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宁的心神不宁…似乎真成了预感。
九公主亲闯安乐侯府耍泼,使驸马容貌受损、侍妾小产一事发生在母女二人离宫前,她们早有了解。不过介于九公主曾对容云鹤死缠烂打,令本犹豫不决的容云鹤下定决心,离开京城去了南城,容夫人和幼宁都对其感官不佳。
幼宁本不曾真正厌恶过某人,九公主可算成为了她的“第一次”。兄长因其而与自己分隔两地,她实在无法抑制生出反感。
何况几年来九公主每次见着她也从未和颜悦色过。
归京时传闻的重点却不再是九公主横飞跋扈,不过她仍是主角儿之一,另一位…则成了当今陛下燕归。
传言道九公主心生悔悟求到圣前,恳求陛下莫要下旨让自己与驸马和离,并道会诚心前往安乐侯府认罪。陛下对九公主却毫无宽容之心,道九公主丢尽皇家颜面,留下御剑令其自裁。
九公主性情刚烈,竟就直接引颈自戮,若非宫女发现及时,若非太医医术高明,恐怕此刻芳魂已逝。
本来一个微不足道的公主不至于掀起什么波澜,就算真的死了,史官将其载于史书,顶多让后世评价陛下一个手足之情单薄。可这算得了什么,自古以来杀父弑兄的帝王都不胜枚举,只要他们能做出千秋功业,称赞他们的大有人在。
关键在九公主的外祖父、柳嫔之父柳阁老进宫为外孙女求情。
柳阁老年事高,早已致仕,族中无杰出子弟,是以柳氏一门逐渐式微。无论如何,柳阁老曾经的功绩还在,这样的老臣就算太上皇都得敬三分,却在进宫后求陛下开恩无果,被活活气死。
这就十分惹人诟病了。
死一个公主,和死一个有着大功的老臣,后果及影响截然不同。
旁人可以容忍君王冷待一位公主,但绝不能接受他将一位老臣活生生气死。
都是这位的臣下,如果臣子的性命在陛下眼中如草芥,毫不关心,甚至一个不高兴就能弄死,那岂非要人人自危?
纵然当今陛下冷名在外,仍有许多不怕死的谏官,弹劾的奏折如雪花飞上御案。
他们弹劾的不是旁人,正是陛下!
甚至有谏官道,要陛下亲去柳府,在柳阁老灵堂前念罪己诏。
当然,这个提议太过大逆不道,许多人说道几句也就算了,没真敢逼陛下这么做。他们在意的是陛下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反倒在朝堂上接二连三将出言忤逆自己的大臣拖出去打板子,不打个半死不活都不停,连着几日早朝金銮殿外都是哀嚎一片。
知错不改,刚愎自用,肆虐成性,这是暴君的征兆啊!
第92章
天色渐晚, 霓霞映照,将皇城笼成一片橘色,飞檐下盘旋的归燕轻声鸣叫。本是暖意融融的景象,石喜全然无心欣赏。
陛下已经几乎三日未眠了!
最初还能以皇后娘娘为由劝得陛下小歇片刻, 柳阁老一死,就再没了用处。
眼见陛下眼底血丝成条,眼周黑沉一片,神态愈发阴郁, 石喜心中就止不住焦急, 不免埋怨那些自持清正连日上奏弹劾的谏官。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的职责就是服侍陛下, 他也只关心陛下,那些大臣如何他根本不在乎。陛下是天子、一国之主,就算真对柳阁老做了什么, 那也是柳阁老以下犯上咄咄逼人在先,陛下的处置并非毫无缘由,难道陛下还没这个权利么?
“石总管。”宫女小步赶来,石喜眉头一皱, “何事?”
“九、九公主殿下醒了!”
九公主躺了数日,都只迷迷糊糊醒来过小半刻,宫女如此道便该是真正清醒了。
“传太医去,报到这儿来做甚么?”石喜没好气摆手, “好生伺候着就是。”
事情虽因九公主而起, 现在问题的关键却不在于她, 在乎柳阁老到底是不是真被陛下给气死的。
柳阁老与陛下相谈时石喜只被允在殿外伺候,模糊间听过一段争吵,具体吵的什么并不清楚。
石喜对外间的传闻都没底,以陛下除了皇后娘娘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但这些年陛下分明已收敛了许多…
如果皇后娘娘此时在宫中就好了,石喜不由心道,可惜消息昨日才着人快马传去五华山,恐怕得过几日才能见着人。
出乎他意料,仅一刻钟后,又有宫人惊喜来报,“石总管,皇后娘娘回宫了!——”
石喜激动地一蹦三尺高,快步随宫人赶去,刚巧撞上凤驾。
“皇后娘娘——”才差不多十日,石喜感觉就已过了数年,面色兴奋通红。
幼宁对他颔首,“事情我已听说,陛下在哪儿?”
