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天后就要嫁给羽飞了么?
明日父皇便会昭告天下这天大的喜事,他知道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反映?他会淡漠的眨眨眸继续研读他的医书,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与心痛?
万一他对她的成亲,真的熟视无睹,那她岂不是要与自己不爱的人相守一辈子…
这个赌,她最后能赢么…
她睁开眼,将雪白的双臂放回水下,环住自己赤棵的身躯,在暖气蒸腾的水内,竞然打了个寒颤。
桃花香气窜入鼻端,是她与花子絮从小便闻惯的味道,只是,如今她竟觉得再香的花气,都没有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淡药香好闻,那味道淡淡的,却又浓浓的,似盅般一点一点的沁入她的心脾,致死难忘…
轻微的叹息声,混着蒸气在屋内缓缓弥散开来。
锵的一声,似是正在燃烧的香炉落地的声音。
端木萱萱一惊,快速拿过桶旁木椅上的长袍,仓皇地裹住赤裸晕红的身躯,就那么直直地站在水中,一动不动。
她睁大眼睛,看到屏风的另一边有一个人影,因烛火的原因,人影有些变形,在屏风上呈现出弯曲的形状,但从身高仍旧看得出是个男人。
…”谁?!”她警惕地开口,语音在厉色中有一丝颤抖。
那人影立在原地,稳如松石,似乎并没有闯入皇宫内苑被人发现后的慌张。停顿片刻,那人影徐步从屏风后走出,立于端木萱萱面前。
“大冰块?!”端木萱萱惊呼出声,又倏地将嘴捂上。
“公主!公主!”门外传来霓裳和彩袖担忧的声音。
“没、没事!你们下去!”
…”是。”
褚临静站在离端木萱萱几步远的位置,面容因背对烛光,照着一层淡淡的阴影,他注视着端木萱萱,视线落在她艳红的脸儿上,然后顺着水珠滑下她脸颊的弧线,一点点的游弋到她曝露在空气中的锁骨上,她的衣袍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露出半个雪白的胸脯,衣袍的下摆垂浮在水面上,因浸了水而服帖地附在她修长的腿上,曲线分明,每一寸肌肤都因正在沐浴而散发出一种妩媚的姿态。
他的视线逐渐变暗,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发觉自己的异样,褚临静急忙深吸一口调整心律,想起自已来这儿的目的。
朦胧的雾气袅袅地萦绕在两人之间,端木萱萱眯起眼睛,还是看不清褚临静此刻的表情,只觉得他平日里的淡漠气息忽而变得深邃起来,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她见褚临静不语,一时之间站在那里,所有猜疑在脑袋里迅速盘旋起来,却也迟迟不敢开口,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来见她,是因为想念她么?只是这个猜测,为何让她这么没有真实感…
无视眼前的美景,褚临静朝浴桶徐徐迈近,端木萱萱只觉自已的一颗心,随着他的脚步噗通噗通地急速跳起来,而大脑却一片空白,不敢有任何奢望,直到——
“你劫走了怡儿?”
他的声音冷漠到近乎冰寒的地步,也将端木萱萱的思维瞬间冻结,半晌没有反映过来,“怡儿?谁是怡儿?”
褚临静眉峰微蹙,“就是那日你在我屋里见到的姑娘。”
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锋利,也许是水雾过于氤氲,她的大脑竟迟缓地反映不过来,只听到她叫那女子‘怡儿’。
他叫那女子怡儿呢…瞧瞧,多亲密的称呼…
呆滞过后,端木萱萱开始慢慢咀嚼褚临静话中的含义,终于抬起盈盈水眸,恍然道,“你是说那个姑娘不见了?”
褚临静目不转睛地盯着端木萱萱此刻迷迷糊糊的表情,眼神幽邃而空灵,他将那张被他揉搜地皱皱巴巴的纸递到端木萱萱面前,沉声道,“到现在你还想骗我?”
