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由此打开话场,一个心存讨好,一个有所预料,氛围不算冷淡。
燕归虽得太后属意,没有母族支持始终是他的硬伤。王乾闻风而入,有心想以富可敌国的家财助他一臂之力,话语间也将这意思表露无遗。
押宝本就要下得了决心,跟得迅速,王乾自觉从商多年,这点眼力和决断还是有的。
就算败了,他也可以白手起家、东山再来。
暂时没人陪幼宁,她也不觉孤单,一人在小凳上自得自乐,乖巧模样让燕归眉间流露笑意。
他刚才还在思考王乾话语,转眼瞧见小姑娘,顿时想起不久之前与容云鹤的约定。
容世子所言不错,既然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无从退后,当然就要迎刃而上。
脑中忽然浮现多年前和婕妤独自垂泪的模样,燕归忽然发觉,其实他的母妃与幼宁十分相似。二人皆天真、柔弱,不同之处约莫在于,母妃历经世事而绝望,而幼宁还未受尘埃沾染。
从前他无法保护母妃,日后他不想再无法守候面前的一片净土。
燕归轻轻吐出一句话,王乾先是怔住,随后大喜,暗暗作了一揖,随后朗声笑道:“与公子相谈果然甚欢,乾敬您一杯。”
燕归举杯,“我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王主簿自便。”
“当然,当然。”
幼宁懵懂望来,目光在二人间来回徘徊,微微抖动的小耳朵让王乾见之愈发心喜,拍掌令人取来一盒上好美玉,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这盒玉石是年前南边得来,值不了什么大价,您拿着把玩把玩已是它们的荣幸了。”
幼宁眨眨眼,显然没太懂这一段话的意思,只知道是要送给自己,软声回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谢谢叔叔。”
这般有礼貌,王乾更加心生怜爱。他小女儿与燕归年纪相差无几,本想着也许还能给女儿找个好夫家,但见了幼宁与燕归相处模样,早就打消了这想法。
还要再劝,楼下一阵喧闹,管事道:“东家,楼下有人闹事。”
敢开在上京,又如此大格局,这间茶楼背后明显有人撑腰,还有敢在此闹事的,本身肯定身份不低。
介于燕归身份,王乾道:“公子请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
“不用。”燕归已清楚听到某道熟悉的声音,径直随王乾下了一楼。
“三哥。”他沉眉淡淡开口。
正中青年闻声差点跳了起来,慌张四望,对上燕归视线时结结巴巴开口,“十、十三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三叔叔!”幼宁甜甜唤道。
青年欲哭无泪,真是冤家路窄,他怎么又碰到了这一对!
第25章 暴君
不是什么大事,三皇子今日出宫与李卉过桃花节,正好遇见了出宫办事的大皇子。
两人向来不对盘,加上夺“妻”之恨,大皇子没忍耐住,出声嘲讽,甚至直接动手。
三皇子同样不是冷静的性格,让李卉退到厢房后很快便与长兄拳脚相接起来。
所幸两人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真打得不可开交,只损了茶楼几张桌椅。
得知缘由,燕归直接黑脸,他碍于礼教未出声训斥兄长,但旁边小姑娘投来的目光已经让三皇子无地自容。
周朝讲究长幼有序,更重尊卑,十三皇子的地位在朝中算过了明户,有谢氏和太后支持,自身又的确属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如今谁见了他不恭敬几分?
