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停留了很久,即使简时不说要走,她也打算等他痊愈之后告诉他,也许她需要一段时间,认真仔细地想清楚一些事情。
“你要回澳大利亚?”简时有些惊讶,看到她眼底若隐若现的忧愁,不由得心疼起来,“傻丫头,离开他,你怎么会幸福?”
季舒言一怔,紧紧地咬着嘴唇才好不容易忍住眼里的泪水,她垂着眼,无奈地笑了笑,“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幸福从来不易得,不易握,不易长久,不易琢磨。说得很对,是不是?幸福……说起来简单,其实真的很难拥有。”
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发泄似的呼出来,抬起眼笑看着他说:“不说这些了,你要不要去澳大利亚看一看,我可以免费当你的导游。”
简时微笑着,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到时候我去找你。”
“嗯!”她笑得很开心,站起身往书房走去,“我去上网订机票。”
简时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Chapter 43

已是夏初时节,天气逐渐热了许多。
周六的晚上,喷泉广场有一场浩大的喷泉盛宴,许多市民都慕名而去。
这天吃过晚饭后,季舒言推着简时来到喷泉广场,欣赏这一场豪华的喷泉汇演。
他们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最大的那口喷泉边更是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季舒言推着简时在广场最外围站定,隔着一定距离反而能更加清楚地捕捉眼前的美景。
远处安静角落的长椅上,许酌静静地坐着,侧着头看着前方不停变换着颜色和花样的喷泉,绚丽夺目的光线偶尔照在他的脸上,他仿佛在很认真地观赏,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
心里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期盼,许酌转头看去,眼里的微弱光亮稍纵即逝,深邃的双眸又恢复了黯淡。
“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原来跑到这里来看喷泉表演。”沈沁瑶在长椅上坐下,说道。
“庆功宴结束了?”
“嗯,少了你这个大功臣,其他人自然多少失了兴致。”
沈氏上个月刚刚完成了一个新的项目,同事们在许酌和沈沁瑶的带领下,日以继夜地辛勤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为公司带来了一笔很可观的收益。为了慰劳大家,沈伯年特意举办了一场庆功宴,而居功至伟的许酌和沈沁瑶自然是整场庆功宴的主角。
宴会尚未结束,许酌就提前出来了,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喷泉广场。
沈沁瑶坐在许酌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她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欣赏眼前的喷泉表演,而是又想起了那个人。
自从那天在医院他说了那样绝情的一番话之后,他仿佛痛下决心要忘记过去,工作时依然拼尽全力却不再通宵达旦,忙碌起来时偶尔还是会忘记吃饭,却不像之前好像根本感觉不到饿一般。
他又恢复成很早以前的那个许酌,冷漠疏离,不苟言笑,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却总给人一种他过得很不好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他,沈沁瑶心里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想起他和那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脸上不经意间流露的微笑,她竟然觉得很怀念,有时候她甚至希望,他能永远那样。
可更多的时候,她是很满足于现状的。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态,那一小段时光就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回到了从前,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过去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关心他,照顾他,现在不过是重复以前的事情而已,怎么可能不行?
她始终觉得,“日久生情”是真的存在的,她并不输给任何人,只要她不放弃,迟早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
一阵阵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传来,仿佛在哪里听过,许酌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目光掠过那群打闹着的孩子,直直落在一抹清丽的身影上。
深邃的双眸骤然一亮,许酌从长椅上站起,双脚不听使唤地往前急急走了几步,然而脚步却越来越缓慢,渐渐停了下来。
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赫然挡在他眼前,那股冷漠深深扎根在他心里,冰凉的气息将他牢牢包裹住,仿佛自此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她走得那样坚决,没有一丁点留恋,他又何必傻傻地追上去,自讨苦吃?
季舒言安静地看着跟前玩得正开心的几个小朋友,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等到孩子们哄闹着跑开,她抬起眼时,那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她远远地看着前方那个直直站着的人,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思念瞬间全部涌出,她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眼里的晶莹越来越明显。
喷泉汇演已然达到高/潮,人群中不时传来掌声和喝彩声。
站定的两人遥遥凝望着彼此,色彩缤纷的光束偶尔打在他们身上,当那光线照亮脸庞时,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眼泪落下之前,季舒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简时,转身离开。
远处站着的许酌,在她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十八岁那年她跑开时的画面,心底传来的一阵抽痛令他豁然明白,同样的事情,他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季舒言心中一惊,刚想加快步伐时,手臂上骤然一紧!
