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在怪她的出言相撞,其实不是。即使她忤逆他百次千次又如何,他还是会包容她。
他只是无法忍受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求情,甚至将他与柳曦相提并论。
她近段时间因为溪孟安而起的反应,让他极度地不安,他却不敢开口询问,他幼稚的害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对溪孟安的感情,而在他的提醒下,会突然醒悟。
讽刺地勾起唇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幽幽一叹,端起那蛊剩下的鸡汤喝了下去,然后和衣躺在床上。
无意识的侧身,伸开手臂,却猛然想起今夜身旁没有柔软的娇小人儿。
她只知道,没有他,她无法安稳入睡,却不知,没有她,他也无法睡得安稳。
看来今夜是个无眠夜,他轻叹一声,起身朝屋外走去,还是去找人喝一杯吧,不然真无法渡过这漫漫长夜。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入夜,香阁一如往昔般清冷孤寂。
绝姒和衣传斜卧在湘妃主靠椅上,垂于一侧的发髻厚厚地压在湘妃竹靠椅枕上,素花点点,她的眉头微蹙,红唇时有蠕动,恍惚神思中,似逢梦魇。
从她的神态中能看得出,是不安宁的睡梦。
手中的绢帕因手指用力的收紧绞动,变得皱皱巴巴,淡青色的手筋在白嫩的手背上若隐若现,慢慢地额头上也渗出冷汗,猛地,她睁开双眼,从梦魇中挣脱,一双眼中都是惊骇。
这样的梦,已经不止一次。
绝姒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尽数灌下干燥的喉咙,润了润嗓子。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能在梦中看到独孤翊,那一副狰狞的面孔,他用鲜血淋淋的双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她窒息而死…
同样的梦,一连数日,让她每夜都从梦靥中醒来,想着看到的那双蓝眸,就再也无法入睡。
这是一种预示么…
可是翊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端起水杯,绝姒扶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慢慢地再喝下一杯,眼前开始浮现近段时间,偶尔接触到的独孤翊奇怪的眼神。
翊哥哥虽然说原谅了她,甚至帮她与舞儿和好如初,但是,总觉得他不再像以前对她信任。是因为她上次的背叛吧…所以才对她有隔膜,这她能理解,可是,为何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有时候不经意的抬眸,就会看到他在用莫测的眼神望着她,在看到她的视线后,蓝眸又会立即转为柔和。最让她不安的是上次,他拉着她问她手腕的伤,那眼神温柔的几乎能融化掉她,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那眼神,不像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反倒像,他曾经看舞儿的眼神…
思及此,绝姒不禁打了冷颤,想起还没关上的窗,起身关了窗走回屏风后。
她坐在梳妆镜前,怅怅然望着镜中绝丽的容颜,用美人蓖细细梳理着满细滑柔密的发丝,一缕缕地在手里绕来绕去,不到一柱香,散乱的发整齐地披泄在身后,柔柔漾在木凳边缘。
专注而沉静的眼睛,审视着镜中容颜上每一个细节,满意而苦涩的勾起薄唇。
“谁?!”
视线落在镜中右方映出的一刻头颅上,扑通通直跳的心脏这才缓缓平静下来,绝姒松出一口气,转身望着屏风一旁立着的人儿,有些怔仲,“舞儿,你怎么来了?”
绝姒有些心虚,舞儿在那里站了多久,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她的叹气了么?
舞儿也怔怔地,抿一抿唇,从屏风后走出来,想着方才出现在绝姒脸上的表情,那种落莫她曾经在杜玉菲脸上见过,姐姐,还忘不了师父么…
“诶?”舞儿回身,发觉绝姒已经站在了面前,勾出一抹笑,装作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漾开笑靥,“刚到,我今天要来打扰你了喽!”
