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英姿飒爽呀!”她自言自语地说。
看着她在镜子前来回地摆着滑雪的造型,兴致勃勃的样子,任志远无声地笑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没有改变,在第二天有“大事”发生时,头一天就会兴奋地睡不着,像个孩子。
想起什么,任志远走回卧室,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什么?”林薇安惊喜雀跃,一把“夺”过来:“是戒指但也忒大了吧!”
“是内衣?”林薇安迫不及待打开,才知道他送的是如此“贴心”的礼物,坏笑着凑到他身边:“是想要穿给你看?”
任志远狼狈地咳嗽一声:“你的内衣有些旧了。”是林薇安有次对他抱怨这巴黎的内衣价格昂贵,最便宜的也要10欧元,她舍不得买就穿着从国内带来的内衣。任志远便替她买了回来,其实不是第一次替她买内衣,在国内的时候,她常常这样捉弄他,让他去替她买卫生棉,买高跟鞋,买睫毛膏…他面红耳赤,在店家各种目光里,替她挑选。
林薇安“蹦”到他身上,搂住他坏笑:“算了,今天就不穿给你看了,去阿尔卑斯的时候穿…我很想试试在雪地里的感觉!”他突然间心跳地不可抑制,身体有了本能的反应。
林薇安又跟Lucy打过电话,叽里呱啦地说着明天滑雪的事。等到任志远忙完的时候,林薇安已经抱着电话在沙发上困乏地睡着。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她的唇边滑过一丝笑容,自动揽住他的颈项。
“任志远。”她呢喃。
“恩。”
“我很幸福。”
“我也是。”
“任志远。”
“什么?”
“晚安!”
“晚安。”他轻轻把她放到床上,拉过被褥给她盖上,掖了掖被角,吻吻她的额头。
原来,在你遇到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份爱情,你爱了这个人,所有其他的爱,都成了次爱。
第九章 彼此忘记,是世界上最悲痛的一件事(大结局)
我不知道爱情将造成什么后果,因为我不能建议你分担我的贫穷。然而,假如你不爱我,生命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司汤达
乘坐缆车上到Zermat滑雪场上时,林薇安掷臂欢呼。这里不愧是世界上最好的滑雪场,一碧如洗的蓝天下,白色的山峰连绵起伏,山间云雾缭绕,雪松巍巍而生,隐约之间,还能看到远处冰川,风景如画,壮观不已。
Lucy也是惊喜雀跃:“真美!”
任志远深深呼吸,感受着新鲜凛冽的空气,看到林薇安如此开心,他的心情也轻松不少。柳霄环顾四周,笑言:“看来这里最不适合我,戴着滑雪眼镜根本辨不清美丑。”
林薇安丢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你的眼睛就不能看看风景?”
“美女也是风景!”柳霄浅笑。一路过来,他跟任志远相处总觉得有些别扭,虽然任志远与林薇安并无太多亲昵动作,但两人一眼一语之间的默契俨然就是一对甜蜜璧人。心里嫉妒万分,后悔非要逞强跟来滑雪,只是言谈之前疏离,也不知到底在跟谁怄气。
林薇安懒得理他,缠着任志远教她滑雪动作。她是第一次滑雪,穿着滑雪服滑雪鞋,戴着滑雪眼镜,微微颤颤地踩着滑雪板,笨措而天真。
向山下望雪道,错综复杂,大的雪道有足球场那么宽阔,小的雪道就仅是一条单行车线,而有些转弯之处非常急、险。
任志远认真检查她是否绑好雪橇,一再叮咛安全事项:“在雪道的分支点会插着路标,路标上写着阿拉伯数码和路的难等级。一定不要滑错雪道!蓝色是最简单的雪道,红色是中级难度雪道,黑道——是你不准滑的雪道!
“知道知道了!”林薇安不耐烦地说,已经跃跃欲试地要正式上滑雪道。
Lucy由柳霄负责带着滑雪,只是他的视线频频望向一边,这让Lucy心情一阵失落。
“你喜欢Lin?”Lucy小心翼翼地问。
柳霄迟疑,坏坏一笑:“Lucy,我也喜欢你!”
