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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用黑白的线条描绘燎原的烈火,一面对梅伊说着,“如果你真的想要她的爱,我可以帮助你。”
梅伊想他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闭上嘴,陪他坐着。
“她爱我。”他回答,“我才不用你帮助。”
比雷斯啧啧的摇着头,“她爱不爱你,你比我更清楚。你躲在这里,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过来找你。”
梅伊抱着自己的膝盖,轻声说:“她会的。”
“就算她来了又怎么样?等下次她遇到旁的男人,还是会把你丢在一边,欢喜的扑过去。”
鲁特琴的琴弦一根根绷断了。整个琴箱一层层爆裂,变成碎木片的烟尘。风里的声音骤然间暗哑。梅伊像一只被触怒的小狮子,他站在比雷斯的面前,金色的眼睛火一样注视着他。
“您生气了……”比雷斯洒掉手里碎成粉的炭笔,不闪不避的回望梅伊,“什么时候真话也会触怒您了?”
“滚开。”梅伊说。
“我无意冒犯。”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轻声辩解着,“可是你也需要自己的世界。女人不可能爱上纯然依赖她的男人。她们同情弱小,却只会爱慕强者。”
梅伊注视着他,“——滚开。”
短暂的对峙之后,比雷斯终于开始收拾自己的画架。
“我很抱歉。”等他终于收拾完毕,他在梅伊面前单膝跪下来,“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我本该爱您所爱……可是我已经等待了足足1200年。”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辩解下去,“请相信我,我的王。不论何时,我都恭候您的归来。”
。
米夏回到公寓里,叫着梅伊的名字推开每一扇门,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恐慌在她心里不可遏止的蔓延开来。她告诉自己梅伊可能只是一个人出去玩了,他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肯定知道在翡冷翠这样的城市该怎么保护自己,等到午饭时间他一定会回来。可是她的脑海中却不停的浮现出人群愤怒的冲进屋里,梅伊抱着膝盖躲在碗橱里的场景。这个孩子总是被人群仇视和排斥,哪怕他懂得保护自己又怎么样?那些人根本就不会跟他讲道理。
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梅伊丢在一旁,她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今天一整天都陪着他吗?
>她明明就在梅伊的身边,为什么还是让他走丢了。
她从公寓里冲出来的时候,佐伊还等在楼下。看米夏的神色他就知道结果。
他相信雷的判断——梅伊就是那个小魔鬼,他比翡冷翠生存的每一种生物都要强大,根本没什么好为他担心的。但是在米夏眼里他显然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小男孩儿,她像一个普通的母亲爱孩子一样爱他。佐伊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我们分头去找。”他只好这么安慰米夏,“你不要太担心,梅伊不是普通的孩子……”
米夏面色苍白的点头。
梅伊总觉得自己的安慰好像让她更担心了,正要再说些什么,米夏已经叫着梅伊的名字跑走了。
她强作镇定,脚步却已经有些乱了。
佐伊愣了片刻,很快向另一个方向找去。
米夏站在大圣堂的街道前茫然无措。她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梅伊。
这个时候她脑中设想的全是最坏的可能:黑夜里狩猎的连续杀人犯,亚诺河上来历不明的浮尸,被裁判所以莫须有的罪名烧死的异端……这座庞大繁华的城市头一次让她感到恐惧。
她曾经那么努力剔除自己性格中的软弱,好单枪匹马的在翡冷翠生存下去。可是梅伊把它们全部都带回来了。米夏从没那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没有用,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她就已经自乱阵脚。
无论如何,她想,一定要冷静下来。先去亚诺河上看看,那里是唯一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她面色苍白的揽着裙子往河岸的方向跑。
风从她耳边流过,路过某一个路灯柱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女人。”
这个称呼可以指代那么多路人,可是米夏莫名其妙觉得那个人叫的就是她。
她不由自主会回过头去,搜寻着停下了脚步。
她跑过去的时候还空无一人的路灯柱下正站着一个男人,复古而典雅的打扮,绝对不是会被忽略的路人甲。米夏疑惑她刚才为什么没看到他。她飞快的打量他——漆黑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明明是在这么晴朗的白日,米夏却又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们……应该不认识吧。
他对着米夏抬起手指。他手上空无一物,米夏却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脖颈退了一步。
她屏息注视着他,戒备的等待。
下一刻那个男人抬起头来,蔚蓝如大海的眼睛里有温和的笑容,就像修养上佳的王子殿下。
“他在那边。”他微笑着,和善的说。
是个让
人过目不忘的角色。米夏昨天才认识的孔蒂医生。
“谁?”
