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苏瑾,那么谦嫔即便是被他人暗算,接触到了容易导致流产的药物,反而却会无意中救她一命,不然宫外孕若不及时打胎,便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只要护理得当,好好休养一些时日,谦嫔还是可以再次怀孕为雍正生下皇子的。
然而,这次暮朝却是失算了。暮朝原本以为以她对雍正及男人心理的了解,现在刚刚接触先进医疗手段的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苏瑾用这样毫不避忌的方式为他后宫的妃嫔诊治,因此在雍正离去之后并未及时做些安排阻止苏瑾出诊。然而如今雍正却是出乎意料的命苏瑾为谦嫔诊治,这便意味着,无论苏瑾能否将谦嫔治愈,保住谦嫔腹中的龙胎,谦嫔日后都必会失去雍正曾经的宠爱。以暮朝对男人心思的了解,只怕雍正即便面上不肯承认,心里也会留有疙瘩,此后怕是只会给谦嫔面上的恩宠风光,却是再也不会宠幸谦嫔了。想到此处,暮朝不由得一阵心慌。
倘若自己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未来的六阿哥弘曕是不是便会失去出生的机会而就此消失?
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以前暮朝也做过不少改变他人命运的事。
暮朝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早在自己含泪答应那人,无论有多难都会坚持下去,直到实现最终的目标为止,自己的本心及处事的原则早就在漫长的时空之旅中被自己渐渐抛弃掉了。只要能够达到最终的目的,实现自己对那人的承诺,暮朝并不在意在其过程中牺牲掉一些人或是伤害一些人。当然在有人因自己的决定而受到伤害甚至是失去性命的时候,暮朝也会难过,然而想到自己最终想要救的那个人以及答应那人必须要做的事,暮朝便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部抛诸脑后,继续坚定不移的实施自己的计划。
然而,这一次暮朝之所以心慌不安,是因为无辜消失的人是弘曕,雍正的六阿哥,史书中记载的圆明园阿哥,原本生于雍正十一年,是雍正最小的儿子。更加重要的是,暮朝想起了自己前几日做过的那个带有预言性质的梦,暮朝无法忘记梦中的雍正严肃冰冷的对自己说自己欠他一个儿子,他要自己赔给他。
想到梦中的情形,暮朝狠狠的打了个冷颤。莫非雍正指的儿子是弘曕?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在未来有个叫弘曕的六阿哥吧!况且自己给雍正的书籍写得极是谨慎,该说的说得很详细,不该说的一字都没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暮朝深深的纠结了。
第26章 对策
冬日的紫禁城本就寒冷,因着白天下了半天的雪,到了晚上虽然雪停了,但天气却更是冻人得厉害,似乎呼出一口哈气都会立刻被冻住一般。因此即便是在年节中,当夜色降临后,除了有差事的宫人以外,大多数人均选择在殿内小聚取乐,很少有到室外活动的兴致。
然而谦嫔身边的大宫女秋棠此时却小心翼翼的抱着藏于怀中的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快步走着。当终于赶回钟粹宫时,已经冻得浑身发抖,连眉毛、刘海上都染上了白霜。
谦嫔见秋棠回来眼前顿时一亮,着急的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支撑起虚弱的身子,语气急切的问道:“安胎药可是取来了?有没有被人发现?”
秋棠连忙将谦嫔扶回床上躺好,并为其仔细的盖好锦被,兴奋的小声答道:“主子放心,奴婢找的是同乡的张公公,那张公公最是有办法,这还不到半天的功夫,便托人从宫外弄来了上好的安胎药。”
谦嫔听后很是喜悦,清秀却苍白的面容上扬起满足的微笑,“弄到药便好,你赶紧悄悄的去你房中将药熬好,尽快端来喂我服下。我偏就不信,我的皇儿偏就这般命苦,竟然连出生看一眼额娘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如何,我都要为我的皇儿好好争上一争,便是拼掉我的性命不要,只要能保我皇儿平安,我也是甘愿的!”
秋棠听了谦嫔的话,不禁急红了眼眶,嘴上却是柔声安慰着:“主子快别尽说些丧气话,大年节的也没个忌讳!坏的不灵好的灵!奴婢这便熬药去,主子和小阿哥都会平安的!”
