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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儿她……咳咳……她跪了一晚上,裙子都染红了……”
邵敏心中一惊,忙道:“什么染红了,传太医了没?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红玉一面咳嗽着,一面道,“师姐你赶紧去,林佳儿怕是要流产了……已经传了太医,吕明给皇上传信去了,我来告诉你。”
邵敏没听完已经收拾了往外去,彩珠忙捡了一堆东西跟上去,追到门口才把凤冠给她扣上,下了石阶终于给她把霞帔和褙子穿戴好。
皇后出行自然有凤撵、仪仗,邵敏出的急,凤撵还没备好,只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凤冠上两侧翠凤口衔的珠滴由珍珠、翡玉结成,长过双耳却不及双肩,走起路来摇摆不止脆响不断,就是为了提醒皇后时刻缓步慢行,端庄从容。但邵敏顾不得这些,一路急性,平日里聒噪的珠滴竟随风扬到耳后去,不乱摇了。
邵敏走着,红玉追在身边跟她说着详细的情形。
原来元清昨夜走的时候,夸赞了林佳儿。林佳儿却觉得自己虽是为了帝后和睦,然而殿前拒驾毕竟有悖君臣夫妻纲常伦理,元清不罚,她却不能自恕,便在院中长跪不起,同殿的姐妹们苦劝也没动摇了她的决心。直到吕明和红玉来传旨……那个时候她已经因为昏倒被抬到屋里去了。
谁知她竟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一跪便动了胎气,此时身下血流不止,想来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邵敏此时只觉得心中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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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敏此时只觉得心中凉飕飕的。
把这些女孩子安排到钟秀宫之后,她曾命太医给她们切过脉,还不止一次,怕的就是谁有了身孕,她照顾不周给元清留下话柄。
但是每次太医回话,说的都是些“无恙”或者阴虚一类无关痛痒的消息。
她不信堂堂太医院连女人害喜都能误诊了。
寿成殿离钟秀宫近,邵敏到的时候元清和太医都不在。她便先去看了一下林佳儿。
林佳儿房间不大,摆设相当简朴,只一床一桌四凳,墙角花架上摆了一盆兰花,其余半点装饰也没有。邵敏进去的时候,里面挤了七八个女人,个个都在抹眼泪,低咽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跟灵堂一般。
邵敏本来听红玉说的就跟大出血似的,她知道在这个年代大出血基本是没救的。看她们这样,还以为林佳儿真的不行了,忙快步走到床边。
屋子里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是皇后到了,忙跪下请安,邵敏挥挥手,烦躁的让她们起来,伸手试了试林佳儿颈脉,又见她身上并没有太多血迹,方才松了口气。
只是林佳儿状况也确实不好,她蜷缩着,脸色白的蜡一般,唇上半点血色也无,衬得眉毛和睫毛尤其的黑密清晰。她全身都在流冷汗,鬓边的头发都湿透了。
邵敏回头忙回头吩咐:“取一床厚棉被来,屋里赶紧生火。”她不认识这边的宫女,吩咐时没点名道姓,只见一屋子宫女都忙乱起来,竟是没人可指使了,只好回头对彩珠道:“去熬一碗红糖姜水来。”
彩珠愣了一下,道:“娘娘不先问一下给修仪诊脉的大夫?”