“陛下在御书房呢。”
幼宁皱起眉,“几日未眠?”
“快…快三日了。”石喜支支吾吾,回话声出奇得低,面前的皇后虽是他看着长大,如今他亦不敢触其锋芒。
幼宁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当下不再顾仪态,提起裙角往御书房奔去。
她身形灵巧,步伐轻快,如轻风般掠过,伺候的宫人反应不及,晃眼间人就到了丈外,惊呼了声“皇后娘娘”就齐齐跟去,幼宁身后便缀了一群人。
杏儿先停下摆手,轻声道:“都在这儿侯着吧,别跟去了。”
这…好像也是,陛下娘娘数日未见,想必有好些话要谈。
明明是晚膳时辰,御书房却格外安静,秋夜虫鸣几不可闻,唯有晚风扬起落叶,扑打在门框。
幼宁缓下速度,推门时下意识停住,垂在左侧的手紧了紧衣袖,随后慢慢步入门中。
“十三哥哥。”声音很低,幼宁知道燕归听得见。
案旁的身影停滞一瞬,很快放下棋,转身迎面而去,“幼幼。”
声音低沉醇厚,隐藏着惯有的温柔,半点不像旁人所说残暴成性的陛下,或三日未眠的人。
幼宁却听出其中的不对劲,抬眸望去,“十三…哥哥?”
高大的身影将她笼在黑暗下,令她脚步不能再向前,亦看不清青年的表情。
幼宁不知怎的突然后退一步,燕归随之停下,“…幼幼。”
“嗯?”幼宁被系统不停冒出的警报声搅得心慌意乱。
“你怕我?”
怕?当然没有,相识十多年,无论燕归什么样幼宁都不会惧怕他,她只是…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警惕,这并非她主动,似乎是身体潜意识的认知。
系统自己都无法关闭这种警报,只能说燕归如今确实处在一种很危险的边缘。如果此时幼宁再做什么而刺激到他,很可能燕归就要重新走上前世老路。
未得幼宁回应,燕归缓缓抬手,眼见就要抚上幼宁耳际。
【幼幼,快,快上去,直接打晕他。】系统在幼宁脑中如此道。
近三日未眠,就算是铁人都受不了,燕归此刻大脑肯定极度混乱,表现越寻常,越不正常。
幼宁一呆,十分无措,【我…我怎么可能打得晕十三哥哥?】
如今她个子也才堪堪刚过燕归肩而已,更遑论武力值。
【不用担心,只要按我说的做,几步就可以。】
“…”幼宁眨眨眼,只能心中先对燕归道了声对不起。
系统将能量暂时覆于幼宁体表,指示她几个动作,转瞬间,竟真的将毫不设防的燕归给打晕过去。
幼宁连忙接住倒下的身体,沉重的身量直接将她压倒,轻呼一声就半跪在了地面。
暗处的鹰卫先被他们皇后娘娘“强大”的武力震惊了把,许是从没想到他们看着长大的皇后娘娘居然如此彪悍,怔了许久才面面相觑。
…要不要上前帮忙扶一把?
为难地思索良久,鹰卫决定还是按兵不动。反正皇后不可能害陛下,就…就当没看见吧。
系统不知出于什么思量,搬运中没有再出手帮她。幼宁也没喊旁人帮忙,一个人吃力地慢吞吞将燕归移到了榻旁。
累得大汗淋漓,幼宁顺势趴在燕归胸前休息了片刻。
平日一起就寝时,燕归的睡眠总比她浅。只要她动作稍微大些,就很容易惊醒,所以此刻他如此昏沉的模样实在少见。
幼宁抬手抚了抚那凌厉的眉间,即便在睡梦中,那儿也有条浅浅的沟壑。
为什么这么多年,十三哥哥始终都没能真正轻松起来呢…幼宁凝望青年沉睡的眉眼,秀眉微微蹙起。
她很早就知道,十三哥哥在乎的只有自己,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属于正常人的一面。她以前不觉有什么,如今却越来越希望他亦能拥有寻常人的喜怒哀乐。
即便那样的十三哥哥可能不再独属于她,但那才能真正被称之为人…吧?