谦嫔望着秋棠匆忙离去的背影,安慰的轻叹了一口气,瘦弱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仍旧十分平坦的小腹,向来柔弱的眼神中竟然隐隐透着一抹坚毅。
永寿宫中,熹贵妃刚刚用了几块桂花糕,喝了小半碗莲子羹,便斜倚在炕桌边打着棋谱,身边只留下了两个心腹的宫人茜香与紫陌服侍。紫陌轻柔的为熹贵妃按揉着腿,眼睛转了转仍旧忍不住问道:“谦嫔这胎…主子难道就不着急吗?若是将来那谦嫔真的诞下小阿哥,那岂不是…”紫陌尚未说完,便被熹贵妃凌厉的瞪视吓得一哆嗦,硬生生的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熹贵妃见紫陌住了嘴,便收回了视线,一边继续打着棋谱,一边语气淡然的缓缓说道:“谦嫔这两年很受圣宠,得罪的后宫妃嫔又何止一个?如今我不急,自有人着急。我又何必出这个头,反倒容易被他人抓住把柄,倒不如静观其变,徐徐图之。”说道此处,熹贵妃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眼神中闪过一抹得色,浅笑着道:“更何况,如今我观皇上的神色,显然是不会再宠幸谦嫔了。一个失去皇上宠爱的妃嫔,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足为惧。我朝历来的规矩为皇子成年以前是子以母贵,成年后才是母以子贵。如今皇上已经对谦嫔心存芥蒂,即便她能够有幸生下皇子,又能得皇上多少宠爱?一个没有皇上疼宠回护的皇子能否长到成年都是未知。何况宫里盛传那苏瑾医术高明,诊医断病从未出过错,想来谦嫔这胎极有可能生不下来,这倒也省了许多麻烦,大家都落得清静。”说到此处,熹贵妃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眼神悠远、神色忧郁,竟然连手中的白玉棋子滑落地上都未留意。
雍正因着谦嫔之事心情烦闷,因此在筵宴上便略多饮了几杯酒。虽未大醉,却已经微醺。
高无庸本以为今日劳累了一天的皇上如今定是要回养心殿休息。然而出乎高无庸意料之外的却是雍正并未回养心殿,而是直接吩咐御驾往奉辰苑行去了。
高无庸心里不禁暗自咂舌,寻思道皇上对这位帝王手足可谓是好的没边儿了,这些日子以来那位主子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玩什么都要一一的过问、照管个遍,且不说这些日子以来送往奉辰苑给那位主子的各色赏赐,单就说这皇上这一个多月来往奉辰苑跑了多少趟?宿了多少回?也多亏这位主子是位王爷,倘若身为宫中的妃嫔娘娘,那还不得椒房专宠、称霸后宫啊?
想到这里,高无庸又突然打了个激灵,心里连连呸了好几口,暗道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竟然想到这许多不着边际的事来。还好皇上并不知晓,否则还不雷霆大怒,重重的赏他六十大板!
雍正来到奉辰苑正殿时,果然见那人坐在书案旁正看着书,修长细白的手指衬着藏蓝色的书面很是好看。
暮朝因着心里有事,也不想早睡。因此便假装看书,实则想着自己的心事。
究竟要怎样化解梦中预示的危机呢?暮朝已经有了些头绪。只不过若要如此行事,便会打破暮朝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暮朝因此也有些犹疑不定,不知如此决定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然而正在思量间,却见雍正突然走进殿中,身上带着些微酒气,面容却是十分温和,一向凌厉的凤眸如今却盈满了浅浅柔辉,薄唇微微上扬,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暮朝见到这样的雍正不由得微微一愣。若说雍正现在愁眉苦脸、心绪烦乱又或是面无表情、强装冷静的来找她,自己都可以理解,只是这如今的表情却是何含义呢?
暮朝心念电转,面上却是浅笑依旧,语气轻快的问道:“四哥这么晚还过来奉辰苑,可是找我有事?”
雍正听了暮朝的话,略一沉思,轻笑道:“原本是有些心烦的事想找你聊聊,可是却没想到四哥才刚一见到你竟然便觉得心中郁结消散了很多,看来四哥这一趟的确是来对了。”
暮朝听了雍正的话,有些暗暗心惊,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优雅的站起身给雍正倒了杯茶,笑言道:“实在不知四哥会来,因此这次可没有四哥爱喝的普洱,这个是碧螺春,四哥可是喝得?”
