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行礼道:“是。奴才告退。”两人低着头,躬身退去。石全一眸光扫到了墨兰身后那个侍女的身影,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脑中一个影子闪过,他不由的一惊。转头偷瞧了皇帝一眼,只见他正朝着那身影的方向怔怔出神。
皇帝分明是已经瞧出来了。可为何装作不知呢?正思虑间,只听外头一阵的嘈杂声。抬头只见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头。石全一忙退到房门口,低声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这里吵闹?”只见手下的小李子已小跑步的赶了过来,凑到他耳边道:“石公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丫头将尹妃娘娘的点心撞翻了。尹妃娘娘正生着气,说要重罚呢。”
石全一皱着眉头道:“去跟尹妃娘娘说一声,就说太子正睡着呢。皇上也在,若是吵醒了------”说话间忽然想到墨兰和那个人才走不久,不会这么巧吧!忙抓住小李子的手,问道:“不会是方才刚出去的墨兰她们吧?”小李子回道:“不正是她们!”
石全一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快随我去看看。”这时,皇帝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事情?”石全一道:“奴才-----奴才去看一下,再来回主子。”皇帝不说话,似乎是同意了。石全一这才快步出了殿门。
尹妃正板着脸,而身边的贴身侍女冬燕正在骂人:“真是不长眼睛的东西。你们可知道这可是尹妃娘娘亲手熬制的,要送去给皇上补身的。”墨兰已跪了下来,不停的认错道:“是,是奴才的错。请尹妃娘娘责罚我一人。”
冬燕道:“你们两个都脱不了关系。来人哪-----给我掌嘴!”边上的两个太监应声道:“是。”拎起手朝两人低垂的脸甩了上去,墨兰拼命的推开阮无双身边的太监,但哪里抵得过太监的力气------石全一远远的瞧见,忙喝道:“给我住手。”只听“啪”的一声,那人脸上已经着了一掌。
石全一大声道:“住手。”那两个太监一看是石公公,这才停了手。石全一看了看地上的一滩东西,转头瞧了那人一眼,只见她还依旧低着头。心里知道,她也是怕别人发现身份,作了侍女的装扮,且一直低着头。所以尹妃定是未发现她的身份,否则就算借了胆子,这一巴掌也不敢甩上去的。
可现在也没有法子说穿。皇后违背圣意,私自出殿,是大罪。方才在长信殿,皇帝明明是知道的,可也装作不知。那么他也绝不可拆穿。行了礼,只得跟尹妃道:“请娘娘看在奴才份上饶了这两个奴才吧。”
尹水雅向来就想着笼络石全一,这时正好卖他一个人情,笑着道:“既然石公公这么说了,那就算了。”石全一道:“谢谢尹妃娘娘。”尹水雅璀璨一笑,问道:“皇上可在长信殿,领我前去。”石全一回道:“是。”
到了殿门口,只见小李子出来伸手拦了正准备进殿的尹水雅,道:“皇上现在任何人都不见。请尹妃娘娘回宫吧。”尹水雅看了他一眼,抬了下巴,指使道:“帮我禀告!”小李子看着正前方,动也未动道:“皇上说了什么人也不见。”
尹水雅转身朝石全一道:“请石公公帮忙向皇上禀告一声,就说水雅来了。”石全一见小李子的样子,就知道皇帝不想见尹妃。但还是朝尹妃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禀告。”
皇帝正站在西窗边上,石全一远远的行礼禀报:“皇上,尹妃娘娘来了。”皇帝冷冷的声音传来:“朕不是说了,什么人也不见!”语气极冷,似乎火到了极点。石全微微一抬头,只见西窗外头的御花园景色如画。方才尹妃等人所处的位置一目了然。
第22章
因是秋末,未申交接之时,日色已渐薄,斜斜的洒下来,微微余热。柳岚与唐巧嫣正在兰林宫的湖心亭里赏鱼。柳岚之父柳侍郎与唐巧嫣之父唐翰林是同年进士,素有往来。两人虽说不上是青梅竹马,倒也是自小相识。自入宫后,两人相对其余二妃,自然要亲近些,走动也相对频繁。
唐巧嫣捏碎了一块藕粉蜜糖糕,撒在了波光粼粼的池子里,只见各色的锦鲤游弋而来,争相抢食。柳岚端着白玉茶盏,浅饮了一口。眼光停留在了唐巧嫣的纤手上:“妹子手上的这个黄金九丝镯子做工倒极精致的。”唐巧嫣微微一笑,转头道:“不过是别人家挑剩的。有什么精致可言啊?”
