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两个解除婚约后,虽然两家长辈都对外表示做不成亲家但还是朋友之类的场面话,但到底是生疏冷淡了下来,两家如今已无任何走动了。唯一能算联系的大概就是蒋父出事后,叶母打来了两个问候电话。只这样的电话,陆歌卿已觉足以,还曾在璇璇面前说过一句:“如今的人情比纸薄,你叶家伯父伯母啊,也算是有心了。”
蒋正璇起身告辞,叶英章忽然唤住了她,抽出刀:“璇璇,我能跟你要现在的电话号码吗?”
蒋正璇一怔,然后微笑:“当然可以啊。”她把现在的手机号码报给了叶英章。
曾经差点儿结婚的两个人,如今客气得像是初识的朋友。时间啊,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让一切无声无息地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刚推开门,叶英章在后头追了上来:“璇璇……”蒋正璇止步,缓缓转身,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叶大哥,还有事吗?”
叶英章凝视着她,缓缓道:“璇璇,当初如果我早点儿跟你说清楚……对不起,我真的是一个很没用的人,是我不够勇敢!”当年他若是勇敢一点儿,勇敢地对父母说不,或者开始之初就把事情跟她挑明了,或者对那段感情认真一点儿,哪怕仅仅是一点点,那么一切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子的,至少很多的伤害都可以降到最低。
蒋正璇摇头,轻轻地道:“不,叶大哥,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过去的你,一直把我当成妹妹,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爱我而已。”
在纽约的这几年,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当初的一切真的是自己太执着了。虽然当年叶大哥借口忙啊忙的,一个月也难得和她约会一次,但他若是真对她用了心,她与聂重之两人之间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瞧不出半点儿端倪呢?
叶英章道:“璇璇,我真的努力过。”他曾经真的很努力地想爱上璇璇,可最终他没有做到。
蒋正璇幽幽微笑,如花蕾徐徐绽放:“我知道的,叶大哥,都过去了。我们谁都有错!”
以前太年轻了,所以不知道年轻时候的哀伤痛苦与喜悦欢欣都是放大了的。一点点的开心,一点点的伤心,都显得那么惊天动地。
现在想来,恋爱了,吵架了,分手了,都不过是一段感情而已。每个人都会有如此的经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与叶大哥之间,没有什么对不对,其实只是爱与不爱而已。
只可惜,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她也是到纽约后才领悟的。
为了照顾母亲的身体,蒋正璇从K.W正式辞职。在向宁熙递上正式的书面辞职报告的时候,宁熙极是惋惜:“想不到你最后还是决定辞职。”
“谢谢宁总监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也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只是由于家庭原因,不得不辞职。”
宁熙若有所思地微笑:“那么,我可以保留这份辞职信吗?”
蒋正璇摇头:“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不必再帮我保留。”
宁熙叹了口气,问道:“Teresa,能告诉我你辞职的真正原因吗?我记得你在洛海的时候,说家里的事情已经很顺利了。”
蒋正璇:“这次是突发状况。我妈妈身体不好,刚做完手术,所以……我不得不辞职。”她见宁熙又要开口相劝,便索性一口气说完,“宁总监,你真的不必再劝我了,这次我不会再多做考虑。对我而言,父母家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我只想好好陪着我妈妈,让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宁熙知道她心意已决,再多说也没用:“好吧,既然如此的话,我就不再多挽留了。这样吧,由我做东,请部门里的同事们吃一顿饭,当作为你送行。”
想到一起工作的同事们,蒋正璇微笑点头。
蒋正璇也一直以为吃过了“送行”饭,应该不大会再跟宁熙有什么交集,所以,当她在医院的电梯门口与捧着鲜花的宁熙相遇的时候,她不免惊愕:“你怎么在这里?”
宁熙此时已从第一眼的惊讶中回神,挑了挑眉:“我来探病。不过现在看来,伯母应该也在这个医院。”
蒋正璇不置一词,而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宁熙的手指按向了二十八楼。宁熙见状,立刻反应了过来,仿佛中了头等大奖一般,明显地又惊又喜:“你……不会也是去二十八楼吧?”