绝姒听到舞儿今夜要留下,心里一阵欣喜,顾不得问她为什么,急忙拉舞儿坐下,“那就留下,我让下人多准备一床被褥。”
“嗯。”
夜风被挡在紧闭的窗与门外,许久没有促膝而谈的姐妹窝在床上,牵着手相视而笑。
绝姒摸摸舞儿的脸颊,滑嫩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这三年在南城府舞儿的消瘦,“看来,他把你照顾的很好。”
或许,舞儿注定真得中能是圣忆风的人,他救了她,教她武功,两人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早已成为一体无法分割,而当时自己居然还想要分开他们。
为何她就没想到,她想要给舞儿的幸福,或许舞儿根本就不稀罕。她的自以为是几乎毁掉了她们得来不易的姐妹情。
“当然。”舞儿眨眨眼,狡黠地瞅着绝姒,“师父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她说的时候,仔细的凝视绝姒的表情,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印入了她眼中。
“…那就好。”舞儿幸福甜蜜的声音在她受伤的心中上撒了一把盐,唇角放下瞬间又重新扬起,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心情的变化早已被舞儿看透。
舞儿伸伸懒腰,舒服的轻叹一声,仰卧在床上,“姐姐,前几日你告诉我,你调查的关于溪孟安的事,都是真的么?”
“是真的。”这件事的确是她亲手调查,没有经第三人手,不会出问题,“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怀疑。”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相信溪孟安的确不想找师父复仇,但师父却一口咬定溪孟安的出现是为了复仇。”舞儿辗转反侧,最后坐起身,抱住双膝,“师父为什么就不能放掉溪孟安呢?”
绝姒斜躺在床边,望着舞儿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异色,“舞儿,你对溪孟安…”
舞儿好奇的回眸,偏首望着欲言又止的绝姒,“我对他怎么了?”
“溪孟安虽然无辜,但他只是一个半途中出现的人,你有必要为了他,和你师父闹得这么僵么?”看着舞儿懵懂的眸光,绝姒轻叹一声,起身握住她的手,“在你眼里,溪孟安也许是个朋友,但在你师父眼里,他是个男人。”
舞儿咯咯地笑起来,“怎么听起来,好像他在我眼里不是个男人一样。”
“在你师父眼里,他是一个会追求自己喜欢女子的男人。”绝姒无奈地勾起唇,伸手抚上舞儿的脸颊,扑哧一笑,“舞儿,你师父在吃醋。”
绝姒变指,刮刮她小巧的鼻头,“我敢说,如果你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或老爷爷求情,你师父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舞儿怔住,突然想起圣忆风曾经说过的话,师父说,他的心胸没有那么宽大,难道,师父是这个意思?!
“可是、可是…”舞儿抱膝,落寞在垂下头,“可是我不求情,师父更不会饶过溪孟安。”
绝姒接着道,“你若求情,也只是雪上加霜。”溪孟安那样的人,虽然她并没接触过,却在心底里,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无辜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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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司空璃第一次踏入南城府。曾经,独孤翊与司空耀的关系虽然剑拔弩张,但也还算有交集,而他与独孤翊也仅仅在宫内见面擦肩而过,颔首打个招呼那么简单而已。
本不愿踏进南城府一步,却不得不因为溪孟安的计划,与独孤翊有所交集。
因是私下来访,因此他身边并未待人,而是只身前来。
独孤翊静静品茶,心里思忖着司空璃的来意,他与司空璃向来没有深交,这样的突然让独孤翊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是司空璃被立为太子,来向他耀武扬威,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此。
独孤翊高耸起眉,用被盖撇开杯中漂浮的绿茶叶片,“你为溪孟安而来?”
“不错。”司空璃压下一口茶。直入正题,“我与溪孟安是旧识,听说你们已经联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来拜访,以后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条船上?”独孤翊不屑的撇唇,“你的太子之位是靠圣忆风得来的,我估计做得不会太稳吧。”独孤翊的言下之意分明在说,司空离若要做对不起圣忆见报事,很有可能太子之位不保。司空离并不见生气,笑笑道,“所以,凡事还要多靠城主帮忙才好。”溪孟安不会让他涉险,他并不需要插手此事,来拜访独孤翊,只是因为溪孟安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让他找了许久的女子,在南城府。
他只为了一个女子而来,其他一切全是借口。
“好说。”独孤翊敛眉,覆下幽深的眸子以及心底的盘算,他不信司空离只是来套近乎。
司空离侧身而坐,正要开口,突然哽咽在咽喉,如中了魔一般眼睛怔怔地看着门口。
绝姒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袅袅地从远处走来,莲步轻移,如落花上翩然的蝴蝶,轻轻走近大厅,她高雅孤傲的风采夺魂摄魄,让司空离意乱情迷。
就是她!溪孟安的消息可真是准得很!