顾不得许多,许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拽着她猛地一个回身,她被这股坚定的强大力量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淡淡的清香飘过,她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急忙挣脱他,手臂却没能脱离他的束缚。
许酌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臂,双眸沉黯无比,一字一句都流露出一种绝望的恨意:“你真的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哪怕是多看一眼,你也极不情愿,是不是?!”
“我不……”他眼底那一抹深沉的痛楚如同一簇疯狂燃烧着的火焰,狠狠地灼伤了她,这种难以忍受的煎熬逼得她几欲投降。可当她瞥见他身后追上来的沈沁瑶时,她蓦地想起沈伯年跟她说过的话,紧紧地咬着唇不再出声。
“许酌……”
“告诉我,这几个月你过得很好,你对我没有一点眷恋,亲口说出来,好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不理会一旁的沈沁瑶,许酌死死地盯着身前垂着眼的季舒言,他不会看错,她根本没有放下他!她的表情会说谎,声音会说谎,可是她眼底那么深厚浓郁的感情骗不了人!
季舒言咬着唇,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过她越来越苍白的脸颊。
“告诉他,舒言,他有权利知道真相。”一直沉默着的简时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令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季舒言身子僵直,惊愕地看着简时,继而明白过来,眼神里添上了一些乞求。
简时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那天你和沈叔父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你应该告诉许酌,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许酌脸色骤然一暗,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点点凉意逐渐注入他心间。
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沈沁瑶已经走上前,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可她身上的骄傲与自信却仿佛被瞬间抽走。
她的手稍稍握紧,声音不自觉地有些轻微的颤抖:“我爸爸跟你说了些什么?”
听季舒言说完后,许酌无力地松开抓着她的手,冷冷地看了她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让她觉得格外心惊。
他直直地盯着她,越来越浓重的夜色里,眉宇间的冷峻愈发明显,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好似一把把尖锐的冰刀,将她刺得遍体鳞伤,他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离开我,问都不问我就把我让给别人,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广场的光亮渐渐变得微弱,忽明忽暗间,她不确定那些晶莹的液体是真的存在于他深黑的眼底,还是因为她眼前早已蒙上一层白雾,所以周围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脆弱无力得几乎崩溃的声音:“季舒言,如果你真的爱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他转身一步一步渐渐远去,她甚至连冲上去抱着他,哭着挽留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苍白着脸僵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仿佛决堤一般,不停地,疯狂地涌出……

Chapter 44

将公司的一切事情都交代安排好了之后,简时离开了C市飞往美国。季舒言原本订了跟他同一天回澳大利亚的机票,但是后来退掉了,她暂时还不能走。
简时离开的当天,季舒言去机场送他。
“公寓的钥匙你还是拿着吧,不然你要住哪里呢?”简时说道。
季舒言想了想,接过钥匙笑着说:“我暂时住在罗芸家里,你的公寓我会帮你好好看着的,会定期去打扫卫生,保证维持原样。”
简时看着她温柔地笑笑,问:“还没联系上许酌?”
她沮丧地点了点头,笑得很无奈,“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离开,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简时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微笑着安慰她:“真是个傻丫头,离开你,他会幸福吗?”他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在她头顶柔声说:“舒言,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勇敢一点,别再像以前那样委屈自己了。”
她心里蓦地一阵难受,伸出双手环抱着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你也要记住,我们说好的,都要过得很幸福。”
简时心中微微一颤,慢慢地松开她,微笑着在她额前印下一个温柔的,无比珍视的吻,“再见,舒言。”
再见,我深爱的女孩……
“又打?你一晚上都打了不止十个了!”罗芸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季舒言缩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听到罗芸不满的声音,季舒言回过神来,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放在膝盖上,下巴枕着软绵绵的抱枕,双手环抱着膝盖,又开始发呆。
自从那晚许酌从喷泉广场离开以后,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每天都打电话给他,可他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家里,公司,甚至是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想起那晚他震怒伤痛的神情,想起他说的每一个字,她简直恨死了自己!
她的胆小怯弱,冷漠绝情伤了他一次又一次,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说要离开她。但她却随随便便说分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推向别人,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眼睛越来越酸涩肿胀,季舒言把脸埋进软软的抱枕中,耳边一直回荡着他说的那一句:如果你真的爱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是的,这些的确算不了什么。她好不容易明白了,可他已经受够了等待与折磨,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罗芸看着季舒言轻轻颤抖着的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打吧打吧,迟早会找到他的,我就不相信他能一辈子不出现!”