大皇子闷着脸,对燕归颔首,“十三弟。”
三皇子同样挤出笑颜,“我和大哥不过兴起比试一番,不想让十三弟看了笑话,真是让三哥羞面了。”
王乾眸光闪烁,他之前得到消息称十三皇子地位大有不同,没料想连两位年长的皇子亦对其客气有加,甚至有点恭敬的意味。
仅仅是太后的看重,可做不到这点。
王乾心中更喜,愈发直觉押对了宝。
燕归道:“两位皇兄兴起而致,在所难免,但在此地不仅扰民,亦无法施展拳脚。不若明日去武场好好较量,十三作陪,也好叫兄长尽兴。”
“你——”大皇子眼神阴鸷,显然没想到燕归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他是皇长子,虽非嫡,好歹也地位不同。十三不过是个还没被正式册封的隐太子,居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三皇子暗暗吃惊,他之前还觉得十三弟看着冷漠寡言,却是好说话的,不曾想也有这么锐利的一面。
他不争辩,嬉笑道:“十三弟的好心,当然不能辜负了,明日午时就和大哥在武场见面。”
边道,三皇子往幼宁那儿抛了个媚眼,得到小姑娘扒住两腮做出的鬼脸。
他愣住,没料到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居然还学会用鬼脸来嘲讽自己了。
这还没算完,燕归又让两人分别给茶楼送来赔偿,赔银子事小,主要自然是让周围人知晓这茶楼不能轻易闹事。
王乾暗暗心服,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表忠心,十三殿下已将他划作了自己人。不论是收买人心或为其他,他已经因此举对燕归好感大升。
初具忠心的王乾亲自将二人送出茶楼,并再赠一斛明珠,不容推拒笑道:“今日多亏了殿下,不过是些小玩意儿,聊表乾的谢意罢了。”
燕归一点目光都没施舍,将美玉明珠全给了幼宁,令石喜暂拿。
幼宁得了一颗最大的明珠把玩,温润圆亮,她合掌时几乎不能全握,小姑娘星星眼道:“十三哥哥好厉害。”
“十三哥哥什么都没做,就有伯伯送东西啦。”幼宁掰着手指,“还有三叔叔和另一个叔叔,好像都很听你的话。十三哥哥,他们是怕你吗?为什么呀?”
她细声稚语,眼中满是真诚的崇拜,让人不禁感慨小姑娘的简单,只一点小事,就能让她惊叹不已。
幼宁没等到回答,又道:“幼幼以后也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系统内心哼哼,被这么养着,它家宿主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不经风摧,怎得厉骨,它倒不是希望自家小宿主受苦,只是忍不住为这越来越脱离计划的发展而吐槽。
毕竟如今除了吐槽,它能做的也越来越少了…
燕归果然因她这回答莞尔,见行人愈多,干脆俯身将幼宁抱了起来,“不用。”
“嗯?”小姑娘歪头疑惑看他,婴儿肥的脸蛋格外萌动。
“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燕归缓缓踱步,低眸轻道,“天边星月,枝头花蕊,珠石美玉,荣华富贵,你想要,十三哥哥都会给。旁人有的,你要有,旁人没有的,也会有。”
“但,幼幼。”他语调轻淡,仿佛只是随意说道,手微微一紧,“你需得一直陪着我。”
燕归是个特别执着的人,这种执着不止对物、对事,更对人。他不轻易打开心扉,但若有人走进去了,他就不会再让那人有出去的机会。
她喜欢什么,他便给什么。这是如今的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留人方法。
幼宁虽然还小,但他会伴她长大,从她懵懂到成熟,从孩提到未来,在她每处成长之地留下印记,让她彻底习惯他,完全不能离开。
若非有所克制,燕归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自立的想法,他希望怀中的孩子如菟丝花,完全依赖他,只想跟着他,彻底离不开他。
这样他才会有,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幼宁怔住,那双住了星辰的眼眸来回眨动,听得似懂非懂,她清甜道:“嗯,幼幼肯定会一直陪着十三哥哥的。”
她不懂自己许下了一个怎样的承诺,燕归黑沉的眼眸微动,仿佛照入一抹亮光,他忽然微笑,“我记住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便同样冲着他笑,傻乎乎的,却也十分可爱。
系统抚额,任务对象被攻下后简直不要太可怕,完全释放的独占欲在它看来其实离病态也相差不远。好在宿主天然纯净的性格还有些缓冲作用,任务对象自身也应该有不凡的控制力。
目前来看,燕归对自家宿主的感情倒扯不上男女,纯粹是对所有物的本|能。
是它的错,它完全忽略了独居深宫那七年对燕归的影响,其实那些才是塑成他性格的主要因素。
表面看着冷漠,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偏执得要命,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都会得到。
系统忽然有些担心,犹豫之下还是大着胆子越级查看资料,越看越发心惊。
在燕归原定的帝王轨道中,他同样年纪轻轻即位,但仅仅当了皇帝五年就逝世。
在位期间,燕归大肆变革,毫不留情,朝堂中但凡有反对者一概问斩。他急于征伐,铁蹄踏遍四海,却因为天生耳力卓绝以致常年无法安眠,神经衰弱下越发残暴,行事极端。
史书上对他毁誉参半,认为他功劳称千古,可杀伐太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但燕归是命定的天子,紫气加身,他不该五年而亡,所以有了系统这一行。
看到因为长期无法得到充足睡眠而导致燕归神经衰弱时,系统松了口气,还有些庆幸,它家宿主在这方面可是有奇效的。
不、不对…继续往下瞄,瞥到暴君一词时,系统突然想摔桌,这种奇效,怎么想都觉得其实很坑啊!