远处林薇安没有掌握平稳,刚走几步,就狠狠地摔了一跤,柳霄身体腾然朝前,又想起似地收住了脚步。
“那我能做你女朋友吗?”Lucy扬起面孔,豁出去地问。
“Lucy,我不适合你!你很好,但我不好!我喜欢玩,而且不愿意被束缚,你明白吗?”柳霄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地说。
“如果是Lin就可以。”Lucy的眼泪涌了上来,努力地笑:“我没关系!Lin很勇敢,但我做不到,以后大概不能再见Jacque,我要把你忘掉!”
“Lucy,你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柳霄由衷地说。
而一边林薇安站在蓝色雪道上大喊一声“Attention!j' arrive!”(注意!我来了!)拿雪橇顺着雪道向下滑,只是滑到半截,身体又失去平稳,惊呼声中,“啪”一声重重摔到雪地里,还顺着惯性一路往下冲,连带撞翻旁边初学者。
即使摔得狼狈,但林薇安却是一脸兴致,坐着“拉**”的器械由着自己从滑道下被拉上来。还没有到山上,就看到一个金发女子与任志远搭讪。即使听不太懂法语,但也只知道那个金发妞说让任志远教她滑雪,但任志远指了指林薇安说,他要教自己的太太。
林薇安心里哼哼两声,怎么会有法国人不会滑雪?明明就是想要勾搭。她是不是应该在任志远的脑门上写上“此人已有主”,免得他这样受欢迎?
金发妞见到林薇安,识趣地走开。
“她跟你说什么?”林薇安没好气地问。
“她说你真笨,你就没发现蓝色滑雪道到都是些小孩?”任志远笑。
林薇安这才注意到,蓝色雪道上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妈妈。面上有些挂不住:“不就是滑雪,什么都难不倒我!”说着就要朝人最少最困难的黑道走去。
“别逞强!”任志远拽住她的手臂:“你才练一会儿,好有好几天呢!你能练到上红道已经不错。”
“你滑给我看看!”林薇安挑衅地说:“不要也只是在蓝道上练练?”
任志远嗤笑一声,又叮嘱:“那你站在这里等我上来,不许一个人上滑!”
见到林薇安点头应允,他这才戴好滑雪眼镜,走到黑道前,从山顶飞驰而下,他的身影如一只矫健的飞燕,雪橇忽左忽右,激起一阵雪花,在雪地上留下潇洒曲线,直看得林薇安惊呆了。任志远竟然这么会滑雪,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内心一个激荡,就冲动地顺着黑道向下滑,想要追着任志远去。
柳霄立刻注意,心里惊呼一声“糟糕”,还来不及出声阻止,林薇安已经冲动地滑着雪橇向下。她只觉的双耳呼啸着风声,雪橇完全不受控制,踉跄之间想要回到蓝道却在茫茫白色中发现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标,俯身扑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前面山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腾空而起,冲出滑雪道,重重地摔下去,因为地势太陡,完全没有办法控制地下滑,直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被一株雪松给拦住。只是胸口重重撞到雪松,疼地心口发凉,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边任志远惊出一声冷汗,急切地滑过来:“薇安!”
她膝盖发软,喉咙发哽,根本发不出声音,完全地被吓住,整个人懵掉。看着任志远艰难走近,一把抱住她左右地看,颤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
她试着动动,好在雪质松软,竟然奇迹地没有受伤!只是胸口被雪松撞了一下,很疼。
“没事。”她后怕地说。
“真的没有?!”他几乎魂飞魄散。
“就是被吓到!”
他厉声训道:“怎么这么不听话?让你不许上黑道偏偏不听!你怎么能这么不让人省心!以后没有我,你怎么办?!”
“没有你?”林薇安捉住他话里的问题:“你又要去哪里?”
“我是说…”任志远自知失言,轻声地说:“如果。”
而柳霄也滑到他们身边,对着林薇安咆哮:“你是猪?!你有没有脑子?!你还没学会爬就想要走?!你有没有事?到底伤到哪里?!你说话!你哑巴了吗?!”
林薇安见他气急败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我没事,不过有事的人看上去是你!”