端木萱萱不知所以地结果纸展开,脸色霎时间阴霾起来,整张脸因水气而氤氲的朦胧之色消散无迹,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地悲哀。
看到端木萱萱脸色的变化,褚临静只当成她被人戳穿而露出的难堪,心顿时沉了下去,“我以为你只是个被娇惯坏的孩子,没想到为了得到自已想要的东西,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将纸搜回手心,抬眸冷然地望着他,那声音依旧很淡,飘若浮云,表情也淡淡的,眼眸也淡淡的,可是听到她耳里,宛如成千上万的指控排山倒海而来,全数朝地的心口汹涌而去。
她勾起唇角,沐浴后的脸颊因笑显得愈发妩媚,只是那笑却没有深入到眼底,那是一种自嘲,也是一种疲倦。

第075章
屋外月淡星稀,屋内幽暗烛火,映照着一室臧然。
残心凌乱,堪比屋外被风无情剑落的挑瓣,落地化为点点血泪。
端木萱萱幽幽地望着褚临静,喉头哽咽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满心的欢喜与期望,如燃烧的红烛般在他的一言一语中寸寸成灰。
憔悴了红颜,换来的却是令她锥心的质问与不信任…
她此时,究竟该笑自己的天真与执着,还是该笑自己的悲哀?
七个月来,她无数次的问自已,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苦苦追随至此都换不回他的一个深情注视,直到看见那个白衣冰冷如他的女子,她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心有所属。
他为那个女子伤了她,现在,又为那个女子,在她的心头狠狠地剜了一个洞。
许久之后,她吸吸发涩的鼻子,在时间的流逝中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在质问我?”端木萱萱冷笑出声,“你怀疑我抓了她?”
褚临静幽沉的眸盯住她,字字清晰而冰冷,“这信纸是你最爱用的纸,这落款也分明是你的,就连字迹也同你的一模一样,你还想狡辩么?”
“狡辩?呵,我不狡辩。”
褚临静不语,眉心凝着深愁。他来就是为了让她放人,却又不自觉地给她机会解释,而当她说不狡辩的时候,他居然在想,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她可以忍受他对她的追随置之不理;
她也可以忍受他对她的情意任意践踏;
但是,她唯独不能忍受他怀疑她!
她端木萱萱从小到大,还没一个人该对她说一个‘不’字,而他却一再地挑战她的耐心与热情!规在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怀疑她?!
她愤傲地瞪着他,句句逼问,“我不狡辩!人是我抓的,你想怎么样?你能抓我么?你动得了我么?你会为了她杀了我么?!”
褚临静的眉心又多出几道细纹,如古井般的眸终于开始漾起涟漪,他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气得不轻。
“我是公主!我愿意抓谁就抓谁!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就是不喜欢地一副病快怏的样子!我就是不愿意看你温柔地拥着她!我就是要把她抓起来慢慢折縻!我就是…”
“住口!”褚临静抬臂,带起一阵轻风,宽大的掌在她脸颊几寸的地方险险停住,微微颤抖。
端木萱萱震惊地转眸,看着面前的大掌,低低地笑了,笑得苍凉,笑得清寂。
褚临静将掌攥紧,在她戚然地笑中缓缓收回,他紧紧地抿起唇,眼神晦暗,看不出究竟是懊恼还是气愤。
端木萱萱倏尔伸出双臂后然将他推开,他没料到她的动作,身子不稳地退后几步。
“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再也不想了!”端木萱萱冲着他大喊出声,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发泄情绪与不满。
以往都见她笑靥以对,就是那日泪流满面也没有发过这么大的俾气,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怔怔地站在那里。
既然如此,就断个干净吧…
褚临静再次上前,闪电般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拉至胸前,俯首冷眼道,“不想见到我?很好,这正是我期望看到的。只是,你必须告诉我怡儿在哪?”
端木萱萱看他竟穷追不舍,而她根本就不知他那个该死的怡儿在哪,让她如何说!
端木萱萱咬住唇,愤然地望住他,又在愤怒中夹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她忽然大声喊起来”,来人!来人!抓刺客!”