抚过青年沉睡后显得格外疲惫的脸庞,幼宁觉得心口有点儿不舒服。
系统暂时没再出声,保持沉默。早在当初没能按正确时间投放它就猜到了如今这个结果,只要没能在燕归还未经受那些折磨时拯救他,他的性格缺陷就已经注定,基本好不了。
它能做的只有将燕归的缺陷最小化,譬如让幼宁潜移默化间使他拥有一些小情绪,但目前来看,这种力度显然还不够。
将两人十年来的相处模式过了一遍,系统大致发现问题出在了哪儿。
成亲三年多,两人相处时居然还和小时候差不多…怪不得幼宁一不在身边,燕归就控制不住自己。
一直原地踏步走,能有什么进步呢。
【幼幼,你喜欢燕归吗?】
【喜欢啊。】幼宁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很疑惑。
【不是这种喜欢…】系统有些无力,说起来它本质也不是情感咨询系统啊,【我是说,男女之间的喜欢、心悦、仰慕。】
【…是九公主对哥哥那样的吗?】幼宁迟疑道,【我和十三哥哥都已经成亲许久了,难道还不能算?】
当然不能…系统以前不懂,不代表永远不懂,它仅需一秒就能查阅庞大的资料库。无论是与周朝相仿的古代或现代,正常相互吸引的男女都不是这样相处。
幼宁和燕归更多只能算亲密些的兄妹、甚至是父女…但绝非正常夫妻。
鉴于本身并非这方面的专攻,系统再度查阅了些资料,随后做了个相当简单粗暴的决定。
先让两人圆房,突破这一关,其他稍后再议。
系统慢慢翻阅着新下载好的什么《霸道皇帝小娇妻》、《冷酷帝王宠妻记》、《腹黑陛下诱妻手札》…觉得这些书中的配对和宿主以及人物目标非常相似。
它本着学术的精神认真钻研,里面的男女主要想感情进展迅速,无一不是表明心意之后迅速成亲,然后各种腻歪,什么龙床、御花园、金銮殿、观星台等等等等地方进行爱的鼓掌这项运动,就算起初感情再一般,之后也是一日千里、极速升温。
只要感情升温了,幸福感自然水到渠成地提升。如果是燕归这种情况可能会难办点,不过总归会有点效果的嘛,只要有效果就不怕,到时候再让宿主幼宁进行多方面调|教,不怕目标还会成为一个暴君。
原来是这样的么…系统思忖良久,终于发现自己以前策略的失误。
可能以前它想得太复杂,早在宿主年龄和性别发生改变时,就应该想到这招的。
看来单单作为一个帝王驯养系统很显然不够全面,系统为自己以前瞧不起那些什么宠妃宠后养成系统而愧疚,如果是它们,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耽误了这么久,还生生浪费了十年时间。
选定一本《霸道皇帝小娇妻》,系统将内容大致传给了幼宁。
幼宁:…???
系统语重心长【幼幼,你没发现这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和你们很像吗?】
【唔?】
【有没有发现你们和书中的一对差别在哪儿?】
【…在哪儿?】
第93章
一刻钟后, 幼宁大脑被系统教授的数十种关于爱的鼓掌的姿势和地点充斥,晕晕乎乎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这几月并非无人提过这些,只是都隐晦得多,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事还可以这么复杂…
系统没有寻常人的羞涩矜持, 男|欢|女|爱很正常,在它的时代根本没有人再会因这种事不好意思。在它看来,只要能够更好更快地达成目标,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幼幼, 你在害羞吗?】系统奇怪相问, 【你们已是夫妻, 这件事应该很正常。】
幼宁脸蛋已成粉色, 她害羞的惯有表现便是双眼不停扑闪。即便系统无实体,她还是微微低下了头,正好对上燕归睡容, 脸色更红,半晌绵绵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那、那我试试好啦…】。
系统放下心,又给幼宁解释了一堆关于荷尔蒙雌雄激素的事,幼宁听不懂, 并不妨碍她明白这种方式并非无稽之谈。
事实亦是如此,系统的时代早有人发现雌雄两种激素多少对人类身体、情绪、性格的影响。世上恰好有男女两种性别,便证明他们对彼此一定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周朝及前朝亦有阴|阳调和之术的说法,提及了房中术对调理身体健康的重要性。
幼宁从不知道, 原来这件事会有这么多影响。
【十三哥哥什么时候能醒?】
【三十个时辰未眠, 我刚才对他身体加了点小东西, 会睡六个时辰左右。】
这么久啊…幼宁想了想,决定先处理好其他事,让十三哥哥好好休息。
石喜被唤来,一眼瞥见榻上睡姿奇怪的燕归,惊讶道:“娘娘,陛下这是…?”
