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墨低头笑了笑。
是像个正常孩子,成天想着怎么作弄她一番,摆个班长的谱儿,一本正经的纠正她的口音。她翘课、溜号儿了,他便想跟着去,看看她一个人究竟做什么,想什么。她喜欢吃的东西,他便也要抢来试一试。仿佛只有看到她拧着颇不秀气的眉头,他心里才觉得舒坦。
“你这样不行,怎么能这样跟你妈妈说话呢——晴丫头是这么跟你说的吧?奶奶都听见了。奶奶想,这回可好了,有人肯跟你说,难为你又能听进去。做父母的,有再多不是,做人子女的,也得试着体谅不是?”
韩君墨默默的听着,有些入神。
韩君墨,你这样不行,你那样不对……她偶尔也会有许多的大道理。
韩君墨,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可以讨厌爸爸、妈妈,故意不跟他们说话……可我想讨厌爸爸、妈妈的时候,还得翻一下他们的照片,才能记起来,他们长得什么模样……
那是她第一回跟他说父母的事情,虽然之前已有不少传闻。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时候你大哥最喜欢逗她,说晴晴啊,你跟我们小墨天天黏在一块儿,干脆以后来咱们家做媳妇儿可好。晴丫头皮子薄的,脸红的哇,像我烧的那盘大龙虾。”明奶奶笑眯眯的,回忆这些,仿佛对她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奶奶,你真厉害,比我外婆还厉害。
小姐说,你外婆有多厉害?
我外婆可以把土狗吓走,冬天地上化冻的时候,可以走好远的路背我回家……
还是个孩子嘛,小姐笑出来。
有一回,小姐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毛毛躁躁的,有时候又凶的紧,小墨那么温和的孩子,被她闹的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真是有趣极了。想不到甘老头的宝贝孙女这样有趣,我看见她就想笑,阿明,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她点头。也难以解释,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哪儿都欠点儿的女孩子,那样可人儿心。
晴晴说,明奶奶,我绣的真的很难看?那我还是跟您学做菜吧。.
哎哟喂,这个小祖宗,煮面要先将水烧开都不晓得。她哭笑不得。
哎哟,明奶奶,您可别小瞧我,您后院种的菜,我可都认识呢。
她嗯了一声,故作严肃的说,丫头你别诓我。小墨连韭菜跟葱都没有法子厘清呢。
晴晴扁嘴,那我肯定比他厉害。
她们一起到后院,晴晴说,这是葱,那是大蒜,这是菠菜,那是茼蒿……她笑,说,还可以。晴晴说,这都是外婆告诉我的,我很快就可以记住。所以,明奶奶,你教我做菜,我会非常非常用心的学,而且,也会很快学会的。
她故意问晴晴,想学做什么菜。晴晴咬着唇,说随便。她看着晴晴,唔一声,说老韩家可没有随便这一道菜。
晴晴的脸一下子红了。
小孩子的心事,真是藏也藏不住,只有他们自个儿才当了回了不得的大事儿。只是她们虽看在眼里,谁也不去点破。小姐说,阿明你不要总是去逗她。她笑着,说,小姐,这不是好玩嘛。
明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四方绣。
晴晴出事的时候,小姐的身子已经是十分不好了,消息传到医院,小姐忙说要出院。小姐按着心口,连说坏了坏了。阿明,赶紧的,让建中找到小墨,看紧了,我不放心……
能放心吗?
