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竟然在一家汽修厂工作。看来,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了,换上蓝色满是油污衣服躺在车身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认真的顾堇修,他从来就是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从来都是耍帅摆酷,现在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上汗津津地湿了一片。我的心,突然柔软地厉害。

我走过去,用脚碰碰他。

顾堇修。我说。

他抬起头,看见是我,站了起来。

看到我,他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拿手擦了擦脸上的油污,手上的油污就蹭到了脸上,有些花。我拿出纸巾帮他擦一下,他的眼神怔了一下。

不上学,跑这里来参观?他又恢复了冷冷的表情,有些愠怒的声音。

回学校吧…你还要考大学。我说。

不想,再说考不上的。

试一试才知道…夏小淼要是知道你不去上学,很难过。你现在应该回学校,连同她的那一份一同学了。

不要你管。顾谨修硬硬地说。

顾堇修,我不想管你!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找到这样的工作很能干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做汽修工?就这点出息?我愤愤地说,语气里的怒火让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说完,我转身就离开了。

晚上他回来的时候,我撞做没看到他,理也不理。自己去厨房煮了泡面吃,他有些巴巴地站在厨房门口。我瞪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他端住我的碗,声音怯怯地说,我也饿了。

自己煮去。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只是他不松开,我用力拉碗,挣来夺去,碗一下没有端住滑到地上,碎了开来。

我气急败坏地推他一把,他跌了一下,头撞到门,“哗啦”的一声。他揉着头发有些愤懑地望过来,我也心虚了。

林夕颜!他发起飙来,捏着我的手臂,几乎要我把捏碎。

疼。我吃疼地喊了一声,委屈地转身,想挣脱他的手。可是他用了些力,我的身体突然被拉扯过来,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我被怔住了,这样亲密的姿势,他的脸近在咫尺,鼻息扫过,微微地有些痒,他琥珀色的眼睛柔柔地看着我,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一样松软了下来。

只是一个瞬间,我就醒了过来,我挣脱他的手,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进房间。我摸着自己滚烫的脸,捂着胸口激烈的心跳,喘气。

我听到顾谨修在我身后喊我,但我只能加紧了步子,逃走。是的,我是逃走的。

我又把他当作沈青禾了。我几乎沉醉在他的眸子里,几乎。

我拍打自己的脸,林夕颜,不能再看错了,他是顾堇修,是你最好朋友喜欢的人,不能认错!

夜里,我做了很长的梦。

梦见夏小淼了,她穿着大摆的裙在雪地里奔跑,顾堇修牵着她的手。他们那么地欢喜,那么地快乐,可是突然顾堇修的脸变成了沈青禾。沈青禾竟然和夏小淼一起,她浑然没有察觉,我对她大声地喊,我说夏小淼你认错人了,他是沈青禾,他是沈青禾呀!

心里的痛楚涌了上来,醒来时,眼泪湿了枕。

我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而沈青禾,我是如此地想念你。

我去了沈青禾的学校,但是直到天黑,他也没有出来。我的心,隐约地有些担心,他是病了吗?他从来不会逃课,一定是有原因才会不来学校。

我去了军区大院,我不知道他们家是哪一栋。只好坐在石阶上等。

风有些凉,飘着碎碎地雪花,我不停地打喷嚏。鼻炎又犯了,鼻子痒痒得像毛毛虫在爬,很难受。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也许沈青禾是又去外地参加比赛去了?或者是去了亲戚家?或者生病请假在家里?

满脑子浑浊混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沈青禾,远远的走来。他的手放在荷包里,身影有些佝偻,一脸的憔悴。

我奔了过去,沈青禾。

他诧异地看着我,林夕颜,你怎么在这里?

我突然蓦结,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说因为担心他所以一直等在这里?

