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堇修。我们会遭到天谴的。

这份爱,太过沉重了。

5.心空得没有了意义

 

本来以为锦标赛后,顾堇修会离开。但是他却暂时留了下来急训,要准备世界摩托车室内障碍赛,这个比赛是属于重量级的赛事。对于他和整个车队来说,都很重要。

酒醒后的那天,沈青禾来看了我。

想起头一夜我的举动,有些忐忑。但幸好他什么也没有问。

我稍稍地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愧疚,我对他说想看电影。但他说我的脚伤不方便,还是不要出去了,可以在家里陪我看碟。

我坐在沈青禾的身边,电影里放着什么情节,根本看不进去。我心里有些混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静默。

沈青禾的手轻轻地揽了过来,我的身体骤然地僵硬了起来。他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我,他说,林夕颜,我爱你。

我的心,痛楚了起来。

抵在胸前的手,慢慢地松弛了下去。他的脸朝我这边覆盖了过来,月光斜斜地照了进来,影片已经出现了字幕,故事结束了。

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柔软的唇覆到了我的脸上,唇上…

那一夜,他没有离开。

当他抱着我走向卧室的时候,我的手环住了他。

也许这样,我才能不让多米骨诺牌彻底的倒塌。也许这样,当我反方向走的时候,会截住一个下坠的身影。也许这样,我会让自己彻底地死心,而顾堇修,在我的生命里,永远地被清退了。

很多的疼,在身体里冲撞。

我始终抬着头,看向上空逼仄的空间,有眼泪从眼角缓慢地滑落了下去。

我知道,这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告别,告别我的少女时代,告别我心里的恋情,告别我纠葛的人生。从此以后,我会守在沈青禾的身边,会和他一起,努力地幸福。

至少,这样的付出,会有一个人幸福。那就够了。

我不能再把沈青禾推到如夏小淼一样的绝境里,那样的残忍,再也不想发生。

北京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早,不过是十月,已经异常的寒冷。

我常常走在风里,又突然停了下来,茫然地没有了方向感。人潮汹涌,车声鼎沸,一切都如常,北京,依然雄伟壮观,这城市,依然日新月异,这片土地,依然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和哀乐。而突然的这一切,在我看来,是如此的空。

空得,没有心。

没有了意义。

而我,终于和沈青禾在一起了,不是约定,而是真正的在一起。

我和他拖着手,出现在顾堇修的面前。我无法忽略掉顾堇修疼痛的眼神,他隐忍的笑容,故作轻松的语气,让我的难过汩汩的。

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荒凉,有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荒凉。我们勉强地说笑,忽略空气里悲伤的气息,原来北京也是一座凉薄的城市,让人的心里,很冷。很冷。

有天夜里,我站在窗口时,看见了楼下的顾堇修。

他在月色下仰着头,孤独而落寞,我慌乱地退了一步,心疼了起来。

然后,趿着拖鞋向楼下奔跑了去。“咚咚”的声响在楼道里穿来回音,我的身体变得异常地急切。

顾堇修,我站在他的面前,重重地喘着气。

我…路过…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喃喃地解释,然后转身。

不要再来了,顾堇修…以后都不要再来了,这样是没有用的,只会让我有负担…我说着完全和心里相反的话,可我知道我必须得要他死心,必须得逼着他离开。再这样的执着,只会让我们都感觉到痛。

我知道了。他没有回头看我,轻轻地说。

而我的心里,已经流出了很多眼泪。

也许在告别的时候,我可以任性一下,只是当作一个纪念,一个回忆,为我心里隐藏的情感做一个交代。

我对着他的背影说,顾堇修,握个手吧,潇洒地说一声“再见”。

他转过身来,努力地笑了笑。他的笑容让我很难过,这样勉强的笑,这样虚弱的笑,这样无力的笑容…要怎样才能回到过往里,若阳光少年一样的心底无杂呢?像那部电影里的,当奔跑的速度超过光速,时空就会被逆转了吗?