整整隔了一晚才到家,一声不吭的,照常吃饭、休息。任他们旁敲侧击的问,就是不透半点儿口风。像是没事,可偏偏叫人心里提着吊着的,慌的很。
几个孩子来家里找他,问他要不要一块儿去参加丧礼,她在外面敲门,敲了好长时间,他才换了衣服出来……她说,小墨,要么你就别去了。他冲她笑了笑,说,明奶奶,那怎么成……
明老太太细细的盯着君墨,揉着他的手,“小墨儿啊,奶奶如今是年纪大了,这一把老骨头,过一日都是赚一日。可都活到这岁数,偏又真成了老糊涂,奶奶心里犯怵啊,怕给你们添麻烦,最紧要的,是怕看不到咱小墨儿娶媳妇儿,我日后到了阴间,没法跟小姐交代。小墨儿啊,你答应奶奶,哪怕奶奶真的老糊涂了,谁也不认识,也一定要把你媳妇儿带给奶奶瞧瞧……”
韩君墨看着她用力的揉着自己的手背,奶奶做了一辈子的粗活儿,手掌上布满了硌人的茧子,碰触的时候,硬的很。他张了张嘴,竟有点儿恍惚。
明老太太揉了一下脖子。
“奶奶。”韩君墨站起来,“我扶您去躺着。”
“这个,你拿着,那丫头本就是绣来给你的。”明老太太站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将那四方绣塞给他,“她自个儿嫌丑,不肯拿出来见人,说要扔了,我没舍得,就给收起来了。也好,省的我以后想不起来。”
韩君墨攥着四方绣,扶着明奶奶走。
“奶奶……”他开口,明老太太“嗯”了一声。
“我答应您,如果以后我有了媳妇儿,一定第一时间领来给您过目,可是,奶奶……我得跟您说,您不是老糊涂,不论是对我来说,还是对咱们全家来说,您跟祖父,跟祖母一样,都是我们最最敬重的长辈。不管您以后变的多老,牙齿咬不动了,或者走不动路了,您都不会给我们添麻烦。奶奶,您不是麻烦,是我的奶奶,是家人……”
明老太太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没再说话,韩君墨替她掖好了被子,悄声退了出来。
这一宿,韩君墨再无好眠,直看得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心里也仅仅闪过个念头——晴晴,你也曾这样用心学绣花送我,不论结果如何,是不是意味着,那时候,你也曾对我有过除朋友外的感情?
他闭上眼,想忍,却到底是没有忍住。像是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险些叫他喘不过气来。
*********
甘文清在房间里,陪着柯知涯。
苏扬摘下口罩,笑了下,说:“没事了,好好休息,开的药,按时服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对你的身体没有半点儿好处。”
柯知涯点点头,说:“谢谢你,苏医生。”
“嗯。”苏扬微笑,出去前递给甘文清一个眼神,甘文清点点头,跟柯知涯说了声,调暗了壁灯,走出去。
甘文清倒了杯白开水,“不好意思,我这边没有茶。”
“没关系。”苏扬喝了一口水,说,“她的情绪波动比较大,之前也没有遵照医嘱,现在总是这样疼,不是法子,我建议还是去医院做治疗。当然,她的情况我了解,我会吩咐下面的人注意保密。”
“我明白,等她情况稳定点,我会劝她去医院治疗……不好意思,还劳烦苏医生你亲自跑一趟。”甘文清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你这话,我倒是不太好意思承下来。”苏扬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否则,你真当我是……嗯,这样说大概有些不妥。”
苏扬笑起来,两道似是精雕细琢过的眉轻轻扬起,玩笑一样,道,“我可不是那么热心的医生,还上门服务。”
这话,甘文清听着有些费解,她定定的看着苏扬,发了一会儿怔,才问:“不知道苏医生,受谁之托,忠谁之事?”