季舒言抬起头来看着罗芸,湿润的眼眶里闪烁着微微的光亮,唇角渐渐扬起一抹微笑。
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第无数次按下那一长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单调枯燥的女声,她心中狂喜,激动地握着罗芸的手说:“通了通了!”
她几乎是屏息期待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却一直无人接听,脸上好不容易绽放的笑容渐渐消失,更加深重的失落令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就在季舒言几乎绝望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淡淡的,她无比熟悉的:“喂。”
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比强烈的酸楚,眼眶霎时湿润了,紧紧地握着手机,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说话啊!”身边的罗芸见她傻傻地握着手机不出声,摇了摇她的手臂低低说道。
她紧抿着双唇,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一般,明明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晶莹的泪珠悄悄自她的眼角滑落。
见到她这个样子,罗芸再也忍不住,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贴放在耳边,大声地说:“姓许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多月,难道没有想过舒言会担心吗?她就是再怎么对不起你,这惩罚也足够了吧!再说她也是被迫离开你,你以为她愿意啊,她心里的痛苦你又知道多少!你……喂?喂?喂!”罗芸满脸怒气,猛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气呼呼地骂道:“他居然挂了!混蛋!”
二十分钟后,门铃声响起,罗芸带着脸上残留着的怒意打开家门,许酌赫然立于门外。
季舒言依然蜷缩在沙发上,脸上有些隐隐约约的泪痕,她压根无心注意周围的动静,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连眼角都没往门口瞥一下。
直到眼前的光亮突然被高大的阴影覆盖住,她才稍稍回过神来,茫然地抬起头。
“跟我回家。”许酌站在她跟前,神色淡然地看着她说。
许酌将季舒言所有的行李全部转移到他家里,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到了家也没有跟她说话,只是静静地替她整理好房间,收拾好所有东西。
季舒言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有好几次都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可是他淡漠的眼神却令她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直到他忙完所有事情,从房里走出来时,她才鼓足勇气,拉住他轻声说:“我们谈一谈,好吗?”
他没有回头看她,扔下一句“等会再说”便径直走向了浴室。
季舒言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头垂得低低的,时不时侧头看一眼紧闭的浴室门。
当他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瞬间,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三十多天来时时刻刻包围着她的担忧和恐惧也终于消散。
他没有真的离开她,他来找她了!
可是,她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看向她的眼睛里那么平静无澜,连跟她说话的语气都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淡漠疏离,这样陌生的感觉,如一块大石压在她心上,满腔的憋闷令她仿佛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如果真的气她恨她,为什么来找她?为什么对她说“跟我回家”?如果不忍心离开她,又为什么待她如此冷淡?
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季舒言,轻轻皱着眉,满脸倦怠,看起来有些憔悴。
前段时间,她每天忙着照顾简时,这一个多月来又因为许酌而忧心忡忡的,几乎每晚都不能安睡。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就像装着一团乱麻,她越是想理清就越是更加繁复地纠缠在一起,弄得她疲惫不堪。
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头埋在腿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际,季舒言仿佛感觉到一双熟悉的手臂轻轻地抱起她,然后自己似乎窝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尖飘来一阵沐浴后的淡淡清香。
温热的唇瓣轻轻地覆在她额头上,她心里一阵酸涩,没有睁开眼睛,眼角却迅速淌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势滑向她的耳际。
半梦半醒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抱着入睡,像过去很多个夜晚一样,他轻柔而珍视地拥着她,这久违了的温暖令她睡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过了的,沉静香甜的一觉……

Chapter 45

第二天季舒言起床的时候,许酌已经不见踪影,餐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还有一把银色的钥匙。
接下来的几天,季舒言一直没机会见到许酌。
他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她起床后只能见到他为她准备好的早餐。她给他打电话,十次里有七八次都是秘书接的,说他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她发给他的短信他也回得很慢,并且多数时候只有两个字:很忙。
每晚,她都会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工作一边等他。
之前为了全心全意照顾简时,她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回到杂志社以后,手头上已经积压了很大一堆工作,白天在杂志社里忙得四脚朝天,晚上还得把工作带回家里做。
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没有哪一个晚上真的等到他回家,老是不知不觉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每天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有时候感觉到他轻轻地抱着她,有时候感觉到他吻她的额头和脸颊。
睡梦中的她,心里极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到底是不是他,可眼皮就像被胶水黏住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死活睁不开。
只有每天早晨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她才敢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周六的晚上,季舒言总算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她把所有已经整理好的稿件保存在U盘里,长吁一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合上笔记本电脑时,她瞥了一眼屏幕的右下角,那里显示着的四个小小数字提醒她,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许酌还没有回来。
她把电脑放回房里,收拾好茶几上的文件,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三下两下就喝完了。
今天一定不能再睡着了,她一定要等到他回来。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季舒言抱着沙发靠垫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无聊的夜间剧场,她渐渐感觉到眼皮似乎越来越重,于是立刻冲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个脸,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不准睡!”
