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青眼中,毕竟那人不像阿绵是程府正经嫡出小姐,不过三房一个投奔的远方侄女罢了,可能在她看来地位还不如自己,凭什么一来就夺得老夫人的注意呢。
对此阿绵只有一个想法,她这姐姐实在想多了,老夫人是他们亲祖母,怎么可能被人抢走。
程青见她只是撇嘴,还当阿绵没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祖母可喜欢她了,说她小小年纪就乖巧懂事,还识字懂画,是个小才女。”
阿绵昏昏欲睡,程青添了把火,“听说她对柿子花粉过敏,连院子里的柿子树都要全移了呢。”
什么?她老早就盯上的柿子要没了?阿绵顿时从榻上坐起。
这就不太好了。
一刻钟后,程青牵着阿绵的手走在去老夫人院子的路上,脸上忍不住一股自得之意,妹妹回来了,看那个什么叫阿月的还好意思赖在祖母身边。
一路走去,阿绵能感觉到程府仆从投向自己的目光更为敬畏谄媚,甚至每当她跨过一个台阶时都有人道:“小姐走得了吗?可要奴婢抱您上去?”
不过毕竟她刚被封为郡主,这种现象也不足为奇。
还未进房,阿绵远远就看到被一群人围住的老夫人,她身边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面上带着淡淡羞涩的笑容,手一直被老夫人紧握着说些什么,看来的确很讨人喜欢。
“祖母!”阿绵脆生生叫了声。
老夫人当即笑开了花,“哎,祖母的小阿绵,小心肝儿回来了。”她站起来亲自将阿绵牵了过来,眼前的疼爱比前一刻不知浓了多少。
“苦了我的阿绵了,才这么点大,便一人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她半句未提柔妃,也没说到阿绵被封郡主的事。在老夫人心中,皇宫向来是个吃人般恐怖的地方,她的孙女阿绵才不到三岁,即便宫中有柔妃照应,那也远比不得在自己家中。
边上之前还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朱月忽然被冷落也不见生气尴尬,她好奇地看着众人的中心,心道原来这就是程府最厉害的二老爷的女儿,大名程娇小名阿绵的娃娃,确实生得玉雪可爱,可惜就是胖了些。
她阿娘说过,姑娘家从小就要注意饮食和身形,免得以后大了难以维持。
朱月扬起笑容,放大了些声音道:“这就是祖母一直说的阿绵吧,长得真可爱,我一直就想要有个妹妹呢。”
阿绵也向她望去,小姑娘话说得漂亮,但眼中的局促还不能很好地掩盖。阿绵释放了善意,向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朱月微微放松下来,老夫人满意地看她一眼点头道:“这是阿绵三婶的侄女阿月,也是你的表姐。”
阿绵乖乖唤了句“阿月姐姐”,朱月笑得更真诚了些,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听说阿绵喜欢收集帕子,这是我绣的,手艺粗糙了些,不知道阿绵喜不喜欢。”
阿绵默,其实她只是觉得那些好看的手帕配上美味的糕点会让人更有食欲而已。
不过朱月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又刚刚失去父母,她当然不会因为程青的话就去故意为难,便高高兴兴地收下了手帕,“阿绵喜欢,谢谢阿月姐姐。”
朱月摸了摸她的手,眼中有着欢喜。
程青看她们这其乐融融的模样,嘟起了小嘴一副不开心模样生起了闷气。这下可好,不止祖母,连妹妹都要被抢走了。
老夫人旁观二人初次见面的友好交流,一手拉着一个坐了下来,对朱月笑道:“阿绵性子活泼,喜欢的人非得一直缠着,你可不要被她吓着。”
转头又逗阿绵,“阿绵怎么一回来就来看祖母了,是不是又惦记着祖母这里的点心啦?”
“想点心,也想祖母。”阿绵一本正经道,又软又糯的声音不知让多少人想抱进怀里,“祖母,有人说你要砍掉外面的柿子树了,为什么呀?”
“阿月姐姐身体不好,对柿子花粉和柿子过敏,会生病的。”老夫人耐心解说着,“就像阿绵上次着凉一样,不停打喷嚏,阿绵不是也觉得很难受吗?”