第26章
得知燕归“曾经”的暴君行径, 系统忧心忡忡,它也知道了这份资料为什么不将其定在自己的初始查阅范围,而是设定燕归成为太子后才能正式查看。
怕打击它的信心。
系统的任务是将燕归培养成千古一帝,他可以是明君、仁君, 但绝不能是毁誉参半的暴君。
它没能参与到燕归最初深宫的那段日子,就注定了燕归的性格不会变,他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偏执、暴戾、冷漠,丝毫没有同理心的君王。
如果说幼宁的出现能稍微减缓燕归天赋带来的烦扰, 系统却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高兴。
因为如此一来, 以燕归的性格, 他对幼宁的执念定会更深。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救赎, 谁会轻易放弃?更别说有些病态的燕归。
系统不是没想过借助容云鹤的能力,这点想法也在深入了解资料后彻底放弃。
两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容云鹤是燕归命轨中的左膀右臂,在燕归为帝的那五年, 他提职极快,以二十六之龄当上内阁首辅,成为周朝最年轻有为的权臣。他的想法与燕归不谋而合,亲自与燕归征挞四海, 军功不下任何大将,甚至因战之需,而屠过一城。
在燕归驾崩后,他虽有憾, 却只道:“朝得夙愿, 夕可死矣。陛下大业已成, 功戴千秋,天下无不臣服景仰,史官之笔亦无法撼动,足矣。”
系统简直要吐出一口血,让它来评判的话,它觉得这根本就是两个无法说服的偏执狂。
想象了下如果自己按照原定程序绑定了容云鹤,却不得不亲眼看着宿主和任务对象一拍即合就奔向作死大道上的崩溃,系统忽然无比庆幸。
还好绑错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幼宁觉得伴自己长大的这位仙人忽然变得很奇怪,先是塞给她一堆她连名字都看不大懂的书籍,让她拿给燕归,请燕归教导她。随后时常在耳边念叨“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之类的句子,念得幼宁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幼宁抖了抖耳梢,悄悄用手掩住一半,熟悉的声音依旧在滔滔不绝,“幼幼,做人呢,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善字。为民如此,为君更要如此,你该多对十三皇子说说这些。不日太后便要册他为太子,那就是日后的陛下,这些念头一定要从现在就开始养起,幼幼也不希望你的十三□□后变得很凶对不对?……”
不止如此,仙人还会说些奇怪的话儿,“幼幼,你是姑娘家,快长大了,不该每次都和十三皇子同榻了…不对,该多同些,也好…也不对,哎算了,幼幼你喜欢怎样便怎样把。”
小姑娘从来不知仙人会唠叨到这个地步,她苦着小脸,一步作了三步走,手中的萧都握不稳,干脆往前扑到正闭目养神的少年怀中。
“十三哥哥…”可怜兮兮的声音。
他们身处竹林小亭,石喜和杏儿守在不远处。
春衫渐薄,热意横生,这是太后特意赐给燕归的地儿。
立东宫的圣旨已写好,太后也就不再顾忌,太学堂直接让燕归单独进学,甚至给了他不去太学堂也可召太傅前去单独授学的权利。她知道燕归天资不凡,让他和其他皇子一同进学,是拖累他。
但幼宁依旧是伴读。
以前是不显眼的皇子伴读,如今成为人人皆知的太子最疼爱的小伴读。
如今时日久了,一些人也渐渐看出,这个所谓的容二公子其实就是个小姑娘,是宁安侯的掌上明珠。
怪不得太后要下这么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某些眼利之人慢慢琢磨出了其中奥妙。