邵敏忽的想起早上的时候她说的,自己“毒死”了林佳儿,立时明白了她在顾虑什么。放在平时,她肯定要笑彩珠把日子当小说过,这会儿却真的有些害怕了,便道:“你先去熬着,一会儿问过大夫,若不忌口再让她喝……”
彩珠欲言又止,看这一屋子人都偷望着她,也只能听命去了。
屋子里留的这些,邵敏大都认识。她们受封时去给邵敏磕过头。
林佳儿这个样子,邵敏估计她们都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因此虽觉得她们在这边什么力都没出,还碍事,却也没说什么。
只道:“修仪身体不适,我们不好在屋里吵她。你们谁跟她相熟,留一二个在旁边照应她一下就好。其余人先随我出去吧。”
谁知这一屋子七八个人竟一个没动。邵敏一面感叹这林佳儿人缘着实不错,一面只能无奈道:“曾修容,钱充仪,你们与林修仪同一殿,想来更熟悉些,便你们留下来照应吧。”
说罢自己先走出去。其他人这才犹犹豫豫、恋恋不舍的跟她离开。
邵敏出去了,钱充仪看着她们关上门,才叹道:“真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还认得咱们,连咱们住哪儿都记得。倩儿说娘娘比皇上对我们更慈祥、更上心,看来是不假的。”
曾淑珍望着林佳儿,淡淡的道:“谁说不是呢。”
林佳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昏了过去。
邵敏出去,转身带着一群人到了堂屋。
她本想自己留下照顾林佳儿的,只是忽然想起,该先找出给林佳儿诊脉的那个问问情况。她自己被痛经折磨得痛不欲生时只想一个人缩着,看林佳儿躺着一声不吭的情形倒是跟她很像,估计她也被吵得受不了,才把这些人带出来问话。
她当时问过红玉了,知道是个女人给林佳儿诊脉的,估计就在这些人中间。
那知道一问,这些人竟都只是听别人说林佳儿动了胎气,谁说的却不知道。
邵敏心里有些不舒服,又问:“估计谁家父兄从医,自小耳濡目染也懂些医术……你们再想想。”
一群人低着头,私底下目光交流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道:“毓秀殿的程美人和芳泉殿的曾修容,像是家里都开着医馆药铺……”
——本朝太祖发迹前家里开过医馆,常说医者救死扶伤,不当与卜巫同流,即位后就把“医”从贱役里抬了出来,因此宫女中有不少医家出身的。
毓秀殿的没道理一大早来芳泉殿串门,给林佳儿诊脉的,自然就是那个曾修容了。
邵敏刚要吩咐人把她叫过来,外面已经通禀,说是太医来了。
邵敏心思一转,命红玉找林佳儿和曾修容的贴身婢女询问,自己先回了林佳儿的房间。
她心里还存了些侥幸,觉得也可能是那个曾修容诊错了。毕竟中医这种玄妙的东西跟现代医术不一样,很要求洞察力、家学渊源和经验。那个曾修容是女孩子,想来至少后两条就很难满足,惊慌之下诊错了也未见得。
……但愿不是太医受人指使,故意瞒着她一个。那种险恶,她还承受不起。
太医是个四十多岁的枯瘦中年人,进门照例低着头缩着肩一路小跑,先给邵敏磕过头,才跪到林修仪床前给她诊脉。
邵敏端了茶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太医的表情。
太医不知诊出了什么,只开始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手上重新找了找脉,脸色、表情倒一直没什么变化。
但是那一次不自然,已经让邵敏心中一滞,后背一点点冰寒起来。
太医诊完脉,重新跪到邵敏面前,开始细禀。他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在背医书,剩下两句也全是术语文言,邵敏竟是一句都没听明白,心中冰寒更甚,怒火却也在冰层下烧腾起来。
只是她在外人面前不动声色惯了,因此只是在他说完后,淡淡的道:“你给我说实话。”
太医头低得更厉害,但邵敏还是看到了他鬓角流下的冷汗,“贵,贵主儿只是脾虚……不统血,是,是崩漏之症。只要小心调养……”
邵敏手上杯子抓得过紧,一滑便不小心把杯子丢出去。
太医立时叩头如捣蒜:“臣,臣说的都是实话,娘娘饶命!”