“你要找的人。”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米夏要找的是谁?
米夏没有问——有些东西就是这个世界的设定,你接受不接受它都在那里。孔蒂医生就是个神棍,而这一刻米夏庆幸她遇到他。
她飞快的揽裙,“谢谢。”
孔蒂医生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顺着孔蒂医生指点的方向,钻过几条狭窄潮湿的胡同,米夏终于望见了梅伊的身影。
她靠在墙上轻轻的松了口气——那个孩子抱着膝盖坐在河堤上,似乎只是在安静的看风景。风里饱含着喧嚣的气息,可是吹过他身旁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沉淀了。
米夏忽然就有些想哭了。
你看梅伊就是想到河边来坐坐,她紧张什么呢?
从一开始把梅伊捡回去,米夏就知道,这个孩子对她的意义将远远胜过她对这个孩子的意义。但她还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害怕失去他。当你开始找人的时候你才发现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么大的城市里居住着这么多的人,可是所有这些人里就只有那一个是跟你有关联的。如果找不到他,其他的一切对你而言就都没有意义。
一无所有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得到,而后失去。
并不只是梅伊对她依赖过度,她也把梅伊当成了溺水时抓住的那棵草。
——她需要被人依赖。
但这是不对的,米夏想。她和梅伊的关系,不该是两团互相纠缠攀援的菟丝草。他们都需要成长而后独立,而后各自活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chapter 22
这是翡冷翠六月最好的一个晴天。云朵洁白,阳光明媚,城市鲜艳得像一幅油画。
米夏从阴暗的胡同里出来,一瞬间温暖的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走过去的时候,梅伊抱住膝盖轻轻的蜷起身体。
“你该告诉我的,”米夏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这么不声不响的走掉,我很担心。”
她的手脚依旧没暖过来,在阳光照耀下像一块刚刚开始融化的冰。她并不只是担心这么简单。但何必要告诉孩子她究竟有多慌乱呢?他没出事比什么都好。
“反正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梅伊小声说。
他又在抱怨她了……米夏稍微感觉有些无奈,“所以你就用偷偷走掉来报复我?你知道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我有多担心吗?”
“我感到很抱歉……那个讨厌的检察官呢?”梅伊问,“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怎么还会想起我?”
他的语气很不对劲。米夏想,这个孩子吃醋了。你真的很难明白孩子的占有欲,他们总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敏感起来,像只刚长牙的小兽一样一往无前的守卫自己的地盘,驱逐他们假象中的侵入者。却意识不到他们能伤害到的只有最爱他们的人。
米夏叹了口气,她已经跟这个孩子说过足够多的道理了,“梅伊……”
“反正我肯定会回去的——”梅伊挥舞着手臂打断了米夏的话,金色的眼睛里有凶狠的委屈,“你明明知道我就只有你,除了你在的地方我根本无处可去。所以你才根本不在乎吧!你想要回头就能看见我,不停的把我丢在角落里等你。我乖乖的等了,可是你自己呢?我也想抬头就可以看见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陪在我身边?”
“因为我要工作,我得养活我们两个。”
“我才不用你养活!你根本就不听我说什么,不管我想要什么,就只知道让我等等等。我在各种地方等你,可是他甚至不用招手,你就已经向他跑过去了!”
