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言以对地望着她,心痛如绞。
她抖索地从荷包里拿烟出来,打火机点了几次也没点上,心里一片凄然。
任志远静静地从她手里拿过打火机,火苗穿过薄薄的空气罩住了她的心,她听到自己无望的声音,再一次追问:“任志远,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就是这样勇往直前,就是这样百折不挠!
他的心陡成一团,感觉到身体里血液的翻腾,汹涌。
无数的声音在心里喧嚣,答应她!只要答应就好!所有的理由都不是理由!只要现在紧紧地抱她!再也不放手!死也不放手!另一个声音却又在一边竭力地阻止,不!不可以!是为她好!已经坚持了五年难道要功亏一篑?你不可以自私!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放手!难道你不爱她吗?
几秒钟,几分钟,片刻…时间就像呼啸的列车,在他们中间撕开越来越远的距离。
昔日的伤口再一次被狠狠地撕开,所有的关系终究走进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知道了。”她失望地笑。知道她等不到他的回答了。
她光润漆黑的瞳孔闪出冽冽的寒意,他嗫喏地张了张嘴,却只是缓缓地垂下手去,有无数的炸裂声,缘自他内心深处,四分五裂 ,七零八落。
“任志远!”她深深地吸气,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总算让她止住了。
她掐住自己的手臂,充满挑衅地说:“还没有结束!我们之间以前没有结束,现在没有结束,以后也不会结束!”
不是她不想要结束,而是她没有办法。
他在她心里,爱在她心里,恨也在她心里,她斩不断,她放不下,那对自己失望透顶,却又任凭着自己任性地朝前。来到这里,来到任志远的面前,但他们却不得靠近!
任志远站在二层硕大的玻璃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Mo é t Chandon,旁边与他交谈的是法国CM公司总裁,窗外雨势绵绵不断,屋檐下的雨帘像空中的裂缝,混沌白色的雾气中,几株高大梧桐几乎摇摇欲坠。
几名记者拿着相机、摄像机在他们身后频频拍摄——这是CM公司举办一场与中国连恒集团的洽谈会,是以非正式的冷餐会的形式举行。
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衣香鬓影,富丽堂皇,缀满了镶着金边的镜子和枝行的吊灯。
大厅中间铺着雪白台布的桌面上摆着海鲜沙拉,披萨,水果,甜品,红酒香槟等,宾客们小声地用英语或者法语交谈着。
在任志远和CM总裁谈话结束之后,记者立刻举过话筒频频提问:“关于CM公司对于中国连恒集团的投资,是不是意味着CM在战略上要调整对亚洲市场的占有率?”
“CM公司在法国本土的经营模式如何能够更适合中国的国情?”
“请问一下任参赞,对于CM公司在贵国的发展,中国在政策上会给予哪些优待?”

CM总裁和任志远都就各自问题简洁睿智地问题,冷餐会进入了自由交谈时间。
任志远微笑示意走开,他走到大厅中间的餐桌上端过一杯红茶。
“昨晚没有睡好?”段落从身后凑上来,嬉笑着说。
任志远扫过他一眼,没有做回答。
“刚才的回答很精辟!”段落知他心里不痛快,讪讪地转了话题:“明天的报纸你又会占到头版。”
“明天中诚访问团的提案要最后确认,双边会见的签字仪式要跟两边协商好…”
段落忍不住打断他:“其实我并不是想来跟你讨论工作,我想知道昨天我走后你跟林薇安到底谈得怎样?”
“与你无关!”任志远冷漠地说。
“我替你着急!”段落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明明就关心着她,又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要逃避她,但不管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都只是借口,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要让她为你受苦!”
任志远怔了一下,静静地说:“我只是为她好。”
“那现在的她就好吗?”段落反问。
“她有未婚夫。”他用这样一句话做了自己的挡箭牌。
“随你!”段落喟然:“有一天不要后悔!”
