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宁刚收拾好东西,准备领着一家子逃窜,还没走出半里地,就被抓个正着。
他没想到湘廊城会破得这么快,按照常理,至少得等天明才会破城。
陈君然遵照瑾瑜说的离间计,不厌其烦的跟柳振宁讲述宁肇是如何独自逃走,可惜苍天不顾,被抓住导致迅速破城,从而让柳振宁一家来不及逃。
柳振宁被摘了乌纱,头发花白散乱,只能在囚车里与自己的女婿遥遥相望。
看着自己一家老小沦为阶下囚,心中悔恨与怨恨喷薄而出,却无可奈何。
宁肇看到身穿囚衣的柳飘云和一双儿女,心里又是震惊又是觉得在意料之中。
李全这是不准备给他们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陈君然随行军队,一同上晋安面圣,这是对他平反有功的额外恩赐。
捷报先大军一步传到晋安,华元帝龙心大悦,下令赐庆功宴,待反贼押到晋安处死后便宴请群臣。
瑾瑜现今算是华元帝跟前的红人,但只有华元帝与徐千章知道,因为瑾瑜都是在幕后操纵,最多翰林院的人觉得皇帝召见瑾瑜有些勤。
得知囚犯押送已至半路,瑾瑜主动求见了华元帝。
华元帝没有抬头看瑾瑜,问道:“你求见朕有何事要说?”
在位这么多年,李全是他用过最好用的一把剑,甚至不需要他多做提点,李全就能将事情办到心坎里。
瑾瑜跪拜之后才道:“微臣的妻子与叛王宁肇和其党羽柳振宁有些私仇,微臣请求陛下恩赐探视囚犯之权,在仇人死前见其一面。”
华元帝微讶,他以为瑾瑜平叛立了大功,求见他是为了求些大件,没想到只是为妻子要一个探视之权。
“准了,你可以随时带妻子探视死囚,直到处死。”
瑾瑜对着华元帝又是一拜,“微臣代拙荆谢过陛下!”
第92章 有孕
大军行了整整一月有余, 才从湘廊来到晋安。
凯旋之日晋安城门大开, 汪一行骑高头大马领行, 身后跟着一列列整齐步兵, 中段数辆囚车。
城中百姓夹道围观,看看这异想天开, 意图以一城之力对抗举国之兵的反王到底是何模样。
宁肇一行人早已没了光鲜亮丽,一件囚衣穿一路, 发髻散乱蓬头垢面。
同样是游街, 凯旋的将军被人称颂,车中囚犯只能遭受唾弃。
柳飘云低低埋首,由散乱的长发盖住面孔, 这样似乎能挡住四周炙伤皮肤的目光。
她从小到大都是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掩藏深闺的官家小姐,是高高在上的湘王妃, 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囚车晃动间发丝飘飞, 透过缝隙竟看到站在人群中观望的冬青,身穿锦衣插金戴银,安静又贤淑,就这么静静看着囚车里的她。
电光火石, 二人四目相对。
柳飘云眼里迸发强烈的恨意, 狠狠盯住冬青, 这一切, 都是拜冬青所赐。
若是当初没有心软, 拖上几个时辰, 直接将冬青冻死在门前,便不会出现如今的场景。
宁肇还在继续谋划,她就不会沦为囚犯,最后有可能凤临天下。
冬青心内毫无波动,目光平静如水,无论柳飘云如何恨她,都不能改变任何事实。
既然想造反,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世上不存在空手套白狼,没有不必承担风险的营生。
不知如何挨过了漫长的游街,囚犯押送至大理寺,被推搡着关进泛着腐臭的牢房,等待处决。
柳飘云抱着刚刚两岁的儿子,呆呆坐在稻草上,双目无光。
这几个月,犹如噩梦一般可怖,却不如噩梦那般可以醒来。
每次入睡,都盼着再次醒来时一睁眼,发现这是虚惊一场的噩梦,她还睡在湘王府的红木大床上,而不是肮脏杂乱的囚车内。
宁肇谋反已是事实,主谋难逃一死,连死法都没办法自己选。
身为家眷,哪怕对此毫不知情也一样被株连。
陈君然再次来到晋安,直直去北门街找了瑾瑜。
看到李家的府邸,陈君然砸吧一下嘴,心里猜测着这宅子要多少钱才能买下来。
给门口家丁说了名字,家丁没有盘问,直接将其引到书房。
“老爷,陈通判陈大人已经来了。”
听到通报,瑾瑜放下手中的笔,道:“让他进来吧。”
他等军队归来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来了。
进门后,陈君然弯腰对瑾瑜道:“下官见过李学士。”
瑾瑜好笑的摇头,给陈君然拿了一把椅子,道:“我们何需来这一套?坐吧。”
陈君然从怀里掏出一本陈旧册子递给瑾瑜,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不少地方已经被磨损得起毛,纸页泛着浅黄。
“这就是全哥你吩咐要拿到手的册子,我没看。”
瑾瑜接在手里,点头道:“嗯,就是这个,你看过也无妨。”
不过瑾瑜还是欣赏陈君然的作风,没看更好。
瑾瑜翻开名册,在后面几页找到了自己和陈君然的名字。
毫不犹豫将这两页撕下,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如此,就没了后顾之忧,死无对证,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曾出现在宁肇的名册之中。
陈君然余光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烧尽,没人异议,这种名册,还是不要留下任何与自己有个的痕迹才是上策。
“全哥,接下来要做什么?”