季舒言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急急跑到门口,果然是许酌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她仰着脸看着他,笑得很开心,眼睛亮亮的。
许酌看着她的眼睛里似乎飞快地闪过些什么,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轻轻地“嗯”了一声后,他径直向卧室走去。
她心里蓦地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深深吸了口气,她提起步子跟着他走进卧室里。
直到走进卧室,看到许酌倒在床上,右手覆着双眼时,季舒言才意识到些什么。
黑色的西装外套被他扔在一边,领带也丢在了地上,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衣也被扯开了两粒扣子。
季舒言走到床边,稍稍俯下身,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
她转身走出卧室,去厨房泡了一杯茶,弄凉了一点之后才端着茶杯走回卧室里。
“喝口茶吧,会舒服一点。”
听到她的声音,许酌移开手,睁开眼睛,定定看了她几秒后才稍稍坐起身来。
季舒言在床边坐下,微笑着把手里的茶杯递给许酌。
许酌没有接过茶杯,而是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季舒言看他脸色有些微微泛红,额头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于是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说:“我去拿毛巾来给你擦擦脸。”
她才刚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出一步就被他从身后拉住手,稍一使劲就把她带进怀里。
许酌靠着床头半躺着,毫无准备的季舒言被他拉得一下子失了重心,半个身子倒在他身上。
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她只要一抬头几乎就会跟他脸贴着脸,她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在等我?”许酌双手圈着她的腰,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嗯。”她不敢抬头,眼睛却正好对着他敞开的衬衣里,裸/露着的寸寸肌肤,心跳不由得加速,她慌忙移开视线,只想快点拉开两人之间这极度不妥的距离。
她动了动,微微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谁知许酌猛地一用力,越发抱紧了她。
“喂……这样很不舒服……”她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连耳根也微微红了,小声嘟囔着。其实她是真的很不舒服啊,上身躺在他身上被他紧紧抱着,一双腿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小肚子还被床沿咯得有点疼。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许酌就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拉上床,然后迅速一个翻身,上半身轻轻地压住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感觉到他热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肌肤上,她心里一颤,不仅是脸,仿佛全身都开始发烫。
“现在是不是舒服点?”他贴在她耳边轻声问。
不是,绝对不是!她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弄得她痒痒的,而且他还……还吻着她的耳朵,怎么可能会舒服?!
他温热的唇覆上她的耳朵时,她全身就像过电一样,猛地一个激灵。她突然想起以前听别人说过的敏感地带,活了二十多年她也没找到自己的敏感地带,刚才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难道自己的敏感地带是耳朵?
实在受不了那股难耐的酥麻感,她转过头去,被他吻过的耳朵通红通红的,“好痒……不要亲耳朵……”
他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与他对对视,低声说:“那换个地方。”
她尚未看清楚他眼底的那抹笑意,他已经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唇瓣,短暂的浅尝过后,他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地吻了起来……
也不知吻了多久,当他终于离开她的唇时,她却隐约觉得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他越来越滚烫的身体分明向她清楚地传达着某种信息。
“我发现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许酌用手支撑着身体,稍稍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深邃的眼睛里有些捉摸不定的光亮。
“啊?”季舒言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她记性不好吗?怎么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
“而且……”他说,“你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什么意思?”她更加纳闷了,“我听不懂。”
“你答应过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再离开,可是你没有做到。”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明明脸上是怪责的神色,语气却丝毫不强硬,反而有种脆弱的伤痛:“你说要我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可你为什么把本该两个人一起面对的事情统统藏在心里,一个人想办法解决?”