因为…因为我找到顾堇修了。我喘了口气,终于找了个理由。

让他回家吧,妈病了,因为他的事,妈气病了,在住院。沈青禾有些疲倦地说。

我好心疼他,心疼他的累。不过比顾堇修大了三分钟,却要承担一个哥哥的责任。他的内心一定承受着很多的压力。而顾堇修,太不懂事了。

我决定逼顾堇修回家,我不能让沈青禾再为他的事操心了。也许这也是我能为沈青禾唯一做的事。

离开沈青禾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我几乎落下泪来。

在回家的巷口,看见了顾堇修。

一见到我就开始发火,你迷路了吗?竟然这么晚才回来?没有父母管你,就无法无天了?

瞧你的鼻涕,真恶心,手套呢?不带手套…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我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回家。我抽出手来,冷冷地看着他。

你发什么神经?顾堇修,回家吧,因为你,你妈病了,因为你,沈青禾到处找你,为你操心…

你去见沈青禾了?他垂下眼。

不要胡闹了,回家吧!你不知道你多幸福,你离家出走会有人担心你,而我呢,就算我在这房子里失踪了,也会隔上好些日子才能被发现。我的心里,软软地辛酸,至少他有一个完整的家,至少他离家出走了会有人紧张和担心。

眼泪涌了上来,孤独感,被抛弃的感觉让我的内心荒凉一片。爸爸忙着照顾他的儿子,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妈妈因为忙碌也很少来。他们都把我当成大人了,他们习惯了我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我的独立和坚强。他们觉得我可以应付的,在他们看来,我根本不需要他们也可以长大。

这样故作的坚强,其实一触就碎了。

好,我回家。他缓缓地说。

我转过身去,很累。

很多纷乱的情绪在我的心里,压得如一棵被雪不堪负荷的松树。

突然顾堇修从身后抱住了我,我的身体僵住了。

林夕颜,我嫉妒沈青禾。他的声音哽咽着。

我用力想要掰开他的手,他这样会让我更加的累,难道他忘记了夏小淼正为了他坐牢吗?他也用了力,我的身体被紧紧地箍住了。

顾堇修,我不是你猎艳的猎物,你不要对我有用法…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心里只有沈青禾,只有你的哥哥!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完这段话,然后他的手就无力地落了下去。

我奔跑开来,眼泪在我的脸上,湿来湿去,怎么也不停。

这个冬天,太漫长了。

如果情绪可以冬眠,那过冬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2.我们都在假装

 

夜里,我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我听到顾谨修在我的门口站了许久,半晌后,他在门外低低地说,我走了。我没有拉开门,透过窗户我看到顾谨修了,他的背影在夜色里那么孤单,我几乎想要拉开门。但,我努力地隐忍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会这样矛盾和纠结。

他走后,我打开门出去,厨房里有熬好的粥,用微火热着。

他竟然熬了稀饭等我回来。

他只在这里住了几天,可是满屋子好想都是他的气息。他看电视时把脚搭在茶几上,然后握着遥控器和我抢台,他在花园里用雪捏成雪球恶作剧地塞到我的颈项里,他在我煮了泡面时拿了筷子和我抢吃同一碗面,他也会自觉自愿地去洗碗,打扫卫生,把花园走道上的雪扫一扫…

夜里,我起来去厨房喝水,穿过空空的客厅时,灯会突然亮了。顾堇修站在一派明亮里,睡眼惺忪地说,是鬼吗?

他这样的恶言恶语,却让我觉的很安心,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穿过客厅里。

他还是个大孩子,满满的孩子气。不高兴了就发脾气,生气了就离家出走,被冤枉了就大声地骂人,赌气的时候还不吃饭。他不成熟,不内敛,他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写着,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冷着一张脸摆酷。

他和沈青禾多不同呀。沈青禾的身上,永远是淡定和温暖,永远让人觉得光芒四射,他象我膜顶朝拜的神,是我全部的信仰。而顾堇修,他的一切坏脾气,臭毛病,在我看来都是孩子气。他是一只随时准备做战的刺猬,总是会扎伤别人,总是对着别人龇牙咧嘴。好象这样,就是赢了。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我吗?我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那么花心的顾堇修,那么叛逆的顾堇修,他会有真心吗?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即使发烧也坚持着背我回家的样子,浮现出他为我揉脚,买创可贴,还有,生日那天的拥抱…