米夏感到头痛。这个孩子发起脾气来简直不可理喻。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这种说法就好像在骂米夏是个犯贱的荡_妇。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米夏!”梅伊飞快的追上去,叫着她的名字拦在了她的面前。他伸着手臂仰头望着她,金色的眼睛焦躁不安的盯着她——他害怕被米夏丢掉。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触怒她,对她发脾气。就像一只死命招惹狮子的小狗,从一开始就已经输光了,却还虚张声势的呲着牙。
说他敏锐,可他总在这么关键的问题上会错意,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让人都发不出脾气来。
“冷静好了就回家吃饭。”米夏说。
他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下来。
却还不死心的接着问,“……冷静不好呢?”
“那就吃完饭接着冷静!”
梅伊垂着头不说话,一直到米夏走出去很远,才回过头大声的质问,“你就非要我认错吗?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想法?”
米夏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答他。
梅伊愤恨的踢向石质的护栏。他感到难过和烦躁,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也许比雷斯说的对,对米夏而言他什么都不是。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米夏同情他,可她并不爱他。可是心里又有一个清晰而温和的声音在反驳他,提醒她米夏为他做过的一切。
梅伊在草地上躺下,让温暖的阳光照遍自己的全身,就像被米夏温柔的拥抱。
米夏是爱他的,梅伊想,这一点不需要质疑。可她爱他的方式并不是他想要的。
这真是奇怪啊,怎么会连爱都分成这一种和那一种?明明他想要的就是米夏的爱,为什么她给了他,他却加倍的烦躁起来?
他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米夏跑向雷罗曼诺的场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不可遏止的暴动起来。但其实米夏已经做过选择了不是?当雷罗曼诺向他拔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面前,为保护他而反抗雷。在她的心里,他比一百个雷罗曼诺还要重要。
为什么他还是会感到来自雷罗曼诺的威胁?而且这威胁让他躁动不安,仿佛不把雷挫骨扬灰的消灭掉就永远也不能平息似的。
他没有把米夏当一件物品。可是他确实想要把她圈在自己能守卫的领域里,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也不希望她的眼睛和心里有其他人的身影。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那个人进了米夏心里,就都是他的敌人。
梅伊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纯然的黑暗让他稍稍感到平静。
这是黑暗里滋生的情绪,他想,他对米夏爱里也有这么自私邪恶的东西。他甚至有些渴望米夏也能这么自私邪恶的来爱他。
他不会这么做。可只有设想这样的结果,他才能在内心那个烦躁孤寂的庞大荒原里感到一丝满足和安稳。这么久的空洞的游荡之后,那里终于走进了另一个人。他是多么想永久的困住她,让她再也不能回到那个温暖幸福的世界。
这样他们就只能别无选择的、完全彻底的拥有对方了。
是的,他就是想要完全彻底的霸占着她。
但那个人是米夏啊,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带着他也回到那个温暖幸福的世界的。她不会愿意被霸占,反而想要他也被很多人环绕。梅伊难过的想。
阳光晒得皮肤暖洋洋的。他用热烘烘的手心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颗心在冰冷、沉寂的跳动,无论怎么做都暖不过来似的。
他不能这么做,梅伊想。哪怕他对自己说一百万次,最后也还是会忍不住的吧。
。
一整个下午米夏都在收拾屋子,直到屋里每一个角落都纤尘不染。
她走到阳台上望了一眼街口的拐角。
阳光下一切东西都浸染了辉煌的金色,连长长的影子也格外温暖似的。风吹过去的时候,树荫摇曳的声音就像一大片海浪。翡冷翠的傍晚悠长而宁馨,就连孩子们追逐时的叫喊声也浸透了令人怀念的味道。
天越来越长了。离天黑还有很长时间,大圣堂的钟声就已经响起来。
米夏靠在阳台的护栏上,默默的数着钟声。她想等钟声敲完了,梅伊还不回来,她就出去找他。哪怕他不肯认错,她也不对他发脾气了。
而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房子这么小,米夏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恍然有一种错觉,以往的这个时候,梅伊坐在阳台上等他回来的心情,是不是也这样?