瑾瑜把名册收好,道:“你先住下静观其变,过几日还有一事要做,做完便是功德圆满。”
陈君然没有询问自己还要做什么,该知道的时候瑾瑜自会告诉他。
瑾瑜让丫鬟将陈君然领下去安排住处,再吩咐厨房准备丰盛的晚餐待客,自己则去找冬青。
“冬青,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冬青笑意盈盈,道:“好巧,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瑾郎。”
瑾瑜微微一愣,“什么好消息?你先说。”
冬青笑容越发明显,“我刚刚去看了大夫,大夫给我号脉说是喜脉。”
“喜脉?”瑾瑜呆了几个呼吸,“冬青你有身孕了?我们要当爹娘了!”
这一刻,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瑾瑜以为自己不是很喜欢小孩,在听到冬青说这个消息时,心中的喜悦却喷薄而出,一瞬间将头顶都淹没。
冬青怀孕了,一个新的生命逐渐成型,是他的孩子。
原来喜欢的人怀上自己的血脉是这种感觉,除了满心欢喜之外全是期待。
冬青看瑾瑜一直傻傻看着她尚是扁平的腹部半晌没有动静,不由得好笑,她很少看到瑾瑜露出这样呆傻的神情。
“是啊,我们要当爹娘了,不久之后。”
瑾瑜听到冬青的嗤笑,忙回过神,道:“爹娘和大哥嫂子知道了吗?”
冬青轻轻摇头,“没呢,我想让瑾郎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哈哈哈好!”瑾瑜无意识的在堂中来回踱步,“晚膳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我们要准备些什么?补品和安胎药,小衣裳和尿布,还有什么?”
冬青有些看不下去犯蠢的瑾瑜,伸手拉住他,道:“现在才三个多月,不要急,娘和嫂子是过来人,她们会告诉我们需要准备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瑾瑜叹了口气,他现在只能感觉脑子一团浆糊,冒出一堆乌七八糟的担心。
都说女人生孩子跟阎王爷只是隔了层纱,这时医疗水平落后,冬青又是第一次怀孕,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想不慌都不行。
冬青就显得淡定许多,女人生孩子在她看来天经地义,别的女人能生,她又有什么不能?
“瑾郎,你不是说有好消息与我说,你的好消息是什么呢?能比我的好消息好么?”
瑾瑜摆手,“没有,于我而言,这世间再无比你的消息更好的消息了。”
冬青不禁荡起满脸笑容,透着的,是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满足。
对她而言,世上最好的消息,是瑾瑜什么都以她为上。
“所以,你的好消息是什么?”
瑾瑜道:“陈君然把宁肇的册子给我带来了,这是其一,你担心的情况将不可能发生。”
“其二是宁肇和柳振宁等人被关押在大理寺,我向皇帝求来了探视权,你可以新仇旧恨一起报。”
说罢,瑾瑜皱起眉头,“不过,你还是不要去天牢那些污秽之地比较好,看你意愿,无论你愿不愿意去,我都会搞定这件事。”
冬青垂眸想了想,笑道:“我就不去了,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柳飘云和宁肇游街,已觉得十分解恨。”
瑾瑜就喜欢这样的冬青,有底线有手段却不恶毒,人性的负面,他从未在冬青身上看见。
再者,他用冬青的私仇向华元帝要探视权,无论冬青去或是不去,他准备自己去探视。
晚饭席间,瑾瑜与冬青携手,把冬青有身孕的事告诉家里所有人。
“太好了!咱们家又要添丁了!翠枝冬青啊,你们多努力些,子孙满堂才是最好的。”
王氏喜不自禁,她一直怀疑冬青是不是跟翠枝一个症状,很难怀上所以才多年不见动静。
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今天就听到冬青怀孕的消息。
陈君然笑道:“恭喜全哥,恭喜嫂子!”