燕归扶住她,眼还未睁,“怎么了?”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仁者莫不敢从,万民莫不…”幼宁下意识吐出这些话儿,软绵绵的声音有气无力,脑袋有点儿晕乎乎。
燕归顿时明白了,这些天幼宁拿了好些书给他,并求他教导。但燕归翻阅一二,很快就发现这其实是给自己看的。
他当然想不到所谓的仙人或系统,只猜测这应该是容侯借女儿之手在劝谏他。
容侯脾性暴烈,行事却格外谨慎,秉持“仁”“和”二道,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燕归近日频频被太后亲自教导,有几次被准批阅奏折,容侯该是从这些当中察觉出他行事风格大为不同,甚至有些激进。
旁人燕归不会理,可幼宁的父亲,他自会给面子。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燕归眼眸沉寂如黑月,望向幼宁时溢满光辉,清华满耀而不灼目,“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幼宁呆了呆,“十三哥哥都记住啦…”
“嗯。”燕归摸摸面前的小脑袋,“所有我都已记住了,不必再叮嘱。”
看她每日绞尽脑汁地去记这些话儿,着实吃力得很。
不是不了解容侯好心,只是燕归并非懵懂孩童,他早有了自己的是非善恶。
从前燕归不相信善恶福报,更不相信苦尽甘来,他认定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得到才行。但幼宁的到来,打破了他这原则。
幼宁好似天降,仿若就是为弥补他所受之难而来,由此,他便信了苦尽甘来。
因为幼宁,他也愿意相信善恶有报,愿意为其收敛。
因为她是他的善恶,他的福报。
系统静了静,意识到最近的确给小宿主造成了一些烦扰,它道【既、既然十三皇子已经将书全都记住了,就不必每日催了,隔一段时日再提醒一次吧。不过幼幼,可不能太放松噢。】
小姑娘鼓了鼓腮,很不高兴它整日告诉自己十三哥哥以后会变坏,抗议道【十三哥哥不会的,上次八皇子哥哥不小心伤了十三哥哥,他都没有生气。】
系统:…相信我傻宿主,那纯粹是因为你事后心疼地摸摸抱抱又亲自上药的缘故。
而且这么点小事根本证明不了什么好吗。
幼宁闷闷不乐,燕归第一时间察觉,他道:“是不是有些闷了?”
小姑娘迟疑看他,摇了摇头。
燕归没说什么,一刻钟后放下纸笔带小姑娘出了竹林,行至一处宫殿。
落日西垂,橘光云笼,织造司三字于暖光下耀出金辉。
幼宁没来过这儿,来往宫人所着服饰也和她平日看到的不尽相同。
认出两人身份,宫人纷纷请安,管事姑姑谦恭迎来,“不知十三殿下驾到,奴婢们未提前相迎,还望殿下恕罪。”
她内心奇怪,十三殿下怎么会亲自来这儿,若想置办新衣直接传召她们便是。
瞥见他身侧的小女娃,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燕归随意应了一声,正要对手边的小姑娘开口,低眸就撞见了她满眼惊叹。
视线所及之处,皆为绸缎云帛,或垂架挂壁,或方正摆置在大敞的箱中,色彩无比绚烂,将眼眸也浸染至斑斓。
纱、罗、绮、绫、绡、绒、緞、丝…厚薄相间,软柔相成,若山间云雾,轻淡渺渺不可捉摸;又若雨后虹光,绚丽不可逼视。
随来的杏儿也不知,原来制衣用料有如此多种类。
她连眼睛都忘了眨,心道任何一个女子,到了这儿来肯定都不愿走了。
谁不喜欢好看的衣裳,谁不想将最美的那件纳为己有?
杏儿好奇看向忙碌的宫女嬷嬷,见她们分工而作,却似乎都在忙同一件事。她看不到整体,只能瞥见隐约的杏黄和绣出的龙头模样,心中一凛,猜测这应该是为一月后十三殿下册封太子做的礼服。
难道十三殿下是来看蟒袍制得如何?
一些宫人和杏儿同样想法,却听燕归道:“喜欢吗?”