任志远深深地看了柳霄一眼,后者这才察觉他的反应过激了。只是刚才几乎被她吓死,看她从岩上摔下去,急得快要疯掉,恨不能一有一双翅膀立刻飞过去!
三个人刚想转身,突然听到一声闷雷似的响声,抬眼一望,山上一处烟雾弥漫,而这团烟雾正朝他们汹涌而来。
“雪崩!”柳霄大吼一声:“快走!”
任志远镇定对林薇安说:“踩到我的雪橇上!”林薇安站到他身后拦腰抱住,任志远迅速地朝一边滑去,三个人在林间穿梭,终于找到雪道,顺着雪道一路下滑,因为雪崩速度不快,又滚压在雪道后就更小了,终于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
三个人气喘吁吁,林薇安经刚才的连连惊吓,觉得又惊险又刺激,倒是不那么害怕。
“真好玩!”林薇安故作平静地说。
“天气晴朗,融化山上积雪,雪崩时有发生,你要特别小心!听到没有?!”柳霄瞪她一眼。
林薇安点头,她是再也不敢擅自滑上雪道。
“任志远…”林薇安刚一出口,这才察觉他脸色苍白,手撑着头,疼痛难忍。她惊呼一声:“又头疼了?”任志远刚想回答,却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向一侧倒,柳霄眼明手快地扶住他。
任志远只听得嘈杂的声响,意识好像在沉睡了一千年后慢慢复苏过来,睁开眼,阳光直直地刺进眼眸,生疼。
“任志远!”林薇安带着哭腔说:“你快吓死我!”
“我怎么了?”他皱了皱眉,头疼欲裂。
“你刚刚晕倒!一定是太过紧张,任志远,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你不要担心我!”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只是有点头疼。”任志远淡淡地说:“我先回镇上休息,薇安,你跟柳霄他们再玩一会儿。”
“去医院!”林薇安坚持地说:“你刚晕倒呃!”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
“去镇上医院看看,这样她也会放心!”柳霄说。
“是是是!”林薇安感激地看柳霄一眼,扶起任志远:“不用担心,没有多大事。”这句话不像是安慰任志远,倒像是安抚自己。
镇上的医院做过检查后,只说是因为休息不够造成的头疼,简单地开了一些药。
林薇安松下一口大气,又详细地问过医生怎样服用药物,一些注意事项等等,认真的表情让柳霄讥笑:“也就是头疼脑热,至于吗?”
林薇安瞪他一眼:“我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愿他有一点事!”
“真要给你颁个最痴情奖!”柳霄酸酸地说。
“你又没爱过,说了也不懂!”林薇安扫他一眼,拿着药大步朝任志远奔过去。他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静静地握着检查报告,凝重的表情在见到林薇安的那刻渐露笑容。
柳霄没有告诉林薇安,刚才拿检查结果给医生看,推门之际他听到任志远跟医生用法语说了几句,她没有注意,但他听到了,也听懂了。他说的是,告诉她,我没有事,我的病情我自己了解。
医生拿过检查报告,才会告诉他们,他只是因为没有休息好造成的头疼和昏倒。他默默地注视着任志远,看着他眼里如海一样的深邃——他敏锐地察觉到,任志远瞒着林薇安的,是一件非常非常重大的事。
撇开众人的时候,柳霄拿过电话,对Monique说,立刻调查一件事!等我回到巴黎,就要拿到结果。
后来几天,林薇安异常地乖巧。跟在任志远的身后,像个小保姆。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头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要喝水吗?”
“该吃药了!”
…
任志远暖暖地望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很罗嗦?”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喜欢她的罗嗦,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捧着暖暖的咖啡,看太阳在雪地里波光粼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时间如水草样轻拂过去。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可以做许多的事,可以唱歌、可以跳舞、可以散步、可以旅行、可以吃饭、可以睡觉…但只有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任志远,不许你嫌弃我!”她霸道蛮横地:“就是我身材走形,满脸皱纹,牙齿掉光,你也不许!”
他艰涩地笑,不管她变成怎样,他都不会嫌她,只是上帝不给他机会,让他看到她身材走形、满脸皱纹的时候。
看着他们如此地要好,Lucy艳羡地笑:“Lin,你就像个小妻子!”