蒋正璇不由得失笑:“恭喜你,宁先生,你答对了!我正是去二十八楼。”
后来才知道宁熙有一长辈也因病住院,就在蒋母病房隔壁房间,但那天的结果是宁熙的那一大捧鲜花最终搁在了蒋母陆歌卿的病房。
这不是最让蒋正璇无奈的,让她无奈的还远远在后头。因为从那天起,宁熙的鲜花天天准时送到陆歌卿的病房里。
陆歌卿的心脏搭桥手术极为成功,半个月的修养下来,恢复得颇好。这日下午,便拉着女儿与她聊天:“璇璇,你觉得这个宁熙到底怎么样?”
蒋正璇一味装傻:“妈妈,真的没怎么样,不过就是以前的一个同事而已啊。”
陆歌卿横了她一眼。含笑的视线从那束新鲜欲滴的鲜花上移到了女儿白嫩的脸上:“哦……可妈妈怎么觉得他好像没这样的认知?”
蒋母陆歌卿住的是二十八层六号房,是这一层的特殊病房,所以平日里特别清净。宁熙捧着花束熟门熟路地穿过走廊,轻轻地推开门,便听见套房里间传来蒋正璇娇嗔的声音:“妈——”蒋正璇的尾音在空气里拖拽得长长的,好听得紧。
陆歌卿缓声:“璇璇,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好好谈一场恋爱的,然后结婚生子,安稳幸福地过日子。”
宁熙不由得在门口止住了脚步,凝神静听。
蒋正璇似极无奈:“妈,我跟他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天天往你的病房送花。”
好像她口中的那个他就是自己!他那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在洛海城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没一点儿好感呢?
只听陆歌卿道:“我看这个宁熙不错,看得出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孩子,跟你年纪也相当。而且他显然知道你的身份了,没有淡下来,还能这般殷勤周到,确实是个诚心诚意的孩子,看来也是真的欣赏你喜欢你的。”
在外头的宁熙用手指无声无息地打了一个“bingo”的手势,欣喜若狂:不错嘛。至少蒋伯母对他印象不错。既然无法正面迎敌抗战,那他就索性来个曲线救国,走丈母娘路线。
蒋正璇嗔道:“妈,他只是我以前的上司,真的就是这样子而已!我可以发誓哦。”
听到此,宁熙顿觉心灵受伤了。他追她追得这么明显,她难道半点儿也感觉不出来?莫非真的对他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一直装聋作哑?
蒋正璇低头修剪着花枝,偶尔抬头微笑,身后有夕阳,透过百叶帘子,静悄悄地招进来。陆歌卿默然了半晌,方又道:“其实英章这孩子还是不错的,你看他特地从五福赶来看我。这一星期,都第二次了。你们两个男女未嫁的,若是你还像从前一样喜欢他,想嫁给他,那你就嫁吧。”
叶英章是谁?蒋正璇曾经很喜欢他,很想嫁给他。怎么好端端地就冒出来这么一个情敌?宁熙蹙眉暗思,看来他还得继续深入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蒋正璇不由得顿足:“妈,你老是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难道这么想我嫁出去啊?再说了,就算我想嫁,人家叶大哥难道就会想娶我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叶大哥这回接连两次来看望母亲,不过是因为这个星期在洛海出差而已。
陆歌卿却不搭话,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女儿,洞悉一切:“告诉妈,是不是因为重之这孩子?”