此话一出,柳岚已经会意,估计就是这几日皇帝的赏赐。四妃子中,现在尹妃最得圣上欢心,每一季礼部的贡品中,皇上都是第一个赏赐给尹妃的。后宫中人,对这些最最上心了。此时从唐巧然笑意盈盈的嘴里,还是可以听出几丝的酸意。
柳岚身边的贴身侍女如夜脚步急促的走了过来,唤道:“娘娘-----”似乎有事情颇为急着想禀告。柳岚微微朝茶盏吹了口气,责道:“急什么,没瞧见唐妃娘娘在啊。”抬头朝唐巧嫣笑道:“奴才们不懂礼数,让妹妹见笑了。”
如夜朝唐妃行过了礼,这才道:“娘娘,方才从澄碧宫传出的消息,皇上下旨让尹妃娘娘迁居上水宫。”柳岚的手只觉一烫,茶盏里的热茶已经晃到了手上。而唐巧嫣的正块藕粉蜜糖糕“扑通”一声,一整块的掉到了池子里。两人相视一眼,双方眼里俱是惊讶之情,忙道:“为什么?”
上水宫位置紧临冷宫,偏僻而长年没有人居住。这一道圣旨一下,摆明了尹妃已经失宠。可宫内之前并无半丝风声,才几日之前,皇帝还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尹妃。所以两人一听到此消息,皆觉震惊。
如夜回道:“尹妃也不知道是犯了何事,正在宫内啼哭,说是要见皇上。”柳岚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宫内成也因一人,败也因一人,尹妃自然是得罪皇上了。却又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人人皆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皇帝的心呢,怕是比海底针还要细上千倍万倍的。
昭阳殿虽不关心宫内其他几位娘娘们的事情,但这个变化到了傍晚时分,也传到了众人的耳中。墨竹一边侍侯阮无双更衣,一边解气的道:“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还算便宜她了,竟敢打小姐一巴掌?我们小姐是谁,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个罪。奴婢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阮无双轻笑了出来:“真看不出来,我们墨竹的心真的是墨做的,就是黑。”墨竹没好气的道:“小姐,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帮那个人说话-----”阮无双静默了一下,轻声道:“她应该不知道是我的,对她来说只是打了一个下人而已。”
一名侍女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木清姑姑求见。”阮无双抬头看了墨竹一眼,有些意外。木清的身体最近一直很差,怎么会这么晚到昭阳殿呢?墨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迎了出去。
木清的身子本来颇为丰腴,但一年多的日子下来,已经消瘦的只剩下骨头了。见了阮无双,扶着墨竹就要跪下来。只听阮无双道:“木姑姑,你就不要多礼了。快坐吧。”木清躬身道:“谢谢皇后娘娘。”
阮无双瞧她的脸色暗黄如腊,看来依旧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关切的道:“前段日子,御医开了药方,可有照着吃?”木清道:“一直吃着呢。谢谢娘娘关心。”
说了一会儿话,阮无双看她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说,心下有几分的明白,有些话木姑姑不想当着墨竹说。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不用侍侯了。”见了她退了出去,阮无双这才开口道:“木姑姑,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木清看着她,阮无双随意的披散着如云的长发,雅致的小脸越发显得清瘦了,忽然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木清虽然身为下人,也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有些事情奴婢一直想说,可-------”阮无双道:“木姑姑今天定是下了决心要告诉我了,所以才来的,不是吗?”