幼宁没好意思说是打晕的,正色道:“陛下太累了,让人去打些水来,给陛下擦擦,陛下这些日子是不是都没好好用膳?”
“吩咐御膳房备些粥和小菜,熬好后用温火煨着,等陛下醒来立刻呈上。”
石喜继续应是,见皇后吩咐这么多似有离开的意思,“不知娘娘要去哪儿?”
去哪儿,幼宁已有了主意,淡淡道:“九公主已醒了吧,带我去见她。”
石喜很少碰见幼宁冷脸的模样,气势竟与主子有六分相似,他一时怔在原地,末了拂袖衽身,“是娘娘,奴才这就带您去。”
宫里宫外因九公主的闹剧掀起一场风波,主人公这儿却格外宁静。
太医道九公主喉间伤口颇深,那把剑很利,若非九公主最后关头后悔,剑锋偏了,只怕一缕芳魂真要就此消逝。
命救回来了,喉咙不可避免受伤,如今九公主只能用眼神示意宫人,口中最多只能发出唔唔声,不过拼着疼痛倒也能勉强说几句话。
“柳阁老入宫寻陛下之前,先来看过九公主?”幼宁忽然道出此句,石喜想了会儿,“回娘娘,的确如此,那时候九公主也醒过一次,正好碰见了柳阁老。”
那时候九公主状况比现在惨多了,石喜猜测柳阁老是见了外孙女的可怜模样,才忍不住去寻陛下争论。
“皇后娘娘——”撞见幼宁与石喜,来往伺候的宫女皆一惊,齐齐跪地,心生惧意。
她们都是柳嫔宫里的人,知道九公主得罪了陛下和皇后,岂能保持镇定。
“起来吧。”幼宁不至于迁怒她们,“不是说九公主醒了?”
“九、九公主殿下只醒了一会儿,很快又睡过去了。”宫女小心回禀,“要不…奴婢这就去把殿下喊醒?”
“不必了。”幼宁抬脚迈入,冷淡的神情直叫那些人心惊胆战。
皇后娘娘不会一怒之下拿昏迷的殿下泄气吧?
【能查探出什么吗?】幼宁询问系统,这一行也是系统建议,它想来看看是否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放出能量探寻,系统发现了不对劲,【这里香味怎么这么重?】
对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难道房内不应该保持干净整洁、气味清淡吗?
幼宁将此话问向宫女,宫女战战兢兢道:“是…是九公主殿下前几日醒时吩咐的,说她喜欢熏香,不然睡得不好。”
九公主确实出了名的喜欢熏香,每件衣裳都必熏不同香料,收集的熏炉熏笼等更不计其数。可伤得那么重,醒来竟还有心情关心自己喜欢的香料吗?
幼宁觉出奇怪,系统更加仔细地去探测,终于在重重复杂的香味中,发现了一种格外刺鼻的味道,那味道正从九公主中衣袖口中散出。
味道已经很淡,九公主受伤这些日子不能沐浴,只能由宫女擦身。她之前不能移动身体,甚至连里衣都未换过,这香味定已留下了好几日。
若非有系统在,寻常人根本无从分辨这极淡的味道。
幼宁听过系统分析,疑惑更深,【这香味有什么特殊吗?】
什么特殊…系统暂时无从知晓,只是直觉这点不寻常,先记下来罢了。
九公主看似睡得很沉,连连动静都未能将她扰醒,系统却道【她早醒了,在装睡而已。】
如今事情闹得如此大,她定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幼宁猜出九公主想法,只是九公主如今无法言语,即便问话也得不出答案,便只作不知,按系统要求待了片刻就起身回乾宫。
听得宫人恭送声,确定皇后完全离开,九公主被褥中紧握的一拳渐渐松开,传来贴身宫女,作出手势。
“殿下是…”宫女琢磨许久才懂了大意,迟疑道,“殿下想让奴婢去寻十四皇子来看您?”
