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也就是这样平淡简单的生活。但那个人,那个能给她平淡简单生活的他,在哪里呢?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任远。今生今世。
梅小清第一次自己熬中药是高三的时候。黑色的大口陶瓷器皿,先把中药放入,用冷水浸泡20分钟,水超过药面不超过3厘米。熬药的时间是先用大火煮沸15分钟,再用小火慢慢地熬一个小时。是在配药方的时候仔细问过医生的,这样的问题不能问父母,因为得瞒着他们。总是趁父母睡着了,偷偷地在厨房里熬。幸好房间隔得比较远,再把厨房的门紧紧地关上,就不会被察觉了。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解释,怎么跟他们说这药是熬给任远的。
他们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这就是早恋了。那个时候早恋是被严防死守的,老师、家长都如临大敌,一旦有苗头就会夹枪带棍地拆散。那是多么敏感的一个话题。他们不会理解,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在每个少女心里都会盛放着情愫。
但不管怎样三令五申,高三年级却是最多“早恋”的。不知是在重重压迫下的反弹,还是想到即将分离的最后表白。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恋爱了。下晚自习的时候看到谁和谁走在一起,就八成是恋了。遮遮掩掩地,但其实又人尽皆知,晚自习后,老师干脆就混迹在里面,撞到一对又一对,就好像是那些藏起来抓罚款的交警。
成绩好的会更严厉些,成绩一般的更苛责些,如果是成绩差的,就放任了。如果是成绩差的和成绩好的在一起,那成绩差的一定会被当做反面教材,听来同学学班主任的话:“跟某某在一起有什么前途?他能考上大学吗?他考不上大学就只能给餐厅洗碗,就只能在太阳下卖苦力,你还看得上他吗?不要因为他耽误了你自己的前程,不值得!不划算!”
不知道被班主任拆散了几对,也许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也许他真的是为那些前景看好的学生着想,但在学校宣传栏里贴着给班主任的“大字报”时,并没有人为他鸣不平。他在意的只是升学率,在意的只是能有上北大清华的学生。
梅小清不想成为班主任口里的“某某”,如果提到她,肯定是更不留余地了。
任远在动手术回学校后,也在一直吃中药调理。他的身体状况令梅小清担忧,虽然每一次他的测试都没有悬念地保持着全年级第一。
梅小清在知道任远依然吃着中药的时候,便想到了要为他熬药。她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那天在校园里见到任远的时候,梅小清从身后喊住了他。整个高中三年,他们谈话的次数寥寥可数,谈话的内容也是又稀又薄,所有的时光,更多的是梅小清放在心里的念想。
学校并不太大,但梅小清最喜欢的地方除了操场,还有教学楼侧面的那片小树林。其实根本算不上树林,就几十棵碗口粗的柏树,但枝繁叶茂却也能遮成一片。若是课间不用做体操的二十分钟时间里,她就会和尤薇薇去小树林走走。好像把自己藏了起来——这也是那时候所能想到的一种逃避。
还有樱花树,白色粉色的樱花,在春天的时候密密匝匝地开着,最美的不是花满枝头的情景,而是在三月花要枯萎时被风带过漫天花瓣的场景,轻盈的花瓣落在眸子里的时候,少女情怀被放大了无数倍。是真正的美。
就在那样漫天飞舞着樱花的树下,梅小清说:“等一下。”
任远下意识地转身。白衬衣,挺拔的身材,领口开到第二颗,落拓俊朗的脸,有很深的双眼皮,瞳孔是墨黑的颜色,唇线薄薄,在有阳光和樱花花瓣的背景里,梅小清感到一阵的窒息。是这么、这么出众、这么完美、这么安好的少年。但却只能这样,静静地望着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捂藏着。
“那个…能把你的药方单子借给我吗?”她轻声地问,又立刻补充:“是我舅舅也得了这样的病,想把方子给他看看。”这个谎是被设计过的,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够猜出点什么,但也许他就是相信了。
“没有问题。”他的目光清澈明亮,他对面前的少女说:“不要担心,并不是很严重的病。”
这一句宽慰让她瞬间呆住。但她又立刻地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舅舅”。他让她不要为“舅舅”的病担心。她多想告诉他,不是别人,没有别人,她担心的只是他的身体,她只想要他好起来,很快好起来。
“我知道了。”她缓缓地说。双手交叉在身后,十指紧紧地握在一起。