也许不过是臆造的想象,没有的可能。

时空永远无法逆转,而我们,再也回不到17岁了。

我伸出手去,缓缓地伸出手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伸出了手。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地拍打了一下,然后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这是第一次,我这样勇敢,这样顺从于自己的心意。我们总是在意外的时候才能如此接近,总是在被他拽住的时候才会如此的靠近。

我把自己埋在了他的怀里。我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来一个成年人的告别吧!

泪水湿了我的眼,四下里,是青草忧伤的气息

我缓缓地,在他的胸口说,要幸福,顾堇修,你一定要幸福。
1.他的眼里是陌生的冷酷

 

我搬去了沈青禾的家里住。北京的冬天太寒冷,沈青禾说两个人靠在一起才会温暖。

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顾堇修,是忙着训练,也是在刻意避免我们的遇见。

电话铃声响的时候,我总是不会让自己去接。怕其中的一个会是顾堇修打来的。害怕听到他的声音让自己平静的心情再起波澜。

已经告别了,在心里,也要完全地割舍掉了。

现在的我,决定好好地对待沈青禾,要努力去喜欢上他,爱上他。让他觉得幸福,让自己感到幸福。

美宁常常会来,把自己陷在沙发上,看我忙碌。

我会用手搓洗他的衬衣,趴到床下打扫灰尘,买大把的鲜花插到花瓶里。

我会为他做早点、榨豆浆、挑领带…

我已经把菜做得越来越好,买了饮食的书,照着食谱一样一样地学。

沈青禾的胃病已经很少发作了,他握着我的手说这全是因为我的功劳。

而我就想起了自己的鼻炎,在冬天里折磨了我多年的鼻炎竟然是顾堇修帮我治好的,他为我熬中药,在烟熏火燎里把三碗水熬成一碗,然后满足地看着我喝下去。是那一年后,我的鼻炎再也没有发作,不会动不动地流鼻涕,而我,也不再用手背擦鼻涕了。我总是想起顾堇修一边厌恶着我的鼻涕,一边拿纸巾帮我擦的模样,很暖。

美宁说,林夕颜你忙碌的样子越来越庸俗了,不过现在能做沈青禾的小妻子一定是你最大的心愿吧。

洋葱让我的眼睛有些辣,我好像听到了夏小淼在说,她说她最大的心愿是做顾堇修的小妻子。如果她现在还在,如果她不是这样绝望地把自己抛弃,她的梦想会实现的。

美宁也说,林夕颜你不能太惯男人了,会宠坏了。

我笑,不会的。

我了解沈青禾,他一直很温暖善良,怎样的好,对他都是不够的。

沈青禾亦对我很好。他会送我上班,接我下班,闲时,带我去看看北京的风景。

青石板的胡同,香山的红枫叶,王府井的小吃…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幸福的感觉越来越多。这样被宠爱着,被疼着,是福气。

夜里,他会打来热水,把我的脚浸泡进去,细细地搓揉。他说,林夕颜,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点头,微笑,是的,我很幸福。这样现世安好的幸福。

收纳着夏小淼旧物的樟木箱依然放在那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沈青禾刻意忘记夏小淼。在他的心里,我知道的,她从未离来。

在夜里,他的梦呓里总是会轻轻地唤着夏小淼的名字。在他身边的我,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总是坐起来,在幽暗的光线里,睁着眼睛到天亮。

他喜欢我穿裙子,长到脚踝的裙子。我也试着不再常年地穿裤子,开始穿他为我选的裙子。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依稀地觉得,他把我当成了夏小淼,他在我的身上寻找着夏小淼的影子,就像我在美宁的身上,会寻找这样的气息一样。