喜欢什么?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道小女娃软糯的声音,“喜欢,好漂亮。”
燕归颔首,“那便让她们量体,为你制些新衣。”
三皇子曾献策道:女子嘛,都是喜欢漂亮衣裳和首饰的,给她们送送送、买买买!时日一长,这心自然就倒向你这边了。
当然,三皇子并不知道燕归为谁所问,还当自己这弟弟情窦初开,看上了哪府的姑娘。
两人想的方向虽然不同,但结果是一致的,燕归也就没纠正他。
三哥虽然偶尔不大着调,办事却是利索。燕归如此想着,十分信任地采用了这计策。
“咦?”小姑娘眨眨眼,“可是娘已经给幼幼做了很多新衣,那些都穿不完啦。娘说幼幼年纪小长得快,没必要做太多。”
她不愿辜负燕归好意,轻轻挠了挠燕归掌心,抬眸望去,“谢谢十三哥哥,等下次再送给幼幼好不好?”
“好。”燕归一字应下,让本以为他要不高兴的宫人们略为讶异,脑中登时飞过一条条传言。
最后觉得有一条还是十分属实的,十三殿下真的很疼爱容侯女儿啊。
不止如此,燕归还想带人去御膳房,幼宁目前对美食的兴趣明显比衣裳首饰要大许多。
她喜欢什么,他都想给。
然而这个计划终究半途夭折,因为正好进宫的容云鹤碰见了他们,在得知燕归打算后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不算隐晦道:“幼幼近来抱着,似乎越发吃力了。”
燕归:“…”
翌日,周帝谕礼部:“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
旨意中盛赞燕归,表明册封太子之意,并将其定在一月后的大吉之日。
圣旨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没那个心思的无所谓,只想到以后该和这位太子殿下拉近几分,而愁的那几家是结结实实的仇。
之前太后久未立太子,一些皇子渐渐长大,那些人自然心思浮动起来,甚至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可以说早将太子之位视为囊中物。
而后燕归似横空出世,借个小姑娘引起太后注意,继而得到太后青睐,夺取东宫。
这运气简直让人怎么想怎么恼火,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其中又以六皇子生母贤妃及其背后的吕氏最为不甘。
但燕归背后明显有谢家撑腰,吕氏暂时不敢触其锋芒,便按捺不发,面上一派和谐景象。
百姓不知这些弯弯绕绕,这道圣旨一出立刻让他们的心安了下来,举京欢呼。
储君为国之根基,他们觉得陛下那么多儿子,总能找到一个满意的,没想到太子之位就空了那么多年。
这次,总算让他们放松下来。
消息灵通者道,听说未来的太子虽傲气冷漠了些,但大体性情还是好的,从不随意降罪于人。这才是百姓关心的大事,闻言又是一片笑颜。
燕归一跃成为整个周朝的大红人,示好谄媚者比比皆是,若非他在住所谢客,怕是连一刻安宁都难得。
偏偏这几日容夫人身体微恙,幼宁担心娘亲,便告了假留在府中。燕归见不到她,自然无法安眠,神情一日比一日沉,目光越来越暗。
石喜暗暗叫苦,整日期盼着容姑娘进宫。
林棠闻讯而来,来的是宁安侯府。
林棠到访过几次,管家认得她,知道自家姑娘喜欢,便将人直接安排去了后院。
幼宁并未一直陪着娘亲,怕过了病气,容夫人只允她用膳时陪伴,此时人正在书房练字。
得了消息,小姑娘开心跑去院中,“棠姐姐!”
林棠含笑扶住她,腕间盈香,比起初见,她所作装扮明显成熟不少。所幸她虽然年纪才九岁,但面容身段长得皆较同龄人快一些,作起少女装扮便没什么不合之处。
她道:“听说容夫人病了,我怕幼宁妹妹整日担忧,便来陪陪你。还带了些刚腌渍好的青梅,酸甜爽口,容夫人若有食欲不振,食这个是刚好的。”
林棠话技亦有提升,至少周围的嬷嬷听了都点点头,不会觉得她讨好太过而心生抵触。
作为人下人,她们其实很能理解林棠之心。父早逝,母不振,家族不兴,若想要好些的前程,可不就得自己努力了。
而且她们家姑娘心善好相处,又好哄,无论谁都愿意交好,更别说如此心切想要得贵人青眼的林棠。
说罢,林棠亲手喂了幼宁一颗。
青梅入口,先酸后甘,回味无穷,皱巴巴的脸蛋逐渐松开,幼宁赞道:“好吃,谢谢棠姐姐,娘最近的确不大爱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