“而且,有那么多聪明的办法可以选择,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一个最傻最笨最愚蠢的?”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脸色也骤然沉了下去,声音听起来却让人禁不住心疼:“这样折磨我,很好玩是不是?”
“不如你来教教我……聪明的办法是什么?”她迎着他的目光,清亮的双眸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难过,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有些晶莹,“明知道会一手毁掉你的前途让你失去一切,也自私地把你绑在我身边,这就是聪明的办法?”
她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宁可你一辈子气我恨我,也不要你为我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他看着她晶莹的双眼许久,深黑的眸子里无数种情绪闪过,最终只余下一抹令人深深沦陷的温柔,他缓缓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那我也告诉你,即使要作出更大的牺牲,我也绝不放你走。”
幸福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顺着耳际一直延伸,渗入到她柔顺的发丝里,也渗进她越来越柔软的心。
他轻轻地亲吻她的眼睛,吮去她的泪水,唇角染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眼里渐渐浮现出些许促狭,“我为你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那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报答我?”
看到他迷人的俊眸里柔情流转,似乎还有些越来越汹涌的狂乱迷离,她蓦地明白了他话里的隐含意义,脸上好不容易退了点的潮红再度浮了上来,小声嘀咕着:“记性不太好的人,好像不止我一个吧?”
他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笑着吻住她嫣红的双唇,柔声说:“我反悔了,行不行?”
她有些哭笑不得,他都已经执行得这么彻底了,还容得她说不行吗?
随着她羞涩的迎合,两人之间逐渐燃起熊熊烈火,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异常燥热,一点一点吞噬掉仅存的清醒。
唇舌缠绵间,他滚烫的手掌从她的衣服下摆探入,狂热而紧张地抚摸着她渐渐有些灼热的细嫩肌肤。他温热的双唇顺着她的唇一路往下延伸,脸颊,耳朵,脖子,锁骨一一被他烙下了缠绵的印记。
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身躯,她的身子变得越来越绵软无力,飘忽间感觉到两人身上所有的遮蔽被一点一点褪去,接着身体某处地方突然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她一声低呼还没出口,已被他温柔的唇瓣迅速封住……
夏夜的微风徐徐吹来,房里飘散着缠绵的香气和醉人的低喃,空气里浮动的,全是甜蜜的分子……

Chapter 46

金黄耀眼的晨光照进房里。
许酌深深凝视着怀里的季舒言,深邃黑亮的眸子里盛满柔情,还有些失而复得的欣喜与珍视。
被他搂在怀里的人儿,柔顺光亮的长发披散着,有一缕微卷的发丝覆在她皙细嫩的皮肤上,长长的睫毛偶尔被微风吹拂着微微颤动。
她枕着他的手臂侧躺着,左手贴放在他胸前,洁白修长的手指偶尔轻微动一动。
见她眉头稍稍皱起,他伸出手将她脸上的那缕头发拂开,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
浑身酸痛无力的感觉扰得季舒言越来越睡不安稳,渐渐醒了过来,她刚刚睁开眼睛,许酌英俊的笑脸近在咫尺。
“醒了?”
他眼底的一丝促狭令她猛然想起昨夜两人火热的纠缠,不由得红了脸,慌乱地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啊……”季舒言动了动身体,一阵强烈的酸痛袭来,令她忍不住皱着眉头低呼一声。
“怎么了?”许酌看着她,满脸担忧地问。
她脸上娇羞的红晕越发明显,顿了顿才吐出一个声音极轻的字:“痛……”
他的眼里迅速浮现出一股歉疚和深深的怜爱,轻柔地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对不起,我昨晚……对不起……”
听出他声音里的自责和疼爱,她有些怔愣,然后心间渐渐被暖暖的热流灌满,靠在他胸前微笑着说:“说什么对不起呢?我又没有怪你酒后乱性。”
他松开她,好笑地看着她问:“酒后乱性?”
“昨天你一身酒气,还不是喝了酒?”她笑得俏皮,眼睛晶亮晶亮的,警告似的说:“对我就算了,如果你敢这样对其他女人,我就……”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猛地翻身压住她,“你就怎样?”
她惊愕地看着瞬间转移到她身上的高大身影,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满足地看着她羞红了脸的样子,他的唇角露出一个俊美迷人的坏笑,低下头吻了吻她发烫的耳垂,附在她耳边柔声说:“昨晚是喝了酒,但是我现在很清醒。”
她简直欲哭无泪,身体的疼痛还没有消散,难道又要被他吃干抹净一次?