阿绵皱着小脸想了好一会儿,“可是阿绵想吃柿子,奶母说祖母这里结的柿子可好吃了,又大又甜。”
她还做出很大的手势,让老夫人乐不可支地笑了好一会儿,点点她的鼻子,“好了你这个小贪吃鬼,祖母让人将树移到你阿娘的院子里去就是,阿绵还是能吃到甜柿子。”
阿绵点点头,十分满意这个办法。
老夫人又问了些阿绵在宫中的起居饮食,有没有受其他皇子公主们的欺负等。不得不说她能受这么多儿孙敬爱,心中的确是有杆一清二楚的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她一个雷都没踩。灌输给阿绵的话语也都是浅显而有道理的,也怪不得程家四房都有出息,尤其以二房三房为甚。
但阿绵暂时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前世缺少亲情,这一世有这么多人疼爱,光顾着享受宠爱了,哪里有那个心思去琢磨长辈们的举动。
唯独在提到那位奇怪的七皇叔时,阿绵察觉这位祖母明显神色有异,她本想趁机问些话来。但老夫人很快就岔开话题,讨论起朱月以后的住处来。
朱月是三房夫人朱氏的远方侄女,家中遭难后她独自一人前来投奔。;论起来她该去的是朱氏娘家,可朱氏父母远在南方为官,相较之下京城更近些,她便先来了这位表姑家。
朱氏本想让她待一段时间等安排好后再送她去自己娘家,但初次拜访时她的乖巧懂事和可怜的身世就让老夫人怜惜不已。又见这个小姑娘天生喜静,耐得住寂寞,能与她待在一起说话,老夫人就动了心思,道将这姑娘养在程家也未尝不可。
朱氏本身就有两女,对这个侄女自然是照看不过来的。老夫人的提议是放在她自己身边养着,她年纪大了,身边总想有个人陪着。孙儿孙女虽多,但也只是每日请安时看她那么小半个时辰而已,若能真正有个养在身边的,老夫人也能更开心几分。
对于老夫人的这个决定,程家四兄弟毫无异议,一个孤女而已,能讨得母亲欢心当然没问题,住下来也不过多一双碗筷的事。对于朱月来说就更没什么好反对的了,她本就习惯北方气候,程家又属世家新贵,如果能养在老夫人身边,即便她父母双亡地位也能更高几分,日后的婚事就不用愁了。
是以,朱月便在程府定居下来,成为程府养在老夫人身边的表小姐。
第十一章
时值秋末,微风已带了一丝寒意,屋外的一池芙蕖早已开败,剩下些残卷的叶子。
半大的少女倚坐在池边凉亭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侠客游记看得入神。半边脸似感受到了冷意蜷在领中,露出的另外一半对堆雪般砌白,娇美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的眸子。看到紧张处,她皱了皱秀气的琼鼻,翻页发现已是最后一面,不敢相信道:“居然就这样完了?这作者也太会挖坑了吧。”
香儿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又递来一盒藕粉桂花糖糕,笑道:“夫人吩咐要小姐少看这些书,也少吃些点心,如今一个都没做到,回头奴婢们又该挨训了。”
少女捻起一块糖糕丢入口中,摇着香儿手臂道:“反正香儿姐姐不说,我不说,阿娘怎么会知道呢。况且我昨日才从宫中回来,阿娘不至于这么严。”
她尤带婴儿肥的脸颊上透着故意讨好的笑容,软萌无害的面容任谁看了都不忍心说重话。
香儿叹了口气,她家小姐是越来越会卖萌撒娇了,她们这些天天服侍的丫鬟都抵挡不住,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半大的少女正是阿绵,程府最尊贵的小姐,元宁帝亲封的安仪郡主。自她被册封为郡主的五年间,不知被元宁帝以入宫陪伴皇后的名义传召了多少次,起初大家还会诧异,时间久了,便是其他朝臣都已经习惯了。
眼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陛下和皇后就是喜欢这程家的小姑娘,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知不觉,阿绵已然成为了京城贵女中的领头人物。虽然程家尚属新贵,她本人也还是个小姑娘,但她早已被京城众多人家议论,猜测这程氏阿娇到底是多漂亮多聪明才会让帝后二人比亲闺女还要疼爱。
若是阿绵知晓他们的心理活动,定会一脸冷漠。什么帝后宠爱,这五年她入宫的次数是不计其数,但实际见到皇后的次数用两只手就可以数出来。
不过元宁帝是着实对她不错,对阿绵几乎有求必应。阿绵不止一次接收到几位公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大概她们也在惊讶为什么自家亲爹对别人的女儿这么宠爱。起初阿绵还会不安,但这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五年下来,就连阿绵自己也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
而且她也大致能猜出元宁帝对她异常喜爱的原因。
其实,这五年间元宁帝身上皇族遗传的症状并未好转,而是向着众人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去。
