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南郭镇远比不上平时的热闹,小贩纷纷收拾了东西待在家里,客栈也是零零落落地开着,街上根本见不到几个人。七陌此次出门是想去附近走走,旁人得知后不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小兄弟,那边的山上有女鬼,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刚说完那人就一怔,低头一看,拉住的手指纤细修长,在阳光下如玉般美丽,可这触感…却是无比冰凉,这丝凉意似乎直渗透进了他的心底,让他在暖日下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谢谢,不用担心。”七陌纱帽下的双眼看着他,幽幽道。
那人冷意更甚,忽然就结巴起来,“不,不用,那、我先走了。”
一夕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道这小家伙倒是越来越会使坏了。
使坏的七陌脸上仍没有表情,仿佛自己并没做什么事情,只是熟悉的人都可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调皮,这副模样让一贯冷淡的一夕都很是忍不住想要捏捏那尤带婴儿肥的双颊,可惜他触碰不到对方。
由于闹鬼事件的盛行,山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七陌才走到半山腰上就不愿再动,他摘下纱帽斜倚在一棵大树旁,微闭起双眼。
人间的生活和他想象中不大相同,七陌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想念魔宫想念七夜了。
有七夜在身旁,好像很少会感到无聊,七陌后知后觉地发现。
一夕浮在七陌身侧,长长的银发几乎拖曳到了地上,他凭空凝聚出一把萧来,开始吹起婉转悠扬的曲子,配着一副俊美无俦的面容,整个魂似乎要羽化而去。
【好听。】七陌赞道。
一夕轻笑一声,难得道【若有兴致,我可以教你。】七陌手中立时也出现一把萧,一夕语调缓慢,言语简洁,令七陌很快掌握到了些许诀窍,虽然吹得断断续续,但乐趣自在其中。
一人一魂都未发现七陌倚靠的大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窥视的眼眸,那目光带着惊艳与欲望,久久凝视在七陌的面容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前一刻还明朗的天空差别很大,雨水绵绵,七陌不禁微微皱眉,放下萧咳嗽几声。
【找个山洞】一夕轻声道,凝视七陌的淡眸中有着些许关心。
山上可以躲雨的地方不少,七陌很快到了个小山洞中,身上已经湿漉漉的,他不得不把外袍脱下,同时怨念于妖术不能像武侠小说中的内力那样烘干衣服。
靠在岩壁上,七陌缓缓将长发解开,垂下的发上滴答着几滴雨水,他升起了堆小火后便发起呆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夕见他这模样轻摇了头,淡淡一笑。
片刻后,小山洞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形瘦高的男子从雨中跑了进来,刚解下背后的书包就看到斜靠在壁边的七陌,他先是一怔,随后脸就变得通红,立刻后退了几步到山洞外,微弱的声音传来,“不知姑娘在此,多有冒犯,还望原谅。”
七陌:“…”
一夕暗含笑意,惹来七陌不满一瞥。
他朝外看了眼,发现是个文弱的书生,在雨中微微发颤,却仍坚持着不靠近山洞里面。七陌心情不好不坏,就也没有搭理,懒懒地闭眼。
书生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七陌生气了,忙道:“姑娘莫急,采臣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采臣?宁采臣?
七陌微微有了点印象,睁眼,抿唇顿了顿道:“停。”
宁采臣诧异回头,却听得对方道“进来避雨。”
“可是…”
“进来。”声音温和轻柔,甚至带着股慵懒,但听起来却并不容人拒绝。
“那、那采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采臣小步走近,在离七陌最远的地方停住,紧张地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解书包,连湿了的衣服也不敢解下来,随后坐了下来。
洞内一片寂静,七陌让他进来不过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实际上并没什么事情,因此造成了如今一人闭目假寐一人紧张得不知干什么好的局面。
这雨来得蹊跷,又十分大,宁采臣坐在洞口,不一会儿就感觉半干的里衣也全湿了,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当即恨不得冲到火堆旁烤烤,可一思及七陌的“女子”身份,就什么都不敢做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青紫的嘴唇,道:“姑娘,不知、不知可否让采臣在火旁暖暖?”