褚临静没料到她竟来这一招,反射性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按进胸口,谁知她的衣袍早因挣扎而脱落,此刻雪白的浑圆隔着他的衣料正紧紧地压在他的胸前,胸口一阵热意传来,他惊觉她衣衫不整地靠在他怀里,急忙一把推开,退至几步之外,白皙的绝色容颜上晕出淡淡的红色,深深地喘着气。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十几个护卫鱼贯而入,但见屏风后的端木萱萱在沐浴,十几个人站在原地不敢入内。
端木萱萱发觉他视线的迥异,急忙垂首,竞发觉自已上半身几乎完全曝露在空气之中,她“啊——”地喊了一声,快速将自已密密实实地裹起来,“还站在外面干什么?!都给我进来抓刺客!”
得到命令,侍卫们快速入内,将褚临静环在中间。
“呀!公主!”霓裳一看端木萱萱还站在浴桶里,狼狈地用浴袍裹着身子,一阵惊呼,“谁!?是哪个采花贼欺负我们公主!还不快把他抓起来!”视线轻移,霓裳楞在那里,“咦?褚公子,怎么是你?!”
护卫门正要上前,听到霓裳口气的转变,又立刻站回原地。
气氛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直到端木萱萱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措辞略显艰难,“你们让开,让他走。”
褚临静抬眸,轻浅地瞥向端木萱萱,而后转身。
端木萱萱本以为他就这么走了,谁知,就在端木萱萱抬眸的瞬间,他迈出一步后又停住。
两人同时开口——
“你最好不要碰她,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十日后,就要嫁人了。”
音落,两人的身体同时僵住,屋内霎时间变得噶然无声。
第076章
时间凝固的刹那,两人皆被伤的伤痕累累。
端木萱萱望着他的背影,皓齿陷入下唇,缓缓地渗出血迹,然而皮肤被牙齿割裂的痛,却远远不敌他在她心头一刀刀刻下的印记,那是一种如蚁啃食般的痛,痛的彻骨,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那痛楚一点一点的自身体里蔓延开来,疯狂地折磨着她的身与心。
他的语气淡慢而冰冷彻骨,她的语气幽静而颤抖,在出口的同时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她最后一丝挣扎出的奢望,霁时间化为灰烬,在屋内消散殆尽。
褚临静缓缓垂下眸,覆住眼底汹涌不平的情绪,他很想转身,如往日般淡淡回眸,云淡风轻地说声“恭喜”,可是他的头在听到那句话的同时,突然胀裂地疼痛起来,而脑袋的疼痛似乎也传到了心间,阵阵的揪痛,让他无法再做出任何伪装。
将颤抖的指尖收回手心,褚临静缓缓抬眸,微微侧首,用他那带有磁性的清浅缓调说了声“恭喜”,而后在端木萱萱烟笼碧波的视线中,消失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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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戴青打开门看到褚临静,激动地就差没扑上去给褚临静一个热情的拥抱,“你可回来了!戴青真怕主子被困在皇宫了!”主子走后,他想了很久,觉得能让主子失常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萱萱公主,心知主子肯定是去皇宫要人了,那可把他急坏了!
白衣和玲珑毕竟女孩子家,心细地发觉褚临静神情似乎不对劲,急忙拽住戴青的胳膊,制止他絮絮叨叨的废话。
戴青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外没有踏入房门半步的褚临静,那张冷漠的脸上布满阴霾,似乎还有一种他看的不太明白的痛苦。
就在戴青思忖褚临静为何行为异常时,褚临静倏然迈进屋内,走到矮柜旁取出一个木质的大盒子,掀开盒盖,将盒子倒置,盒里的东西顷刻间哗啦啦地全数落在地上,该破的破,该碎的碎,除了一个木头娃娃,无一幸免。
戴青等三人呆愣地看着褚临静急躁的举动,脑袋里打满问号。
褚临静的视线定在那只无辜躺在地上的木头娃姓身上,那娃娃仰面朝天,雕刻的很粗糙,只能大概看得出是个人的模样,木娃娃虽然没有五官,他却似乎能瞧见那个娃娃笑靥如花。
他蓦地俯身拾起娃娃,紧紧攥入手心。
她要嫁人!她要嫁人了!就在十日后?!