我总是告戒自己,不要介意。毕竟,她是他厚重的初恋,用了六年的时光才让自己缓了过来。

可是我的心,总在夜里涩涩的。

妈妈有到北京来看过我,我带了沈青禾去。

妈妈看到他的时候,很满意。我知道的,所有的长辈对沈青禾都会满意的,他这样的柔顺,笑容安好。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在爸爸妈妈的身边,心里充满了愧疚。在他们看来,我也是独立的女孩,不管到哪里,都是让人放心的。她告诉我,以前的旧房子有人来问,很长时间没有住人,想要卖掉了。本来那房子是爸爸妈妈分手时说好留给我的,所以想要问问我的意见,如果卖了,可以重新买新的房。

我想还是把那房子留下吧,即使破败了,但那里也有着我美好的回忆,关于青春里所有的回忆。我不舍得。

那些朝颜花亦没有再开过。那些坐在矮墙上,坐在繁盛的朝颜花里的情景只能在回忆里看到了。

妈妈离开北京的时候说,夕颜,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记得你还有家。

我在妈妈的这句话里,落下泪来。

已经把自己打磨得滴水不漏了,即使情绪再糟糕,也只是抿着嘴,独处着。不会去抱怨,不会去诉苦,不会拿自己的情绪去影响别人。

我总是,小心翼翼,这样别扭的性格,大约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病了。

总是恶心,反胃,瞌睡,怎么睡也睡不足,庸懒极了。

美宁在浴室门口探究地看着我,半晌后说,你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什么?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就明白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复杂。

也许我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受到祝福吗?我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来负担一个孩子的成长吗?而我,仿佛才从孩子的角色里走了出来,我能适应去做一个母亲吗?

太快了,这样的发展快得让我有些适应不了。又是怕的,怕自己做不好。

还有一些,柔软的天性在身体里萌生了出来。

沈青禾回来的时候,美宁就欢喜地蹦了过去,你要做爸爸了哦!赶紧准备钻戒求婚吧!

他的身体好象被震住了,停在了那里,然后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有了?

我摆手,有些羞涩,没有,还没有确定。

沈青禾的脸上带着一些如释重负,他把外套挂上衣帽架上。我看出了他的慌乱,他挂了几次才挂上,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他僵硬地说,先去看看医生确定一下吧。

美宁不满地说,你怎么是这样的反应?不管有没有确定,但应该高兴一些。

我转过身,去了厨房。端汤的时候,我的手被烫了一下,很疼。我把手放到水笼头下冲了冲。

水“哗哗”地流着,我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是不被沈青禾喜欢的。

夜里,他不停地辗转,我知道,他带着心事,而我,也带着心事。

我们中间,被拢了一团的被子,小心而谨慎地拉开了一个距离。

第二天,沈青禾没有去公司,直接带我去了医院。

检查的结果证实了,孩子已经一个多月。

拿着单子的时候,我的身体很灰,沈青禾说的第一句话是,打掉他。

他的眼里是陌生的冷酷,他那样干脆而迫不及待地想要抛弃这个孩子,他的孩子。我不明白,他不是说过爱我吗?但是我怎么会感觉到这么多的疏离呢?怎么突然觉得无法相信他说的话了呢?

不是说过爱我吗?却在梦里总是喊着夏小淼的名字。

不是说过爱我吗?却要把我打扮成夏小淼的样子。

那样信赖的他,突然让我有了质疑,是爱的吗?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好像一块试金石一样,让我对自己的决定有了怀疑。

我是对的吗?不想伤害沈青禾所以选择在一起。这样的决定对我来说,是正确的吗?

我已经不确定了。

这让我,很不安。

2.身体里有什么在迅速的流失

 

美宁急着知道结果,打了电话来追问。

知道结果后,她在电话那边欢呼,开心不已,嚷着要去买孩子的衣服。

她说,再等7个月,是明年初夏的时候孩子就出生了…不过你们得先把婚礼举行了。

她没有感觉到我低落的情绪,我,并不如她一样的欢喜。

是在知道这个孩子存的时候,我身体里柔软的母爱涌动了出来。我想要这个孩子,不舍去伤害他。也许这个孩子会让我和沈青禾的关系,能更加缓解一些?

