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到了。雍正细心的扶着暮朝下了御撵。暮朝惊讶的发现早已有宫人们在观景好的位置备好了暖炉热茶、点心细粥、软垫厚褥、甚至还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舒适的躺椅。
暮朝挑眉微笑,戏谑道:“皇上还真把我当成了弱不禁风的女子不成?”
雍正也不反驳,只是执意将暮朝摁在躺椅上,细心的紧了紧风帽貂裘,又拿来了厚厚的锦被盖在暮朝身上。伸手探了探暖手炉的温度,又回身看了看桌上的各色美食,略想了会儿,终是递过来一小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温和的言道:“少喝几口,暖暖身子。”
暮朝也由着雍正忙前忙后的亲自照顾自己,既不惊恐,也无得意,只是浅笑着看着,也不说话。望着雍正递过来的热粥,并不拒绝,乖顺的喝了几小口,便摇头不要了。
雍正也随意的在暮朝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喝了口桌上的热茶,斟酌着言道:“此处毕竟不比寝宫内暖和,你少坐一会儿,便随朕回去吧。夕阳暮色虽美,但终究还需等上两个时辰,朕怕你的身子熬不住。”
暮朝笑着开口道:“我知道四哥在想什么,想来是四哥听了御医们的回话,也以为我这身子是大限已至,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是以凡事才处处小心顺我的心意,怕是想着帮我完成遗愿呢吧。”
暮朝尚未说完,便被雍正皱着眉打断了,“别尽说些不吉的话…会好的。”
雍正的别扭的话惹得暮朝一阵轻笑,“原来四哥也会说谎话安慰人!”
雍正无奈的瞥了那笑的没心没肺的人一眼,也想顺着那人的话谈笑几句宽宽那人的心,只是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有心想要安慰那人,搜肠刮肚的琢磨了半天,万般感慨却觉得无从开口。憋了半晌,终是说了一句:“朕会替你照顾好弘旺的。”想了想,又说道:“你和九弟、弘旺的宗籍朕也会找个适当的时机恢复。即便是朕在位时不适合做这件事,朕也会叮嘱下一任皇帝将这件事办好。这也是,朕亏欠你们的。朕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朕承认,朕将你们逐出宗籍、甚至更改贱名,的确有些过了。但是矫枉必过正,为了朝廷的一世清明和大清的江山社稷,朕,不后悔。”
说完这些,见到那人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目光清澈,雍正又不禁有些懊恼。心里暗道果然自己不会安慰人,怎么说着说着偏又提到了那人最忌讳的事来。可别适得其反,再将那人气个半死,甚至直接一命呜呼了,那还真是好心办坏事,自己对自己都有些无法交代了。
正在担心那人会不会被自己气得病情加重时,却听得那人轻轻的询问道:“四哥,你怕死吗?”
雍正闻言愣了一下,死?这个自己倒是也想过,心里却是不怎么怕的。但想到那人如今的情形,再联想到那人刚才的问话,心里却忽然酸楚的厉害。
刚想开口安慰,却听那人缓缓说道:“我想,对咱们这群皇子而言,死,并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又或者说,失去权势、失去自由、失去一展自己志向抱负机会,那么,这个皇子,活着也便是死了。”
那人的语调平缓,没有怒,也没有哀,仿佛只是平平淡淡的叙述一件自己旁观得来的事实,但却让听的人倍感苍凉寥落。
雍正皱着眉,深邃的凤眸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想起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往事,也想起了很多在或不在的兄弟。想起了二哥年少时于文华殿为众大臣讲学时的气质高华、丰姿隽爽,也想起了二哥几番起落、两立两废,终被圈禁于咸安宫的颓废与落寞。想起了十三年少时的开朗豪爽,弓箭骑射无一不精,也想起了十三如今早已斑白的双鬓和根本无法治愈的腿疾。想起了被皇父厌弃的大哥、三哥,也想起了被自己逼的已逝的九弟、失去自由的十弟、十四弟…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雍正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个人,眼神复杂。
雍正知道,自己曾经对这人有多狠,有多绝,虽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肃清朝廷党争,为大清江山挣得一世清明,时至今日,自己仍然可以毫不犹疑、无愧于心的说对当日所做的一切至今不悔。然而,如今面对这个身患重疾、时日无多却依然为大清江山献计献策、笔耕不辍的人,面对这个曾经恨过自己、怨过自己却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依然愿意帮自己、唤自己四哥的人,雍正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疼了、心软了。雍正甚至模模糊糊的想,若是这人有幸能够撑过这关活下来,那么,自己也是可以放过他的。不再要他性命,不再逼迫他、圈禁他,甚至,可以像当年曾经做过的那样,好好照顾他,像年少时承诺的那样,护他一世周全。
想说的话太多,雍正纠结半晌,终于声音暗哑的唤了声“八弟”,正想往下说的时候,却被那人轻笑着打断了。
“四哥,你不是吧。”那人清越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揶揄和愉悦,“看你这种种无奈纠结痛苦难言的模样,我不禁要以为,你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我…”
雍正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恼怒,斥责道:“八弟!”