苏扬仍是微笑,“我倒是多嘴了。”
她放下杯子,温和的说,“我跟邢朗是朋友。”
甘文清这下真是呆住了,她望着苏扬,一下子觉得,这世界,当真是小。
“那天,他跟你其实是前后脚过来的。我看见他了,只是当时在忙,没功夫打声招呼。”苏扬解释说。
甘文清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
她并不知道,原来那天邢朗跟着她去了医院。那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柯知涯与韩君墨身上。
“我……”甘文清停了一会儿,说,“他没有告诉过我。”

 

 

【05】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14
更新时间:2012-5-12 8:51:08 本章字数:8109

是谷小琳。言慭萋犕稽觨
甘文清注视着她。
穿着驼色套装的她,精致的妆容,极漂亮的姿态,显出绝佳的状态……这是个非常好胜的女子,一对漂亮的瞳仁里清清楚楚的,透出满满的斗志,像是一簇一簇轻盈跳跃着的火苗。
甘文清的目光,从谷小琳身上,转到身边的当事人身上,她点头道:“我们进去吧。”
她在心中问自己,谷小琳眼中这样窜着的火苗,为什么从前竟被自己忽视了阑。
开庭前,甘文清看了一眼旁听席,谷小琳坐在席上,颇富意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虽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纠纷案,甘文清仍是收敛心神,不去想谷小琳此时坐在旁听席上意味着什么,她现在要做的,只是最后的准备工作。她的目光淡定而沉着,从谷小琳身上一扫而过,仿佛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旁听者,她低了头,最后一遍检查了材料。
谷小琳静静的望着甘文清,一瞬不瞬的。
并不是多复杂的案子,看得出,在各个阶段她都是游刃有余。质证时,对方的言辞是常见的挑剔,甚至是,极其的挑剔,对她的取证进行了全盘否定棂。
而甘文清则表现的十分冷静,甚至是不常见的有礼,若细看,还能在她唇边捕捉到一抹浅淡的微笑。她的微笑,是疏离的,职业的,冷静的。可即便如此,作为辩护律师,在针锋相对的庭审中表现出来的如此的十分貌似有礼的姿态,是极不寻常的。
可以解释为,甘文清对这个案子,极为自负,故而显得对对方辩护律师极为不屑。也可以解释为,甘文清对这个案子,胸有成竹,稳扎稳打,故而保持着清冷理智的状态。
谷小琳相信,后者的可能性更多。
似乎不论对方如何挑衅,她都不受干扰,不卑不亢又简明扼要的提出她的论辩,再极其轻巧的将对方丢过来的问题一一的抛回去。
谷小琳扶着座椅扶手,笑笑,对甘文清,她心内是颇有点儿诧异的。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性格也许短时间内很难,可若看一个律师的作风、辩论手法习惯,旁听这样一场庭审,足矣。
这场庭审的结果已经是毫无悬念,庭审结束后,甘文清看也没看记录,从书记员手里接过笔,在庭审记录上一路签下自己的名字。
书记员笑说,甘律师今天状态奇佳。甘文清笑了笑,没有接话,兀自将手机开机。
很快便有短信跳进来。
她看了一眼,将手机塞回兜里,拎着公文包,走到了外面。
对方的辩护律师与谷小琳正在等电梯,小声交谈着什么。甘文清站定,与他们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甘律师。”谷小琳回过头,伸出手来,“刚才你在忙,我便没好意思跟你打招呼。”
甘文清与伸手与她回握,“你好。”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才刚打过交道的律师急说自己落东西了,让她们先乘电梯走。
谷小琳走进电梯,脸上挂着一丝笑,对甘文清说,“那我们就先走吧。”
甘文清顿了顿,走进去。
电梯里只剩下来她们两个人,红色的箭头朝下,一闪一闪的。
“刚才的庭审,很精彩。”谷小琳笑了下,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可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却未免显得有些突兀。
甘文清没回答,直到“叮”一声,她看了一眼红色的数字,才说:“权当谷律师是在夸我。”
她是笑着说的。
“你似乎很累。”谷小琳透过电梯镜,看到甘文清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点的疲色。
甘文清点了一下头,边往外走,边说:“昨天没有休息好。”
谷小琳挑了单边的柳眉,跟在甘文清的身后走出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甘文清吸了一口气,仰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
谷小琳的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声音利落而有节奏。
就像她这个人。
甘文清没有回头。
停车场上停着辆豪华的商务车,司机下车,打开车门,然后恭敬的立在车边。
敞开着的车门,让车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她一眼扫过去,暗呼一声——乖乖!
甘文清挠了一下鼻尖,不免露出点儿笑意,心说这阵仗可够大的,是在向她示威呢?还是在跟她炫耀呢?