他温热的唇移到她的唇上,轻柔地吮吻,比昨夜更加温柔宠溺。微烫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周身的肌肤,明明是极尽缠绵的举动,却让她觉得更像是在给她按摩,随着他一下一下地轻抚,她身体的酸痛感仿佛渐渐减轻了些。
他深深地吻着她,温柔怜爱地与她唇舌缠绵,手掌轻柔地慢慢抚遍她全身,却没有再要她一次。
周日下午,季舒言和许酌都各自在电脑前忙碌着。
仔细校对了一遍稿子之后,季舒言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到书房门口看了一眼,许酌依然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
她走进厨房,把新鲜的水果洗净切好,在盘子里装好后端着盘子往书房走去。
听到“咚咚”的敲门声,许酌转头看去,季舒言端着水果拼盘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休息一下吧。”
他突然有些失神,脑海里蓦地闪过今年冬天,她在雪地里捧着雪朝他微笑的画面,那时候的她就像现在这样,眼神清澈晶亮,笑容格外恬静动人。
怔愣间,她已经走到跟前,把水果盘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问他:“最近事情很多吗?每天忙到那么晚才回来,周末也不能好好休息。”
许酌笑了笑,拉着她坐到他腿上,“已经忙完了。”
她有些疑惑,忙完了怎么还老对着电脑?看了一眼亮着的电脑屏幕后,她满脸惊讶地问他:“你打算离开沈氏?”原来他忙了好几个小时,居然是在打辞职报告!
他点了点头,说:“其实早有这个打算,只是这个月有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归我负责,所以才等到现在。”
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早出晚归全是为了这个案子,一心一意只想顺利地跟对方签下合约,拿到这个收益巨大的单子,他辞职时的底气也更足些。
“可是……”季舒言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些懊悔,“你父亲的公司呢?难道你不想拿回来?”
许酌定定地看着她,圈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语气坚定:“我一定要拿回来,但必须是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虽然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但是我父亲毕竟打拼了那么多年,留下来的积蓄并不少,而且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在外打工,工作的这两三年多少也赚了一些。”他的唇角绽放出一个俊美迷人的笑容,声音温暖得如同窗外慵懒的阳光:“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养不起你。”
“我才不要你养,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工作。”她微笑着说,可一想起沈伯年当初跟她说过的话,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见她垂着眼,眉头轻皱,他安慰她说:“放心,沈氏的势力是大,但还不至于只手遮天,而且我不认为他们会一直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就算真是这样,大不了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
“舒言……”瞥一眼她的脸,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极力控制着不让声音变得奇怪:“如果真的要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她回身看着他,眼睛澄澈明亮,唇角染着幸福的微笑,声音轻柔而坚定:“愿意。”
季舒言想起简时跟她说过的话:“离开他,你怎么会幸福?”想起他曾经告诉过她,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
以前的她,的确敏感怯弱,常常迟疑着不敢大步往前走,更加不懂得勇敢地争取幸福。因为她的别扭和退缩,她伤害了许酌,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当她发觉他可能会真的生她的气,真的离她而去,当他突然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她才终于意识到——生命中少了他的陪伴,她真的不可能得到幸福。
当她错了这么久之后,清醒回头时发现他还等在原地,那一瞬她便决定了,不管未来怎样,她都要永远陪在他身边。
季舒言微笑着,晶莹的眼里满是笑意,她伸出双手轻柔地抱住许酌,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许酌心里抖然一颤,一股暖流静静淌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书桌上的手机开始振动,继而响起一阵阵悦耳的音乐。
听到电话声,季舒言松开手,准备起身离开书房。
许酌却不依,右手搂住她的腰,稍稍用力便把她固定在他腿上。
他伸出左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着的名字,然后按下了接通键。
他们隔得这么近,季舒言不必刻意都清楚地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沈沁瑶”三个字,也听到了电话那头她淡淡的声音:“到公司来一趟,很重要的事情。”
许酌说了句“我马上过来”,然后就挂断了。
沈氏大楼。