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半疯不疯。
自册封阿绵为安仪郡主后,元宁帝的许多习性作风忽然大胆起来。他不再限制自己饮酒的爱好,并且热衷于行猎摔跤这些能让人热血沸腾的活动,太医大臣多次劝谏无果之下只能胆战心惊地随侍左右,生怕他随时抽刀来个“血洗乾元殿”。但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严重,元宁帝在亢奋时也会做出一些癫狂举动,但和他先祖那些事迹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譬如亲自执鞭鞭笞宫女或极低位份的妃子,醉酒时来了兴致让内侍们拿着武器互相斗殴,还设有相应奖励,如刺瞎对方一只眼或废了对方一只脚等都会有不同的金银珠宝或升职奖励,再比如把自己的爱宠和那些犯错的宫女放在一起,看宫女惨叫着被撕裂的模样,越血腥暴力,元宁帝越是喜欢。
正因为他偶尔发疯时玩弄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宫女太监,众人才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元宁帝在处理朝事时依旧英明睿智,在和大臣或有地位的宫妃在一起时若是突然激动起来,他也能在消失片刻后极快地找回自己的理智。
众人都觉得元宁帝能保持如今的模样十分难得,自然不会对他那些无伤大雅的兴趣爱好过多苛责。就连最严厉的史官,在将他和宁氏先辈对比时也不禁点头,陛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了。
真相到底如何,阿绵觉得自己隐约能摸到一些边缘。毕竟很多次元宁帝就要控制不住时,他都会特地传阿绵到身边。
次数多了,阿绵便有了一个大胆猜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种特殊体质,能够让快要癫狂的元宁帝迅速冷静下来。
阿绵出生时天生带香,以往阿绵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不由怀疑起来。她做了一些试验,从距离到香味浓度再到时间。最终发现,如果自己在元宁帝五米之内,一般都能很好地安抚他。但如果元宁帝心绪起伏过大,非要见血才罢休时,她只能哭。哭时的香味尤其浓郁,颇有种强效镇定剂的感觉。
阿绵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穿越带来的特殊福利,若说是福利,她又觉得不是十分有效,因为元宁帝这几年来的疯显然不只是遗传所致,更有他自己放任的因素所在。
就像昨天他传召阿绵去殿中观舞的场景。
元宁帝突然来了兴致,让宫中舞乐司的人排了一场舞,为表宠爱他特地召阿绵前来一同观看。
原来他让人在殿中地板上摆放了一排排密密的细小刀片,刀片锋利无比,一碰即伤,几乎没有任何巧力可以躲避。元宁帝让舞伶们在刀片上赤足跳她们新编的舞,若有差错就立刻拖下去砍去双脚。
伶人们只得强忍痛苦,一步步在刀片上回旋起舞,脚底被割得血肉模糊。暗红的鲜血流注整个大殿时,元宁帝却拍手称道:“前朝有掌上舞闻名天下,今日朕所创刀上舞亦不遑多让。”
他说这话时随意侧坐在龙椅上,微笑着饮下一杯酒,目光却清醒无比。
阿绵忽然意识到真正让他如此的非宁氏遗传,而是这位帝王对他自己的放纵和心性中天生隐藏的暴虐因子。
以前他怕自己步入永献帝后尘,一直在竭力克制自己。如今发现了阿绵乃自己的“奇药”,他认为无需再克制,平时可肆意发泄,只要有足够残余的理智能在他酿下大祸前让阿绵安抚住就行。
若是他人拥有这种能力,定会高兴得不知所然,阿绵却从中感觉到了危险。
元宁帝的宠爱对她来说的确很好,这从家中其他三房和京城诸位贵女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但……
阿绵蹙眉思索间,有一位稍大些的少女自水榭走来。见到阿绵时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满,却仍扯出笑脸,“阿绵,总算是见着你了。”
原来是大房李氏的小女儿程妍,程妍如今十岁,初步有了少女身姿模样,懂得了爱美之心。奈何她继承了李氏稍显刻薄的容貌,尖嘴高鼻,虽然因年纪小还不那么明显,但和家中其他姐妹比她也知道自己容貌最多也只算得上端正,是以见到其他姐妹总会生出嫉妒之心。
尤其是这个二房的阿绵。程妍恶狠狠地想着,她爹官最高就算了,还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封为郡主,连她们这些姐妹见到都要给她行礼。
当然阿绵早说过自家人不必行礼,程妍庆幸不必对这个妹妹弯腰的同时也在鄙视对方的装模作样。
“阿妍姐姐。”阿绵懒洋洋唤了句,她和这个姐姐一向互相看不顺眼,所以她也懒得凑上去。
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程妍深吸一口气,尽量和善道:“阿绵如今也大了,可想出府去玩玩?顺便认识其他姐妹。过几日云太傅的孙女要在府中举办赏菊宴,专程邀我和姐姐前去。阿绵平日除了在宫中就是在府里,恐怕无聊得很,不如和我们一同前去?”
