伙呢。
一路纠结着脑补着,管事还是遵照闻歌的命令,将西门龙锦送到了隐风阁门口。
“便是这里了,这里面设有绝灵阵,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小心。”管事面带畏惧地看了一眼隐风阁的大门,然后满脸冷悯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西门龙锦点点头,在管事担忧的目光中顺从地走进了隐风阁。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有机会住到这隐风阁来。
隐风阁其实是一处私牢,被困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曾经赫赫一方的“大人物”。
正想着,迎面便见一个眉目秀丽的年轻男子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新来的?”他绕着她走了两圈,眨了眨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摸着下巴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犯了什么事儿?”
连铁,和他刚毅的名字完全不相符的性格,是个采花大盗,而且口味奇特喜欢凡人女子,这便犯了忌讳,修士伤害凡人是大罪,于是撞到她手里被逮进了这隐风阁。
仔细算算,他也在这儿待了有十多年了。
“嘿,新来的,问你话呢。”连铁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是无辜的。”西门龙锦一本正经地回答。
连铁拊掌大笑:“到这儿的都觉着自己挺无辜,阿心,是吧?”他扭头问坐在一旁石椅上发呆的少女,寻找认同感。
那少女眉目十分精致,虽然皮肤微黑,但也丝毫不减美感,她正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发呆,连铁跟她说话,她也不理,看起来有些怪异。
无心,来自异域的少女,本是人类,因魂魄不全天生缺少七情六欲,但也因为这一点于修炼一途天赋异禀,以不足二十之稚龄进入元婴后期。心智有缺却又实力强大,结果成了别有用心之人手中的杀人利器,手上沾染了鲜血无数。
至她死之时,隐风阁里已经关了五人。
除了连铁和无心,还有一个因为走火入魔而控制不住杀戮的化神期老头赫连无极,一个喜食男子心肝的媚六娘,一个体内有隐藏极恶人格存在的晏离。
此时晏离正和媚六娘在园子里下棋,倒是不见赫连无极,大概又不知道躲在哪里发疯。
“说说嘛,你犯了什么事儿,不用害羞。”连铁连声催问。
“是个龙族小姑娘,看起来刚出壳不久,能犯下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儿。”一旁下棋的媚六娘斜睨了一眼,随口道,“西门龙锦莫不是瞧着人家小姑娘漂亮就强抢了回来?呵呵,还真是生冷不忌呢。”
“哎呀哎呀,说得人家都有些想念龙锦大人了呢。”连铁捧着脸笑道,“是龙锦大人的话,就算不是凡人女子,我也很喜欢呢。说起来龙锦大人都有两年没有来看我了呢,莫不是有了新人就忘记旧人了么,真是无情啊。”
西门龙锦抽了抽嘴角,她这是误入后宫的节奏么,而且还老少皆宜男女通吃了?
能不在她死后这样抹黑她么…
一直坐在石椅上发呆的无心却是忽然站了起来,面带困惑地看了西门龙锦一眼。
“哎呀无心,你忽然站起来做什么,吓死我了,你平时不是跟长在那椅子上似的谁喊都不肯下来的么!”媚六娘被她吓了一跳,夸张地抚了抚波涛汹涌的胸口。
无心却是没有理会她,径直噔噔噔跑到西门龙锦面前,忽然凑近她嗅了嗅,然后仿佛为了确认什么一般,凑得更近了。
西门龙锦如今这身子尚且年幼,因此不高,连娇小玲珑的无心都比她略高了半头,此时无心正瞪着一双猫咪样的滚圆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将她从头顶嗅到脖颈。
“阿心,你嗅什么呢?”连铁呆了呆,问。
“龙锦大人。”无心确认完毕,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连铁呆了。
媚六娘呆了。
连一直专注于棋局的晏离也呆了。
“…阿心,你被赫连无极传染了疯病么?!”连铁哀号一声捂住了眼睛,“本来就傻,这下可好,还疯了…”
西门龙锦被无心萌得不轻,她总是对这样可爱漂亮的孩子没有抵抗力,她十分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心下感叹,手感真好啊。
不过…原来隐风阁的人都不知道西门龙锦已经死了啊。
“小姑娘,问你个事儿。”一直没有开口的晏离忽然开口。
西门龙锦看向他。
晏离静静地坐在那儿,眸色沉静地看着她,整个人自带着一种独特的不染凡尘的气场,仿佛已经羽化成仙了一般。在被发现体内有另一极恶人格存在之前,他曾是凡人皇帝供奉的大国师。
“哈哈,晏离你又要说你占卜出龙锦大人死了?”连铁捧腹大笑,笑得十分夸张,然后有点忧愁地抚额道,“我好担心在这里待久了也会染上傻病。”
“哼,都说祸害遗千年,西门龙锦那个嚣张的女人,只怕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她。”媚六娘冷哼一声,不屑道。
“小姑娘,你刚来,可曾听闻外头有西门龙锦的消息?”晏离却是神色不变,只淡淡问道。
“她死了。”西门龙锦开口。
这话一出口。
整个园子都静了静。
“开…开什么玩笑…”连铁呆呆地反驳了一句,却没什么底气。
“她是怎么死的?”媚六娘问。
“据说是叛出西门家,败于其胞妹西门龙兰之手,已经死了两年了。”西门龙锦顺溜地说出了西门家为她安排的结局。
“不可能。”媚六娘冷嗤,“休说西门龙锦那个石头脑袋不可能叛出西门家,就凭西门龙兰那个自作聪明一无是处的蠢货也想杀了她?”