木清点了点头,转头瞧着鎏金台的烛光,温润而遥远:“当年太后娘娘嫁给先帝,外人只知道是高宗皇帝指的婚,却不知道太后娘娘当然根本是极爱先帝的。可一进府邸才知道,先帝早有了姬妾。其实这在皇子中也是极为正常的---哪个皇子不是这样子的呢?”阮无双淡淡地苦笑了出来。他或许是个例外,也或许是在她进府之前,已经将姬妾遣出府邸了-----
“可太后娘娘向来心高气傲,一开始并不懂得隐忍,偶尔先帝去宠幸姬妾,便会吃醋,与先帝吵闹。可越是吵,先帝就越发不理她,冷淡她。一直到了后来,太后娘娘才发觉先帝并非是爱她才求高宗皇帝指婚的,而是为了借助阮家的势力----先帝爱的是一个姓欧的妾室---”正说话间,墨竹掀了帘子进来,打断了木姑姑的话。
墨竹道:“小姐,有一个内侍求见。”阮无双有些讶异的抬了头:“是谁?”墨竹回道:“奴婢并不认识他,本来要打发他走的。可他说是奉皇上口谕过来的。”
一个内侍正站在外殿,他的脸隐在明暗不一的纱幕角落里,见了阮无双,这才将整个身子移出了阴影里。阮无双浑身一震,这张脸她永远不可能再忘记。
她冷冷地站在那里,朝墨竹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她一直想弄个明白,他当然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
他朝她走了过来,绕着她的周围走了一圈,眼里似乎极为不解:“阮无双,我一直不明白,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这么迷惑皓哲?”她一惊,他竟然胆大到敢直呼他的名字。但脑中却像是抓住了一些事情,身子一个激灵,似乎有盖子正要掀开,有什么东西就要释放出来了。
那人看着她,冷笑着道:“我想你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那个夜晚的人是谁吧?”她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有些东西忽之欲出!但她却有种想逃的冲动。她摇着头!不,不会是那样的-----就算他将她一辈子禁足在殿里,她也心甘如饴。这样的话,过往的一切,他对她,至少还是有几分是真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不贞而已!
那人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仿佛是看着饥饿中的猎物:“我今天就告诉你吧,当年太掖湖边留霞楼里的人便是当今的皇上,你的夫君。”明明已经猜到了,可真真切切的从他的口中证实了,她只觉得从里到外浑身的冷,从里到外浑身的疼,几乎站不住脚了。她曾经一直以为的东西,原来都是空的,都是假的,一直都是。
那人却笑了。她只见他嘴巴上扬着,很是兴奋,脸上的肉不停的颤动。他的笑声应该很大吧,可她为什么什么也听不见呢?死命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可竟然没有什么知觉,原来痛到了极致竟然会没有感觉,只是麻木而已。她慢慢,慢慢地退着,一直退到了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背,无法再退为止。
她什么也无法做,只是摇着头,大口的吸着气。仿佛不这样的话,她就要无法呼吸了。过了好久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是我?”那声音飘渺而陌生,怎么会是她的呢?
那人走了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是你?当然是你,只能是你!因为你是阮家的女儿!”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她想看他,但眼神却飘忽着,一点也瞧不清。
他放开了她,转过头看着牡丹花格的窗子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血淋淋的故事。皓哲的母亲叫怜英,生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里。可有一年大旱,颗粒不收。村里的人就出来逃荒了,我跟她是一起出来的。到了京城,她先找到了活干,竟然幸运的进入了当时的太子府邸做婢女。她很是开心,太子府邸的工钱很高,她可以寄回去接济家里人。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竟然看中了她,把她带到了身边。她更是开心,跟我说她竟然会有幸伺候日后的皇后娘娘,真是天大的福气。可是--------可是我们当时都没有想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转头,恶狠狠的道:“是你姑姑阮玉瑾设计的。因为怜英长得很像先帝的死去的宠妾。如果她一直做最下等的婢女的话,先帝根本不可能看到她。可她被阮玉瑾收到了身边,太子看到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了。怜英没有法子,只好做了先帝的妾室。可阮玉瑾见她在先帝那里很是得宠,又产下了儿子,怕日后盖过她。所以不肯放过她,在她产下皓哲几天后,就让木清在她的汤药里下了毒,活活的将她给毒死了-------”
她靠在了那里,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带着这么多的恨,要的不只是江山,还要他们阮家人的命。所以是她,所以只能是她!