因为我喜欢的是沈青禾,所以不服气想要证明什么吗?因为我总是和他作对,所以才想戏弄我吗?还是因为想着攻陷我这座城池试一试?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几乎让我相信他的真心了,相信他是喜欢我的。

可是夏小淼呢?即使顾堇修真的喜欢我,而那么努力,奋不顾身的夏小淼呢?她该怎么办?不,不能让她伤心了。

我的脑袋混乱地几乎要炸开。

我决定什么都不想了,和顾堇修保持距离吧。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在校门口看到了顾堇修。没有骑他的摩托车,骑着单车,穿着校服,背着书包。

我暗暗地喜悦了一下,他终于回家了,也肯来上学了。

他把单车骑到校门口,然后转过身,停了下来。我低下头去,手握着书包的带子。

如你所愿,这下你可以在沈青禾那里邀功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轻蔑地说了句,然后吹了声口哨,骑着单车离开。

陆凯也走过来了,他看着他,诧异地说,他终于肯回来上课,这真难得。

我勉强地笑了笑,心里有些难过。

从绘画室出来后,又开始下雪了。我站在玻璃窗前,轻轻地哈气,然后手指在上面画来画去,是眼睛,它正看着我,温柔如水的看着我。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画眼睛了。因为沈青禾的目光总是掠过我,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假装我们的凝神,对望。生日那天送他的含羞草早已经下落不明,那些欲说还休的心事也被埋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家。

天已经微微地暗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地下落,我抬起手来,握住一片,但很快它就成了我手里的水渍。也许我的爱情就这样的吧,我永远也握不到手里,永远也无法让它完整安好地躺在我的掌心里。

然后,雪停了。我奇怪地抬起头来,是沈青禾,举着伞立在我的身边。我的心跳停了几下,诧异地微微张开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干吗那么吃惊?我特意来找你的。他浅浅地笑,声音如天籁一样空灵。

苍茫的雪中,我的心里,被风,刮来,刮去。一刻也不得安生。

竟然是沈青禾,他说他是来找我的,他这一次是专门来找我的。不是因为夏小淼,只是因为我,林夕颜。

我的身体,刹那间姹紫嫣红,芬芳四溢。

林夕颜,上次说过你想喝酒,我可以陪你,今天可以陪我吗?他说,眼神如水。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好。好。

我们坐在街边的大排挡里,点了烧烤,鱼,脆骨,一些蔬菜,四瓶啤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不太会喝酒,怕醉。

他的脸有些微微地绯红,我就笑了。

我没有拿了酒瓶子直接地喝,倒在了杯子里,小口小口地抿着,很矜持。

他说林夕颜和你呆在一起,心情会变得很平静,你的性格真好,真好。

我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我几乎要问:这样好的我,能喜欢吗?能喜欢我这样好性格的女孩吗?而不是夏小淼,不是那个任性、坏脾气、张扬的夏小淼?

我真的很想夏小淼…沈青禾幽幽地说。

我的身体突然就失了声。

他没有注意到,有眼泪,滴到了我面前的酒杯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那么无奈,忧伤。

林夕颜,我的心里压得很重,心烦意乱,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所以我想到了你,我只能把这些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告诉你…但是和你呆上一会儿,和你聊过天后,我会好一些。林夕颜,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吗?会不会很无趣?

我凄然地笑了笑,不会,真的。

那四瓶酒几乎都被沈青禾喝光了,他真的不能喝,不过几瓶,已经醉得厉害。面前的菜都凉了,没有被动。走的时候,我让老板帮我打包,这是我和沈青禾单独吃过的第一餐,我要把这些菜一点不剩的全吃下去。

这是我的回忆,是我和沈青禾一起,仅有的,零星的,微少的,一些回忆。

沈青禾走得有些跌跌撞撞,我一边扶住他绵软的身体,一边把伞举过头顶,为他遮雪。我的手撑得很酸,好几次我都跟着他的步子一起摔到了地上。可是我却欢喜不已,我和沈青禾,这么近,这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香草的气息,很多的夜里,这些气息在我的梦里绕来绕去,如水草一样的丰蕴。

而在我身边的他,却是因为太过想念夏小淼才来找我,是因为想倾诉一下心事才来找我,是因为林夕颜是和夏小淼关系亲密的人,可以一起讨论夏小淼,一起思念夏小淼…

可是,我不在乎。

我一点也不在乎。

即使心痛,即使难过得无法呼吸,即使眼泪在心里被打翻了,即使…

而,林夕颜也不会在乎。

3.一年的离去和他的转变

 

扶着沈青禾走到军区大院的时候,看见了顾堇修。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醉酒的沈青禾,说,优等生也学会宿醉?