绝姒走进来,瞥了一眼只盯着她的司空离,走向独孤翊身边,微微一福,“翊哥哥。”
“这位姑娘是…”司空离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但声音依旧有些激动和轻颤。
独孤翊看着司空离,若有所思的笑了,湛蓝的眸异常明亮,“这是我的义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独孤翊对绝姒微微一笑,“这是太子殿下,问个好吧。”
原来这是新太子。绝姒微微俯身,巧笑道,“绝姒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在宫外没有这么多讲究。”司空离的视线自绝姒进厅后就再没移开过,他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肌肤,在充满光线的屋中似乎熠熠生辉,美得耀眼。这就是让他魂牵梦绕了几日的女子,今日终于得以重见,这就是缘分吧!
独孤翊冷眼旁观,立即看出了司空离的心思,心念飞快地旋转来。显然,司空离对绝姒一见钟情,而绝姒依旧无法忘记圣忆风,对司空离不屑一顾。
独孤翊望向垂首的绝姒,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没想到上天居然送给他一大这么好的机会。
蓝眸掠过一抹算计的光芒,独孤翊起身冲绝姒微微一笑,“你陪太子在府里转转,以后太子会经常来,先熟悉下环境。”随后,他转向司空璃,“我还有事要办,太子先随绝姒四处走走,晚上就在这用膳吧,我去招呼厨房好好做一桌。”
“好,好。”司空离没有看到独孤翊眼底的异光,只看着绝姒不断说好。
独孤翊为司空离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并请来数位妙龄女子,她们抱着竹管笙萧,窗着最华丽的衣裙,气质端庄典雅,身姿如柳扶风。然而,司空离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静然饮酒的绝姒身上,太过灼热的视线,在最后终于引起绝姒的注意。
午夜,司空离留恋不舍的离开,厅内的丝竹声早已消散,被下人打扫干净的大厅静静地坐着绝姒和独孤翊。
绝姒压下心底的不安,起身道,“夜深了,我先下去休息,翊哥哥也早点休息吧。”
独孤翊颔首,没有阻止她离去,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迈着不安的步子踏出大厅之际,叫住她,“等等!”
心倏地乱了一拍,绝姒在原地定住。
独孤翊轻笑,“一起走吧,我也该下去了。”
“…好。”是她想多了么?
冷风轻拂的夜里,独孤翊与绝姒两人并肩而行,静谧无声地走在园里的碎石小径上。
“绝姒,我想你看的出来,我也就绕弯。”独孤翊打破沉默许久的气氛,声音低沉中透出一股异常的认真,“太子喜欢你。”
“翊哥哥!”绝姒惊讶地睁眼望着独孤翊,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独孤翊失笑,故意朝绝姒眨眨眼,调侃道,“他的眼睛可是从你出现就一直盯着你没放过,我想不注意都难,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绝姒不安地绞动着手中的绢帕,“翊哥哥不要说了,如今我不想考虑这些问题。”
独孤翊像个疼爱妹妹的兄长,大掌拍拍绝姒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圣忆风对舞儿的感情就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变,你要一直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荒废掉你的一生么?你觉得值得么?”
“翊哥哥…”她再也没想过与圣忆风有任何交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心里还能装下另一个人。
“司空离是太子,虽在我跟他没有深交过,我知道她人不坏。”独孤翊望着绝姒,故意忽略掉她的欲言又止,“他若喜欢你,以南城主妹妹的身份,他会娶你为太子妃,以后更是会疼你宠你,将来他登上皇位,你就是皇后,这样的机会,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绝姒忽然觉得浑身冰凉,冷得彻骨,清风微微的拂着,她却觉得似是腊月寒冬般让她不住地打冷颤。
她望着独孤翊眼中的坚定,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劝说,更像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翊哥哥,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这些,皇宫不适合我。”
独孤翊轻叹一声,继续朝前走去,“告诉你实话吧,父皇现在对我相当不满,对我除了愧疚,已经没有以前的器重。每回进宫看到曾经对自己阿谀奉承的人现在却冷眼相看,我都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在意,但是觉得很心寒…”
“今天,太子好不容易亲自登门,我很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关系。”独孤翊仰首望月,无限感叹,“如果你能嫁给太子,对你对我,都是好的。”
独孤翊俯首,望着沉默不语的绝姒,“你明白么?”