邵敏虽生气,却还到杀人泄愤的程度……就算真气到那种程度,她也不是草菅人命的人。看太医这种反应,只觉得好气更好笑,便道:“我不过手滑了一下,你怕什么?至于你是不是说的实话,曾修容,你来告诉他。”
太医身体立时僵住。他自是诊出来,林佳儿的脉象分明就是小产……而且不是一般的小产——倒像是药物所致。
因没有皇后的懿旨,太医院里御医都不愿来,便派了他一个小吏目过来。他是吏目,也负责太医院里文书缮写,后宫妃子何时承恩,是否有身孕,在太医院都有备案,元清妃嫔又少,他自然知道得很清楚——后宫里承恩的十六名嫔妃再加上皇后,俱不曾有身孕——这是十三名御医诊断的结果,有皇后和皇帝亲自过问,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吏目能推翻的……若是林佳儿没小产还好,此时龙子已经流掉了,他自然就更不能说了。
这其中牵扯不知有多深,他不敢点破。
但是曾修容年纪还小,怕是不懂这些忌讳。他很怕她一时心直口快,说了实话。只是当着皇后的面,他着实不知该怎么提醒。
他只觉得汗如雨下。
曾淑珍身边跪下,叩头道:“禀娘娘,奴婢觉得,太医不会欺瞒娘娘。”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了。
她答得从容,像是全然无知,邵敏不由疑惑,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给林佳儿诊脉的不是这个曾修容?便问:“林修仪小产,不是你诊出来的吗?”
曾淑珍慌忙叩头,道:“奴婢在家时见过母亲小产,也是流了这么多血。清早出门,看到林姐姐下身血流不止,吓坏了,随口就乱喊了出来……求娘娘恕罪!”
邵敏心中一沉——她再糊涂也清楚红玉的脾性,这孩子呆得厉害,学术规范一丝不苟,做其他的事也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会生编乱造,她既然告诉她“听诊脉的人说”,就必是真那么听闻见的。
邵敏淡淡的道:“都起来吧,你一时口快,不是什么大错,我自然不会怪罪。太医既诊断完毕,就起来开方子吧。”
她走过去又看了林佳儿一会儿,她仍是脸色苍白的睡着,只是泪水打湿了睫毛,呼吸略略不畅。邵敏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收进被子里,一握才觉出她手又冷又僵,死死抓紧床单。
邵敏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对太医道:“无论你说给我听的是实话还是假话,开方子都必须对症下药,修仪吃过你的药,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问。个中利害,你自己斟酌。”
邵敏从林佳儿屋里出来,看到那群人还等着堂上,眼睛张望的却是殿外。先是疑惑,等想明白了,忽然就心寒了。
——这些人到芳泉殿,怕不是探望林佳儿,而是等着见元清。
邵敏心烦意乱,语气便有些冰冷:“林修仪只是脾虚,没有大碍。”她眼看着有几个人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忽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
但何必对这些人动脾气呢?她们也不过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因此仍是克制着说道,“林修仪已经歇下了,你们在这边干替她着急也没用,都各自散了吧。若有心,等她醒了就多来看看她,宽慰一二。”
邵敏出了芳泉殿,默默的顺了顺气。彩珠和红玉跟在她身后,看得出她非常不高兴,却不知道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对了好一会儿眼神。
邵敏忽然问:“你们知道宫里有什么地方比较静吗?”
红玉口无遮拦道:“我觉得都挺静的。师……娘娘是想?”
邵敏道:“我想四处走走。”
先帝妃嫔少,没留下需要邵敏晨昏定省的太后,因此她进宫这么久,也只出了这一次门,统共也没走几步。她今日说要走走,一来是想散散心,顺便想清楚一些事。二来……她也觉得该认真履行皇后的职责,好好管管后宫这些破事了。
她想起来的第一件,便是吕明去请元清,居然到现在也没请过来。
当然,只是一个修容脾虚了,用不着皇帝亲自探望。但吕明去请他,带着的消息是林佳儿小产。一个他动过的女人流产了,他竟然连探望一下都不肯,真是……太欠管教了!
当然这就有些迁怒了。
邵敏无法容忍自己竟然生活在人情险恶的地方。这么多年轻轻儿的小姑娘互相算计、利用,前一刻说过的话转脸就可以不认账。出了事每一个都想着利用机会和摆脱干系,却没一个为受害者做点什么……可是既然这样,她们又为什么要一起挤到林佳儿屋子里哭?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值得她们这么劳力费神吗?
当然第一个罪魁祸首还是元清,要不是他睡了这么多女人,却既不能对每一个负责,又不能让每一个都安天知命,她们怎么可能凉薄成这样?