她从阳台上站起身,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梅伊打招呼。而梅伊垂着头站在外面,风从过廊穿过房子吹出阳台,鼓满了米夏的衣袖。钟声落下去的时候,她抬手抿了一下耳鬓的头发。
——梅伊在最后一刻示弱了。
米夏觉得自己该像个正常的家长那样严肃问他反省得怎么样了,以确定自己的教育效果。可是话说出口却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进来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梅伊愣了那么片刻,飞快的从门口扑过来,把自己投进她的怀里。
米夏扶住他的背,“饿了吧……”
梅伊用力的摇了摇头,而米夏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
她无奈的笑着,“我可饿了……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吃饭。”
午饭热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拖成了晚饭。她确实很饿了。
“对不起……”梅伊小声说。
“道什么歉啊……”米夏说,“心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就不要道歉啊。不然你还是会忍不住为同样的理由发脾气,而我就会认为你没完没了。”
梅伊的肩膀僵硬起来。他抬头望着米夏,米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先吃饭吧,这次我们要坦率彻底的,好好谈一谈。”
设定了这样的前提,晚饭梅伊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直垂着头回避米夏的目光,满肚子心事似的。米夏觉得他大概也是在思考,便不打扰他。
吃完最后一勺汤,米夏收拾好去洗碗。而梅伊安静的把桌子收拾干净,在屋里等她。
其实米夏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跟梅伊说什么,关于她为什么要去工作,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梅伊,为什么想让梅伊交到旁的朋友,所有的道理她都已经跟梅伊说过了。她觉得梅伊也不是不能明白,他只是不肯接受。
收拾好之后她擦干手,在梅伊的对面坐下,想不好从哪里说起。
而这一次梅伊先开口了。
“你喜欢那个检察官吗?”
真是犀利啊这孩子,米夏想。好吧,这一次就按着他的节奏来吧。
她点了点头,“他人不错,你不觉得吗?”
梅伊积攒的气势一瞬间全泄光了。他只是难以置信、不知所措的望着米夏。尽管他犀利的逼问,却没料到答案这么粗暴直接。
“不觉得,他很糟糕,我讨厌他!”他语气激烈的反抗着,“他还拿刀指着我,他把我当敌人,就算这样你也要喜欢他?”
米夏在梅伊跳起来对她吼叫之前,伸手按住他柔软的黑头发,明亮的眼睛温柔的凝视着他。
“嗯……如果他真是这样的,那我就不喜欢他了。”她很平静的说。
梅伊睁大眼睛望着她。
米夏再一次确认,“如果他不肯喜欢你、善待你,那我也不喜欢他了,我向你保证。”
梅伊终于平复了下来,他有些茫然不解,“真的吗?”
“真的。”
“可是……”
“可是,”米夏叹了一口气,认真的望着他,“如果以后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喜欢你、善待你。而我也喜欢他,你可以接纳他吗?”
23chapter 23
就像是巨大的钟声在脑中敲响,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感情和理智都像是鸽子一样普啦啦全部飞走了,梅伊的心里只剩下空茫的燥乱。她就非要喜欢什么人,梅伊想。为什么啊,只有他一个还不够吗?非要有旁的男人不可吗?
“我会杀了他。”脑海中有这么一个声音在替梅伊回答。而他本人则闭紧了嘴唇面色苍白的瞪着米夏,他知道他绝对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口他就连原本米夏肯给他的那部分也要失去了。
“……不可以。”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再次发出声音,“别喜欢旁人。米夏。你还想要什么,我也可以做到。”
米夏无奈的笑起来,“不会有人抢走你的东西,我给你的爱不会变少的。”她说,“梅伊,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个正常的家庭有父亲、母亲,还有好几个孩子。他们都是彼此相爱的。母亲对父亲和孩子的爱是不同的,你不能要求她只爱其中一个,不爱其他的。”
“我没有,也不明白!”梅伊向她吼叫着,金色的瞳仁凶狠又委屈,“我出生就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你不能要求我凭空就理解了!”