李林嬉皮笑脸,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当初一起出来的人,都成双成对生儿育女了。
想着,李林想起李言卿,觉得自己还不算特别惨。
虽然他是孤家寡人,但至少他还与瑾瑜冬青等同在一处,李言卿就惨了,不仅孤家寡人,还独自一人在滇州任职。
用过晚饭后,瑾瑜去了大理寺一趟,借华元帝给他的探视之权,要求单独探视柳振宁。
柳振宁被狱卒从牢房里叫出来,戴上手铐脚镣往外走。
狱卒说有人前来探视,柳振宁还一头雾水。
他一家子都在牢房里待着,晋安竟有人敢冒着被华元帝怀疑的风险前来探视他。
待看到是瑾瑜,柳振宁攸地变了脸色,“不欢迎你来探视老夫!”
深深吃了瑾瑜一个大亏,看到瑾瑜都觉得肝疼,不想再接触第二次,否则不知道会被瑾瑜坑害到何种境地!
瑾瑜坐在简陋的椅子上,看着柳振宁笑了笑,看上去人畜无害。
“这大理寺天牢又不是你家的,我想来就来,就愿意探视你,请坐。”
柳振宁咬牙切齿,却被狱卒压到椅子上坐定。
瑾瑜扬手示意狱卒出去,他有些事要私底下跟柳振宁探讨。
狱卒十分听话,躬身退到远处,倒不是因为瑾瑜是翰林学士,而是因为瑾瑜进门时给了两锭银子。
柳振宁身不由己,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瑾瑜也懒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你年龄与宁肇的父亲相仿,应该参与了当年围杀南阳王的行动吧?”
柳振宁掀了掀眼皮,道:“是又如何?老夫已经在劫难逃,你就算再给我扣一顶谋害忠良的帽子,也不过是一个死字。”
瑾瑜轻笑一声,“哦?是吗?如果需要,我随时能够扮演馋臣的角色,死,也能有很多种死法,不知你觉得凌迟这一种如何?”
柳振宁死死看着瑾瑜如玉的面孔,俊郎且笑得温和,在他眼里却犹如魔鬼。
瑾瑜接着道:“我会向陛下进谏,为以儆效尤,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将你和宁肇还有你们的家人,凌迟处死。”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会为你与宁肇求情,让你和宁肇多活几日,最后行刑,在你们一家老小数十口尖叫哭嚎死绝之后,才会轮到你和宁肇,如何?”
第93章 平反
一股凉意从脚底冒到头顶, 柳振宁只觉得不寒而栗。
名义上说让他和宁肇多活几日, 实则让他们在被凌迟之前,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一刀一刀片成肉片。
亲人在眼前血肉模糊,撕心裂肺的尖叫不停歇, 直到渐渐衰弱没了声息。
在备受煎熬之后,还要切身体会一遍之前家人所受的痛苦, 最后才会死去。
这李全, 好生恶毒!
柳振宁苍老疲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会不得好死的!”
瑾瑜莞尔一笑,“不管我怎么个不得好死,你都不会有机会看到, 因为你会比我先不得好死。”
柳振宁怒意攻心,满面发烫, 双目血红, 却无可奈何。
他不过是个阶下囚, 任何事皆身不由己, 再多的愤怒,也不能撼动李全一分一毫。
索性放松了紧绷的身子,“李翰林深夜前来探视老夫这个死囚,总不能就是为了磨嘴皮子吧?”
瑾瑜笑容不减,道:“自然不是, 之前磨的嘴皮子, 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你如今是我手中鱼肉, 如果我给你什么提议,你最好照办。”
柳振宁惨然咧了咧嘴角,“那,李翰林要给老夫什么提议?”