任志远知道,他早已经后悔了。但即使后悔了,却也只能这样继续。是为了她好,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这是产自勃艮第,年份在1982年的葡萄酒。”他们谈话之间,一个高挑的女人举着葡萄酒走到他们面前,她穿着浅米色上衣,长长的金发蓬松而洒脱,手腕上的欧米茄手表和她的外套搭配得更为优雅风情。
任志远礼貌地浅笑:“Franny小姐很懂酒。”
“我是在波尔多长大!”Franny从侍应生那里拿过一杯酒递给任志远:“波尔多的红葡萄也是闻名于世,但事实上我更喜欢喝的还是勃艮第的葡萄酒。”
她与任志远和段落碰了碰酒杯,眼神却一直逡巡着任志远的脸,段落玩味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很识趣地回避。
“勃艮第的酒浓烈厚实,波尔多的酒优雅细腻,都是法国最好的葡萄酒产地。”任远客气地赞道。
“我有珍藏上好的葡萄酒,可以邀请任参赞一起品尝。按照中国的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她大胆而热烈地说。
段落忍住笑,技巧地撇开话题:“Franny小姐不仅对酒很在行,对中国文化也很了解,真是好生佩服!”
“MC与亚洲的合作一向良好,而我每年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会呆在中国!中国很美!” Franny是MC亚洲区总裁助理,之前跟任志远已经有过电话联系,却是第一次见面,他的帅气和成熟气质超乎她的想象
“先告辞一下!”任志远适时地摆脱了当下的局面。
他走到另一边,看着窗外的雨,回忆接踵而来地闯入脑海。不知道林薇安有没有带伞?巴黎多雨,但她总是不愿意在包里顺手地放一把伞,是他把她惯成这样的习惯吧。
交往的时候,她总是不会记得带伞,下雨时便会站在原地等,她知道他一定会出现的。
看着他举着伞在雨中疾走时,她的脸上就挂满了甜蜜幸福的笑容,就像是细细的漩涡,让他想要一头陷进去。
“下次要记得带伞!”他絮絮叨叨地教育她:“若是我在忙或者有别的事呢?”
“那我可以等!”她大大咧咧地说:“这样又多了一次见你的机会,真好!我喜欢下雨天!”她缠着他的手臂,几乎是欢呼出声。他娇宠地看着身边的她,微微地笑了。
细雨蒙蒙中,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他竭力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一些,她又把伞望他的方向推一些,两人在伞下推来推去,结果都淋得湿湿的。
时光倒流,那一幕依然真切,又让人心酸不已——他永远没有办法摆脱回忆,却也没有办法抓住现实。
段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嬉笑着说:“作为MC公司亚洲区总裁助理,Franny小姐的年纪倒是很让人意外,年轻,漂亮,能干,优雅,重要的是…她好像对你很有好感。”
“你现在是越来越八卦了。”任志远冷冷扫他一眼。
“这不是为你着想。”段落嬉笑:“既然和林薇安没有结果,为什么不认识别人?也许这样还能让林薇安对你彻底死心。”
任志远沉吟一下。
“跟前女友分手五年,却一直没有新感情,任谁都会揣测你余情未了,又难怪林薇安会纠缠于这个问题。凭我对你的了解,一定是有隐情。为什么不坦白地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段落十分诚恳地说。
任志远神色黯淡,顿了顿说:“我跟她早已没有关系。”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
“她现在有未婚夫。”
“其实我倒是怀疑这个未婚夫是否真的存在。”段落脱口而出:“不如…问问?”