后来,他把药方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有些暗暗地后悔。后悔在他们独处的那个光景里,她为什么不再多说一些。更多的一点暗示,更多一点的提示。他的成绩不是那么好吗?他为什么就看穿不了她,为什么就猜透不了她?或者,他的不猜是他就想相信,事情就是这样的。她去医院探望他,是出于同学的关心。她问他要药方,是因为对舅舅的关心。
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所以轻易地相信了,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
看书到深夜的时候。她起来看过房间外的动静,从父母房间门缝里已经没有光线透出来。她裸着脚轻轻地走到厨房,合上门。窗外是深幽的夜,只有对面窗户映射来寥寥的光,她轻轻地把那些带着苦涩气味的中药——不知名的叶子、竹棍、粉末等等倒进陶瓷药罐里。先用水浸泡。那个时间她就静静地靠在门背上,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她能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能听到心里那些清淌的情绪。也许有一天她会忘记任远的名字,忘记任远的样子,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曾经怎样虔诚地喜欢过一个人,怎样认真地对待过他,欢喜和忧伤都已经融入她的血脉中,水洗不清。
浸泡的时间到了。她开始用大火熬煮,点燃燃气灶时“啪”的一声让她有些紧张。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再多的声响惊醒父母。在凝听了一会儿后,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然气蓝色的火苗,显得那么悲伤,又那么动人。
任远,此刻的你,会听到我心里的喜欢吗?
喜欢你。
那么。那么地喜欢。
中药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越来越浓。她悄悄地把厨房所有窗户打开,把餐厅的窗户打开。她不想第二天早上父母闻到这样的气味时会怀疑什么。咖啡色的药液,滚烫着,她伸手去端药罐的时候,倏然间被烫得缩回了手,吃疼地放到嘴边吮吸了一下。却硬是没有低呼出声。咬了咬拇指,希望这种疼能覆盖住那种被烫得火燎火烧的疼。再看的时候,已经有了红色的一道。
不去理会那种疼,用毛巾包着药罐,往事先准备好的杯子里倒已经熬好的药。这并不仅仅是一杯药,而是少女捧上的最热忱的感情。
他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宗教。她是他最虔诚的教徒。
夜更深了,对面的楼层里已经一盏灯光也没有。看看时间,早已经过了凌晨。她把杯子紧紧地盖起来,把厨房收拾干净,然后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只能睡几个小时,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他熬药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并不觉得困乏,不觉得辛苦,她由着自己任性了一回。
天不亮的时候,她已经醒来了。她几乎没有怎么睡着,她在盼着天亮,她不断地开灯看时间,不断地开灯看时间,有些急灼。她想要把为他熬的药早早地放到他的桌子上去,他会惊讶吧,会觉得奇怪,他会不会喝呢?她总是混乱地想着无数的可能性,让自己无法心安。
她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她要趁所有人来之前偷偷地放。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有闲言碎语,不能影响到他的“名声”。
然后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本,竖在自己的面前。实际上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只是拼命地盯着门口,盯着一个又一个从教室外进来的人。
一眼,又一眼。
时间在流逝。
抬手看表的时候,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时间显示只是很短的一段。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没有人注意到任远桌子上的杯子,他们毫不在意,就像它原本就在那里一样。整个教室里,只有她被那个杯子牵动着。
终于,任远走进教室了。
她整颗心几乎都要跃出来了。