我瞪他一眼,他是你哥,别太刻薄。

顾堇修扶过沈青禾,皱了皱眉头,你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回家?

我把伞交给顾堇修,不想回答他。他浑身都是刺,真的很难和他沟通。

照顾好他,转身的时候,我迟疑地说。

顾堇修就开始发飚,把伞一把扔到地上,再推了沈青禾一把,他没有站稳,软软地摔到了地上。

而顾堇修抱着手,一脸挑衅地看着我。

顾堇修!我气急败坏地吼他,然后赶紧去扶沈青禾,在我把沈青禾扶起来后,顾堇修已经大步离开了。

这是他哥,他真的太过分了!我朝顾谨修的背影使劲地跺跺脚。

那天后,我和顾堇修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在学校里也少碰面。即使见到了,也只是木然地擦身而过,我们之间,是那么凉,那么冰,那么地冷漠。

我用了更多的时间在画室里画画,累了时,抬起头望向窗外,忧伤就撞了进来。是什么时候起林夕颜变得这样忧伤了?

希望,一切的隐晦都过去,所有的心情,都好起来。

这个冬天,我和沈青禾偶尔会见面。每半个月我会和他一起去看夏小淼。还有,他不知道,我还是会去他学校门口的书店买书,看他从校园里出来,我不愿意过多的打扰他,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看他,看着他,就好了。

夏小淼告诉我顾堇修有去看过她。她总是问我,顾堇修这样顾堇修那样。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已经行同陌路。

我只是知道他的身边终于没有女孩了,有时候看见女孩撒娇谄媚地靠过去,总是被他用眼神挡了回去。陆凯告诉我,他现在真转了性,不再和女孩调情,约会,情书总是看也不看地就扔掉,所有的女孩在他眼中都不再存在。

夏小淼,是因为夏小淼,他开始一心一意地等待。陆凯说,像顾堇修这样的人,从来就没有对谁认真,从来就没有等待过谁,以往都是别的女孩等他,现在顾堇修终于也知道等待的滋味了。

夏小淼用了这样大的一个代价,终于成为顾堇修身边唯一的女子,终于让顾堇修开始等待了。

只是每每提到顾堇修的时候,沈青禾的脸会变得很苍白。他的情绪如屋檐下的水,滴水成冰。即使他就坐在夏小淼的对面,即使他的眼睛那么直白地袒露着心情,但夏小淼却始终没有给他一点的温度。

原来,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知道,你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能让他痛彻心肺,也能把他抛到很深的深渊。虽然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说了什么,你没有意识到,你伤害了,但你的手里,全是武器,招招致命。

看着如此疼痛的沈青禾,我的心里,也难过不已。

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只能静静的,静静地看着他。

那一年的除夕就到了。那一天,终于没有下雪,天放晴了,我去了妈妈家,做在与我来说陌生无比的,她的房子里。

她做了很多的菜,使劲地夹给我,让我多吃。可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开心,我知道她是为了弥补她的亏欠,一年里所有的照顾只希望用这一天就弥补吗?即使平日里只是煮一碗面条给我,也好过在这一天做一大桌子的菜。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时,我看着瞬间灿烂的黑夜,默默地说,新年快乐,沈青禾。新年快乐,夏小缈。还有,新年快乐,顾堇修。

在我们四个人之间的纠葛,太复杂了。真的希望所有的纷乱在新年来临的时候,能一一化解。

能吗?