她进宫前邵博曾经委婉的提点过他,天家从来父不父、母不母、兄不友、弟不恭,皇帝可能不缺“管”教,但是绝对缺“家”教。何况元清幼而无母,少而无父,自然更有过之——当然他原话不是这个,但道理总是不差的。邵博是希望她对元清上心些,邵敏当时只是敷衍着应下。
现在却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霸占了他妻子的位子,自然对他有责任。元清既是没体会过父慈母爱,她便给他亲情。元清既是不懂得担当责任,她便给他家教。
她无力管教宫中这么些人,只好给她们约束。但是她一定会仔细教养元清,把他教养成一个正常的、优秀的、有担当的男子汉,解除宫闱祸乱的根源。
她要在这边待很久……虽然最终会离开,但她还是希望自己住的地方能温情一些,哪怕只有一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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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晴好,天空蓝得剔透纯粹,半片白云也没有。
这座皇城很空旷,不知是什么缘故,树木种的相当少,仅有一些低矮的花树,此时也谢了红粉,浓密繁芜的绿叶里透出些衰颓的气息。
没有遮蔽视线的树荫,天空显得尤其的空旷高远。
邵敏在宫苑间走走停停,那些个没主的院落里只有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定期来照料。虽庭院仍是整洁的,但宫墙角落里还是贴墙生出了油绿的苔藓。
在承光宫看到玉簪花的时候,邵敏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慨来。
“我记得咱们来这里的时候,汴京在过三月三,全城的人都到河边去折柳条看桃花……怎么一转眼,就到秋天了。”她说。
红玉笑道:“娘娘你平日里不出门,自然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邵敏认真点点头,道:“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歇歇吧。”
承光殿已经临着御河了,邵敏估计前面不远大概就是昆明池,该进了御苑的范围了。因此一路绕过承光宫,继续往前走去。谁知出了一道角门,不见花园却只看到一道高墙。那墙上的青石颜色浅淡,墙角青苔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像是新修了没几年的样子。
高墙后隐约能看到有太湖石,石缝上还生着兰花,并不像是宫外。
邵敏心中好奇,便沿着墙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头,才看到在两墙相交的地方有一道贴了铁皮的厚重木门,门外挂着一把大锁,锁孔已然锈迹斑斑。
红玉回头看看,见跟随着的宫人们离得远,便低声道:“师姐,要不要我帮你捅开?”
邵敏正犹豫着,彩珠拽拽她的袖子,也神神秘秘的,“等晚上,没人看到的时候。”
邵敏立时有些炸毛,低声训斥道:“行了你们!别弄得跟做贼似的。”说罢回头,想叫个人来问问,却看到自己身后右手边站第一位的,正是南采苹。
南采苹穿着一身粉红色襦裙,手臂上缠着同色的披帛,垂着头,却仍是亭亭玉立,气质卓然。邵敏看到她便觉得有些不自在——这人的存在简直像是提醒她,她过的是小说,不是日子。颇像是悬在头顶的上帝之眼、宿命之轮。
但她还是把脑中奇怪的想法抛开,问道:“后面是什么地方?”
南采苹似乎在寿成殿地位颇高,邵敏问话明明没有针对谁,众人却还是一致把答话的机会给了南采苹。
“回娘娘,是凤仪殿。”
邵敏愣了一下——听这殿名,似乎很有故事。
“为何要隔开?”
“殿里早先住的是恭肃皇贵妃……皇贵妃薨后,先帝怕睹物伤情,便用墙隔开了。”南采苹道。
邵敏默默的想了一会儿。她读史书,历来只读本纪,偶尔搭配着看看重要人物的传记,从来不翻什么后妃传,因此后宫这点事儿,她还真不清楚。
她倒是听红玉跟隔壁组师弟争执时说过,英宗皇帝是个专一重情的人,不过她倒是更赞同师弟的意见——英宗皇帝可能性无能。
——英宗皇帝子嗣稀薄,活下来的就元清一个。后宫的寒酸程度,甚至让素来不问宫闱的大臣们也纷纷上书,提醒他要广纳嫔妃……好多生几个儿子。但他始终没答应,一心一意的守着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过日子。
他确实一直没再纳妃子,也一直到皇后贵妃都过世了,才在临死前选了一次秀。但他若是真的专情,就不会有了皇后还要再封个贵妃。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若英宗皇帝钟情的是这个贵妃,皇后不过是父母之命……红玉的观点倒也立得住。
但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元清生母是哪一个?