出了电梯后,许酌径直走向沈沁瑶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沈沁瑶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见到许酌进来,她缓缓站起身。
“我知道你不屑于以跟我结婚作为交换条件,来取回你父亲的公司。”沈沁瑶把桌上的一份文件往前轻轻推了推,说:“但我也知道公司对于你来说有多么重要,这份合约上所说的办法,也许你会接受。”
许酌拿起桌上的文件,虽然内容多达三页纸,但其实只说明了一个意思:沈氏将聘用他为旗下一家新公司的总经理,五年内如果能达到沈氏要求的利润额,公司则在五年期满后归他所有。但是如果五年后他没有达到要求,则必须自请离职,并且永远不会再被沈氏所雇用。
许酌看完后,淡淡一笑,将文件放回桌上,递回沈沁瑶面前,“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应该清楚,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可能接受。”
五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合约里所要求的利润额也并不太低,但如果他要赢得这场赌博的胜利,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氏财力雄厚,生意网强大,涉足了许多行业,其中以房地产业最盛。提到房地产业,就不得不说起与之联系极为紧密的设计公司和建筑公司,三者从来都是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的。
许酌父亲的建筑公司在被吞掉前,在C市也算得上小有名气,这几年虽然经营不善导致公司亏损,但从前积攒的实力依然存在,并且现在被沈氏纳入旗下,业界自然不能小看。
这场赌博,只有许酌和沈家父女二人知道,在外人看来,他所掌管的公司隶属于财力实力皆雄厚非凡的沈氏,加上公司自身的实力和他的能力,五年后他要拿回父亲的公司,可能性至少有一半以上。
“为什么不接受?”沈沁瑶看着他,心底五味杂陈。
他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吗?他知道那晚在喷泉广场,当她看到他看着季舒言时的眼神,当她听到自己父亲说过的那些话,她心里有多么绝望多么悲哀吗?
他永远不会知道,看着他冷峻的,被她深深烙印在心底多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时,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高贵、自信、冷静、理智,甚至是她最最在乎的尊严,都在那一瞬间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难道你为了她,真的甘愿牺牲所有,哪怕是你一直最重视的?”沈沁瑶脸色微微发白,声音有些前所未有的悲凉。
许酌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歉疚,他将手里的辞职报告放在桌上,顿了顿才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些年你和你父亲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一直记得,也永远不会忘记。公司我一定要拿回来,但绝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让我靠自己的能力拿回来。”
说完,许酌定定看了沈沁瑶几秒,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
“许酌。”许酌走到门口时,沈沁瑶叫住他,语气里透着她一贯的骄傲淡静:“我给你十年时间,十年内我保证不会将你父亲的公司变卖或者转让,十年一过,如果你没有本事从我手里拿走它,那么你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
许酌没有回头,看不到她紧握着的双手,也看不到她眼底晶莹的液体,只能听见她止不住微微颤抖着的声音:“你可以放心,离开沈氏以后你不会受到任何阻挠,希望我没有低估你的实力。听清楚了,十年,我只等你十年……”
许酌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然后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沁瑶。还有……对不起。”
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然降临。
朦胧的月色穿过透明的落地窗,一点一点笼罩住那道修长的,如月光一般清冷孤寂的身影。
她精致的容颜被月光勾勒得越发光彩照人,眼角眉梢流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也许是夜色太过浓重以致模糊了视线,她的脸上竟然满是令人心惊的脆弱与无奈,原本红润的双唇被咬得泛着一股揪心的苍白。
良久,一滴晶莹的泪水悄悄滑落,顺着她的脸颊一直往下,直至完全隐没,消失不见……

尾声

十一长假来临之前,季舒言和许酌分别收到了一张婚礼邀请卡,初中时的班长定在十月七日举行婚礼。
婚礼在酒店后花园里的草坪举行。
翠绿的草坪像一块软绵绵的无边地毯,用鲜花和绿叶装饰得十分精致的白色拱门,地上铺着与拱门齐宽的白毯,两旁摆放着几十排宾客椅,都用水蓝色的蕾丝带和清新纯白的百合花装饰着。
季舒言一看到这些,就喜欢得不得了。
她以前参加的婚宴,都是在酒店大堂里举行的中式婚礼,虽然口才极好的司仪能把现场气氛弄得十分热闹,但其实她一直很喜欢很向往这样高贵典雅的西式婚礼。
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在灿烂的阳光下,不仅是亲友们,连大地、蓝天、白云、小鸟、花草都在为一对新人诚心地祝福着,这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事情啊!
见季舒言痴痴地看着,许酌轻声笑了笑,问她:“真的这么喜欢?”
她点点头,微笑着说:“很漂亮啊,你不觉得吗?”