“没有必要。”任志远冷冷回答。
谈话的间隙,Franny在不远处举起杯子与任志远示意干杯,他颔首,举过杯子小喝一口。
段落笑:“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替你拦下多少这样的事,你可是欠我一把的人情。”
大厅水晶吊灯散发着冷幽幽的灯光,空气中有着清晰的划痕,站在这里的任志远,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筋疲力尽,重重的阴霾,在他心里。
任志远是在第二天收到Franny私人的邀请卡,附在一束好看的麻古莲上。邀请他在周五晚上在Prunier餐厅共进晚餐。正打算拒绝的时候,又接到Franny打来的电话,说是那天她的生日,很希望他能光临。任志远思忖了一下,依然委婉拒绝。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过要去认识别人,要重新地开始一段感情。
再没有人会像林薇安了,像她那样蛮横无理,像她那样嫉妒吃醋,像她那样黏人又可爱,又像她那样活泼天真…这个世界上,只有林薇安,只是林薇安,才可以让他感觉到幸福。感觉到,爱情的感觉。
看着那束麻古莲时,他给航空公司打了个电话,约定了两张去瑞士的机票,出发的时间是圣诞节,这是他能想到的送她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林薇安在厨房忙着做一道卤香干炒牛肚,今天点中国菜的客人有点多,她几乎忙不过来。不过心里倒是很愉快,这也说明了她做的菜越来越受到好评。
对于做菜这件事她好像有着天赋,凭着自己大致的想象就可以创新出不同的菜式来。Philippe也把她做的几样中国菜列倒菜单的推荐上,这也是对她手艺的认可。
心里不禁自嘲,若是等到被遣返回国,或者可以开一家这样的餐厅,自己做个老板娘,有心情的时候就露一手,没心情的时候就坐在自己餐厅的一角抽抽烟,小饮一杯,应该很惬意。
“Lin,外面客人请你出去一下,说你做的小炒牛蛙味道不好…”Brunch走到她面前,有些抱歉地说。
林薇安怔了一下,把手里已经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递给Brunch ,宽慰地说:“没事,我去看看。”她把手直接在围裙上揩了揩,几步地走到大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对面的柳霄,在他旁边与他交谈甚欢的是Philippe。
她的脸色立刻地垮下来,冷冷地走到柳霄面前,用中文问:“是你嫌牛蛙不好?”
柳霄并不看她,用刀叉在盘子里刨了刨:“这牛蛙肉太咸,并且炒得火候过老,这青椒也不够辣,炒牛蛙应该是先干煸…”
“故意找茬是不是?”林薇安压低声音打断他:“你到底想怎样?”
柳霄心下一阵茫然。他到底想怎样?现在的他是不是幼稚地可笑?为了找个理由与她见面还要矛盾挣扎一番。
他什么时候起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又从什么时候起这样裹足不前,他驰骋情场数年,怎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但惟独面对林薇安却有种束手就擒的感觉——他从未向她表白,却仿若已经被拒绝了一千次,一万次!几日未见他被思念牵扯,又被愤怒包裹,他很想要痛扁这个女人一顿,警告她,如果再这样嚣张,他会让她立刻被遣返出境!
但这样的威胁有用吗?她就是一脸不当他一回事的态度。管他是来硬的,还是软的,她就是很屌的破样!他的感情如同澎湃的河水,撞上的却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的声音不由软了下去:“我们不如讲和?”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讲的?”她鄙夷地扫他一眼,心里满满地都是为Lucy的不值,因为那晚的事,她和Lucy的友谊也受损了,虽然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绕开话题,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自在。
“我这种人?我到底是哪种人!”柳霄的声音变得冷峻,握住刀叉的手不由地使了力气。一边的Philippe虽然听不懂中文,也看出两人之间一样不愉快的气氛,打着圆场:“Lin,上次你生病多亏Jacque。”
“Philippe,我可以和Lin单独谈谈吗?”柳霄浅笑着问。
“当然!”Philippe对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
“坐!”柳霄隐隐烦躁地说。
她冷冷地偏着头看向一边。
“我可不想在这里动粗!”他低声威胁她。她环顾四周,终于妥协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只是身体后倾,手臂环抱,脸上寒气逼人。
“你很闲?”她坏脾气地说:“跟律师约见不是要给谈话费的吗?我可没有钱支付!”
“林薇安!”他扬高声线:“下个星期一我约了牧师,你最好到场!”