见雍正真的有些恼了,暮朝也不敢再开玩笑,便敛起笑容,认真道:“四哥,你不必可怜我。人谁无死?浮游生不过朝日,萤虫命不过月余,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相比浮游、萤虫,却也长命得多。人常言松柏长青、日月永恒,然则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文人骚客的乱语胡言,不过是寄情于物、抒情畅怀罢了。松柏也好,日月也罢,终有一日,都将陨落。然而,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些日子,我很快乐。我做了自己想做、应做、当做之事,不再是为了搏得皇父的瞩目关怀,也不再是为了争储夺嫡争名逐利,而是为了自己心中被遗忘了很久、埋藏了很久的最初的志向,尽一己之力,守家国亲友,盛世安宁。”
雍正被这番话狠狠的震撼住了。他凝视着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惊吓和震撼的人,望着那人眼里的澄澈明悟点点柔辉,心里仿佛被震裂了一道缝隙,注入了一股暖流,虽然细小,却是如此惬意舒适,让人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所以”,那人继续言道:“四哥你不必用这种悲悯的表情看着我,也不用处处小心顺意的对待我。”说到此处,又故意挤了挤眼睛,玩笑道:“四哥这样做,会让我觉得,似乎我不按照大家的预期般死去,都有些辜负了众人的一番努力了。”
雍正正听得心绪激荡,忽又闻得那人最后一句毫无忌讳的话,又有些恼怒的责怪道:“别乱说话,也没个忌讳!你若能好好活着,所有伺候的御医侍从统统重赏。”
刚说完,便见那人眉开眼笑道:“好啊,那我要先替众人谢谢四哥的赏赐了。”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人固有一死,我自然也不能幸免。我会死,但不是在今日。”
第8章 大限(三)
直到很多年后,曾在奉辰苑侍奉过那位主子的御医侍从们依旧无法忘记那黑暗惊悚胆战心寒的一天。
原本在皇上陪着那位主子外出观景后,殿内众人便皆被奉辰苑外的侍卫看守了起来,他们尽管暂时没有被关押,但却不被允许走出奉辰苑一步。
这些日子来,众人心中皆对心思莫测、喜怒不定的冷面帝王恐惧至深。原本他们也捉摸不透皇上心里到底对那位主子是个什么主意,但是看着今日皇上在得知那位主子病重后的愤怒和着急,对那位苍白病弱的主子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心疼,甚至纵容允许那位主子走出奉辰苑,还亲自陪着去做那位主子想做但皇上心里其实却并不认可的事情。这样的恩宠纵容是宫中其他主子们从未得到过的,无论是曾经宠冠后宫的敦肃皇贵妃,还是如今深得圣心的四阿哥,亦或是帝王的至亲手足怡亲王,皇上虽然也会给予他们恩宠,但是却从不会僭越帝王臣子应守的份际,更不会违制违例的恩宠纵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尊重那位主子的想法,哪怕在皇上心中对那些想法其实并不认同。
更何况皇上虽然已将那位主子从宗人府移送到了奉辰苑,并惩治更换了一批宫人,对其饮食起居照顾得也细致了很多,更是派出御医们为其调养身体,然而,事实上,那位主子依然是被皇上严密的控制和监视着,说到底,只是换了一个好点的地方圈禁而已。可是,今日,在得知那位主子病势危急、时日无多的时候,皇上竟然默许那位主子走出了奉辰苑,更加离谱的是,竟然还亲自陪着那位主子在宫中肆意行走。
御医侍从们无从猜透皇上这种匪夷所思甚为诡异的行为,但至少都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若是那位主子有个好歹,皇上定然雷霆震怒,到时候他们这群人的小命怕也就要给那位主子陪葬了。
其实御医侍从们的担心并非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当两个时辰后皇上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那位主子冲进奉辰苑的时候,皇上那阴郁的脸色和暴戾的气息让侍奉的众人均不由自主的匍匐于地,身子不住颤抖,明明心里觉得彻骨寒冷却依然冒了一身的虚汗。在那一刻,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了。
雍正无视着殿中瘫倒在地的众人,只是小心翼翼的抱着那人,将那人轻轻的放置在床上。又亲手替那人脱下外衣大氅,轻轻的探了探那人冰冷的面颊,又替那人盖好了锦被,并仔细的掖好被角。