雍正知道自从皇父为这种汤色碧绿、卷曲如螺的名茶“吓煞人香”赐名为“碧螺春”后,那人便一向最爱此茶,因此也笑着接过茶杯来,言道:“你爱喝的,四哥自然也爱喝。”说罢,又低头连饮了两小口茶,点头道:“颜色清淡、味道隽永,你这茶很好。”
暮朝原本还有些自己的打算,如今并不想与雍正来个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因此转着心思,希望能尽快将雍正来此处想说的话引出来。
暮朝也为自己斟了杯茶,轻啜一口,便问道:“究竟是何事惹得四哥不悦,竟让四哥如此烦恼?”
雍正却是轻叹了口气,眉头略紧,“太医们诊断谦嫔这胎很不好,极有可能保不住。只是如今太医各执一词,有说该用些保胎药的,又有说该尽早将未长好的胎儿打下来以免危及谦嫔的,只是谦嫔听到太医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个噩耗,坚持要保住这个孩子。如此…朕也有些举棋不定了。”
暮朝听了这意料之中的话,面上却依旧显出惊讶的神色,“竟是这样?也难怪四哥忧心。不如四哥再传几位太医去为谦嫔诊脉,多听听其他太医的诊断或许能有所帮助呢?”
雍正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前去诊脉的是太医中最擅长妇科的李绍芝,连他都诊断说这胎不好,那便定是有些问题。何况就连苏瑾都被朕宣来为谦嫔诊治了,结果依然是不好。”
说到此处,雍正又抬头凝视着暮朝的眼睛,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忧虑和犹疑,“四哥也不瞒你,这几年来宫里也没有添过小阿哥或是小格格,四哥的确是很重视谦嫔这胎,只要孩子身子康健,不论男女都是喜事。谁曾想如今会是这样…你说,朕该如何抉择呢?”
暮朝侧头想了片刻,便微笑着道:“如何抉择,想必四哥心里已经早有论断。只不过…是有些于心不忍吧。那谦嫔也是可怜,四哥日后多多怜惜几分也便是了。况且宫中太医医术高明,只要谦嫔好好调养,以后也不是不能再次有孕的。”
雍正却是眼神微闪,缓缓言道:“也罢,四哥日后会多照看她些,谦嫔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待她此次养好身子,也该提一下位份了。”
暮朝看着雍正的表情,再听得雍正所言,便更加肯定了之前自己心中的猜测,不由得心里泛起一丝悲凉,眼中显出失望的神色,脸色也随之暗淡了下来。
雍正见那人的神色有异,不由得有些心急,“你怎么了,脸色怎的这样差?可是身体不适?可用传御医过来看看?”
却见那人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便有些感慨。”
雍正挑眉,面露疑惑,“哦?说来让四哥听听,也好替你排解排解。”
暮朝略一思索,便开口言道:“同样身为男子,四哥的心思,我明白。然而却是忽然想到我府中张氏有孕之时毓秀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其实很多时候,女子心中所想要的幸福,并非男子所给予的那些富贵、名分那般简单。”
听到那人提起八福晋,雍正也有些尴尬,实在不好接口,只能继续沉默不言,却听那人又接着说道:“那苏瑾出身平民,又于年幼之时跟随师父走遍大江南北、到过不少海外国家,据那苏瑾所言海外众国的风俗与大清很不一样,有些国家甚至一夫一妻、女子也同样拥有继承爵位和家产的权利。想来那苏瑾因长期旅居国外,因此对大清的礼教大防便比较淡漠,很多时候都胆大妄为,倘若因此惹恼了四哥,还望四哥念在他曾经救过我和福惠的份上,饶他一命。”
雍正听着那人先是为谦嫔抱不平,之后又为苏瑾讨情,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不知道,八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肠了,竟是连不熟悉的谦嫔和苏瑾都要关照一二。”
暮朝瞥了雍正一眼,又垂下眼帘,轻声叹息道:“也许是病得久了便有些伤感吧。再者因为苏瑾曾救我于危难,而谦嫔又与我同样受过苏瑾的诊治,因此便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说到此处,又突然嗤笑了一声,半真半假的玩笑道:“我还真是庆幸自己身为男子,又是四哥的弟弟。倘若身为女子,且又碰上些个迂腐古板的家人,那还不宁愿我病逝也不会允许苏瑾为我诊治,又或者即便那些人有着四哥这样的胸襟和见识,同意苏瑾为我治疗,然而治好了身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夫君厌弃,再不复往日的恩爱甜蜜。”