他才拒绝了她,她就迫不及持地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褚临静微微抬眸,注意到宵外的一抹黑影,“谁?!”手中的木娃娃准确地抛向纸窗,砸出一个洞,黑影也在瞬间迅速闪过。
在戴青等三人莫名其妙地视线下,褚临静迅速旋身离屋,追逐刚窗外闪过的黑影。
黑衣人见无法摆脱,便腾空而起跃上屋顶,褚临静足尖轻点走廊上的栏杆,腾跃而起,在空中漂亮的几个旋身后,飘然落在屋顶上,轻而易举地赌住黑衣人的去路。
屋顶的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袂,在风中飘飘然如天上云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罔顾褚临静的问话,提剑便朝褚临静冲去,来势汹汹,烦有视死如归之势气。
褚临静立于原地,眼看剑尖就要刺入他的心口,却见他轻轻一避,抬起手臂,手指顺着剑身逼下,直到黑衣人的手腕处,微施力,“当”地一声,黑衣人手中的剑趺落在屋顶上。
见无利器,黑衣人只得上掌相攻,他在暗地里出足一绊,褚临静眼光素好,巧然退足避开攻击,两人过招不过十回,黑衣人已经被褚临静击中胸口两次,捂着胸口连退数步,褚临静衣袖一扬,点向黑衣人的穴道,黑衣人瞬间被定住。
褚临淡淡地看着他,轻言道,“告诉你家主子,若褚君怡有半点闪失,我不管他是谁,一定会追究到底。”
音落,衣袖轻扬解开穴道的瞬间,褚临静已然退身飘至一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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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戴青在走廊上,看着褚临静飘然落下,急忙上前,“怎么样?!是什么人?!是抓了君怡小姐的人么?主子杀了他么?”
白依和玲珑也急得满脸愁容,但又不敢开口询问。
褚临静淡然地扫了眼三人,“应该是抓了怡儿的人,不过我没杀他,放他走了。”
“什么?!主子放他走了?!”戴青实在是不理解主子的做法,自从萱萱公主不再来后,主子行为变得奇怪很多,经常坐在窗边看风景,手里拿得医书却置之不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哎呀呀,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主子为啥刚放了那个人啊!
“主子,为什么放了那个人?抓住他我们就能问出小姐的下落了啊。”白依也提出同样的疑惑。
褚临静没有解释,只是摊开掌心,递到戴青而前。褚临静的掌心覆着一层细细的白色粉末,若不是轻风吹过拂起粉末,戴青等三人根本未觉察得到。
戴青用指尖点上一些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喇嘴一笑,眼睛亮晶晶,“主子这是在考戴青么?”
戴青扭头对白依和玲珑自信地仰起头,开口道,“这粉末名为掩尘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可以用来止血。呵呵,可干万别以为它只有止血的用途:它在夜间不会发出任何颜色,但是在白天,就会变成金黄的颜色,用来跟踪人,再好不过了。”
说到这里戴青忽而抬头望着褚临静,兴冲冲道,“主子在那个黑衣人身上装了粉包?这样一来我们就直接可以找到君怡小姐在哪了!”
“恩。”褚临静淡应了声,转身进屋。
戴青乐呵呵地冲白衣和玲珑直夸褚临静,“哇,主子果然厉害,杀人不眨眼那,明个儿一清早天朦朦亮的时候我们就跟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嘻嘻!”
玲珑不依道,“乱说什么,我们是去救小姐,又不是去杀人!”