还没有到打铃的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追逐打闹的,大声聊天的,在空中扔着作业本的,鱼贯着进进出出的…她却能在那么多杂乱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如一场战事。
任远坐下的时候,一眼就察觉了那个杯子。他奇怪地打开来,便立刻明白那是中药了。他转身看了一眼,梅小清立刻把头隐在书本背后,她紧张极了。再抬头的时候,任远已经转过身去,杯子依然在他的桌子上。他知道,这是给他的。或者他也猜到了,是谁熬的。虽然她连一个字都没有留。
她始终不知道的,是他究竟有没有喝那些中药。
他没有来问。
他也没有猜。
也许他怕唐突地问了,若不是会让人尴尬。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
在意的,只是她自己。


第十章 有些感觉是水滴穿石
一连输了三天液,感冒终于被压了下去。情绪很消极,常常望着一个地方的时候,就失了神。再去上班的时候,同事惊诧于她的憔悴:“是失恋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想起唐展也曾经问过她同样的话。但如果她真的能痛痛快快地失恋一场,纠缠一番,哭闹一番,是不是也能就此作罢了呢。但她的每一次失恋,好像都淡得如同一场聚会的散场,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开。很洒脱。
她不记得是怎么和顾澎疏远的,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一起吃饭、没有一起看电影和温书。有一天看到他和班上的另一个女孩在一起,他的手里举着一枚雪糕,他咬一口,递给她咬一口。她在他们发现她之前转身偷偷地走掉了,她怕三个人都很尴尬。
她没有哭,没有为那段感情掉一滴眼泪。
倒是尤薇薇和夏燕听来气急。
“这不是欺负人吗?”尤薇薇火爆地掳起袖子:“找他说清楚!”
“顾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平日看着挺好的。”夏燕迟疑:“是不是误会?”
尤薇薇没好气地说:“你是什么脑子?他们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梅小清你也是,怎么这么迟钝?”
“我…”梅小清低声地说:“算了,其实那个女生挺好的。”
“你脑子进水了?”尤薇薇敲她的头:“你就这样大度的把他让了出去!”
“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太难过。”梅小清迟疑地说:“我跟顾澎在一起,他真的对我挺好的,也许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我才会跟他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尤薇薇劈头盖脸地问。
梅小清认真地想了一下:“不是完全地不喜欢,应该是有一点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这么复杂?”夏燕忍不住问。
梅小清沮丧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就算是喜欢,他也跟我分手了,我还是不要喜欢的好。”
“说的也是。”夏燕笑起来:“我看着你就像没失恋的样子,还害得人家为你担心。”
“你不是装的?”尤薇薇认真地打量了一遍梅小清,她的脸上并没有失魂落魄,悲伤难过的样子。
“当然不是!”梅小清嬉皮笑脸地挽住两个好友的手臂:“不过自尊心有些受损吧,大家都是同学,他当着我的面劈腿,让我成了一个笑话。”
“那你干脆立刻马上开始一段新感情,这样大家就扯平啦!”夏燕笑得很欢畅。
“什么馊主意?”梅小清不满地说。
“她出了那么多主意,倒只有这个不馊!不能让顾澎太得意了。至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尤薇薇冷哼一声说。
“那要怎样?难道要找他出来,让他亲口说出分手才算是完结?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不用很尴尬。”梅小清一鼓作气地说:“真的就这样算了啦。你们两个就不要瞎操心,不要管我了!”
尤薇薇气得捅捅她的腰:“懒得说你!”
“如果我谈恋爱,一定要在对方甩我之前甩掉对方,一定会在对方不爱我之前先不爱对方!”夏燕认真地说。
“说得轻巧!”尤薇薇不屑一顾:“等你有了实战经验再来夸海口吧!”
夏燕冷嗤一声。
在梅小清看来,夏燕的话也只是泛泛而谈。在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喜欢过谁,她对感情怀抱着的只是美好的想象,只是简单的憧憬。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又怎么做到收放自如呢?