雍正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人床边,静默半晌后,终是唤御医们上前诊脉。
御医们胆战心惊、哆哆嗦嗦的诊脉后,皆面色惨白、身子瘫软的跪伏于地,声音颤抖的禀道:“回万岁爷,八爷他脉象微弱、五脏俱衰,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已近弥留,只怕是…醒不过来了…”
雍正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却依然感觉痛彻肺腑。雍正握紧了拳,闭目仰头轻轻一叹,声音暗哑的问道:“他…还有多少时间?”
御医低头颤抖不敢言。
雍正伸手揉了揉额头,皱着眉,再次冷声问道:“说,还有多久?”
御医们被帝王的冷声质问吓的几乎破了胆,又想到这即将出口的答案,更是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晃晃荡荡的迟早会掉下来。但毕竟不敢不答,于是小声怯懦道:“怕是…过不了今晚…”
雍正听后默然半晌,终是挥了挥手,斥退了殿中的御医及侍从。
若是死亡不可避免,那么,他想静静地陪那人走完最后这段路。
雍正坐在床边,默默的凝视着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人。那人澄澈清明、流光溢彩的精致凤眸如今紧紧的闭着,总是轻柔浅笑的薄唇如今却褪尽血色,泛着让人心寒的惨白。
犹记得刚刚在御景亭中,那人与自己说着话,却渐渐有些精力不济。那人见自己神色紧张,还不忘笑着安慰自己,说是只是觉得困倦,想小憩一会儿,还叮嘱自己一定要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将他唤醒,并且约定要与自己一起共赏落日夕阳暮色晚霞。只有雍正自己心里知道,当他亲眼见着那人清澈的眼眸缓缓闭合,只余细长的羽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青色的阴影,自己的心里竟是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失落,仿佛自己终于失去了一个原本就该珍惜、但却一直被自己忽视,如今却终于逝去的重要的人。
雍正缓缓的轻轻的握住了那人纤细瘦弱的手,十指紧扣,渐渐用力。只是这样紧握着那人的手,似乎便能够留住那人逐渐逝去的脚步。但是,不够,还不够。雍正突然从身后将那人抱起,紧紧的搂入怀中,脸颊轻柔的贴近那人的侧脸,透彻冰凉的触感、渐渐微弱的气息无一不让雍正愈加心痛。
雍正紧紧的搂着那人,尽管隔着层层华服,雍正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贴近自己手掌的那人右臂上已经淡去的疤痕上泛出的灼热的气息,那是那人当年为了救他而负的伤。一时间,与那人相处的林林种种明晰鲜活的跃然眼前。那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手臂挡住刺向自己的利剑,在自己向他道谢的时候却只是淡淡的笑着说:“因为你是我的四哥”。那人在自己将他逐出宗族、更改贱名之时,没有怒骂、也没有挣扎,只是默然的领旨谢恩,身影寥落悲凉。那人在生命垂危、时日无多之时依然向自己献计献策,日日辛劳只为自己多留一些可供参详的书稿谏言。那人用轻快却认真的声音对自己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尽一己之力,守家国亲友,盛世安宁”。那人用清澈明悟的双眸凝视着自己,那人语气愉悦的唤自己“四哥”。直到此时此刻,雍正忽然忆起一件被他有意或无意、又或是刻意遗忘了很久的事,他和那人,除了是对手、是敌人,更是手足、是兄弟。
雍正就这样紧紧的拥着那人,静静的等着,等着夕阳西下,唤那人起来,共赏暮色晚霞。
虽然对于那人说的那些关于自己不会死的话,雍正是根本不相信的。但是此时此刻,雍正心里却又燃起一丝模糊的希望,他希望那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人真的会撑过这关,好好的活在他身边。尽管这希望万分渺茫,但雍正却不愿就此放弃。
直到暮色昏黄,层层叠叠的晚霞盈满了整个天空,红色的霞光映照在那人雪白的面容上,雍正转头凝视着那人冰冷惨淡却依然俊逸清雅的面容,轻轻的碰了碰那人的额角,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暮色很美,不想起来看吗?”