…还真是令人感动的立场鲜明呢。
西门龙锦抽了抽嘴角。
“…不过,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媚六娘忽然盯住她,问。
“不是说因为看中我的美貌么?”西门龙锦龇了龇一口小白牙,笑了起来。
媚六娘盯着她看了良久,久到西门龙锦几乎以为她看出了什么,便听媚六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死了啊。”
竟很有些失落的味道。
“说起来,赫连无极呢?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他出来发疯了。”连铁忽然开口,说着,他挤了挤眼睛看向晏离,“阿离,要不你占卜看看他在哪里?”
问这句话,是戏谑的成分居多,整个隐风园都知道晏离喜好占卜,但却是个半调子,占卜之术时灵时不灵,因此他的话众人从来都是听听就罢,全当笑谈,否则也不会他占卜出西门龙锦已死之事却无人相信他了。
晏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表情看起来阴森森的。
“…该不是也死了吧?”连铁夸张地打了个寒战。
“你说对了,他的确死了。”晏离淡淡开口。
连铁猛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晏离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起来,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死了,不止是他,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呢。”
园子里再次沉默。
“…晏离你不要摆着一张死人脸讲这么可怕的话好不好?”媚六娘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地样子。
“怕什么,阿离的占卜什么时候靠谱过。”连铁撇撇唇,十分不客气地拆台。
晏离也不生气,扭过头继续看棋盘。
西门龙锦却是微微蹙眉,晏离之所以曾被凡人皇帝尊为国师,是因为他的占卜之术已经登峰造极,甚至接近于大预言术,而造成他现在占卜时准时不准的原因则是设在隐风阁里的那个绝灵阵。
可是同晏离认识了那么久,西门龙锦知道他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说的,是真的。
那厢,连铁已经侧过头来看着她,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不要理他,他这里有问题,哥哥带你去找间屋子住下好不好啊?”
哥哥?
西门龙锦好笑地斜睨了他一眼。
连铁被那眼神看得一抖,随即默默后退一步,离西门龙锦远了些,能够得上被关进隐风阁的,多半不是什么善茬,人不可貌相就是用在这里的!
不过…这可怕的眼神怎么这么熟悉啊?
虽然心里有了几分忌惮,但连铁实在好奇这小姑娘被抓进来的原因,无聊八卦的心态占了上风,他十分热心地带着西门龙锦去安置。
走了两步,连铁忽然发觉不对,扭头一瞧,便瞧见了那新来的小姑娘身旁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小影子,可不就是木头桩子一样的无心么…
无心因为心智不全的关系,平时都是木头桩子一样存在感极弱,若不是因为这里设了绝灵阵灵气不能使用,以她元婴期的修为,连吃喝拉撒都可以省下,那估计她就能够一整年都不动弹一下了。
想起这个连铁就一把辛酸泪,隐风阁总共住了五个人,无心是个木头桩子,赫连无极是个暴躁的疯子,晏离整天神神道道的,媚六娘呢…他总担心那个可怕的女人会趁他睡着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吃了…
于是整个隐风阁大概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新来的,他能不激动么?