初一,我去了爸爸家拜年。他给了我很厚的红包,我看见襁褓里的弟弟了,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冲着我笑。我抱了抱他,虽然我的内心还无法接受他是我的弟弟,但见到这个可人儿的时候,我的内心开始松懈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在路边的小摊买了烟花,在花园里,一点一点地放。绚烂的焰火升腾起来,让无边的暗夜终于有了一些生动的颜色,可是太短暂了,那么短暂的一生,只是为了一个瞬间的美好吗?

当它们陨落在茫茫夜空时,早已经尸骨无存。

我抱着膝盖,黯然地垂上了眼。

有天在翠微街,我遇到了顾堇修。他穿着水蓝色的KAPPA羽绒服,骑着单车从我面前飞快地驰过,但我到家门口时,他竟然站在那里等我。

新年礼物。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粉红色琉璃纸包裹的礼物递给我。

是什么?我诧异地问,没想到他会送我新年礼物,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连招呼也没有打过。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一直就会这样下去。

自己看吧。他头也不回地跨上单车,离开。

我挥了挥手,说,谢谢。

拆开来,是一双兔绒的手套,非常的可爱。

4.这场病让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

 

乍暖还寒的三月,得到了很好的消息,因为夏小淼表现得很好,减少了判刑的时间,再过半年就可以回来了。

我算了算时间,是九月底,在夏天的尾声,她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了。

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上高三了,为大学做最后的准备。夏小淼说她不打算留级,虽然荒废了这一年的时间,但她从来没有落过学习。沈青禾有给她带复习资料,课本,书籍,还有誊写的工整的笔记。

我有些感冒了,鼻炎一直没有好,上课的时候不停地吸鼻涕,惹得同桌一脸的厌恶。

体育课跑了800米下来,着了凉更是难受。头晕晕沉沉,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伏在课桌上睡一会儿,又被语文老师逮到,罚站到教室外。

虽然觉得脸上着火一样的烫,但很冷,好冷呀。比冬天的时候更加的冷。

回家的路,异常的长,好几次都要扶着街旁的梧桐树才不让自己摔下去。想来,是病了,什么时候变成了冷暖自知,即使这样了,也要撑下去。

迷糊的时候,顾堇修的单车停到了我的面前。

你病了?他说。

发烧了吧,头很晕。无力地说。

坐上来,我载你回去。

实在没有力气走路,坐到了他的单车上,他把单车骑得很慢,因为头晕,我的头就微微地靠在了他的背上,手拽住他的校服。

再见。到家时,我勉强地笑了笑,和他挥挥手。掏出钥匙开门,然后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就朝后仰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我看见小时候的我了,一手牵着妈妈,一手拉着爸爸,在翠微公园的草坪上奔跑。我笑得很甜,我不停地喊,爸爸,妈妈。他们一遍一遍地答应我。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相爱的父母。可是,画面突然碎裂了开来,像一张被缓缓撕开的照片一样,把妈妈和爸爸分隔开来,我惊恐地说,不要,不要。但是画面还是碎成了两半…

醒来时,额头是汗津津的湿。原来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我挪了挪身体,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顾堇修蜷在面前的地板上。

我的心,就暖了一下。

你醒了。顾堇修伏身下来,碰碰我的额头,烧退了些了。

谢谢。你的手怎么了?

顾堇修拿药给我吃,只用左手拿着瓶子,右手好像使不了力气。

你怎么那么沉?骨头都碎了。他没好气地说。

我就想起来了,一定是我晕倒仰下去的时候,他用手垫到了我的头下,才受伤的。

不要感动了,我生病的时候你也有照顾我,现在我们扯平了。他把药片放到我的手心里,我的脸又开始滚烫起来,我想起上一次我喂顾堇修吃药了…他有喂我吃药吗?我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赶紧把药片咽了下去。

顾堇修盛了粥给我,他说他只会做这个。说的时候,有些腼腆,原来顾堇修也是会害羞的。

因为这场病,我和顾堇修的关系有所缓和。

我越来越多次在放学路上遇到他,他用单车载我回家。而他听说鼻炎可以用中药调理,竟然买了中药帮我熬。看他在厨房里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端到我面前让我乘热喝,我的内心竟然泛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