赏菊宴,阿绵又捻起一块糖糕,心想若是赏蟹宴她才更感兴趣呢,摇了摇头。
“阿绵确定不去吗?这次赏菊宴京中许多贵人都会前去,就连四公主五公主都会去。”
阿绵依旧摇头。
程妍咬牙,若非这是云太傅的孙女交待的任务,她才不会来和这懒丫头磨。云淼淼说了,四公主五公主要确定了安仪郡主会出现的消息才会参加,若她没能把阿绵带去,四公主五公主也不会去,那云淼淼放出的公主参宴的噱头就没了,她没了脸面,日后自然不会和自己交好。
虽然程妍也算得上是程府大房的嫡女,但她还是清楚自己和二房三房嫡出的区别的,若想在京中站得更稳,她必须要和这些贵女打好关系。
阿绵可不知道她心中这些弯弯绕绕,好一会儿没见程妍开口还以为她已经放弃。
没想到下一刻程妍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反正这事我已经和阿娘还有二婶说过了,她们也应允的,到时不去你可看着。”
程妍气冲冲地走了,阿绵拿着书茫然看她的背影,对香儿道:“她为什么生气?”
不就是想要拒绝一次宴会吗。
香儿偷笑,“大概,是瞧不惯小姐你这吃甜食的模样吧。”
程妍也爱甜食,可她不知听了谁的话,小小年纪为了保持身材硬是一口带甜的点心都不沾了,而阿绵却总是在她面前纵情地享受各种美食甜点,为此她也曾不轻不重拿话刺过阿绵几次。
阿绵点点头,觉得颇有道理。
“前几次夫人才刚给小姐做了几套新衣呢,都是今年流行的款儿,颜色也都是小姐喜欢的那几种,小姐若要去赴宴,不如回去试试?”
阿绵想了想,这几年她的确一直过着皇宫——程府两点一线的生活,也是该出去见见其他人了。
第十二章
“阿绵也要去参加云府的赏菊宴?好啊,那我可算有个伴了。”还未开席程嫣就听到这消息,不由开心拍手。
今日晚膳程府四房难得都聚在一起,她们这些孩子被分在了一桌,但有意无意地,言语间从未绕过阿绵,这个年纪最小的堂妹俨然是话题的中心。
程嫣是三房的嫡次女,朱氏只得了两个女儿,平时都跟眼珠子似的疼着。大女儿程妩被教导得文静典雅,小女儿程嫣则天真活泼得多。
“正好阿姐忙于功课,没空陪我去呢。”程嫣小心看了一眼旁边的亲姐,对阿绵耳语道,“阿娘请来的那个女先生可凶了,我昨日见到她训斥阿姐,还打了手板。可阿姐竟然一声不吭受着,我去和阿娘说,阿娘也没管。”
程嫣千娇万宠长大,自然理解不了请来的先生居然敢打她们手板。不过阿绵对她们母亲朱氏有所了解,朱氏性格一直是心直口快争强好胜,但她不会像李氏那般整日尖酸刻薄地挤兑人。
只是朱氏向来觉得自己女儿在四房甚至京城中都是出众的,无人能比。阿绵被封为安仪郡主的事显然让她觉得有些不快,自此便喜欢明里暗里地让两个女儿和阿绵比较。可程嫣生性天真,又极喜欢阿绵这个堂妹,朱氏不想勉强她,便花了大心思来培养嫡长女程妩,这次教导程妩的女先生据说便是以前宫中的老人,礼仪规矩都是极好的。
“以后我也要这样学吗?”程嫣心有戚戚,“我可不想被打板子,阿绵怎么办,我最厌烦的就是绣花和写字了。”
阿绵笑她,“就算让你学,你能有你阿姐那么厉害吗?”