雍正听了那人的话不禁一愣,却是本能的出言反驳道:“你便是身为女子,那也是大清尊贵的公主,谁敢嫌你?你的额驸若胆敢如此对你,四哥必会狠狠处置他替你出这口恶气!”等说完这番诡异的话,自己却也是气乐了,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胡言乱语,搅合得四哥都跟着胡思乱想起来。好好的王爷不做,偏要自比女子。要不是宫廷之内宫禁森严,你与那谦嫔也并未见过面,四哥都不禁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对那谦嫔有些什么好感了,竟是这样为她说话。至于苏瑾的事,你放心便是。他的功劳四哥不会忘,也知道那小子向来大胆,四哥既然允许他出诊,便不会同他计较这些。况且,那苏瑾也的确是有些本事,他的医术高明,又是那神秘老人医道唯一的传人,四哥留下他还有大用。”
暮朝听了雍正所言,倒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之后又与雍正闲话了半个时辰,雍正便催促她早些休息,之后便起驾回养心殿去了。
暮朝见雍正临走之时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犹疑不定,便知道雍正已经下了决定,只怕很快便会动手。
时间如此紧迫,又联想到预示未来的梦中诡异的情形,暮朝也便不再犹豫。
暮朝闭目凝神,表面上看不出端倪,实则却是动用异能给空间内的M发去了一段指令。空间里原本无所事事正闲的发霉的M得到暮朝的指令后,竟是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兴奋的叫道:“太好啦!终于有任务可以去空间外帮暮暮啦!”虽然这次仅仅能够在空间外待上一小会儿,然而这却依然让M倍感欣喜。暮朝终于肯派自己到空间外帮她做事,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暮朝对于机械人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了呢?M越想越开心,过于夸大的笑容使得英俊无比的脸庞都有些微的扭曲,样子看起来格外滑稽。
雍正回到养心殿,却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为何,雍正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那人所说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更加奇怪的是,雍正想到那人话中所言的场景,又想到那人身为女子的模样,竟然心里有着些许期待。这样怪异的想法让雍正十分不解,沉默半晌,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决定暂且将这些无法想清楚的事情抛在一边,毕竟,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思及谦嫔及腹中的胎儿,雍正又微微的皱起眉,一向清冷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心痛和遗憾,闭目轻叹一声,终于低沉的说道:“高无庸,让李绍芝备药吧。”
第27章 胎落
正月初三的清晨格外寒冷,秋棠天没亮便已经起身,见谦嫔依旧睡得很熟,便又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去,打算到小厨房为主子煮些清淡米粥,再熬些乌鸡汤,为谦嫔补补体力。
而当秋棠提着食盒返回正殿时,尚未进门便听见殿内传来谦嫔凄厉的哭声,秋棠惊得手一抖,食盒掉落,细粥汤品滚落于地,尚冒着热气。
秋棠顾不得散落的吃食,快速飞跑进屋,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谦嫔无力的倚在床上,淡粉的被褥上竟然被殷虹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而谦嫔却是用手捂着小腹哭的凄惨,本就不好的脸色如今更是白的吓人,清秀的凤眼里晶莹的泪珠不断的滑落,衬着满头的冷汗,显得三分狼狈、七分可怜。
秋棠连忙扑了过去,焦急的拉着谦嫔的手,急声问道:“主子,主子!您觉得如何了?可是腹痛得厉害?您别怕,奴婢这便去禀报皇后娘娘传太医过来,您挺着,一定要挺住啊!”