“我来此,是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瑾瑜直直看着柳振宁,道:“处决前大理寺会例行审问你所有罪行,当交代罪行时,把当年南阳王兵变的真相如实说出来。”
柳振宁听宁肇说过些许冬青的事,此时听瑾瑜的要求,心里了然,原来他们的落败,当真是因为一个女人。
突然觉得很可笑,他追随两代湘王,默默筹划多年,只是因为当年围杀南阳王时留了一个漏网之鱼,便一败涂地。
柳振宁大笑不已,瑾瑜也不开口。
待笑了片刻,柳振宁看向瑾瑜,“然后呢?我交代事实能让你为南阳王平反,你又能给我什么用来交换?”
瑾瑜道:“我可以让你的家人死得干脆一些,十岁以下发配奴籍,不过是烙上永世为奴的烙印而已,命可以留下,你自己掂量。”
柳振宁甚至没有多想,“成交!”
只要不让他看着自己一家老小被凌迟,那便一切好说,不过是南阳旧事,说出也来无关痛痒。
瑾瑜心满意足点点头,一开始磨的嘴皮子并未白白浪费,效果简直称得上立竿见影。
“如此,我就放心了,记得交代中不要漏了任何细节,否则…你懂的。”
柳振宁冷笑一声,道:“老夫虽然沦为阶下囚,但还是明白什么叫一言九鼎,不像某些卑鄙小人,当人一套背面一套。”
“如此最好。”瑾瑜并不在意柳振宁指桑骂槐,柳振宁插翅难飞,他不需要担心柳振宁反悔。
瑾瑜敲定自己想要的结果,起身从天牢离开,柳振宁则被狱卒带回牢房当中。
宁肇的牢房与柳振宁一墙之隔,看着柳振宁从门前来回过了一遭,心里猜测柳振宁去见了谁。
宁肇用自己藏下的好处,跟狱卒换一个机会,写信送给许韬,想最后挣扎一下。
许韬属于六个阁臣之一,能够影响决策,权利不小,也是宁肇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余党。
所谓墙倒众人推,宁肇知道一般情况下许韬根本没有胆子理会他,而是会选择独善其身,便在信件最后威胁了许韬。
若是许韬不设法让他脱身,他就在被审问时,把许韬的名字给大理寺卿。
许韬收到信件先是一惊,看完信后气急败坏,这种事露一点风声都是杀头的罪,宁肇竟要拉他下水。
却不敢声张,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只得回信暂时稳住宁肇。
信上告诉宁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寸步难行,需耐心等待部署,让其先安分待着。
只要拖过了大审,宁肇没有将他供出来,他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而大审过后,宁肇离死也就不远了,没人再去在意宁肇的疯言疯语。
瑾瑜尚且达不到耳目满天下的地步,没有注意到宁肇和许韬的小九九。
不过,就算瑾瑜发现了此事,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许韬,同样一开始就在瑾瑜的计划当中,无论宁肇暴不暴露许韬,许韬都会被暴露。
柳振宁信守约定,在大审之时,没有丝毫挣扎反抗,将自己这些年在官场上的所有事细细讲给寺卿。
其中包括了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滥用职权贪污国库,包括了他在廊州境内追随两任湘王筹划谋反的历程。
自然也包括了当年老湘王迫于真宗压力,铤而走险后险些败露,最后嫁祸给南阳王,导致南阳王一门忠良被围杀,扣着反臣的帽子二十多年。
这个消息一经传开,整个朝堂一片哗然,没想到被灭门了的南阳王,在没有人翻案的情况之下,莫名其妙就平反了。
而宁肇,因对许韬的缓兵之计抱有一丝希望,大审时并没有将许韬的名字暴露,只是陆陆续续吐出几个小喽啰的名字。
柳振宁交代的罪行足足写满几尺长的纸张,除了自己的罪行,宁肇和老湘王的也在其上。
毕竟柳振宁与两代湘王接触亲密,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华元帝并不是很在意审理过程,无论别的罪再怎么多,都比不过公然造反这一条。
瑾瑜在大审之后求见华元帝,履行自己对柳振宁的承诺。
华元帝睇着下首态度谦卑的瑾瑜,“你是来为柳振宁求情的?”