戴青不理会玲珑,蹦蹦跳跳跟在褚临静身后进屋。
褚临静走到方才被他击破的窗下,犹豫片刻,俯身捡起方才被他丢出去的木娃娃,盯着娃姓愣愣出神。
戴青认出那个娃娃是端木萱萱亲手雕刻送给褚临静,再移动视线看到不远处凌乱在地上的碎片,也都是端木萱萱曾经献宝一样拿来给褚临静的礼物,主子当时的态度很冷淡,他以为主子都扔掉了,没想到,居然都留下了。
“主子…你进宫,见到萱萱公主了吧?她还好吧?”那个活蹦乱跳的公主,现在不知还能不能如往日那般灿烂微笑。
话出,褚临静的手微微一颤,木娃娃从手中滑落,再度摔在冰冷的地上。

第077章
“她、很好…”褚临静盯着地上的木娃娃半晌,不再拾起,转身离开被他撒了一地的凌乱。
她很好,她快要嫁人了。
而他也已决定放弃她不是么…
只是,为何还会这么心痛,心痛到他几乎就想要一直闭上眼晴,陷入梦境,永远不会醒来,不醒来,就感觉不出痛,就不会有强烈的欲望将她带回身边…
怡儿出事了,他应该满心担忧的是怡儿的安危,可是无论闭上眼还是转动思维,眼前总是会出现她那张娇似桃花般的绚烂笑容。
只要想到十日后,她会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就恨不得拆了皇宫…
拆了皇宫…褚临静蓦然被自已的想法震住了,他竟为她起了这么激烈的情绪…
戴青见褚临静已经放下帷幔准备就寝,他也不再追问,乖乖地将地上的碎片都打扫掉,然后将那只雕刻得面目全非的娃娃放进盒里,偌大的木盒,如今只有木娃娃躺在里面,有着说不出的孤寂。
褚临静四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寻着金黄色的粉末一路追寻,直到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前。经过商量,戴青三人留在客栈前厅,褚临静自后方潜入。
小客栈的后院大得不可思议,穿过掩人耳目的一排竹林,后面是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假山嶙峋,奇石耸峙,加上玄都特有的温润气候,满庭花绽,幽香扑鼻,身处其中,十分的清净宜人。
不过很快,褚临静就敏感地觉察到园中气味的不寻常,快速取出一个药丸含进嘴里。这园里的香气,很容易蛊惑人的心智,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迷境。
借着逐渐亮起来的光线,褚临静沿着粉末痕迹到了一座楼外,又顺着楼梯而上,在一间屋前粉末消失。想来,这间的主人应是这园子的主人,也就是掳走怡儿的人。
刚他进楼时,看到楼前的月形标志,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应该是月影楼。
如果这间不是囚禁怡儿的房,那他在这么大的园里要去哪里寻人?天色的光芒逐渐清亮起来,褚临静不得已转身正欲离开醒目的地方,他在三楼翻身一跃而下,轻灵地落于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转身间,轻轻地风撩过一阵清淡的气味拂过他的鼻尖,味道清淡到如果不是与药草打了十多年交道根本觉察不出。
几乎在闻到气味的瞬间,褚临静一直紧绷的视线出现一抹释怀。
怡儿,果然给他留下的线索。
随着气味来源处所散发出的味道,褚临静赶在天完全亮之前终于找到了掩盖在浓郁葱葱的整片高大林木后的一件精巧竹屋,轻而易举地解决完周围七八个守卫破门而入。
在浓密林木的后面,花子絮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的黑衣锦袍与墨绿的叶色浑然一体,很难觉察出,他的身旁是如影随形的花池。
“楼主,要阻止么?”花池的嗓音低沉,几乎寻不到十多岁年龄应有的年轻声音。
花子絮不动声色,眉梢微调,“为什么要阻止?”
“花池愚昧。”花池的声音平静地像埋没在地下干万年的古器,静静地,稳稳地,没有起伏与疑问。
花子絮看似温润的眼眸,波光流转,望着褚临静扶着虚弱地褚君怡走出竹屋,没有丝毫怒意,反倒笑意盎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褚临静想必已经进宫找过萱萱。”
“萱萱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怀疑,”花子絮垂眸,看了眼个头只到他肩头处的花池,微笑道,“尤其是被自己爱的人怀疑。”
花子絮笑得温柔,笑得无害,可是在念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花池听得出那几个字念得有多重。
而那几个字音有多重,就代表他有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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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哥哥。”
“静哥哥。”
褚君怡撑起身子,略显吃力地将脚塞进与白衣同色的绣花鞋里,眉字间的病态被愁绪所笼,地望着在窗边已经吹了三个时辰冷风的褚临静,冷然的音调中有着担忱的旋律起伏,“静哥哥,把窗关了吧,再吹会着凉的…”
见褚临静依旧毫无反应地坐在那里,褚君怡轻叹一声,视线落在窗边的无心身上,无心正懒洋洋地卧在床边,脑袋缩进厚厚的羽毛里,不时地抬头望一眼如木头般的褚临静,偏起脑袋,将爪子放在褚临静的手掌上轻轻地拍一拍,见主人还是没有反映,又将脑袋缩回去,继续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