程嫣想想觉得也是,高兴起来,“当然不可能,阿娘以前就经常对我恨铁不成钢,说我没有女儿家该有的天分,想来也不会勉强我去学那些东西了。”
阿绵点她额头,两人嬉笑间扑在一块儿,比其他几个正经端坐的小姑娘们显得不知亲密多少。
程青有些羡慕地看着她两,年岁增长,她也渐渐懂得了自己的身份。作为庶女,她的地位和阿绵还有其他几房的嫡女根本不能比,虽然二房主母算不上严苛,对待庶出的子女也不会故意为难,但从平日二人的吃穿用度和奴仆们的态度,她已能窥见一二。
在府中的区别还不算大,待到了日后议亲和嫁入婆家时,嫡庶间的差距就会愈发明显了。
“阿绵先喝些汤吧,养身。”待开席后,程青主动为阿绵乘汤。
“谢谢阿青姐姐。”阿绵笑意融融,双眼眯成了月牙儿。
悄悄旁观半晌阿绵小口喝汤的模样,程青内心叹了口气,虽然嫉妒却无论如何也厌恶不起来啊,阿绵向来都这么讨人喜爱。
晚膳后,回二房的路上,阿绵一直在蹦蹦跳跳的,一会儿说是看月色,一会儿又要欣赏夜间的花儿。程青边笑边道:“可注意着脚下,别被绊着了,要不让香儿她们扶着你。”
“不用。”阿绵忽然停下来,定眼瞧她一会儿,笑道,“我从未去参加过这些贵女间的宴会,过几日的赏菊宴一人去还是有些害怕,不知道阿青姐姐愿不愿意陪我?”
程青愣了半晌,竟不知阿绵何时察觉到了她的心意。
她心中触动,嘴唇张了张,最后吐出一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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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小九,我真的不想再试了。”到了赏菊宴那日,阿绵被自家婢女折腾得苦不堪言,“我才这么点大,再怎么打扮也就是个小孩儿模样,有什么可争的呢。”
“小姐这话可不对了。”小九义正言辞纠正她,“这可是咱们夫人交待的任务,小姐第一次正式去参加这种宴会,出场自然要夺人耳目,别具一格。再说了,小姐你是陛下亲封的安仪郡主,这满京城的有哪几位小姐地位比得上你?便是再特殊点也无妨。”
阿绵听后,竟觉得无言以对,只能乖乖地老老实实任几位兴致大发的婢女打扮。
到了最后,阿绵看着镜中娇美华贵的小女孩,竟觉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她们确实厉害,这一上妆再打扮,除了个子以外,说她十二三岁恐怕都有人信了。
阿绵捂脸,无论古代现代,化妆术都是一大神奇的魔术啊。
“阿青姐姐和阿嫣好了没?”虽然是程妍邀请的阿绵,但她可没准备与程妍一同坐马车去。
“早一刻钟前就在等着呢。”香儿笑道,打帘将二人迎了进来。
程嫣一进来就直了眼,围着阿绵走了好几圈,嘴中啧啧称赞,最后却蹦出一句,“阿绵,你这身,不太好吃东西吧。”
阿绵:…
程青忍不住笑,柔声开口,“阿嫣妹妹可是也被阿绵影响了?成了个小吃货。”
这“吃货”一词还是阿绵告诉她们的,当初可惹得程府诸位大人好一顿笑话。
程嫣瞥她一眼,随便哦了声,又开始对阿绵的衣料和配饰进行评价。
作为郡主,阿绵所能享有的物品等级自然不同,便是同为程府嫡女的程嫣也不能比。她今日所穿的百褶如意月裙用的料子便是专给皇宫内供的上好青罗纱,群尾的百褶由京城数一数二的绣娘耗费有十来日绣成,就连上面所用的丝线也是寻常人家见都见不到的。更别说头上戴着的白玉响铃簪,听说这是之前三公主向陛下讨要过的,陛下拒绝后转头就赐给了阿绵。
“阿绵这一身,是要在宴会上出大风头啊。”程嫣点评完嬉笑着来了这么一句,颇有些想要看热闹的意味。
阿绵瞪她一眼,坐下来随手拿了块糕点吃,“衣裳不是我挑的,簪子也不是我特意戴的,管别人怎么想呢。”
程嫣拍手,她就喜欢阿绵这性子。当然她更喜欢的是即将看到的程妍那憋屈又嫉妒的表情。
程嫣程妍,二人名字音色相近,程妍可没少因为这点挤兑她。程嫣带着点小不爽,就算同为嫡女,他们大房的怎么能跟二房三房相比,更别说和阿绵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