七陌懒懒应了声,连眼睛也没睁,事实上他现在是阴雨天的小毛病犯了,软绵绵的没力气,往常有七夜随时可以靠着,现在只有硬邦邦的墙,他就不舒服了。
宁采臣缓缓挪到了火旁,还是不敢抬眼打量七陌。事实上平时的他完全没这么胆小,可刚进山洞时不经意瞥到惊艳无比的容貌不由使他怔住了,虽然还有动作,但实际上心里早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火堆中的柴火不停发出噼啪声,偶尔“啪”一声就惊入人心,令人不得不清醒过来。
宁采臣,年二十,自幼由娘亲抚养长大,以考取功名为目标奋力读书。至今为止的人生二十年,接触过最多的女性也就是自家娘和附近的大婶,第一次这样和相差不大的异性相处,还是个无比美丽的姑娘,他感觉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在嘭嘭跳。
不管怎么样,宁采臣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把对方晾在那里,于是鼓起勇气朝那边看了一眼,却瞥见对方苍白的脸色,道:“姑娘,你…着凉了吗?”
过腰墨发披散着,与发色相对比的是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身体,宁采臣几乎觉得对方已经…
第二眼,惊艳并不比开始少,宁采臣努力平静下来,靠近了些道:“我还有些干净的衣服,如果姑娘不嫌弃,可以先穿上。”
“谢谢。”七陌没有拒绝,任对方将衣服盖了上来,甚至没有睁眼。
盖衣中宁采臣感觉自己的手不小心碰触到了对方细腻的脸蛋,触手滑嫩,他的脸如火烧般腾得一下红了起来,瞬间收回手去,结结巴巴道:“这、这火小了点,我再加点柴火。”
手忙脚乱地添东西,甚至连湿木也没注意。
七陌只听到那边嘶了一声似乎冒起了烟,然后就是宁采臣的小声惊呼。
胆小羞涩,笨手笨脚。七陌有些纳闷,不知道为什么小倩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从魔宫随便拉一个出来都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怎么就会抛弃七夜而选宁采臣呢?
不过如果真的要和七夜比的话,七陌觉得…嗯,还是让她选这个宁采臣吧。
第34章
宁采臣的话很少,只因平日接触的同龄异性没几个,是以这种时刻手足无措尴尬异常,而像他这样的青年男子对一个刚认识的异常貌美的少女心生好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一夕看出了这点,可另一位当事人没半点自觉,依旧懒洋洋的,偶尔搭理一句,完全没想起要解释自己的性别问题。
小雨依旧缠绵淅沥,七陌腰间的铃铛却突然一阵一阵发起热来,兼之有微弱的闪光出现,七陌微直起了身子解下铃铛。这是他和小倩分开的时候给彼此报险的工具,小倩启动它,说明已经遇到了不能解决的危险。
心中细算了下,发现分离已有八天,小倩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七陌心中担忧,便一下站了起来,突然起身导致的气血不畅让他头眩晕了好一会儿。
“姑娘!”宁采臣担忧的声音响起,但他还未靠近就被七陌止住,看也没看他一眼,七陌冒着雨就迅速跑了出去。
宁采臣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基本的责任心与道德告诉他应该前去帮助,于是他也顾不上雨势缠绵,跟了上去。
而二人身后,窥视许久的眼睛也急忙追上了七陌的身影。
循着铃铛发出的气息,七陌直来到了一个破烂的寺庙当中,牌匾已有破损,但仍能看出“兰若寺”三个大字,衬着此时周围细雨飘幽风吹的环境,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七陌微抚额,兰若寺这三个字他还是有印象的,只是这不是小倩和宁采臣初识并心生好感的地方吗?
知道小倩在这里,他放下些许心来。
来不及想其他,七陌扫了眼空空的身后,缓步迈入寺中。
寺中有多股妖气,这些妖气并未有丝毫遮掩,其中有道妖气颇强,但对七陌来说仍不算敌手。
如闲庭漫步般,七陌走到楼上的一间房中轻叩门扉。
“…进来吧。”响起的是小倩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
面无波动步入房内,七陌刚入眼的便是小倩被铁索锁住的四肢,不过铁索较长,她倒还有活动的余地,不是十分难受。
“你们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话音戛然而止,小倩惊喜地看着略皱了眉头俯视她的七陌,“七陌,你来了。”
她晃动两下不自由的手臂,“快带我出去。”
语气很是欢快,至少七陌知道她应该没受什么痛苦。
“怎么回事?”七陌淡淡道,忽然打了个呵欠坐在床的另一边,一点也不着急。
见七陌在这,小倩就如吃了定心丸般,一点也不急了,琢磨语句将自己这几天的遭遇道来,“我运气不好,刚到这里就碰到了一只叫魅姬的死蜘蛛精,她夺走了我的本命元丹来要挟我帮她找男人来吸取精气,我做了几天实在不愿了她就说要把我嫁给那个黑山老妖,听说黑山老妖又丑又老,七陌我才不要嫁他!”