她没有瘦,没有憔悴,没有哭闹。那一场失恋失得风平浪静。
还有工作后交的男友刘政琅,他跟她提分手的时候,是在送她回家的路上。那天他很沉默,大概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开口,怎么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如果他不跟她提分手,也许他们就会顺风顺水地交往下去,会见过双方的父母,然后迈入婚姻里。
她一直觉得刘政琅是爱他的,为此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她始终没有办法投入更多的热情,即使她也会为他做很多事,陪他参加同事的生日聚会,替他定要出差的机票,在加班的时候给他送宵夜…像个真正的女朋友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选择被爱,虽然消极,虽然是妥协,但不代表就不能获得幸福。她也是爱吃糖果的小孩,所以对幸福一样憧憬。
只是他还是撤退了。也许他也觉得爱一个人太累,还是找被爱来得轻松些。
他酝酿了许久,终于对她说:“不如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把他罩在阴翳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分手。
她很想要问为什么,也想要说不要离开我,但她只是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明明是他提的分手,他反而觉得难以置信了,好像她这样随便地扔弃他,是对他的一种不尊重。她应该又哭又闹,应该歇斯底里,应该挽回了又挽回。
她有时候很优柔寡断,有时候又很决绝。
“你没事吧?”他迟疑地问。
街口有风过,灌进衣领里有些凉飕飕的,她垂了垂眼:“定好了下个月去三亚的机票,我去退了。”这一场旅行还是刘政琅安排的,让她把年假腾出来给他。但真的定下了,却不能成行。
“你真的没事?”他再一次地问。
她抠了抠掌心,浅笑一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机票的事…”
“梅小清!”他终于动起怒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明白!”她有些莫名地望着他。
“难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他的声音尖锐狂躁:“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这样伪善的模样!好像一切都做得很好,不会跟我发脾气,不会任性,每次都是听我的安排,在朋友面前给足我面子!但你让我觉得很无趣!一个不会跟男友吵架,不会跟男友闹别扭的女人,是不是太虚伪了!你把你自己包裹起来,我根本就走不进你的心里!我甚至都觉得你根本不爱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不到那种狂热的跳动!”
她怔怔地望着他。原来在这段感情里,最委曲求全的竟然是他。他一直容忍着她的不在意状态,一直包容着她的心思游离,一直都知道她不是那么地喜欢他,却还是跟她在一起足足有两年。
“对不起!”她艰涩地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些!”
“我在等!”他扶住她的肩膀,失控地咆哮:“我在等你回心转意,在等你看到我的存在!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故意在你面前接别的女人的电话,故意让你看到我电脑里的暧昧留言,故意忘记我们的纪念日,故意不在情人节送你花!我就是想让你嫉妒,想让你吃醋!但你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以前觉得你是因为爱我所以才故意装得大度,但我错了。你明明就是真的不在意,你一丝一毫的察觉都没有!我能说什么?我能怎样?就算我现在要跟你分手,你也是毫不犹豫地说好!”
他摇晃得她头晕目眩,直觉得肩膀被箍得生疼,忍不住眼泪都快落下:“政琅,松手,你弄疼我了!”
“既然根本就不喜欢,为什么当初又要和我在一起!”他悲愤地说。
“政琅,你冷静一些!”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想要腾出手来挣扎着去接时,刘政琅已经火爆地把她的包拉扯过来重重地扔到地上。
那一天,他在她面前发了很大火,却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们分手后,刘政琅偶尔会打个电话过来,再以后就完全失去了联系。而顾澎,在毕业以后她也再没有见过他。他们走近她的生活里,又悄然地退场,没有跟她做朋友,也没有要跟她做敌人,他们做了陌生人。
也许对已经没有继续可能的恋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偶尔想来,心里也有着感慨。他们都待她很好,却是她辜负了他们,如果是换个时间地点,换种心情境遇,也许结局又不一样。但命运总是没有如果,那些揣测也终究不会成立。
除了任远,没有人再会让她心碎,让她泪雨滂沱了。她在他的面前,是又薄又脆的。
那么,任远呢?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硬下心肠,让自己决绝地只当你是陌生人?