“嗯,不要着急,”米夏怜惜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慢慢的你就会明白。我向你保证,在你明白之前不会逼你接受。”
他不会明白的。梅伊想,他就只有米夏,可是米夏还要他亲口答应,把她分出去让给别人。
真想把她锁起来啊,锁在只有他的世界里,这样她就不能三心二意了。比雷斯说的是对的,他想得到什么,就只能去掠夺去统治,她不会心甘情愿给他的。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透过皮肤他可以感到鲜美的血液在米夏的体内流淌。它们发出优美轻灵的声响,像是一首和谐优美的乐曲。她的灵魂闪耀着纯净温暖的光芒,毫无防备的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去标记,去占有。只要伸出手他就可以扼住她,再不能逃脱。
一瞬间连风都止息了,世界沉没在绝对的寂静里。只有闷闷的雷声翻滚在遥远的东方。
有什么东西在纯然的黑暗中剧烈的鼓动,就像一只沉睡的恶魔悄然苏醒的心脏。力量就如温暖甜蜜的脉流般随着这鼓动溢满了梅伊的全身,很舒服,仿佛可以随心所欲。
——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啊,她这么弱小,可以轻易的支配和占有。只要伸出手,她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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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乍然之间,初夏的温暖被凌厉的切开,米夏感到刺骨的寒冷。
梅伊面色晦暗的站在她的面前,金色的眸子低垂着,遮盖在长长的睫毛下,像是熔化的黄金在低缓流淌。有风悄无声息的在他的周身汇聚,空气流过米夏的身体,缓慢、阴冷,刀刃般割疼了皮肤。寒气渗入,流窜在四肢百骸。
空间沉重而寂静,仿佛有猛兽在暗处睁开了眼睛。恐惧像是泥沼般沉重、寒冰般阴冷,而她身陷其中,被攫住了心神。她的手还搭在梅伊的肩膀上,没有理由她就知道这压抑和恐怖来源于眼前的孩子,她克制不住的产生了逃离他的冲动。
可她的手才离开梅伊的肩膀,就感到了内脏被剧烈的重击,连眼前的视野都随之模糊。她捂住嘴退了一步,失力的坐倒在地上。眼前漆黑而耳中只有嗡嗡的噪音,她找不回感官,就只有指缝间感受到粘稠的温热。她知道鲜血不停的从口中流出来,可痛觉已被剥离了身体。
她操控不了自己,仿佛被流放在荒芜的旷野,又仿佛身体已成失感的牢笼。
她在极度的慌乱和恐惧中试图唤回自己的心神。
冷静,冷静!她大声的告诉自己。她已从残暴的连续杀人犯手中逃脱了,她有一份月薪一个金币的工作,有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她还喜欢上一个名叫雷?罗曼诺的检察官——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没什么可怕的。
捡回梅伊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同于人类,那个时候她对他没有了解也没有信任,可她还是决定要收养他。现在她已经知道这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对他又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反而害怕了?
她轻轻叫着梅伊的名字,在黑暗中摩挲着——无论如何都要让那孩子醒过来,她想,如果她注定要遭受苦难,她宁愿当初被伊万虐杀也不愿梅伊手上沾她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嘶哑的呼吸,像是野兽匍匐在她的耳边。那呼吸声驱散了不停歇的嗡鸣,却令恐怖更加的鲜活生动。她几乎可以想象这野兽撕裂她的脖颈时鲜血四溅的场景。她就像一只将要被献祭的羔羊。
她挥舞着手臂挣扎,手上的触觉也在飞速的流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碰到了梅伊。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黑暗扭曲,她从一闪而逝的缝隙里看见了梅伊的面容。她的血溅在他的脸上,那双黄金的瞳子也被玷污般,发出不详的红光。他低觑着她,倨傲、冷酷、高高在上。那尖锐的獠牙恰到好处的邪恶着,令他的唇角带上了残酷的笑容。
米夏就在那短暂的间隙里伸出手去,用尽全力扇了他一巴掌。这是她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打他。多么奇怪,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她竟然还能感到那微弱的愤怒和失望——哪怕被他撕烂,她也不甘心就这么温顺的被这样的梅伊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