她对他的话一头雾水,但却执拗地一个字也不问。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结婚,你最好穿漂亮一些,不过也无所谓,人到就好。”
电光石闪间,她的人整个懵掉了。好像氧气被抽空,在窒息感的强压下终于醒转过来,滕然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嚎叫:“你疯了?!”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她竭力地控制下情绪,努力坐回到他的对面,因为愤怒脸涨得通红。
他对她的反应了然入心,早知道她会反对,会拒绝。但既然他在她心里已经被定成了一个卑劣的角色,那他就继续地卑劣下去。只要能得到她,他会不择手段!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他迎着她的目光笃定地说。
她怒目相向:“说好给我三个月时间。”
“现在我改变主意!”柳霄玩味地笑,知道自己控制了她的七寸:“我可以随时让巴黎警察把你驱逐出境,信不信?”
她的后背一直发凉。不,现在还不行。她和任志远还没有分出胜负,她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现在的她不想要离开巴黎,一点也不想。
“我爱的人是任志远!”她虚弱地望着他,用最后的理由说服他。
他的心紧紧地一抽,面上却露出让她深恶痛绝地笑容:“换个人爱,不行?”
“我只爱任志远!”她色厉内荏地说。
他坏笑着捉住她的手:“随你。但你只能选留下来跟我结婚,还是离开巴黎,十年不能重返。”
“人渣!”她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拿起他面前的整杯红酒,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脸上泼过去。嫣红的液体滴滴答答地从他脸上落在浅蓝色的衬衣上,就好像在他心里滴出的血,生疼生疼。
“Lin,怎么回事?” Philippe诧异过来询问。
柳霄只是对他歉意地笑笑:“我的衬衣也想试试这红酒的味道。”
一句话让Philippe也失笑,只有林薇安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她就是死也不想要嫁给柳霄,那么就这样回国吗?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也许让她最最难过的不是要被遣返这件事,而是她再一次要远离任志远了。
她知道这一次遣返,如果任志远不离开巴黎,那她十年之内也不能再来到这里。她苦苦找了他五年,她一心一意地想要报复,但所有的一切都失控了,她连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控制!输掉的,原来是她自己!
那个晚上,她一直辗转反侧,窗外漆黑深沉,像一口洞穴,而她自己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她那么地爱他,但为什么他不能回以她相同的感情?她可以忘掉五年前他的分离,可以放下心里所有的怨恨,只要能够重新地和他在一起,不要骄傲,不要自尊,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为什么还是不可以呢?
烟在指尖缭缭地燃,她猛吸一口,再猛吸一口,胸前处都是灌木丛,扎得她咳嗽。狠狠地把烟掐灭在木地板上,起身走出房间。她在任志远的房门外,站了许久许久,在所有的勇气都要耗费殆尽时,终于抬手推门,但是推了一推,再推一推——门被从里面反锁掉了!
她无声无息地笑了。
是从那天晚上后他开始反锁门?!他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到他的房间,他的拒绝,直接而残忍!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静静地垂落了下去。
在失落与愤恨之间,却又抬起脚来朝他的门口重重地踢过去一脚。一分钟,两分钟,片刻之后,任志远始终没有出来开门。他用沉默与她对峙,而她终于落败地转身离开。
她生气!她愤怒!她抓狂!她怨恨!但对手却是不屑迎战的态度,她愤然抬手来把他书桌上所有一扫而过,噼里啪啦之间,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悲伤晕染着她的心!恨意火汹汹地煎熬着她,她想过退让,她有过主动,她甚至还对他敞开心扉——重新开始!只要他点头,她就会欢天喜地地扑到他的怀里,就会紧紧地搂着他的颈项,说她爱他!一直一直她都只爱他,就爱他!她以为她已经铜墙铁壁,以为五年前的痛已经足够地教训,她再也不会让自己那样痛,再也不会让自己那样狼狈。但在五年后,在现在,一切好像都在重复,她依然被他伤到了!依然让自己失去了理智,依然让自己丢尽了所有的脸面!
她把自己逼到进了绝地!进退维谷!
是要放弃了吗?
是要这样回国吗?