七陌:“…”怎么总感觉小倩关心的重点不大对。
好在他没忘记分析,片刻后道:“要先拿回你的元丹。”
“嗯嗯。”小倩忙点头,动作大了带起铁索一阵细琐晃动,“魅姬喜欢把身边小妖的本命元丹挂在她的网上,也是她平时睡觉的地方,不过她刚醒吸食精气去了,正好可以去拿。对了,她的网就在下面院子的那口枯井里,七陌你要小心点。”
七陌点头起身,突然捏起铁索看了会儿,“千年玄铁,我捏不碎,钥匙在哪?”
“小…”小倩恍若大悟,“肯定是在小雪身上,小雪是只雪妖,浑身雪白,一眼就能分辨出的。”
七陌再次点头,刚要出门,脚步一顿,回头无甚表情道:“麻烦。”
小倩嘻嘻一笑,如二人在魔宫游戏那般随意,道:“麻烦小七陌啦,我以后肯定补偿你。”
七陌懒得理这个厚脸皮的小无赖,直奔着小倩的本命元丹去了。
可能因为住的是几个女妖,兰若寺的内部并不像外面那么破烂,还未走到井边七陌脚步就止住了,只因一夕轻声说了句【有妖跟在你身后。】凝神感受着附近的气息,七陌果真察觉到了一股被隐藏的黑色妖气,那妖气浓郁而邪恶,乍一接触到七陌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妖,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招惹上对方的,目的也不明确,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机应变。
尾指悄转,七陌在自己身上设下一道防护咒,一跃而进入了井中。
井内并不黑暗,因着许多内丹而有各色的光芒,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蛛网,七陌悬在空中用咒心念了句“小倩”,随后一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内丹就剧烈动了起来。
待七陌将内丹取出,它还对着七陌的手蹭了蹭,让七陌眼中不禁多了丝笑意,这内丹虽是染了些小倩的性格,但可比她本人可爱多了。
刚想离开,七陌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目光闪了闪,朝旁边看去,那是在井底的一个小盒子,盒盖是被打开的,里面的锦布上静静躺着一颗圆润的蓝色珠子,蓝珠内流光溢转,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蓝魔之泪。七陌轻念道,这本是在小倩身上,想来是被蜘蛛精魅姬拿了过来。
手心一阵凉意,七陌看着那带给他一股奇异之感的珠子,忽然很想将上面的禁制解除,不知…那到底是什么禁制,手中才刚有动作,上方就传来几声惊叫,正是小倩的声音。
这家伙又惹什么麻烦了,七陌面无表情想着,右手翻转将蓝魔之泪收入怀中,瞬间到了井外。
“阿嚏。”七陌一怔,才想起自己是冒着大雨过来身上都还是湿的。
果然麻烦,小倩的形象再度下滑,七陌决定下次再也不放任她乱跑了,不愧是女主角,给人找麻烦的功夫就是一流。
才刚这样想着,七陌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扑来,微抬眼一看,小倩和书生宁采臣齐齐翻过楼上的栏杆摔了下来,七陌心思转得极快,一个瞬间就移到了旁边。
人肉垫子没了,小倩宁采臣两人一起摔到了结实的地面,姿势十分巧妙,男上女下。
七陌摸摸鼻子望天,果然是男女主角,相遇的时间变了,可结果还是一样。
第35章
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让一对男女相互爱慕?