下班的时候,我在小区的门口看见沈青禾了。他坐在车里,若有所思。

在家门口也不愿意回家,是因为房间里有我,还是因为不想看见怀了他孩子的我?

我抿了抿嘴唇,压住心里酸楚的感觉,笑着走过去,你回来了?

看见我,他有些失神,然后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刚到。他说。

是在吃饭的时候,沈青禾说了,你考虑得怎样?这个孩子…打掉吧。我们…我们刚刚在一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我放下碗筷,直视他。

我想要这个孩子,这是你的孩子。我说。

我不想要,你必须打掉。他突然地提高了声音,变得冷漠和尖锐。

为什么?

总之打掉他。他不再理我,摔下这句后,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整晚没有出来。

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冷战。

我突然觉得我不了解沈青禾了,不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变得很陌生,不再是六年前我所熟悉的沈青禾了,他心里有着心事,阴郁,沉默。

即使在众人面前,他在微笑,但笑容,已经不再真实了。

连着几天,沈青禾都是很晚回家,然后把自己关到房间里。他用这样无声的方式抗议着我,我在夜里辗转。

我觉得自己好像走得更远了,离17岁的距离。

下班的时候,在杂志社门口看见了顾堇修。

隆冬的北京,寒流不断。

我迎着风口过去,硬朗的感觉,在脸上,刮得生疼。

他有些踌躇地看着,知道不该来见你…但是,恭喜你!

空气里有很多粉碎气息,我努力地笑了笑,谢谢。

是美宁告诉他的吧。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是不被期待的,而我和沈青禾,正因为这个孩子而冷战着。我想用这个孩子来缓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破灭了,而我,到底要怎样做?

看着我的手时,他说,你总是不记得戴手套,多冷呀!

我垂下眼去,说,走了。

我送你…可以吗?送你到楼下我就走,下过雪的路面太滑了,我怕你摔倒…你知道的,你总是不会走这样的路,摔…他突然地停了下来。

我们都想起来在雪地里他背着我前行的情景了,而那一次,顾堇修发着高烧,把我送到家门口就晕了过去。

我不会再让自己摔倒的。我生硬地拒绝。

我知道他在我的身后,一直望着我的背影。我凛冽着内心的情绪,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我已经不再是17岁了,即使摔倒,我也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如果被他搀扶,我会想依赖的,会不想放手。

到家的时候,沈青禾已经先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我笑着迎了上去,马上就做饭,很快就好。

你今天见谁了?他冷冷地盯着我。

我诧异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

见他了?是去见他了吗?他很激动,脸变得很陌生。

谁?我说。

“啪”的一声,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在我脸上掴了过来。

我整个人懵掉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沈青禾会打我。可是这一个耳光这么真实地开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以后不许单独见他!他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

我想他说的人是顾堇修了,是下班的时候到杂志社门口接我,然后看到了吗?这样的误会总是会发生,以前夏小淼误会了,而现在,又让沈青禾误会。

我试着抱住他,我说,顾堇修只是来祝贺的,知道我有了孩子…

沈青禾使劲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身体撞到了茶几上,手哗啦地扫过去,杯子不小心被拂到了地上,碎开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走近他。我的心里,有个念头,我不能让他误会,不能让他带着误会。

太害怕被误会了。这样的恐惧让我忘记了刚才被掴过一个耳光。

我和顾堇修什么也没有…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恳切地说,抱住他想要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狂燥地捏住了我的胳膊,像要把我的骨头都捏碎了。