九公主连连点头,察觉宫女神色有异便立刻瞪目看去。
她尚有骄纵的余威,宫女不敢再思忖,连连应声退去。
十四皇子与九公主乃一母同胞,俱为柳嫔所出。不过相对于九公主的“名声”,十四皇子明显低调许多。
十四皇子既未继承周帝与柳嫔的好样貌,也未承袭外祖父的学识,如今封郡王成为闲散宗室一个,挂个闲职整日吃喝玩乐,交的也是些狗肉朋友。
兄妹两向来不对付,感情一般。九公主瞧不上十四皇子不学无术、平庸蠢笨,十四皇子不满亲妹妹总对太子燕归过分讨好忽视自己,一来二去,同胞兄妹甚至比不上与其他兄弟姊妹的感情。
得了宫女传话,十四皇子当即入宫寻人。他虽对妹妹感情平平,得知她差点死了还是有些心疼,此时九公主有所求自然飞快赶来。
“九妹找我来何事?”十四皇子亲自上前将人扶起,还添了个靠背,知道她不能说话后贴心道,“如果是为之前的事担忧,我就直接同你说了。外祖父的死应该只是个意外,听府中表弟他们说,外祖父那日回府后用过晚膳才突然去世,可见与陛下应该没有干系,毕竟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过些日子我与柳府会进宫与陛下告罪,如今那些史官做得太过火了,再不出面恐怕日后陛下会迁怒我们和柳家。”
岂料九公主没有得到丝毫安慰,闻言瞪大了眼十分激动,极力唔唔似想说些什么。
十四皇子纳闷,“九妹不想向陛下告罪?”
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九公主心高气傲嘛。
九公主表示附和,十四皇子叹道,“驸马的事确实是你过分了,你本可以先和驸马服软,与他好生过日子,以后再寻个时机处置了那侍妾,冲动行事自然只能后悔。陛下的决定并非针对你,你怪陛下也没用,陛下是我们的皇兄,更是天子,天子行事要对着所有人,不能太过偏私,否则难以服众。”
他想了想,“不然你就直接与驸马和离?你不是不喜欢驸马容貌吗,我为你寻个俊俏乖巧的,保证比现在这个让你舒心。”
九公主听了胸前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攻心。她这个兄长自己荤素不忌,男女小宠都养了一堆,瞧瞧那话的意思,那些下贱玩意儿什么身份,能和她的驸马相比么!
十四皇子摊手,“你都不答应,我也无法了。反正陛下的手段你清楚,不主动些等过些日子陛下自己出手,我都要被你连累。”
九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看他,模样不像看兄长,倒似在看蠢笨不可雕的弟弟。
她对十四皇子招了招手,令他凑耳过来细听,忍着喉间火烧般的疼痛轻声开口。
十四皇子满腹狐疑听了许久,从迷糊到恍然大悟,震惊道:“你居然抱着这个心思?!”
九妹心也太大了吧,居然就想趁着谏官弹劾陛下这股风,让他趁势将陛下拉下马,取而代之!
十四皇子哭笑不得,到底是女子,把争夺皇位想得如此简单。如果仅靠言官的嘴就能把一个天子拉下马,古往今来哪有那么多敢弑父杀兄的皇帝。
他一无权二无财三无兵,上哪儿篡位去?何况就算陛下下来了,还有那么多个兄弟虎视眈眈呢。
十四皇子没了耐性,心道妇人就是妇人,眼界短浅得可怜。
九公主却不理解他的心思,在她看来目前的形势再好不过,人人都在讨伐燕归,凭甚么不能逼他退位?
九公主随柳嫔在宫中长大,深谙流言杀人于无形的道理,却不知流言对于一个早已将朝堂握在掌中的帝王来说,根本就是任他玩弄的工具。
燕归之所以没控制,不过因心绪问题而没心思理睬罢了。
十四皇子连连摇头,平日定要取笑这个妹妹几句,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才多几分宽容。不过说到底如今九妹的下场也是自找,如果真死了也是蠢死的。
他正要再说几句,脑中忽然闪过方才九公主的话,浑身一颤,急声道:“等等,你方才说你制造的好时机?什么时机?外祖父突然去世的时机???”
十四皇子觉得肯定是自己想错了,九妹再怎么任性,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九公主定定看着他,半晌唇边勾出一抹笑意,似在讥讽他的胆小。
她张嘴用口型无声道:“不错,是我做的如何?反正外祖父年纪已经那么大,活不了多久了,临死前为我们做些事情不是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