秋棠说罢,又喊来两个服侍谦嫔的宫女过来照看着谦嫔,自己便飞快的跑去找皇后求救去了。
高无庸本是奉皇上的旨意,带着两个小太监端着李太医配好的药正向着钟粹宫行来,尚未走到钟粹宫便与皇后身边的玥茹撞了个正着。
那玥茹似有急事,本是低头走得很急,突然一眼见到高无庸便赶忙迎了上来。
“高公公可是奉皇上之命要往钟粹宫看谦嫔娘娘去?”见高无庸点头,便又叹息道:“唉!先别去了,快去禀报皇上,今天一早谦嫔娘娘突然小产,皇后娘娘得到宫人禀报已经传太医去诊过脉了,说是已经落胎,如今好歹算是止住了血,只要调养得宜,谦嫔娘娘的身子还是可以养回来的。”
高无庸听了一愣,又转回身看了看身后小太监端着的汤药,也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吩咐玥茹回去向皇后复命,自己便转回养心殿禀报皇上去了。
雍正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作画,听了高无庸的回禀,握住画笔的手便失了以往的灵活流畅,在画纸上留下明显的一顿,毁了即将完成的一幅山水。雍正盯着眼前已有瑕疵的画作,也没了继续作画的心思,静默片刻,沉声说道:“知道了。高无庸,传朕旨意,谦嫔敬慎持躬、淑惠安和,晋为谦妃。再命太医李绍芝好好为谦妃调养身子,告诉谦妃,让其安心静养,待出了小月,朕得空便会去和她说话。”
高无庸忙应诺着去往钟粹宫传旨去了。
且不说这谦嫔晋封谦妃的旨意在宫里引起了怎样的波澜,但就皇上先后赏赐的两批名贵药材及珍惜古玩就足够让人侧目的了。原本因谦妃落胎而暗自高兴的妃嫔们又再次羡慕嫉妒起来,然而各宫主位却是纷纷前来探望谦妃,谦妃虽然心里因着失去孩子而难过,然而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得到了晋封的旨意,又见内侍总管高无庸传来皇上关切的安慰,悲伤的情绪总算是略微和缓了些,因此也强打起精神与往来的妃嫔应对一番,不管内里如何,表面上却是一片姐妹和睦、后宫安宁之态。
不管后宫众人此时的心思如何,奉辰苑的暮朝却是十分欣慰。因着刚刚与M联络过,得知M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又将M再次送回空间,暮朝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暮朝想起M得意洋洋的话语,“我办事,你放心!以后还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我,保证完成的干净利落!”
暮朝心里却是想道倘若不是万不得已,自己也不会允许这个M跑到空间外来,虽然只是一小会儿,但却足够让暮朝提心吊胆了。总之不管怎样,暮朝都不希望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又想着既然已经做了些准备,起码当梦中情形发生的时候,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应对的手段,又不禁觉得安慰了一些。
暮朝坐到书案旁,翻阅着自己近两日写的关于商贸的书稿,又想起雍正现在的情绪必然低落,便想琢磨些能让雍正感兴趣的东西,一来可以让雍正开心些,二来也可借此机会博得雍正的好感。
打定主意,暮朝便想动手画一幅草图,正想伸手取笔,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依然包着厚厚的棉布,暮朝皱起好看的眉,思索片刻,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用左手取了笔,用着略显僵硬的姿态画起图来。
其实以暮朝所处的年代,笔这种东西早就已经是进了历史博物馆的文物了,只有少数有权有势又喜爱历史之人才会偶尔拿出这种古老的写字工具附庸风雅一番,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多才。指控盘、声控键,有些人更是干脆让机械人助理代劳,又方便又快捷。若非自己当年为了讨好那人喜爱历史的祖父,发奋图强的恶补了一年的历史国学、琴棋书画,如今自己也不会如鱼得水,对古代的生活适应良好。当年为了博得老祖父的青眼,暮朝专门练习了很久的毛笔字,不仅右手练得一手好字,更是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及学习能力,能够模仿出仅见过一次的古代书法大家的笔法,写出的字就连鉴宝商人及历史专家都难辨真假,尤其是左右手可以同时写出一幅兰亭序的本事,直令得眼界极高、脾气古怪的老祖父大呼奇迹,顿觉找到了知音,那一段时间每日拉着暮朝谈诗论画,直让那人大呼嫉妒。
然而为了不让多疑的雍正怀疑,暮朝如今不得不强行用左手模仿出僵硬生涩的笔法,然而想到了当年的趣事,眼角唇边都带上了暖暖的笑意。
雍正走进来的时候,正好便看见了这一幕。只见那人左手运笔姿态略显僵硬的在画着些什么,精致的凤眸澄澈明净,和煦的目光中闪着点点喜悦,唇边一抹笑纹虽浅,却是十分温暖。雍正不禁看得一愣,随即心里也好似被注入了一股暖流,驱散了原本压抑的心情,也不禁眉目舒展,唇边含笑了。
暮朝虽然动作僵硬,但是画得却是极快。一幅图画正要收笔,感觉到殿中来人,却是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不紧不慢的画好了最后一笔,将湖笔放好,才抬起头对那人展颜一笑,轻快的说道:“四哥来得好早,可是又惦记着奉辰苑的好茶了?”
雍正见到那人轻松的笑容,心里也跟着开心了几分,侧头略一思考,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可不正是惦记着这里的好茶。说来也奇怪,本都是一样的茶,为何在别处偏就喝不出这里的味道来。因此四哥没有办法,也只好每日奔波往来,只为了一品八弟这里香茶的甘甜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