原本的小倩和宁采臣几乎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非君不嫁,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人倒在地上大眼瞪小眼,但七陌从那里面倒是看不出什么欢喜,宁采臣的眼里写着【这姑娘太不矜持了】,而小倩目光则是【这哪里来的傻书生这么碍事还拖累了我】。
见到突然出现的七陌,魅姬神情微顿后就笑道:“哦~我当这小狐妖是哪来的胆子敢忤逆我,原来是有了帮手。”
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对方的本体和修为,魅姬暗中更加警惕起来。
这些年来七陌学到的可不止是妖术,更将镜无缘和七夜那股气势学了个六七成,他只淡淡瞥了眼魅姬,随意道:“小倩不懂事,也受了教训,如今我就将她带回了。”
收敛笑意,魅姬冷哼一声,“你们当我魅姬是谁?我的地盘岂是能轻易来去自如的,小倩是黑山老爷要的,就算她真是阴月皇朝的人也走不了。”
“嗬嗬嗬嗬”一阵奇怪的笑声响起,一道高大的全黑身影从魅姬背后而降,他的声音忽男忽女,犹如灌入了迷心咒,让场中人心中颇为焦躁不安,“魅姬,既然小倩要走,就让她走,我黑山还不至于要强留一个小狐妖。”
见黑山出现,魅姬先是一喜,然后愣住,“黑山老爷,他们这是冒犯你的尊严,怎么能轻易放走?”
“谁说我要放走所有人。”黑山落在七陌面前,面具下的眼凝视那张没有任何遮掩的容颜,“我要他留下来,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黑山爱美人,爱有独特性格的美人,而他本身就是阴阳一体,自然不会在意美人的性别。之前小倩入了他的眼,但现在有更加完美的七陌出现,他对小倩自然没了兴趣。
“不可能!”小倩第一个反对,她一向胆大,即使黑山身上有股慑人气势仍敢大声道,“你这不男不女的老妖怪,就凭你也敢觊觎我们魔宫的人,小心阴月圣君出来劈了你!”
“噗嗤”魅姬倒是笑了出来,转头道,“黑山老爷,这小倩总说自己是阴月皇朝的人,可我却是知道阴月皇朝早立下规矩,明年之前没有圣君的允许任何妖都不得离开擅自魔宫,她说得这么轻松,莫不是自己还是阴月太后的女儿不成?”
说到这里,她身边的几个小女妖也忍不住笑了,小雪依旧没表情,但在无人注意时却暗暗看向小倩。
黑山又朝前走了两步欲要抬起七陌的下巴,七陌手才刚紧了紧,就又立刻放松下来,唇角呈放松的弧度。
小倩见状一急,忙上前去,却在此时听到了绝对意想不到的声音。
“魅姬说的倒是没错,小倩的确可以算是母后的半个女儿。”青年的声音低沉而富磁性,在黑夜中格外引人沉溺,他御马立在最黑暗的角落,马蹄缓缓踏出,身后跟着如影的四贤。
唇边挂着闲适的笑容,青年目光似淡却包含压力地直射黑山老妖。
“七夜哥哥!”小倩惊喜叫出声。
朝她微点头,七夜继续看向黑山老妖,浅笑道:“黑山老爷,他们的确是阴月皇朝的人,恐怕不能被随意带走。”
七陌懒懒斜在柱子上,看着七夜大发王霸之气,身体整个都放松了下来。
“哈哈哈”黑山不男不女的笑声回荡在众人耳中,“我当是谁,原来是七代魔君,当初你爹六道见了我都要喊一声老爷,你这么叫当然是不为过。”
“放肆!”恶龙第一个呵斥。
七夜毫不在意一笑,右手按在腰间的一夕剑上微转,“黑山老爷,我敬你所以称一声老爷。”
“不过…听黑山老爷的意思,今天是谈不合了。”
“没错!”黑山转过身来,“人是我黑山看上的,只能是我的,谁也带不走,谁也不能带走!”