重之?不会是聂重之吧?宁熙惊了惊!聂重之这个名字宁熙是如雷贯耳的。聂重之从白手起家道破产,一直是洛海城的一个传奇。
宁熙忽然忆起宁城那个隐在树荫下的男子,他触电般地恍然。对了,对了,那个人,那个人就是聂重之!怪不得当日他就觉得眼熟,只因一直以来他只看过他的照片、视频,没有真正见过他本人而已。
屋内的蒋正璇却许久不说话。好半晌,陆歌卿方开口道:“你在宁城陪了重之这么久,妈妈怎么会不明白呢。你是不是对他觉得内疚?再加上他现在弄成了那样子……”
蒋正璇一直不说话。
陆歌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璇璇,妈妈不是什么老古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我都支持你。但是……璇璇,妈妈希望你明白一点,爱跟内疚是不同的。你不能因为对一个人内疚,可怜一个人,而跟他在一起。”
蒋正璇一直低侧着脸,瞧不清楚什么表情。陆歌卿长长地叹了口气:“并不是妈妈不喜欢重之。正因为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太喜欢他了,所以希望你考虑清楚。如果你是真的爱他,就好好对他,好好疼他。可如果你只是因为当年那个孩子而觉得对他有所内疚,因为看到他破产潦倒而可怜他、同情他的话……”说到此处,陆歌卿止了口,没再说下去。
陆歌卿顿了片刻,郑重万分:“重之这孩子我比谁都了解。他从小就傲气得很,如果他发现你在可怜他,那会比杀了他还难受。你好好想清楚,现在的他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大的打击了!”
蒋正璇良久才抬头,目光茫然:“我不知道,妈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确实是可怜他的,也确实对他感到内疚……”她自己也分辨不出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爱怜有之,心疼有之,其中的的确确也有内疚的成分在。
宁熙听到这里,忽然觉得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转过身,整个人便惊住了。蒋正璇口中的主角聂重之,此刻就站在他身后门口处,他黯然垂下的手里亦是一捧怒放的鲜花。瞧他那阴霾惨白的脸色,显然他来了不只是一会儿。
宁熙走向了那个“传奇”,轻轻地开口道:“聂先生,我们能谈谈吗?”
从单氏医院的顶楼,可将洛海城冬日午后云雾缭绕的风光尽收眼底。跟很多的顶楼不同,单氏医院的顶楼有个空中花园,绿叶葱葱,而各种长椅就隐在那一团团的绿叶芬芳之中。
两人站在簌簌的风中,宁熙大大方方地作了自我介绍:“聂先生,你好,我是池宁熙。”聂重之打量着他,一身黑色的双排扣上衣,灰色毛衣,深色牛仔裤加一双黑色靴子,简简单单的一身打扮,在他身上却是有款有型,英俊帅气。
他难道闪出了当日宁熙送蒋正璇回家的画面,两人站在清清的路灯下,背后一排排的高大树木,一团一团的黑影,不由得让人想起电影中的漂亮画面。怪不得连一向眼光甚高的卿姨也觉得满意。
宁熙站在他对面,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聂先生,我想追蒋正璇。我想和你公平竞争。”
聂重之一直神色淡淡,闻言却苦涩一笑。顿了顿,他方道:“你要竞争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他是蒋正璇的初恋,叫叶英章,他才是璇璇一直想嫁的那个人。”她从未把他当成考虑对象,他未跑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耳边霎时就想起来蒋正璇方才的那一句“就算我想嫁,人家叶大哥就会娶我吗”,顿觉心如刀割。想不到都这么些年了,她还是这么想嫁给叶英章。
宁熙微微一笑:“我也可以跟他公平竞争。我有我的优势,我相信我不会输给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这样的气宇非凡,自信满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聂重之自惭形秽。
聂重之目光深深地打量着他,好半晌,他转过了身背对着宁熙,缓缓地道:“璇璇她喜欢的颜色是绿色,包包和鞋子从来都买XX这个牌子,她喜欢听恩雅的歌,喜欢去有海的地方,喜欢所有的海鲜鱼类,喜欢喝煲汤,港式点心里头最喜欢吃榴莲酥,喜欢蛋炒饭里面要加点儿酱油……对了,她最喜欢吃海鲜馄饨,最好要用野生的大河虾,这样味道才最鲜美……她平时不喜欢吃韭菜、芹菜、香菜、大蒜、洋葱、胡萝卜。她喜欢吃各种布丁,各种蛋糕。咖啡的话,她喜欢多奶多糖,越甜越好。但如果她工作烦心的话,你就得少放点儿奶,少放点儿糖了……她平时手脚很冰凉,你记得给她每天泡一杯桂圆红枣茶……每天早上一盒酸奶,记得睡前要在她床头搁一杯白开水,她晚上醒来喜欢喝水……逛街的时候,你要让她走左手边。还有,她的鞋带老是系不好,你记得要多注意……”
聂重之一口气说完。最后,整个屋顶静了下来,聂重之极缓极慢地道:“宁熙,希望这些对你有所帮助。如果你成功的话,请你一定好好地对待她,请把她一辈子捧在手掌心上。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对待。”聂重之的每个字都那么轻,可却如锤子敲打着地面,铮铮有声。