瑾瑜道:“回陛下,微臣不敢,只是圣言道人之初性本善,孩童并未参与谋反一事,若将其发配,还能废物利用,总比变成一堆烂肉来得强。”
华元帝捂唇咳了几声,“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便如此处理吧,女童发配贱籍,男童送进宫去势。”
因瑾瑜这个请求,华元帝看瑾瑜顺眼了几分,无论瑾瑜如何狡猾,只要瑾瑜心存善念就不足以担忧。
心软的人,从来都会先输一头。
瑾瑜口中谢恩,心中对华元帝的认知又多一层,比起狠毒,他根本及不上华元帝的十分之一。
俗话说君无戏言,华元帝金口一开,柳振宁和宁肇一家的孩童结局已定,自己也算遵守了诺言。
处理完这件事,瑾瑜却没有告退,又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
“嗯?还有何事?”
瑾瑜低着头,道:“想必陛下已经看过柳振宁与宁肇的大审奏章,南阳王并非反臣,还请陛下为南阳王正名!”
华元帝笔下一停,“你为何对南阳王一事如此上心?南阳王一族无一人生还,已是陈年旧事,翰林院修改史册还觉得不够?”
闻言,瑾瑜顿了片刻,沉声道:“微臣的妻子,是南阳王遗孤,有银锁为证,之前微臣所说的私仇便是这条,宁肇和柳振宁,与微臣的妻子乃血海深仇。”
“臣,斗胆请求陛下,愿以平叛之功抵消,换陛下一纸平反诏书,昭告天下,还臣妻子该有的身份。”
华元帝沉吟一瞬,道:“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曲折,你对妻子当真是一往情深。”
话说到这里,华元帝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全对拉宁肇下马这事如此尽心,原来除了此前所想的原因,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如此的话,朕准了,改日核实身份之后就拟诏书,昭告天下,归还你妻子郡王之女的身份。”
华元帝正在烦恼,以李全在平叛当中的表现,该给个什么奖励比较合适。
好在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李全主动提出以平叛之功抵消,只为给妻子正名。
对于华元帝来说,这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盖个国印的事。
“臣,谢陛下。”瑾瑜拜谢华元帝,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谢。
关于宁肇一事,他所有的部署,除了借机在华元帝跟前混脸熟,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桩。
他承诺要把冬青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的讨回来,报仇,平反,归名,一样都不能少。
第二天还真有礼部官员登门问瑾瑜要冬青的身份证明,冬青没在家里,瑾瑜便回屋翻找出银锁递给这个官员查看。
虽然是走个过场,官员却很认真,查看了银锁内侧刻着南阳王和其王妃的名字,再看银锁新旧,确定是数十年前所造。
反臣大审过后,华元帝设了庆功宴,当场嘉奖这次平叛有功的官员。
挂帅大将汪一行首当其冲,加封为一品护国将军,虽然只是虚衔赠官,并没有实权上的叠加,但赐了护国将军府,荣耀万分。
陈君然因在廊州担任了半年通判,还在战起之际深入敌腹,成功抓住意图逃逸的宁肇夫妻二人,官品连升两级,回廊州接替柳振宁曾经的职位,任四品知府。
陈君然算是这次平叛中的最大受益者,年纪轻轻就当上四品知府,不知道羡煞多少苦苦熬资历的官员。
至于瑾瑜,本该是这次平叛的首要功臣,却没有任何嘉奖。
冬青随瑾瑜盛装出席宴会,她知道其中细节,本满心期待等着瑾瑜加官进爵,但是等到所有该嘉奖的官员受赏完毕,也没有听到瑾瑜的名字。
冬青很是疑惑,看向瑾瑜道:“瑾郎,是不是陛下对你有何不满?为何你本该居首功,反倒没有嘉奖?”
瑾瑜正想说什么,就听太监宣读诏书,将南阳王沉冤得雪一事昭告天下。
念完南阳王平反一事,又唱:“翰林院学士李全之妻陈冬青,上前听封!”
第94章 落定
冬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猝不及防的, 她的父亲平反,自己的身份就要昭告天下了。
瑾瑜见冬青愣神,轻轻推了推冬青,满面温润笑容, 如三月春风, “快上前听封领旨。”
虽然震惊, 但在这百官宴席上, 江山之主还坐在上首, 容不得她怠慢。
迅速整理思绪,在百官及家眷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一级丹墀上,双膝跪地。
华元帝第一次见到李全放在心尖尖上的妻子,不禁多瞧了几眼。
肤如凝脂艳若桃李, 素腰一束身姿窈窕, 顾盼之间美目清光流转, 实乃佳人。
如此美人, 怪不得李全对这个妻子很是上心,甘愿为一人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