疼。我哀求地看着他。

他使劲地晃动着我,很多的疼,在身上,心里,搅着。眼泪滑落了下来。

之前我们不是很好吗?我们互相照顾,彼此依赖。可是这个孩子来到后,一切都变了,他变得如此的陌生,冷漠。

沈青禾,你听我说,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我哽咽。

他抬起手来,在我的脸上再扇了过来。很清脆,很响亮,很疼痛…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上次车祸你昏迷的时候,你喊的名字是他,是顾堇修!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骗人的话,你以为我相信你吗?林夕颜,我早知道你喜欢的人顾堇修了,而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我在他的歇斯底里,潸然泪下。

而他却暴跳如雷,开始往我的身上砸下更多的拳头。我哭喊着,沈青禾,沈青禾。

他不再是翠微街温暖的少年,不再是背着醉酒的我回家的温暖少年。六年的时光真的太长了,改变了许多,太多,让我一下完全的接受不了,完全地被震懵了。

我只是绝望地看着他,看着陌生的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喜欢着顾堇修还要走近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和我在一起后变化会如此的巨大。这样的落差让我完全地接受不了。这是现实吗?还是我在一场噩梦里,醒不过来。

可是那么多的疼,狰狞地明晰,我无法欺骗自己这不是现实。

我看着他摔门而去,看着他怒气冲冲地摔了出去。我追了出去,我拽住他的手臂,连声地问,你去哪里?

不想看到你,我去公司!他愤然地摔开我的手

直到现在,我还担心他,担心等不到我的解释,会象夏小淼一样…这样的恐慌让我忘记自己身上的伤。

沈青禾,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的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在他的身后,凄然地说着。而他的步子没有任何地停留,决然地离去了。

我虚弱地滑了下去,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不明白,生活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我们四个人的命运怎么会成这样,是要受到惩罚吗?

我,是要为夏小淼的离开受到命运的诅咒吗?

我感觉到身体里有连根的疼痛,我捂住自己的肚子,冷汗潺潺。

我觉得身体有什么在流失,在迅速地流失…疼,虚弱,汗湿了我的衣衫,我只能挣扎着拨通了美宁的电话,竭尽全力地说,送我去医院…

 

3.大片的血如蔷薇盛开

 

有很多的血,汹涌地流了出来,在地板上,染红了大片。我恐慌不已,我知道,我是流产了,这个孩子他自己决定选择放弃了。

不,不要!我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努力地说,坚持,你要坚持!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我。

可是血。大片的血,如蔷薇一样盛开的血,以势不阻挡的速度涌出了我的身体。

救命,救命呀!我哭喊着,朝门口爬了过去。汗水和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掠,我拖着自己的身体,绝望越来越清晰,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就这样,死了。

有谁来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声音太虚弱,怎么也传不开。

是要死了吗?我,就要死了吗?

我听见了美宁的尖叫声,我的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林夕颜,你怎么了!?美宁的声音传来时,我已经被抱了起来。

我虚弱地睁开眼,是顾堇修,居然是顾堇修。

每一次当我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总是这样及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安慰哭泣的我,无助的我,绝望的我。

林夕颜,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决不!我听见他哽咽的声音。依在他的怀里,我无比的安心,我知道,我会得救的。

他的心跳“砰砰——砰砰”,很吵,可是在我看来,却如此地悦耳,这是我所听过最美好的声音了。

有温润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是他的眼泪,顾堇修哭了。我总是让他落泪,总是让他心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了。

我又回到了翠微街的夏天了,我看见桀骜不逊的顾堇修了。他骑着单车,风把他的衬衣吹得鼓鼓地,他的背影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样英俊的他,让我心动,沉迷。

林夕颜!我听见美宁的声音,她不断地喊着我。

我想答应,可是发不出声来,我想挥挥手告诉她在我,可动弹不得。

我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看见美宁哭得通红的眼睛,还有,顾堇修急切的脸。

美宁一下就哭了,吓死我了,林夕颜,我差点以为你死了!你怎么可以流这么多血…

我抬起手来,笑着擦她的眼泪,没事。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流产?身上的伤又是谁弄的?沈青禾呢?他在哪里?是他让你受伤…美宁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应接不暇。

是我不小心。我打断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