她还记得这个皇贵妃姓朱,先帝的皇后姓王,元清的生母……似乎姓苏。
对了,西六宫还住着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太妃,一人守着一个公主,青灯古佛的熬日子……
她就说嘛,皇帝哪有专情的。
彩珠见邵敏半天没做声,南采苹也闷葫芦一般紧闭嘴巴不主动开口,便问:“娘娘要进去看看吗?”
邵敏回过神,道:“不,不用了。东六宫逛完了,也该用午膳了,咱们回吧。”
吕明到德寿殿的时候,元清刚刚下朝,听他说林佳儿可能流产了,只是皱着眉头喝了口茶,道:“知道了,去太医院传个御医给她瞧瞧吧。”
吕明禀道:“皇后身边的女史已命人去了。皇后娘娘想也到了钟秀宫。”
元清眼睛眯了眯,道:“知道了。”
吕明摸不透他的意思,便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元清不答反问,道:“吕明,你觉得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吕明慌忙跪下,道:“娘娘尊贵,小人一介内宦,不敢妄加臧否。”
元清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虽战战兢兢跪伏着,身上却并未觳觫战栗,气息没有半分粗滞,显然不是真的诚惶诚恐。便道:“无妨,你说说看,朕恕你无罪。”
吕明跪伏着,半晌没有做声,直到元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说:“小人不知。娘娘端庄自持,甚少差遣内宦侍婢,身边只留女史与尚仪伺候。”
元清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道:“好了,你退下吧。”
吕明一退出德寿殿,元清便摔了杯子。
王聪明忙弓着腰哆哆嗦嗦的转到他身前,跪下道:“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元清道:“先帝三十岁上才有了朕,朕十五岁就差点要当爹了,这是好事,朕怎么可能生气。”
王聪明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元清看他这个样子,略有些烦,便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你腿脚不好,不用动不动就跪。朕还没那么暴戾。”
王聪明赶紧爬起来,道:“谢主隆恩。”
元清道:“你带上刘安时,去钟秀宫看看吧。”
王聪明问,“不是让小吕子去了吗?”
元清低头拨弄着手中杯盖,道:“他猜不透朕的心思,这趟肯定是白跑……这毕竟是朕第一个孩子,你去看看,若它命够大,就保下来吧。”
“爷?”
元清有些出神,道:“这个孩子,也许跟朕很像。就算朕没有兄弟儿子,邵博若真想篡立,宗室里也总能找出其他人选。”
王聪明偷偷望了他一眼……元清毕竟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他看到元清的眼睛,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看他眼中同时杂着迷茫和向往,心里不由有些痛惜和懊悔,答话的声音也低柔下来:“喏。奴才这就去。”
王聪明走前从外面叫了个小太监进去伺候。那小太监倒是机灵麻利,只是太过殷勤,晃在身边元清看着就烦。
他忽然很想见见邵敏……早上她用勺子喂他的蛋聪很美味。
而且,他很想看看邵敏的表现——在知道有人为他怀了孩子之后。
但是元清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他没有闲暇。
——他案上摞满了奏折,足有百十本。虽并不一定都要今天看完,但明日还有明日的,他不想积到一块儿去。
而且,在邵博辞官时,曾有近朝臣联名上书,恳请元清挽留邵博,说是:国家不可一日无太傅。连他少时伴读林靖也说,政务繁冗,陛下年少,怕是不堪重负,还是再留邵博两年吧。
这些人名义上说是为了家国天下甚至为了他好,但归根到底,还是不信任元清。他们甚至不相信他能独理朝政,枉论成为圣明君主。
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让这些人闭嘴,元清也不能懈怠了。
何况邵博虽不在朝堂,但他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有时元清在朝堂上听百官议政,明明邵博远在洛阳,元清却有种他在主导一切的错觉。
他知道并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他知道不少自己新提拔的官员,上任前都会先去拜访邵博。甚至不少新调入汴京的外官,也都会刻意绕道去一次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