算上她身后的谷小琳,田冬升的律师团算是到齐了吧?个顶个儿的,半点不掺水的,或是资深或是风头正劲的大律师,搁哪儿都得是小律师们当佛供着的主。
田冬升的手笔,她原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甘律师,一起上车吧。”谷小琳走到文清身边说。
“不了。”甘文清微笑,“太挤了,我打小不喜欢乘公车。”
她就没差补上一句——但凡公共汽车,总少不了一股怪味儿。
因为,公车上的鱼龙混杂的,空气怎样也是好不起来的。
她想,她这一句出口,业内不知得得罪多少人了。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谷小琳闻言,看了甘文清几秒钟,才说,“那便不勉强了,甘律师,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甘文清说。
“等一下……”已经上了车的谷小琳又将脑袋探出来,“田先生有句话叫我带给你。”
甘文清停了停,略皱眉。
“田先生说,他的邀请,会一直有效。”谷小琳这样说的时候,背着光,脸上的表情隐在光影下,并不能看的十分真切。
甘文清挥了挥手,无声的笑。
她从法院出来,打了车,便直接去了检察院。
法援派发的那个犯罪团伙的案子,检察院已经收集了许多确凿的证据,韩君南却仍在无罪辩护上动脑筋,甘文清在出租车上直揉腿——“你是不是成心气我呢?”
韩君南在电话里立时就笑了,“这说哪儿呢,我哪里敢。文清姐,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啊。”
“你当初挑这个案子的时候,你也知道,他这种情形,很可能被判无期徒刑甚至死刑。眼下,对着检察院收集的大量的证据,我们只能在量刑上帮他想办法。”甘文清闭了闭眼睛,“如果你执意要给他做无罪辩护的话,那就等于提前给他判了死刑。”
韩君南不出声,半晌才说,“我第二次去看守所的时候,他提出要我们做无罪辩护,不然……他会拒绝我们的辩护。”

甘文清沉默了几秒钟,才语气缓和了些,她说,“上回我告诉你,我们作为辩护律师,所要做的,就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最大限度的保护当事人的权利,还记得吗?”
“记得。”韩君南的声音有些低,“不论当事人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法律未经判决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
甘文清听着,点了一下头。
“可是君南,你还得记着一条——虽然,法律未经判决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我们的存在,就是最大限度的保护当事人的权利。所谓的最大限度,就是通过我们掌握的情况,从人证、物证……去了解,去查实,当事人是否犯罪,犯了什么罪。倘若犯了罪,是否有可以从轻、减轻甚至是免除的量刑情节,而准确的量刑又是多少……这都是需要我们清楚的,也是需要我们帮助当事人了解清楚的。当然,当事人有可能会拒绝我们的辩护,可这也是当事人的权利。最大限度的保护当事人的权利,而这个保护,并非基于理想主义,甚至是激情主义,而是要基于最现实的现状,给予最有可能性的建议,这才是我们所能给当事人的最好的、最有效的帮助,”
“我明白了,谢谢师傅!”
韩君南端着腔调,听这语气,调皮极了。
甘文清不禁莞尔。
韩君南也笑,问她现在上哪儿。
车子刚好经过检察院的家属大院,甘文清便说:“自然是去你家。”
“啊?”韩君南怪叫起来。
手机嘟嘟两声,有短信进来。甘文清看了一眼屏幕,道:“说回正经的,像刚刚那样的道理,当年也是师傅不厌其烦的教给我的。你若真有心跟你父亲学,他还能不点拨一下你?”
她说完便收了线,不去管君南怎么想,又会想到什么程度。她点开刚才进来的那条短信,是简医生的助理发来的,叫她尽快回医院复诊。简医生是她在国内的主治医师,她前两天照例把症状用Email发给了简医生,却不料收到了尽快复诊的回复。她又揉了一下腿,想想也是,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车子已经停在路边。
甘文清付了车钱,下车。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检察院。
经过宁书兰办公室的时候,甘文清打了个招呼。
宁书兰摘下眼镜,看见是文清,脸上露出点儿笑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坐坐。
甘文清坐到沙发上,“到这儿办事,想说来跟您打声招呼,本来还以为您这会儿会不在呢。”
宁书兰微笑:“等我退休了就不在这了。”
甘文清看师母,跟着笑。
宁书兰给文清倒了杯水,想起来什么,转脸对文清说:“哪天来家里吃饭,老韩这几日总是念叨你。”
“好。”甘文清应着,“您跟师傅最近身体好嘛?”