第9章 暮朝
暮朝缓缓睁开眼睛,碧蓝色的眼眸澄澈纯净,如天空般辽阔,如海洋般深邃。她微微皱起眉,雪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略微疼痛的额头。
“嗨!我的睡美人!欢迎回家!”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望着已经闪到面前的虽然精致俊美却笑的很夸张的脸庞,暮朝确实有了几分回家的感觉,无奈的说了声:“M,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过除非我叫你,否则不许你出现在我面前吗?”
M却夸张的皱着脸,摊开手摇头道:“这可不能怪我呀。当初老头的对我的程序设计就是要让我时刻照顾好你,关心你!尤其是要关注你的心理状况,千万不能让你心理变态…我的原始程序就是这么设定的,即使是你,也无法更改哦。”
暮朝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轻轻的瞥了一眼笑的很得意很嚣张的M,缓缓的从雪白舒适的圆形大床上走下来,洁白飘逸的裙裾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暮朝站直身子,轻轻扭了扭脖颈,又揉了揉两个手腕,语调平缓的说道:“好!那咱们就先说说关于心理变态这点…我倒是觉得虽然老头的决定有很多都让人无法理解,但是对于让你帮助我缓解心理压力这点我倒是万分赞同。就说说你的名字吧,M,取得多好啊!来来来,先让我揍你一顿,活动活动筋骨再说。”
“喂喂喂!停停停!”M迅速的向后闪开,在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踉跄的躲开了暮朝迅速挥过来的拳头,大声的抗议道:“我的名字并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中的M,不是masochism的缩写!你明明是知道的。为什么总是要曲解我名字的涵义将我当成受虐狂呢?再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刚刚从谦和有礼的胤禩身上穿回来,不说好好休息一下,怎么一回空间就对我动粗呢?你看看你,在穿到胤禩身上时是多么的丰神俊朗、温润儒雅,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刚一回来就原形毕露!所以不是我说你,你的心理评估真的有问题,你需要做些系统的心理调整,否则总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暮朝动作快如闪电,几秒钟后便轻松的抓住了M的脖领,将他揪到自己面前,伸手狠狠的、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M的头,不屑的说道:“少和我扯什么心理评估、什么系统心理调整。要我说,还是让我痛痛快快的痛扁你一顿最有效果,既减压又强身。来吧,现在就开始!不能辜负了你那难得的名字呀!”
“哇!不要啊!”M迅速的跪下身子,紧紧的抱住了暮朝的大腿,夸张的哭着,声泪俱下,“女侠,女神,女王大人!请您高台贵手,饶过小的这次吧!小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您的幸福,小的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请让小的先为您准备好早餐,您刚刚醒来,一定饿了吧!小的为您准备了您最喜爱的小米南瓜粥、鲜虾肠粉、芙蓉蛋卷、紫薯银耳汤…”
“好了好了…”暮朝无奈的制止了M永无休止的啰啰嗦嗦,放开了M,抚额道:“你应该知道,我直接补充营养素更快捷方便一些吧,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用的事?”
M见暮朝的情绪有所好转,也不再继续威胁要动手打他,便笑嘻嘻的说道:“补充营养素是很便利,但是长此以往,多么无趣呀!你身为一个女人,生活要有所追求!要有品位!不要浪费了你那亿万人类中独一无二的优秀基因!千年岁月在加上空间的减速,更别说还有种种异能…你有没有算过,你还有多少日子要过。难不成,你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混过去?”
“停!别说了!我服了你了…”暮朝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按你说的准备吧,我换身衣服,就去餐厅用餐。”
M听了眼前一亮,英俊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舒朗的笑容,“遵命!女王大人!”