也许她注定是一场失败,无论是修炼了五年,还是五十年,在她与任志远的这一场战役里,她就是个彻底地失败者,不是因为她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任志远不爱她了!他不爱她,所以她所有的武器,都对他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明白这一点,才是让她感觉到最痛苦的地方!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其实都是需要对手的。


第七章 缠绵是一场戏,口诀是我爱你
幻想是梦的食粮,在爱情中拿走了幻想,就是取掉了爱情的食粮。爱情离开了幻想,仿佛人没有食粮一样——雨果
在路过家对面的公园时,林薇安看到竟然有卖煎饼的商贩。
其实她并不爱吃煎饼,只是依稀之间好像回到了成都,去学校的路上,总会看到一位穿着深蓝色围裙的大妈在清晨的阳光里支起一口锅,手麻利地搓着一个又一个面团,然后擀面杖压薄,再揉进一些碎肉和葱花,放进冒着烟的油锅里,滋滋的声响过去,面饼变成灿黄的颜色。
她长久地停伫在那里——是真的想家了。
拿着煎饼慢慢地晃荡进公园里,她从阳台上望过这个公园很多次,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高大庄严的榉树、斑驳粗状的梧桐树,笔直挺拔的冷杉树…白的枝条,橘黄的叶片,萧瑟的空地,在这深冬清冷单薄的阳光里,有种无可言说的孤独感。
“小姐,能和你说句话吗?”不知何时,林薇安的面前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清秀挺拔的个头,笑起来露出白色闪闪的贝齿。
林薇安不由点头:“当然可以。”
少年转过身朝不远处几个同伴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用流畅的英语自我介绍:“我叫Blanca,13岁。你呢?几岁?”
林薇安不禁莞尔,虽然常常被搭讪,但被这样小的“男士”搭讪却是第一次,笑着说:“作为绅士好像不应该问女士年纪?”
少年偏着头想了下一下:“那我不问你的年纪,你来自哪里?”
“中国。”
“你有男朋友吗?”少年着急地问。
林薇安简直要失笑出声:“我有男朋友。”
“他在巴黎?”
“是的。”林薇安忍俊不禁。
“你能等我长大吗?长大了我娶你!” Blanca非常认真地说:“我会每天拼命地长,一定会长得又帅又酷。”
“我不能等你长大,我很爱我的男友。”林薇安笑着。曾经的她也是盼着长大的吧,盼着能马上就高中毕业,立刻就大学毕业,这样就可以嫁给任志远,就可以和任志远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在她的心里眼里,结婚就是一生一世,就是再也不分离,就是长相厮守。好多次,在路过街边的婚纱店时,她会不由地停下羡慕地望上许久,她多渴望自己能为任志远披上嫁衣,能够做她的新娘。她甚至跟任志远讨论过他们的婚礼,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是凤冠霞帔还是婚纱礼服?而每个微小的回忆,现在都成了玻璃沙漏里的细沙,缓慢而透明,让她唏嘘而伤感。
“能给我你的地址吗?” Blanca不甘心地追问:“我可以到中国找你。”他蓝灰色的眼睛眨来眨去,漂亮地要死。
林薇安心里笑着想,法国人的浪漫原来是从孩子开始抓起:“我男友会嫉妒!”
Blanca撇了撇嘴:“他真不酷。”
“他一点也不酷!” 林薇安温言地说:“小心眼,脾气也很坏,而且没有你帅!”
Blanca 清清脆脆地回答:“可是他很幸运。”
林薇安怔了一下。被她爱上的任志远真的很幸运吗?她任性、倔强、她霸道、坏脾气…
以前的她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任志远的照顾,而现在的她不管不顾地纠缠着他。他宁愿五年的时间不跟同学联系,不和朋友联络,他把自己的消息完全地封锁起来,就是为了逃开她。
他不要她了,她为什么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也许一个五年不行,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她终究会让自己在面对任志远的时候,安之若素。
她没有告诉任志远,她昨天替他接了一个电话。彼时,他在浴室里洗澡,手机放在茶几上,以前他的手机也常常是随意地放在茶几上,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接听。但她一定会关注来电人的名字,没有任何地端倪。但号码显示的名字是Franny时,她不由地拿起了手机。
是个法国女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