说罢,聂重之便径直离去了,再没回头看宁熙一眼。他若是转头,会看到一脸震惊、呆若木鸡的宁熙。
那日,聂重之回到家,打开门,却是一室清冷。蒋正璇已经离开了,只匆匆留下了纸条:“我妈心脏病发,在单氏医院急救,我回洛海了。”
没有她的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四面墙壁!而一个人在那一片冷清之中,聂重之做出了决定,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她留在洛海陪她母亲,那么他便也留在洛海,只要她愿意,那么他就伴着她,寸步不离。
可是,他还要在宁城做最后一件事情。做好了,便回洛海,来见她。
终于,他今天做好了,于是便乘了今日的飞机,下了机就直接赶来了医院。
然后,他却听到了真实而残酷的对话。哪怕字字扎心,可聂重之却知道蒋正璇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聂重之很努力,一点点地挪动脚步,往前走,再往前走。
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可怜他,同情他。在宁城的一切,都是她的施舍而已。
她一直只是在施舍他而已!
而他却傻傻地以为她终究开始在意他了。哪怕不是喜欢,仅仅是在意。他以为两个人终于有机会可以在一起了。
当清清楚楚地听到她那句“我不知道,妈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确实是可怜他的,也确实对他感到内疚”,他脸上热辣辣的,似被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上面。
是啊,他自己傻而已。
以前事业成功的他,她都不屑一顾。如今的他,身无分文,一身落魄,与英姿勃勃的叶英章,俊美不凡的宁熙站在一起,脸他自己都自惭形秽。
聂重之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路边,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一个姿势到底站了有多久,只晓得身边的车流来来去去有去去来来,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聂重之的手探进了口袋,在里头徐徐移动,他摸到了那绒绒的小盒子,用力再用力地紧握住。
他摊开掌心,痴痴地凝视着盒子。为了买这个礼物,他在宁城忍受着对她的思念,对待了这么几天。
只是,这份礼物,他一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远处传来“啪啪”的几声微响,几朵烟花涌向无止境的黑暗,绚烂芳华却又斑斓脆弱。
已近除夕,有人在放烟花了。
这个世界上,他一直是孤零零的。如今,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过年前后,代驾公司的生意极其红火,经常从中午开始就忙碌到深夜。聂重之年纪轻,肯吃苦,远的近的活儿从来不挑剔。一来二去,公司的计调师傅们都特别喜欢用他。
这天晚上,他刚接了一单生意,从市区的一家酒店送了一个半醉的客人回家。车子还未熄火,计调师傅就打电话过来:“小聂,手里的客人送到没有?”
聂重之利落地答道:“刚到。”计调师傅呵呵地笑:“辛苦你了,小聂。环湖路的绿案刚来电话要两个代驾师傅。我手上实在调配不过来了,你就帮帮忙,抓紧时间赶过去。”
聂重之:“好。”其实没什么帮不帮忙的,多劳多得。他多跑一趟,就多赚一笔代驾的钱。聂重之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先生,您到家了,需要我送您上去吗?”
那客人摇头:“不用了,谢谢。”聂重之:“不客气,代驾费用五十元加来回车费三十六元,一共八十六元,谢谢。”
那人随手抽出了一张钱递给了他:“不用找了。”
聂重之瞧着手心里那张粉红的百元纸钞,数秒后,他搁进了自己的口袋,再次道谢:“谢谢。”
什么都会适应的。犹记得他第一次代驾时,客人多给了他几块钱的小费,也是这样对他说不用找了。当时的他,愣愣地瞧着手里的钱,只觉全身热血都往脑中涌去,羞愧尴尬难堪,甚至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可现在的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在洛海,找到了代驾的工作。这份工作不用提及以前的工作经历,只要有驾照和驾龄即可。身无分文的他如今除了努力工作,拿着代驾的钱和小费努力生存下去外,再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代驾的收入虽然不稳定,但维持清简的生活还是可以的。
日子很平淡,他也渐渐习惯了,除了会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外。
出租车司机很快载着他到了环湖路的绿岸。一推开了门,酒店内杂着食物香甜的暖气顿时迎面扑来,聂重之询问道:“你好,请问哪位客人叫了快捷代驾?”