真相是如此的伤人!她宁愿不知。可她今天知道了,应该是到了他想了断的时候了。
那人笑着看着她,仿佛在欣赏她的痛苦:“阮无双,被人利用很痛苦吧。从一开始,皓哲就设计好的。他不先夺了你的身子,你如何能答应这们婚事。可令我奇怪的是,皓哲还没有表明是他夺了你的身子,你怎么就已经答应了呢?不过,这并不防碍我们的计划。娶到了你,就等于得到了阮玉瑾的帮助。虽然我恨她入骨,但没有办法,那个时候不得不借助她的势力。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在阮玉瑾的帮助下,皓哲很快得到他所想要的了。那么接下来,阮玉瑾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猛得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痛楚:“姑姑-----姑姑也是他杀的!”其实阮玉瑾是自己不想活了,并非皓哲所杀。可他没有否认,能让她更痛苦的事情,也就让他更愉悦。
他笑了出来,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现在,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好象没有什么吃惊,只静静的看着他。她脸上没有半丝的害怕,有的只是死寂般的平静。
他有几分失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在她眼前晃动:“这是皓哲命我给你送过来的。你放心,无色无味,只要一口,你就可以永远摆脱了。”扯过了她的手,放到了她手里。
“你放过无双,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木清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们后面。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大笑了出来:“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你也不用急,你最多也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阮无双闭上了眼睛,原来他对木姑姑也下了毒。
木清“扑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当年的毒是我下的,也是我亲手灌给她吃的。”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死,你以为这么容易。我就是要让你们阮家永远的消失。让你看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着阮无双手里的瓷瓶,嘴角冷笑着:“在这个宫里,皇上想让某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的。”他转身离去,哀莫过与心死,她知道了真相,已经对她和皓哲之间画上了结束的句号。两人再无任何的可能了。
御花园内夜风如号,他看着不远处的紫一阁,默默地道:“皓哲,这都是你逼沈叔的。”若不是皓哲如此的在意她,他不会对阮无双动手的。皓哲连别人动她一下也不舍得,他怎么还能狠的下心,动她的家族呢!
木清扶着跌坐在地的阮无双:“无双-----是我害了你。”阮无双摇着头,低低地道:“一切都是命。”后宫从来都是如此,怨不得木清,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奉了姑姑的命令而已。想必他的母亲不是第一人,而在这宫里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摇晃着站起来,一步又一步的回到了内寝。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全身无一丝力气,连想动动手指,仿佛也是力不从心的。只能坐着,呆呆的坐着。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户透了进来,明净而凄美,只是不适合她。
听说人生如戏,若有午夜梦回,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出戏,只是她的一个噩梦罢了。可笑的是,戏有开头,有□、有结尾,有起承转合,有跌宕起伏,人生也有初露锋芒,有如日中天,有暮色晚秋,有旦夕祸福,有绝处逢生。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曾经她以为她拥有很多,但却不知道那才真的是他的一出戏罢了。
戏是假的,恩爱夫妻不同床、同胞兄弟不一娘,日行千里不出房,今天是农夫舍人,落泊书生,明天就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可是发生在她身上却是真的。过往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戏,仅仅是他一出戏而已。原来曾经所有的缱绻温柔,恩爱缠绵都是戏!只是她不知,还一味地沉迷-----
他是如此的恨她,恨她们家族,从两人相遇之初开始,就已经算计,就开始布局。如此一步一步,处心机虑,等的无非就是要将她们除去。
卷缩在角落里,好冷,那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心底,仿佛是从骨骼里渗透出来的,连每条经络里都侵满了冰冷的寒意。她以为她会哭,可是她竟然没有,连一滴泪也没有落下。只是觉得冷,好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需要一个死,才能嗄然而止。此生此世再不复见!