林薇安凑到她面前,低声说:“我已经向他求婚,很快我们就会结婚!”
Lucy惊喜地抱住她:“太好了!恭喜你!”
“我想在圣心堂举行婚礼。”林薇安无限憧憬。
“不是不喜欢在教堂结婚?”柳霄不满地**一句话来。
“你偷听?!”林薇安瞪他一眼。
“自己讲那么大声,全世界都听到了!”
林薇安讪讪地笑:“在教堂结婚多浪漫呀,听牧师说完‘无论贫贱富贵生老病死你都愿意和他在一起吗’大声回答‘我愿意’,简直太太太罗曼蒂克!”
看着林薇安一脸幸福的样子,柳霄的心里却有着某种不安。
见到林薇安如此担忧他的头疼,任志远想要告诉她的话却无法说出口。夜里,她总是依偎在他的怀里,握住他的手,生怕他会消失。他在夜里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脸,困顿在胸腔里要砸出一个洞来。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他的死,会让她一生都痛!她越是爱,他越是怕!这样深爱他的她,以后怎么办?他在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就想好了,为她好,就是让她去喜欢上别人,喜欢一个健康的,能与她结婚,生孩子的人,而不是他…他一直都在提醒自己,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离开她的生活,离开她的人生,这是为她好!但是她却还是找了过来,她这样坚韧地让他无法拒绝,她的愤怒,她的质问,她的恨意,还有她的爱,都让他放不下。
在知道自己得病的消息时,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分手。虽然那时他们爱得正浓,但他不能再继续了!他多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知道,早一点,再早一点,他一定不让林薇安陷进来,一定不让她这样依赖自己!她不知道,五年前他离开时,带着怎样的绝望和悲痛,而这五年来,他每一天都在想念她,想念就如同空气,在每一次呼吸之间,撞进心脏!
他一直在关注她的消息,她顺利地毕业了,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她毕不了业!她找到不错的公司,他为她高兴!他想,这样就够了,她的人生会顺风顺水,会风平浪静,会遇到另外一个男子,给她踏实安宁的幸福。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她的波折,所以他要让她忘记他。
不打扰她的人生,就是他对她最大的爱。
柳霄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从瑞士回来后他就拿到Monique送来的调查结果。这件事办起来并不容易,自然是花了一笔不菲的钱。
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这不是拍电影,何必要生离死别,但却又在现实里真实的发生!他终于明白任志远为什么在五年前要和林薇安分手了,如果换做是他,他能做到吗?也许他会非常地希望,在生命的最后,这个女人一直陪伴着他!
任志远的放手让他对他由衷的敬佩。他比他更爱林薇安!
“Jacque,是遇到很棘手的案子?”Monique在外面敲门半天,里面都没有人应,推门进来,看到Jacque表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柳霄这才注意到Monique,轻声问:“我只是在想,如果一件事很严重,严重到无法承受的地步,需不需要告诉当事人真相?”
“按照法律上来说,当事人有知情权。”Monique略微有些诧异,这只是非常浅显的法律问题,Jacque又怎么会来问他?
“但后果真的很严重!”柳霄缓缓地说。他的手放在资料袋上,手指压住几个黑体字:费波瑞症。
他在这之前从未听过这种病,送来的资料上详细而专业地介绍了:费波瑞症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疾病,其病态基因来自杂合子母亲,也有少数病例是染色体基因病变造成,X染色体携带的伴性隐形遗传。发病期在青年,会出现头疼,关节疼痛…在反复出现症状时,会引起心力衰竭等并发症。
若不是亲自核实过资料,他很难相信,任志远会得这样严重的病,因为遗传率为50%,所以任志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而现在世界上都没有办法攻克这项疾病,他的生命时间会随时的停止。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薇安!任谁都看得出她有多爱他,这会让她崩溃掉!他甚至害怕,没有任志远,她也活不下去了,她就是那种死心眼,就是倔强到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柳霄多希望能够出现奇迹,他把任志远的病历送到最权威的医疗机构,他想哪怕是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让任志远去试试!因为他是林薇安的命!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就跟林薇安结婚,把她带得远远地,就算她忘不了任志远也好,就算她心里始终爱着他也好,至少她不会被悲伤打败!至少她的心里还有个念想!