“真是够了!不要叫我女王大人!”暮朝尽管已经对M的宇宙无敌音波功有了一定免疫能力,但是仍然不由得有些抓狂,“你叫我暮朝就好!倘若再让我听到你叫错一次…”
M眼见着情况不妙,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身喊道:“我就说你的心理状况不妙吧,你真的是有暴力倾向呀…”
暮朝额头青筋直跳,双拳握紧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浴室。
暮朝望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只见镜中人肌肤胜雪、清丽出尘,一双精致的凤眸碧蓝如洗、难描难画,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直垂腰际。暮朝愣愣的凝视着镜中人,看得有些出了神。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暗道时间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只怕再过些年,自己都快忘记原本的自己是何模样了吧…也罢,这些年来世事变幻、沧海桑田,那人早已不在,自己也已早就不是当初的自己。至于旧日容颜,权当是前尘旧梦,为那人陪葬罢了。
回来一次不容易,暮朝当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收拾起自己寥落的情绪,暮朝轻扬手指,轻触几下身边透明的墙壁,转眼间,整个透明的浴室便成了空谷幽泉中的温泉浴场,置身于这个由立体投影技术营造出来的超现实空间,暮朝轻轻的将自己的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缓缓合上眼睛,放空思绪,奢侈的给自己疲惫的心灵放了几分钟的短假去流浪。
当暮朝收拾好自己,来到餐厅时,M果然已经将各色美食端上了餐桌。除了刚才承诺过的细粥汤品,还有很多精致点心。并且已经按照暮朝的喜好将原本由透明墙壁组成的餐厅设置成了有着细沙白浪的海边餐厅,高科技的立体图像足可以假乱真,远处波涛阵阵,海鸥点点,带着咸味的海风袭来,的确使暮朝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M望着暮朝那一身笔挺帅气的深蓝色军服,以及盘于脑后的一丝不乱的利落发髻,眨了眨眼睛,仍然忍不住低头叹了一口气,“你这身衣服,还真是煞风景…难得回来一次,还每次都穿成这样,你不累啊?”
暮朝没有理会M这无聊的问题,而是用碧蓝的眼睛瞟了瞟桌上满满的美食果品,挑了挑眉,戏谑道:“怎么?真把我当小猪养啊!小心我真的食欲大增,到时候身材走形面目全非,影响老头和你的大计划!”
M立刻陪笑道:“怎么会呢?你天生丽质,除非你自己想胖,否则身材怎么会走形呢?你那超强的基因自己就将身体调整好了。”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你再说下去,会影响到我的食欲。”
M夸张的捂住嘴,示意自己不会再乱说话了,并且细心的帮暮朝拉开椅子,待暮朝坐下后,又替暮朝垫好餐巾。
见暮朝吃的优雅惬意,M也跟着笑起来。渐渐的,又有些显出话唠的本质。
M露出星星眼的花痴表情,声调微嗲,“(*ο*)哇~暮朝,我看那些帝王君主们也有渣得不是很厉害的,比如说这个爱新觉罗胤禛就不错。要不,你选一个两个谈谈情、说说爱、生个孩子什么的?”
暮朝淡淡的瞥了M一眼,语调平缓的开口道:“我很忙,没那闲工夫。”
M耸了耸肩,继续努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嘛,这不也是为了帮你尽快完成任务吗!你说你拼死拼活的在这瞎折腾,放着捷径你不走,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暮朝这回头都没抬,平静的说道:“我就是愿意绕远路,你管得着吗?”
M无奈的瞪大了双眼,语气夸张的说道:“( ⊙ o ⊙)你以为,光靠着那么点暧昧就能让那些英明的君王听你的使唤帮你完成任务了?”
暮朝将一勺细粥送入嘴中,细嚼慢咽的吃下,“你又怎么知道不能呢?况且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呢吗?”
M表情忧郁,语调怅然,“算了,我是怕你时间长了没有感情生活再把自己弄出个精神分裂、心理疾病什么的。你记不记得你曾经有一段时间总是沉默不言,不笑、不哭、面无表情,任凭我使劲浑身解数逗你开心你都不理我。那段时间你有多可怕啊!我都怕你会就此疯掉!你现在虽然比那时候强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你现在已经有些多重人格的倾向了,你自己没有感觉到吗?女人呐,长时间没有爱情生活是不行的。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