话音刚落,七夜已经从马上一跃而起,瞬间拔出剑来,夜风将他的黑发吹起后扬,加上斩天拔剑术带来的炫丽光芒,使他有如神祗般俊美,高高在上。
七陌微仰起头,七夜终于已经成长起来,他是见证者之一,这种认知让他的心情略为复杂,夹杂着自豪激动,和一丝莫名的感觉。
“啊——”黑山老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
秒杀。这个结果震惊了魅姬等人,黑山老妖怎么说也是活了近千年的妖怪,居然被不到百年的后辈一击秒杀,二者间的差距之大不用说明。
“魅姬知罪。”魅姬立刻跪在了地上,“魅姬不知道小倩真是的阴月皇朝的人,还以为她和其他小妖一样借着魔宫的威风,求圣君恕罪。”
小倩冷哼一声,狐假虎威的事她自小就干十分熟练,“现在知道说恕罪了,之前我怎么说都不信我看八成就是故意的,要不是圣君亲自来了,还…”
“小倩。”七夜止住她,对魅姬淡声道,“你走吧。”
“是。”
魅姬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多年来孤身一妖在外生活这么久。见七夜神情她微上前一步轻声道:“多谢圣君饶过一命,魅姬感激不尽。圣君,不知近年太后凤体仍否康健无恙?”
七夜闻言目光一转,带了些温度,“哦?你竟认识母后。”
“太后仁慈宽厚,不计魅姬身份低微,曾以姐妹相称。”
七陌面色无波地看着魅姬套近乎,只在小倩欲出口时拉住了他,待魅姬已经和七夜交代了个明白七夜也同意她回魔宫侍奉太后时,他才伸出手揉了下眼睛,道:“很晚了,回去,睡觉。”
“那这家伙怎么办?”小倩指向傻站在一旁的宁采臣。
转过头去,七陌似乎才意识到这人存在,看向七夜,只见七夜轻声笑道:“一个普通人类而已,修罗。”
修罗应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这只傻书生,然后抹去了他今晚的记忆,小倩静静看着,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上一股淡淡的惆怅,似乎失去了什么,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个任性的家伙。”七夜眼中带着柔柔的笑意走来,月色下的七陌仍是那淡淡的眉眼,美得失了性别的容颜,他们仿佛分开了很久,又仿佛没有离别过。
七夜伸出手欲抚向七陌黑发,却不妨被人一个脚步躲开,他一怔,却见对方睁着一双漂亮的琉璃黑眼轻声道:“困了。”
第36章
七夜只顿了一下,随后唇边逸出止不住的微笑,“七陌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不过七夜哥哥来了,七陌可不能这么不给面子。”
不顾七陌的不情愿,他还是伸手揉了揉对方头顶道:“修罗,你们几个先下山去,把这个书生的事处理好。”
知道圣君兄弟两有话要叙,修罗几人立马拉着不识趣的小倩离开兰若寺,才眨眼间这阴森冷寂的寺庙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就那么困么?”见七陌又打了个哈欠,七夜拉过马的缰绳一跃而上,伸出手去,“来。”
七陌微抬头,入眼的便是七夜那双温柔而明亮的黑眸,没有多言就借着他的手上了马。
“母后怎么会让你出来?”
“因为我掐指一算,算出母后的心肝宝贝七陌将有难,母后知道后就急忙把我赶来了。”七夜语气轻松,带着一贯的调侃。
知道这话真实性只有两三成,七陌干脆不作反应,只是他这些天在房里宅多了身子也变得愈发惫懒起来,才在马背上坐立一会儿就感觉一股疲乏,于是在山路颠簸中,身体也终于不自禁滑入身后人的怀中。
七夜先是身体一僵,很快就变得柔软起来以便对方靠得更加舒服,夜里的山风迎面吹来想是有些刺痛,他感觉到怀中的七陌靠的愈发紧了,唇角不由勾起。
算起来两人才几天没见而已,如今再度相拥却仿佛过了许久,七夜心中有些慨叹,一时走了神。
七陌窝在他的怀中却没了半分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想到了什么,半晌终于道:“是不是…玄心正宗?”
随着小倩和七夜的长大,七陌心知这也是“剧情”在慢慢靠近,他曾近努力回想过所看过的画面,隐约知道在小倩和宁采臣相遇后就遇到了一件大事——阴世幽泉,但其中的原因过程却是记不起了,他只知道这件事牵扯到了许多人,那里面肯定包括了玄心正宗。
七夜回过神来,轻声道:“不是。”
他会这么快出魔宫,原因里的确有太后放心不下七陌,但更重要的却是镜无缘夜观天象和卜卦预示到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天象预示人间浩劫将至,而卦象则显示这场浩劫与阴世幽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