正想着,便见那新来的小姑娘和无心两个人双双走向了一处临水的屋子,那屋子实在是眼熟得紧,细看之下大惊,忙叫道:“那里不能住!”
“为什么?”西门龙锦逗他。
“哪儿都行,就这间屋子不行,这是龙锦大人的屋子。”连铁忙道。
西门龙锦当然知道这是她的屋子,她当时心血来潮在这隐风阁里留了一间屋子自己住,偶尔她也会悄悄来这里住上三五天,连闻歌都不知道这个。
“她就是龙锦大人。”无心看着连铁,面无表情地瞪着猫咪一样的眼睛,一板一眼地开口。
…这是打从他住进这隐风阁之后,无心第一次正眼看他,第一次同他说话,要不是时机不对,连铁几乎要感激涕零了。
“小姑娘,这里真的不能住。”抹了一把脸,连铁看向西门龙锦,一脸诚恳地道。
西门龙锦挑挑眉,不为所动。
见她说不通,连铁也有些恼怒了,眼中带了一丝危险和杀意。
这隐风阁里住着的,可都不是善茬,怎么说都是新来的,竟然如此嚣张。
感觉到了冲着西门龙锦而来的杀意,无心瞳孔微缩,不待连铁反应过来,她条件反射一样飞起一脚,连铁哀号一声,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
在灵气无法使用的隐风阁中,从小在死人堆里长大、擅长体术的无心简直就是无冕之王一样的存在。
连铁躺在地上,哭丧着脸看着西门龙锦和无心大模大样地踏进那间屋子,忽然感觉到鼻子下面热热的,伸手摸了摸,便摸到一手血,当下鼻子一酸,眼泪便流出来了。

祭奠
屋子里一切摆设依旧,同她以往来时没什么区别,西门龙锦在铺了白色兽皮的摇椅上坐下,无心自动自发地将一旁的小椅子拖过来坐好,温顺地将脑袋搁到她腿上,满足地眯着眼睛蹭了蹭。
西门龙锦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无心蹭了蹭她,乖得像只猫咪。
“啊对了,我的酒。”西门龙锦倏地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前,伸手轻点,隐藏的阵法破除,出现一个柜子,她满心欢喜地打开柜子,然后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柜子里空空如也。
谁盗了她的酒!整整两坛子千山仙露啊!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那凶险的秘境之中带出来的!为了这两坛子传说中的千山仙露差点死在那秘境里头出不来,她容易么她!
西门龙锦有些郁闷,这郁闷比当日被困死在屠龙阵中更甚。
在无心困惑的目光中,西门龙锦沮丧地坐回摇椅中,闭目不语,顿了一阵,她睁开眼睛:“无心,我有些事情要做,你帮我护法。”
无心眼睛猛地一亮,猛点头,然后便一脸肃穆地走到门口,大马金刀地盘腿坐下。
西门龙锦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气势磅礴力重千钧的样子,感觉很是靠得住呢,她弯了弯唇角,旋即收心敛气,抬手轻指虚空中的某处,将隐风阁的绝灵阵撕开了一道小口子,有灵气猛地袭卷进来。
在灵气袭卷而出的那一瞬间,无心猛地张开一道灵力结界,将所有的灵气封锁在身后那片小小的空间之内,从头至尾,她都不曾好奇地回头张望一眼。
西门龙锦在那强大的灵气支撑之下,开始召唤阿晴的契约。
一开始是半点回应都没有。
西门龙锦眉头微蹙,额头隐有汗珠渗出,许久之后终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联系,那丝联系极其薄弱,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断了似的。
果然…是在那间密室里。然后,她感觉到了阿晴的呼救声。
阿晴在跟她求救。
在阿晴的契约上打下印迹,西门龙锦封上绝灵阵,待屋内的灵气消失不见,她才抬眼看向外头,天已经大黑了。她起身快步走到无心身边,便见她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随时都会虚脱的样子。
“好了,无心,可以了。”西门龙锦轻拍她的肩。
无心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抬起被汗水浸透的眼睫:“龙锦大人…”
“你做得很好,谢谢你。”西门龙锦赞许道。
无心的眼睛亮了亮,身子一歪,便十分安心地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果真是累坏了啊。
隐风阁的天被绝灵阵遮蔽,星光月光都无法透进来,但因为设置了夜光石的关系,倒别有一番趣味。
西门龙锦将无心抱到床上安置了,刚直起身,鼻端便忽然飘来阵阵酒香。
千山仙露!她眼睛微微一亮,循着酒香一路走出去,便看到三个偷酒贼正坐在凉亭里分享她的珍藏。
“阿离,你确定龙锦大人真的死了?”凉亭里传来连铁鬼鬼祟祟的声音。
“嗯。”晏离淡淡地应声。
“太好了,终于可以喝这千山仙露了!我可是馋了好久啦。”连铁欢呼着给自己斟了一杯,豪迈饮下,然后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哈!好酒!”