他搂着她的肩,旁若无人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既然喜欢,不如以后我们的婚礼也这么办?”
她顿时红了脸,慌忙轻轻推开他,嗔道:“谁说要跟你结婚了!”加快步子径直往前走,将他甩在身后,泛红的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甜蜜的微笑。
“舒言,这里这里!”听到有人叫她,季舒言循声看去,不远处正聚集着十来个人,罗芸和麦婉仪都在其中。
她走近了才发现,眼前这一张张面孔或多或少都有些熟悉,她虽然是迷迷糊糊的,但在场的旧日同学却轻易就认出了她。
听罗芸说了她和许酌的关系,大家也免不了调侃一番,你一言我一语的,令她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许酌却丝毫不介意,大方地拥着她,波澜不惊地跟大家说着话,偶尔瞥一眼她微红的脸蛋,唇角眼底满是笑意。
季舒言站在一群人中间,静静地听大家说毕业后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她竟有些很不真实的感觉。
想起初中那三年,点点滴滴都还历历在目,那一段青涩懵懂的岁月仿佛才刚刚过去没多久,可一眨眼,当年连“喜欢”到底是什么都弄不太清楚的他们,竟然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她还能记起当初的许多事情,如果不是眼前这些人的面孔完全褪去了稚嫩,她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距离他们踏进初中校园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快十二年。
季舒言正想得出神,旁边传来几声赞叹,她定睛看去,一对新人正朝着白色的拱门缓缓走去,婚礼即将开始。
新郎穿着一身白色礼服,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望向新娘的双眼中盈满温柔和深情。
洁白的婚纱将新娘姣好的容颜衬得越发美丽动人,唇边那抹幸福的微笑更是感染人心,挽着新郎的手臂,她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很安心。
季舒言想起些什么,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许酌,笑问:“看着曾经喜欢你的人嫁作他人妇,请问此时此刻,你心里有何感想?”
当年班里喜欢他的女生占了一大半,即使是聪慧大方的班长,对他的心思也昭然若揭,细心如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许酌偏头看着她,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极其认真地说:“只要不是你就行。”
其实她只是开玩笑似的问他,却没料到他会这样严肃对待,她一时间有些怔愣,直直看着他深邃的双眼,连话都忘记了说。
新人走过拱门,在大家的祝福声和美妙的音乐声中慢慢地走向前方的小亭子。
宾客们都已经落座,专注地看着一对幸福的人儿。
许酌看了看身边依然发着呆的季舒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他微笑着凑近她,说:“要不要提前练习一次?”
“啊?”一张俊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季舒言猛地回过神来,疑惑地问:“练习什么?”
许酌笑而不语,拉着她转身往后走,一直走到离最后一排宾客椅两三米处的地方站定。
“干什么啊?”季舒言满脸疑问地看着他,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干什么?
许酌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认真听。”
小亭子里,新郎新娘正庄严地念着婚礼誓词,一字一句都透着对彼此的尊重和珍爱。
“我,许酌,愿意娶你,季舒言,作为我的妻子。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这短短的几句话,季舒言曾经在电视剧里听到过许多次,可唯有这一次,令她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阳光将他英俊迷人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异常温柔的金边,暖暖的感觉一直渗进她心底。他灼灼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她,黑亮的眼里闪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令她深深沦陷。
“记住了吗?”他问,唇角带笑:“到你了。”
她仰着头朝他甜甜一笑,细碎的阳光在她晶莹湿润的眼底跳跃着:“我,季舒言,愿意嫁你,许酌,作为我的丈夫。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新郎新娘交换着戒指。
许酌变戏法似的拿出两根水蓝色蕾丝带,将其中一根递给季舒言,“先用这个代替。”
他拉起她的右手,将蕾丝带轻柔地缠绕在她洁白修长的无名指上,清新的水蓝色搭配着她手指间白皙的皮肤,映衬得相得益彰。
她微笑着替他系上蕾丝带,打上一个精美的结。
周围响起一阵祝福的掌声。
季舒言刚刚抬起头时,许酌就一手揽过她,缓缓凑近,温柔地吻住她的唇。
她仰着头,轻轻闭着双眼,脸上洋溢着醉人的幸福微笑。
暖暖的阳光下,他们相拥亲吻着,画面仿佛定格在那一瞬,一切都静止在这美好圣洁的吻之中,只有两人间温馨甜蜜的气息在悄悄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