绝姒别开头,不去看独孤翊投来的视线,她勾起唇,唇角的若笑中带着难以言语的忧郁与心痛。
翊哥哥明知道她无法忘记圣风忆,明知道她根本不适合皇宫,现在却要让她带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嫁给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太子,他难道不知道,这比要她的命还要让她痛苦么…
独孤翊停住脚步,双手覆在绝姒的肩头,向来冷傲的眉宇间,难得露出祈求与疲倦,“绝姒,帮哥一次好么?”
“我不是逼你,”独孤翊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黑眸却在绝姒埋下头的头顶所有所思的眯起,神态与语气中的恳求丝毫不相称,“只是看司空离适合你,而你也会有个好归宿,毕竟这样的两全其美,是可遇不可求的。”
两全其美?绝姒在心底苦笑,对她来说是进退两难。
一入宫门深似海,将来后宫三千粉黛,她要如何在其中周旋?
最了解她的翊哥哥,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得让她心寒…翊哥哥对她不仅是亲人,更是恩人,他的请求,叫她如何不答应,何况,她曾经背叛过他,欠他的,总是要还的…
她抬眸,“哥,我答应你就是。”
原来,那个梦是预示她的悲剧…
第二百二十九章
清晨薄雾犹未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朦胧的光亮,逐去无尽黑暗。
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竹林深处,种着四颗高大的树木,树木周围飞花青柳交织,在飞花绿树中间,圈起一小块清幽隔绝的桃花源仙境,在这仿若仙境的地方悄然坐落着一个精致的木屋。
在木屋中,舞儿一直以为被圣忆风所藏的溪孟安倚躺在软榻之上,双膝交叠轻放,手捧一册书,发着呆走着神,却处处彰显着轻松自在,没有丝毫被困的烦恼,只是略显朦胧的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睫毛轻颤,素指微扬,他翻过一页纸,顿了顿,再翻过一页,目光在纸张上流连,上面的符号却一点也没有填进脑子里,只是单纯的盯着,甚至在回游天际,想着那张一直困扰着他的甜美而真诚的笑靥,而后蹙眉将书册放于身边。
他侧首透过敞开的竹窗望着园里的景色,风吹拂着他的发,吹散他身上因长久服药而散发出的药香,混上外面飘来的花香,更加浓郁,熏染着整个屋子,颇有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感觉。
窗外转来轻啸而过的风声以及竹窗轻晃的咯吱声后,一道娇小的黑色身影稳稳立于屋内,单膝跪地,“主子,圣忆风每日的汤中都按主子的吩咐放有解乌蓝,已经接连服用数十日。”
“很好。”柳曦已经向圣忆风下了战贴,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计划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影儿的眼睫又覆下一分,“绝舞目前以为主子在圣忆风手中,想尽办法要求尹昭和主子。”
影儿沉静的声音所阐述的事实让溪孟安手指微微颤动,扬起的睫毛下黑眸如水,迅速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影儿,再度恢复平静。
影儿继续陈述着舞儿与圣忆风关系的变化,溪孟安的眸底,不可抑制的慢慢漾出笑意。
“这、很好。”那姑娘还真是个直憨的性子,为了他这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就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不再想舞儿,“尹昭目前怎么样?”