西门龙锦额头上蹦出一根青筋,敢情这是早就偷了酒,就等她死了可以喝个痛快?
“要是西门龙锦没有死,死的那个就是你了。”媚六娘妖妖娆娆地娇笑。
“啊不要讲这么可怕的话啦。”连铁连连摆手,随即又大笑,十分有恃无恐的模样,“不要忘了你们也是共犯啊!”
“可是酒是你一个人偷的啊,我们最多也就是个从犯了。”媚六娘笑眯眯地拍开连铁的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小小地啜了一口,然后眯起眼睛,“难怪西门龙锦宝贝似的藏着还设了阵法,果然是好酒,来来来,晏离你也来一杯。”一边喝着,她还不忘将晏离也拉下水。
晏离面无表情地端起媚六娘给他斟的酒,仰头一口饮下,然后忽然侧过头,看向西门龙锦所在的方向。
“小姑娘,你也来喝一口吗?”媚六娘冲她招手,十分热情地招呼。
…这算是慷他人之慨吗?
西门龙锦抽了抽嘴角,施施然上前,接过媚六娘递来的酒杯,一口饮下,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从喉间直入,口中余香厚重,回味无穷,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好酒!不枉她拼了性命也要将这酒从那秘境里摸出来,果真是好东西。
一杯酒下肚,西门龙锦便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毫不客气地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反正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到最后,整整两坛酒,倒有一坛半进了她的肚子,看得连铁直咋舌。
喝到微醺,媚六娘已经开始跳舞助兴,连铁兴致勃勃地取了挂在腰间的玉笛吹奏。
媚六娘身姿柔软,舞跳得极美,她赤着如玉的双足,脚腕上的银铃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几可摄人魂魄。连铁以笛声相和,笛声悠扬,白皙俊美的脸颊在夜光石的映衬之下微微泛着光,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谁能想到他们是声名狼藉臭名昭著的鬼女六娘和采花大盗呢。
媚六娘跳的是《月下祭》。
媚六娘天生媚骨,以舞技成名,曾是九幽大陆名动一时的花魁,然西门龙锦遇到她时,她已为天下人所不齿,遭到各派围攻,全身筋脉尽断,因此她无缘得见她一舞。
直至后来她入住隐风阁,身上伤势渐愈,却再也没见她跳过舞。
西门龙锦曾经问起过,媚六娘却说,我的舞只跳给死人看,不如待你死了,我跳一曲祭你啊。
如今,她真的死了。
这是在祭她呢。
西门龙锦半躺在石椅上,噙着笑看着,恍惚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闻歌没有背叛她,她没有死在屠龙阵,她依然是那个活得乱七八糟却又潇潇洒洒一堆朋友和仇人的西门龙锦,如今只是来隐风阁小憩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厢连铁忽然丢了笛子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嘟囔着什么,仔细听好像是“龙锦大人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西门龙锦一时哭笑不得。
心下却也头痛,她是一死了之了,作为已死之人,她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混沌之地的那个时空阵法是有时间限制的。可她走后,要怎么安置他们呢?她很在意晏离占卜的那个结果。这隐风阁的人…都会死吗?
两坛子千山仙露见底的时候,除了西门龙锦还清醒着,其他人都醉了,其中醉得最狠的竟然是一直闷不吭声的晏离,他直接躺到地上去了。
也难怪…
她认识的晏离,可是从不碰酒的,他说他清醒的时候本就不多,更不愿醉了。
如今,竟也醉成这样了。
西门龙锦默然静坐半晌,缓缓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到几近透明,没有一点瑕疵,这不是西门龙锦的手,西门龙锦的左手上有一道几乎断开整只手掌的伤痕,用灵力也无法祛除的疤痕,那是她当年与夜清和的师父,凤禹宗老祖打斗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