有个提问很搞笑:男人和女人的共同点是什么?梅小清也不知哪个答案才是精准的,问了同事,给出了混乱的一堆答案:都要吃饭睡觉,都要谈恋爱,都有眼睛鼻子,都要呼吸…
后来百度了一把,原来最准确的答案是:他们都是人类。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呢?也许,是他们的思维。
夏燕挺着大肚子,在梅小清办公室楼下打电话,愤愤然:“我离家出走了。在你办公室楼下。”
梅小清立刻下楼,在进电梯的时候,又被撞了一下。她立刻想起那天在任远面前撞到门的情景,一定是非常非常狼狈吧。
夏燕穿着红黑格子两件套的孕妇裙,在胸襟的地方还绣着可爱的小熊。齐齐的刘海,黑框的眼镜,如果不看她的肚子,你会觉得她其实还只是清纯可爱的大学生。因为生气她粉粉的嘴嘟起来,一手提着流苏皮包,一手撑在腰间。
“今天不是去妇幼检查的日子吗?”
“上午去了。医生说宝宝有点小,让多吃点。但李义锋做的菜根本就吃不下去,他就喜欢做乱炖,什么东西都炖一锅,还一炖就几个小时。我想吃的时候吃不到,能吃的时候吃不下。还有,最过分的是我发现他竟然背着我去和前女友见面了。”夏燕劈里啪啦地说着,眼眶一红,眼泪几乎落下来。
夏燕不是那种小气的女子,她有很强的自我恢复能力,但如果真正的生气,那就是这件事,确确实实很严重。
“只是见个面,并不代表什么。”梅小清安慰着。接过她手里的包,挽住她的手臂。
“我在他的车里捡到一枚耳环,他自己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就承认见了她!”
“李义锋呢?”
“送我到医院检查,还没有等到结果就先走了。我一个人打车回家,那个位置又不好打车,我走了很远。”
“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梅小清心疼地问。
“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的…更过分的…”夏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巴一瘪,委屈地落下泪来:“我现在怀着孕,他不知道很辛苦吗?还要在这个时候跟前女友见面。”
“也许只是聊天吃饭。”
“你信?”夏燕反问。
梅小清一梗,迟疑地说:“不能冤枉了好人。”
“若不是我察觉,他也不会告诉我这件事。”
“也许只是见面聊聊工作,或者最近的生活…”
“若是顾澎或者刘政琅约你呢?”夏燕扁扁嘴。
“去呀!”
“你们这些有前男友前女友的人就是麻烦!”夏燕深恶痛绝地说:“牵扯不清。”
梅小清无奈地拍拍额头:“不要一竿子拍死好不好?”
夏燕冷嗤一声,又想起似的拿出手机,直接关机。
“一会儿李义峰会找不到你!”
“就是故意让他找不到!”夏燕难得地使着性子:“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梅小清自然是不信。有时候她也赞同尤薇薇的观点,不应该那样惯着李义峰,感情就像一场拔河比赛,你一味地松力,却只是让对方赢了去。妥协和忍让也要看对方是否珍惜,若不然,就是一场白白的浪费。
两个人去了杂志社附近的一家咖啡屋,又给尤薇薇打了电话。很温馨的小馆,原木的桌椅,桌上铺绿白格子的桌布,明明是下午的时间但也点着桌上布艺的小台灯,光线氤氲昏黄,墙壁做成粗砂粒的质感,挂着很多的相框,都是暖色调,窗口摆着绿色藤蔓的植物,吧台上木质竹筒里的彩色铅笔,随处可见的小饰品,拥挤但并觉得乱,放着蔡琴的老歌,舒缓的音乐跟空气融在一起,让人不由地放松下来。
一杯摩卡,一杯拿铁。梅小清并不热衷于咖啡,那种苦涩不是她所能达到的品味,会点,只是因为觉得来这里不喝咖啡会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就好像进书店就要看书,去公司就是要上班一样。她的骨子里有种墨守成规的调调,年纪越是大,就越是要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