她以后的人生要怎么过?他甚至能够想象,她一定会每日把他的相片放在身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以泪度日!她不会结婚,她这一生都为任志远守着,她残了,废了,整个人再也没有了笑容。没有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没有了那种野性十足的个性!或者,她会堕落下去!会每天喝酒抽烟,让自己得肺癌,她用这样的方式去为任志远殉情!
光是想想,他已经寒颤!
从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让他绝望了。目前对这种病根本就无药可治,这种病极为可怕,会影响神经、影响血液、影响骨骼…影响身体的一切机能,直到让你衰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处理!
他把车停到她学校门口,又把车远远地开走。稍事迟疑,又折转回来,来来回回数次,搞得自己都快要疯掉!直到看到林薇安出来时,他的心,在那一刻,为她,碎掉了。
林薇安一眼见到他,笑着走近:“太好了,正要去你的律师事务所送新年礼物,新年快乐!”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扎着红色缎袋的小盒子。
“愣着干嘛?”她嘻嘻哈哈地笑:“是太感动?你的样子怎么像是要哭出来?柳霄,可别这样,不就是送你一双袜子而已,不至于吧!?”
“林薇安!”他难过不已地望着她。
“什么?”她的脸上是一派阳光灿烂:“怎么这么沉重,你输了官司?律师事务所倒闭?”
他突然抬手一把抱住她,心口犹如被抽丝剥茧,缓缓说:“林薇安,我知道你很坚强!”
林薇安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长久地注视着面前的圣诞树。星星点点的荧光灯一灭一亮之间煞是好看,上面缀着任志远准备的新年礼物,因为是在瑞士过的圣诞节,所以从圣诞树的礼物就变成了新年礼物。
这一天,林薇安早就想过,要和任志远加入圣米歇儿大道的狂欢人群,沿着巴士底广场,一直走到埃菲尔铁塔,据说,在新年的这一晚,埃菲尔铁塔上会亮起红色的万丈光芒。
“今天怎么有点奇怪?”任志远坐到她身边,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发:“这么安静,根本不是你的风格。”
她虚弱地笑笑,拼命地望着他:“任志远,你的名字…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这种境界真的好难。”
他宽慰:“你不用勉强,做自己就好!这种境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宁静…我真的希望生活一直都宁静下去…”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觉得周围的空气异常稀薄,让她没有办法呼吸。她以为她所有的幸福就是和任志远在一起,但现在不是了,她所有的幸福是希望他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不要难过,能够在离开的时候过得轻松一些。
“发生什么事?”他关切地凝视她。
她吸了吸鼻翼,从圣诞树上“摘”下他送的礼物,漂亮的锦盒,她早已经打开过,是一枚戒指,是一枚她一直一直都渴望的戒指。
她从盒子里取过戒指,小小的指环上是花瓣的形状。她紧紧地握在手里,几乎要掐了进去。
“薇安,在戴戒指前,能听我说一件事吗?”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但现在不得不说。在她决定戴上戒指以前,他要对她坦白。坦白五年前他不得已的离开,坦白在五年后他不得已的拒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他的身体在疼,骨骼,血液…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要把这个秘密一直地藏下去!真的很想她永远也不要知道!他不愿意她为他悲伤,不想要她为他难过,但现在,他无法遁形了。
“不,你先听我说。”她微笑着打断他。
“好,你说。”他点头。
“我要结婚了。”她的心缩成一团,眼泪在心里肆意,心痛得就像洪水暴发,一下就被吞没。她挣扎,挣扎,却呼喊不出!
他笑:“我…”
“不是和你!”她迅速打断他。
他诧异望着她。
她缓缓起身,让声音尽量凛冽:“我赢了!”她对着手里的戒指,如炫耀战利品一样地说:“这是枚求婚戒指是不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让你重新爱上我,现在,你爱上我了!”她凄厉地笑笑,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所有的言行都僵硬地如行尸走肉。
“任志远,我们分手吧!”她嗓音沙哑:“这一次,是我说分手!”
“任志远,我不爱你了!我只是为了报复你!现在我赢了!是不是赢得很漂亮?”