第23章
石全一刚服侍皇帝睡下,正准备退下。只听得门口有人脚步急促的禀报:“皇上,昭阳殿走水---”
只见床上的帘子“唰”的一声已经被皇帝扯开。百里皓哲心里头说不出的慌乱,顾不得穿鞋,下地径直窗口大步跨去。“砰”的一声推开西窗,一阵狂风吹来,只见不远处的昭阳殿处,火势猛烈,伴着风势,火光一下子映红了整片天。
不。他转身拎起一个内侍的衣领,盯着他,眼神却慌乱不已:“皇后呢?皇后娘娘呢?”那内侍从未皇帝如此样子,吓得几乎要晕厥了:“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百里皓哲缓缓地放开了他,朝四下里跪着的一群侍从冷冷地道:“给我传令下去,如果不能救出皇后,都给我陪葬。”地上冰凉的寒意一点点的从足下渗入,他只觉得心慌,仿佛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猛得大步朝外走去,石全一在后面追着道:“皇上,皇上,鞋子—鞋子-----”阁楼里守着的侍卫和侍从只见皇帝穿了件贴身内衣,赤着足踏在石砖上狂奔。
皇帝僵站着,听着一群无用的人伏地禀报:“皇上,这火从昭阳殿后殿引起,再加上秋末时节,气候干燥,今晚风势又猛---------奴才等人罪该万死-------”皇帝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问道:“昭阳殿的守卫呢?”声音从骨子里透着冷。
石全一忙命人将今晚当值的几名侍卫带了过来,只见几人伏地跪倒,磕头如捣蒜道:“皇上饶命。奴才等人也是奉了皇上你的命令才-----”百里皓哲眼露凶光:“奉了朕的命令----”那几人回道:“亥时有位公公奉了皇上您的口谕过来,说让小的们退下休息。”那几人描述了大致的相貌。
门“咣”一声被人用脚踹开了,两扇门“乓”的两声撞到了墙上,力道之重,让人能马上感受到踢的人的怒气。
沈诺畴却一点也不惊讶,不急不徐的为倒了两杯茶水:“哲儿,难得这么晚还想着沈叔,特地过来看我。”百里皓哲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是你,你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诺畴毫不畏惧的盯着他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告诉她,太子是您的亲骨肉。”百里皓哲闻言,双目如同喷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诺畴忽而笑了出来:“怜英,你的哲儿长大了。”对着百里皓哲道:“你杀了我吧,如果你能将我杀了,我反而觉得高兴。因为你能对我动手,必然能把阮家剩余的人除去。那我大仇已报,身无可恋了。”
百里皓哲拎着他的胸口,摇晃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她。我说过不准你碰她分毫的” 沈诺畴盯着他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除掉她?你问问你自己!她不过被尹水雅的婢女打了一巴掌,你就受不了了,这么急急把尹水雅贬到上水宫。人家是不晓得她身份才动的的手,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打了那一巴掌,你是不是觉得将她五马分尸了还不解气!哲儿,我太了解你了,你中了她的蛊惑了-----你爱上她了。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丝毫的伤害。可你忘记了吗?是他们家害死了你母亲。”
百里皓哲着放开了他,缓缓得道:“我就是一直记着母亲,所以才一直忍着,忍着将她禁足在昭阳殿里,忍着不去疼爱她,忍着让自己去恨她们-----可我得到了什么呢?母亲能重新活过来吗?可我还是一直忍着,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我不能去爱她,不能去宠她-------”可她离去了,从此离去了,永远得在他生命里消失了。他的心就像被挖了一个很深很深很深的洞,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疼痛,仿佛明白的知道,从此以后生命里最温暖最明媚的色彩也随着她离去了。
他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泪从眼眶中缓缓的流了出来。沈诺畴心里不知为何也痛了起来:“哲儿,你是皇帝,天下最大的皇帝。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哭什么?“哲儿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孩子,那么的渴望着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