从餐厅里头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位客人显然也看到了推门而进的他,三人相对,俱是一愣。
那两位客人竟然是叶英章和蒋正璇。多日不见的她,穿了休闲裙子,一双半高的长靴。她整个人似乎清瘦了许多,那条裙子明显宽松,影影绰绰中腰肢更显纤细。聂重之一时竟无法移开目光。
叶英章明显地惊愕,哪怕眼前的这个男子戴了一个宽大的鸭舌帽和黑色的眼镜框架,竖着外套领子,遮去了大半的脸,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是聂重之。
怎么会是他呢?听说他破产后就彻底消失了?叶英章将目光转向身边的蒋正璇,果不其然,她亦是一脸苍白的震惊。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话说。数秒后,聂重之强迫着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垂下眼,开口:“请问是你们叫了代驾吧?”见聂重之装作不认识他们,叶英章也不便开口说破,点头道:“是。”
聂重之:“请问车子停在哪里?”蒋正璇此时表情依旧怔然。叶英章回答道:“在对面停车场。”
聂重之居然来洛海了,他竟然在做代驾司机?为什么他一直不跟她联系?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蒋正璇心里头有无数个疑问,过马路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来往的汽车,猛地听到身旁的叶英章一声大喝:“璇璇,小心。”
马路对面的聂重之,听见叶英章的呼喝,心里一紧,急忙转身,却看见她身旁的叶英章,眼疾手快,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堪堪避过了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
蒋正璇跌进了叶英章怀里。两人的姿势顿时十分暧昧亲昵。
叶英章扶着她站稳,关切地上下打量:“璇璇,你没事吧?有没有擦到?”蒋正璇被惊了一下,定了定神方缓过来,摇头道:“没事,我没事,谢谢叶大哥。”
蒋正璇的视线虚虚地越过叶英章的肩头,而此时,聂重之的目光移向了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只一秒,聂重之便已经淡淡地偏过脸,木然转身。仿佛方才差点儿与车相撞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连一点儿关切都欠奉。
他这是怎么了?那么冷漠,好似根本就不认识她一样。
叶英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蒋正璇上了车:“脚有没有扭到?”
蒋正璇扫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聂重之,只见他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他浑然无关的模样。蒋正璇收回视线,慢了几秒回道:“没……没觉得疼,应该没事的。”
叶英章叮嘱一声:“不管疼不疼,肿不肿,回去都让兰姨瞧瞧。”
蒋正璇怔怔地答:“好。”
聂重之等两人交谈完毕,方问道:“请问要送你们去哪里?”叶英章见蒋正璇面色古怪,以为她未从惊吓中缓过来,便道:“静宜路。”
静宜路是蒋家大宅,彼此都心知肚明。聂重之没有再多问,发动了车子,平平稳稳地朝静宜路行驶而去。
车外,是过了年依旧金碧辉煌热闹非凡的洛海夜景。车里,却是一片无言的尴尬沉默。
车子开了半晌,在蒋家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聂重之熄火下车,替他们拉开了车门:“两位好,你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连扫也未扫自己一眼。聂重之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看到她跟叶大哥在一起所以生气了?
因叶英章在车上,蒋正璇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此时下车,她刚欲说话,却见聂重之先她一步,道:“不好意思,你们的代驾费用是七十元,加来回打的费用五十元,一共一百二十元。谢谢了。”
叶英章错愕了一秒,这才忆起聂重之代驾司机的身份。他有些尴尬地从皮夹里头取出了钱,递给了聂重之。聂重之竟丝毫不以为意,目不斜视地借过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