“难为你还总惦记着我们,比起我那两个浑小子,你倒更像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宁书兰笑着。因为是丈夫的弟子,见文清一直这样有心,多少有点儿与有荣焉的感觉,她心里也格外的高兴些。
“君南那孩子聪明,可也躁性,你师傅是有心把他丢给你照应,倘若他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该打还是骂,甭跟他客气,就是一脚踢他回老家,我跟老韩也是没有意见的。”
“我倒不怕您跟师傅有意见,可君南聪明的很,又勤奋,也没那些个骄纵的坏习性,我便是想踢,也找不着由头哩。”甘文清笑。
宁书兰笑着:“我倒想看看,他那狐狸尾巴能掖多久,真要有你说的这样好,我倒不用操心了……小猴崽儿……”
甘文清抿了一下唇,嗔怪道,“师母您跟师傅,有时候真的非常贪心。君南、君北这两兄弟,寻常人家能得一个做儿子,都会骄傲的不得了了,一准儿得说是祖上的坟冒出青烟了。偏您二老……”
她撇撇嘴。
“你这丫头的一张嘴呀!”宁书兰点着文清,笑了。
秘书敲了敲门,道:“宁检,有客人来了。”
甘文清知道师母还有工作要做,便跟师母道别。她悄声退出去,将办公室的门掩起来。接到廉洁电话的时候,她刚刚出了检察院。
她一边走,一边听廉洁说更改今日行程的事情。原本约的客户,因为临时有事,得改日再见。
甘文清想了想,让廉洁把今天的时间空出来,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便去医院复诊。
她接着电话,上了辆空出租,对司机说,“去济和。”
廉洁在电话那头听见,问,“甘律,您去济和干嘛呀?”
“多事。”甘文清笑了笑,“去自然是有事情了。”
廉洁叹了口气,道,“也是,谁没事去医院瞎蹦跶呀,更何况还是去济和……哎,不对呀,济和不是……”
甘文清笑,打断廉洁,又提起了旁的,简单说了几句,便收了线。
济和是城内最好的疗养院,也是研究老年行为健康的权威机构,那里的病人多是残障人士。便是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甘文清站在办公区楼前,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绿化极好,空气也比旁的地方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办公区与住院区中间是个半大的花园,花园里,有推着轮椅的家属及护士,也有依依呀呀手舞足蹈,说话如孩童的成年人。
护士将简医生指给她看。护士说,那是简医生的新病人,才八岁,可能这一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上生活。
甘文清看了几秒钟,沉默。良久,她跟护士道了谢,慢慢的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出来,轮椅上坐着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看着竟比女孩子还要漂亮。
简医生席地坐着,手里拿着药,耐心的说着什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不时的做鬼脸,可惜小男孩并不买账,鼻涕眼泪一块儿流。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真漂亮。”甘文清走过去,在小男孩的轮椅前蹲下来。

简医生看是文清,笑,摊了一下手,做出无奈的表情。
“我是男生!”男孩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文清。
“是嘛?”文清故作怀疑的打量他一番,“我可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男孩子。”
男孩子撅着嘴,哼了一声。
“哎,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甘文清看着小男孩微笑。
“打什么赌?”男孩子狐疑的盯着甘文清,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
“嗯……”甘文清眨了一下眼睛,抚掌,“三分钟,三分钟之内我可以把你逗笑。如果我赢了,你把药吃了,如果我输了,我把药吃了。”
“这是我的药,你又不可以吃。”男孩子撅着嘴,好像非常不乐意提醒甘文清注意这种低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