“被圣忆风关在尘家庄的地牢,听绝舞说,情况很糟。”
听影儿的话,溪孟安丝毫不意外,他知道圣忆风若要抓了尹昭,定会严弄逼供,只要能套出他在何处,圣忆风会用任何方法。
“尹蓉目前在尘家庄。”
果然啊,尹昭绝不会因为严刑拷打就屈服,圣忆风果然还是用尹蓉做威胁,只是,有舞儿在,圣忆风真得用尹蓉威胁到尹昭么?呵,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一物降一物,这世上,只有舞儿能制得住圣忆风,也只有舞儿能让心思缜密的圣忆风放下所有戒备。
“我们让舞儿更加坚信我在圣忆风手中,如何?”溪孟安嘴边蕴着温柔的笑容。只有那双眼睛,散发着鹰般锐利的光芒,看着面前那个同样忠心不二的影儿,溪孟安显得阴沉了许多。
反常的,影儿没有回答溪孟安,只是静静地垂着头,似是在思考。
溪孟安诧异的挑眉,淡淡道,“头抬起来说话。”
影儿依言抬头,无温无度宛如的瓷娃娃般的面孔对着溪孟安,“绝舞是真的在为主子担心。”
影儿一向是个藏得住心事的人,也从未在他面前发表过意见,这次却因舞儿顶撞了他,实在是让他惊讶。
然而,溪孟安并没有恼怒,反倒勾唇笑起来,笑得更加开怀,“念在你是为了舞儿说情的份上,我饶了你这次。”
“原来连我的下属都能喜欢上她,看来我的眼光不错。”溪孟安笑了,但是在听到影儿提到舞儿时,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翻涌上来,无法抑制,“那让她对我更加有感情,不是件好事么?”
“可是…如果绝舞一旦知道主在一直在欺骗她,恐怕…”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对绝舞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这些日子在尘家庄,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是有人喜欢,让她觉得自己也还是活生生的人。
溪孟安换个姿势,笑睨着竟强巴的影儿,心里暗暗吃惊,难道在影儿心底,真得以为他喜欢上了舞儿?不,不会的,他的表情没有那么明显,那只是他认识舞儿以来,潜藏在心底的一种感觉,从未表露过,影儿不会知道的…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对舞儿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啪”地一声,放于榻边的书被他不经意的拂掠到地上,也惊醒了神游的他。
溪孟安朦胧的视线移到窗外,逐渐聚焦,轻轻笑起来,笑声清越,穿透迷障,笑得含蓄却也张狂。一旁的影儿慢慢垂眸,眼睛中却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笑的如此…放纵。
“你以为我真爱上她了?”溪孟安轻扫一眼影儿,压下心底因“绝舞”二字而不断百转千回的心绪,“这不过是场游戏。”
一切都只是游戏,起初他本想追忆绸庄引起圣忆风的注意,而且利用尘无影与绝姒、还有柳曦,共同对付圣忆风,却不料上天给他送来了舞儿,而且得来好不费功夫。
如今,他只是利尘无影与绝姒对舞儿稍作劝说,加上自己一出毫无破绽的苦情戏,就让舞儿的同情心泛滥,偏向了他。
这比计划的,轻松了很多。
溪孟安垂眸,望着自己略显苍白的手,从一开始的诱惑,就已经注定了最后的定局,所有的感情都是掌握在这双苍白手中的一场游戏而已,他没有爱上舞儿,也绝对不会爱上舞儿。
黑眸轻抬,他支起身,双脚落于地面,接触到冰凉的地板,然后一用力,他盈盈站起,目光如星,死死盯着面前单膝跪地的影儿。
脚,没事。
传说被圣忆风挑断的脚筋,也没事。
黑发在他身后随着动作荡漾开来,红唇上的那抹笑痕,衬着他宛如月下百合般的衣袍,有着凌波仙子般的柔弱秀美,只是在这柔弱的风姿中,却蕴藏着无人能知的阴狠,以及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浴血仇恨。
圣忆风,一定要死,就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为了这一天,他将目睹亲人惨死、母亲在他面前上吊的痛掩埋与心底,忍受了无数的嘲笑,熬过无数个浸血噬骨的夜…
在十多年的摸爬滚打和痛苦煎熬中,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就是死也不能让他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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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初白,晨晓的池畔弥漫着朦朦轻雾,清晨的几丝凉意在池畔穿梭氤氲。
偶尔的微风带起池上的阵阵清香,缓缓飘散进不远处的屋里。
舞儿朦胧着双眼,在沁凉的空气中,坐下窗沿,无神地望着园中并不熟悉的景色,是的,她不熟悉,她最熟悉的只有沁园,其他的她都不熟悉,她只能记起沁园的一草一木,一点也不想的记住其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