“任志远,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我们的战争结束了!”
任志远,我爱你!她在心里不断地哭喊,面上,却犹如大雪覆盖的冷静。命运失控得像个疯子,要毁掉所有,要砸碎所有,要改变所有!
那个晚上,林薇安一直跪在圣心教堂里,抬头可以看见天使恬静的笑容时,她痛哭失声!
“非要这样吗?”穿着整齐西装的柳霄,静静地望着林薇安说。
她的眼里雾气腾腾,却倔强地逼退了回去,声音微颤:“最后再帮我一次!我要让任志远看着我结婚,这样他就会放心地离开了!”
“薇安!”柳霄困顿地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吗?”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再也无法忍受。她终于明白任志远在五年前为什么要分手,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惜与所有的朋友同学断了联系也不让她找到他。她怨着他,恨着他的时候,他深深地爱着她!她不能辜负了他的爱,不能够让他再为她担心了,所以,她要离开他。
原来比爱更深的爱,是放弃。
“你穿上婚纱的样子真美!”柳霄理了理她耳鬓上的发,她戴着小小的花冠,一袭白色贴身婚纱,美得如此地不真实。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不过是数月,他的生活却被彻底颠覆,而他们之间真的“假”结婚了,却完全背离了初衷。
那个拿包砸他的林薇安,那个把他当色狼样严防死守的林薇安,那个总是对他热潮冷讽,一点好脸色也没有的林薇安…是真的变得不同。她沉静了下来,她成熟了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着宁静的光芒,不是因为失去,而是因为付出。
“柳霄,你知道吗?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她静静地说:“任志远在我的心里,在我的生命里!我会替他好好地活下去。”
柳霄被这刻的她给震住了,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她不会以泪洗面地度日,也不会自暴自弃地生活,这样的她,内心比任何人都强大!他们的爱情已经超越了生死——那一刻,他决定把对林薇安的感情,永远地藏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对他们的尊重,更因为他理解了什么是真爱。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他轻声地说。
“巴黎很美。”她缓缓地说:“但…我怕我在这里会忍不住去见他!”
“他有什么事…”柳霄顿了一下说:“我会告诉你。”
“柳霄。”她说:“还没有跟你说过谢谢!谢谢你!”
“我跟他,跟他的想法一样。我们都希望你幸福!”他由衷地望着她。
她吸了洗鼻翼:“婚礼要开始了,我知道他会来的。”她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最后的一次。她要让自己美美的,要让他永远地记得她现在的样子,这样幸福,这样快乐,这样的安好!
捧着鲜花缓缓走向圣坛的时候,她看到他了,穿着烟灰色的西装,挺拔而俊朗。他望着她静静地微笑,她多想在这一刻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任志远,在我心里,这是我们的婚礼!是属于你的!但她只能缓缓地与他擦身而过,她看到彩色玻璃上福音者约翰的衣襟,仿佛要飘扬了起来。
牧师在问:“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到永远?”
她的目光掠过众人,停留在某种。她说,我愿意。在心里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任志远,我愿意!
任志远,我愿意!
她看到他起身,缓缓地走出教堂,门被打开时,光线在倏然地照射在他身上,那一刻,圣洁而美妙,她的眼泪,在圣坛前扑簌而下,哭得不能自己。
任志远走出教堂的时候,段落在等着他,他的面色凝重,却非要挤出一个笑容:“新娘很漂亮吧?”
“美得不像话!”任志远笑,别过面孔,看白色的鸽子成群地在空中低飞,粗大的梧桐被薅光的粗俗的榉树。
“辞呈已经批下,真的打算回国?”段落迟疑地问:“也许…会有奇迹。”
“不用担心,我早已接受这样的自己!只是一直担心她,现在总算了却心事,只要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你幸福,这比什么都重要。
有个流浪艺人在广场上抱着吉他唱《La Vie En Rose》,忧伤的声音在空中慢慢萦绕“Des nuits d amour plus finir\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lace\Les ennuis,les chegrins trepassent,\Heureux,heureux a en mourir…”(爱的夜永不终结\幸福悠长代替黑夜\烦恼忧伤全部消失\幸福,幸福一生直到死…)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