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妮也不急于说话,端起面前的那杯拿铁呷了一口,转头看着窗外出神许久才说:“你大概觉得我很傻吧,明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还是义无反顾地坚守这段感情。不过我不后悔,至少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年是快乐的,这样就足够了。”
这种“得快乐时且快乐”的心境,展心霏不得不羡慕,或许因为自己总是做不到,所以才格外佩服轻松拥有的人。不过她转念一想,只怕这其中,也有些无法言说的苦。
“沈小姐,你的豁达真让我有些惭愧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人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大概是因为当了妈妈的缘故,我看问题变得更加现实,也许有点不近人情,但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可取性对吗?”沈安妮转头看她,她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多少能猜到你今天约我坐在这里的目的。我不否认,他在你我心里都曾经独一无二过,可现在你有美好的未来,我的生活也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真的有必要再为了一个男人而徘徊吗?这样未免太傻了点。”
沈安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十足的探究,唇边没了笑容,静默许久才问出一句:“这么说,你打算放弃他了?”
“放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也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在咖啡馆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分别的时候,沈安妮对她说:“他在我这里找不到他想要的,其实早就由不得我不放弃了。你说得对,人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可是回忆这东西的确有它存在的价值。如果你不是也还记着跟他的回忆,又怎么可能无法做到彻底放下?其实你我都一样。”

许瑨哲从上海回来的当晚,赶上一个大型的商务酒会,主办方多次给他打来电话请他务必出席,他只好马不停蹄地赶去酒店。
席间自然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寒暄笼络,千篇一律,许瑨哲没待多久就觉得有种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放下酒杯径自走到外面的花园里缓和一下。

“刚从上海回来?”身后有人说话,许瑨哲回过头去一看,是有阵子没见面的程钧逸。
他点点头,接过程钧逸递过来的香槟轻轻摇晃着,金黄的液体在月色笼罩下显得格外璀璨。他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程钧逸已经抢先一步:“这次去上海考察,结果如何?”
“那边市场接近饱和,单凭许氏一家的力量,无法做起来。不过也不能说没收获,有确实的结果为证,我家老爷子应该肯放弃了。”
许瑨哲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旋即想起刚才准备说的话,“对了,我在上海遇见你前妻了。”
程钧逸顿时好像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他,眸色深沉,“她……还好吗?”
许瑨哲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不免暗自叹气。三年前他回国参加程钧逸的婚礼,而三年后再回来,夫妻俩已经离婚。他在上海时去了一家设计公司,恰好碰到在那里工作的乐兮敏,两人关系不熟但也互相认识,聊了几句,言谈之间不难察觉出,她过得应该不错。
“好像瘦了点,不过倒是变成熟了不少,我记得你们结婚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
程钧逸略微沉吟,又问:“她一个人在上海?你怎么遇见她的?”
“她在上海一家挺不错的设计公司做室内设计,老板夸她很有实力。”
程钧逸淡淡笑了一下,呷了一口酒,没再说话。
许瑨哲见到他脸上那若有若无的黯然,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他的朋友都是这样?如果现在有镜子,他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被他们传染了。
他拍拍程钧逸的肩,半开玩笑地说:“别拿这副郁闷的样子对着我。你现在知道她在上海,如果放不下的话,买张机票飞过去。”
程钧逸看着远方,神情似乎有点儿飘忽,“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失去的还能找回来。”

酒会结束时已经快十二点,许瑨哲不想回到自己那个冷清的家,开着车在灯火通明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去了她住的小区。
他把车停在楼下,下了车却不太敢上楼,想了想还是靠在车上,仰头看着五楼那扇透着光的窗户。
摸到口袋里的手机,他拿出来,翻到那条已发送的信息上,心情顿时低落了不少。他知道她收到了,也知道她不会有任何反应,然而希望破灭时,沮丧是无可避免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而认真地说到爱,可惜对象是并不在乎而且不愿给出回应的她。他一直都清楚,所以从来不敢轻易说出口,因为即使说了,她也未必会放在心上。越是在乎的人越是猜不透,他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现在却渐渐发觉,也许自己从未走进过她的世界。

那片昏黄的灯光骤然消失时,许瑨哲不禁想:他失去的,真的还能找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两万字还只完成了一半,我在考虑要不要拿于皓东的番外来凑个数……

新来的朋友,冒个泡让我认识认识呀,嗷——

 


欲断未断(4)

许瑨哲回到父母家的时候,在院门口碰上于皓东和许瑨灵。被哥哥抓了个正着,许瑨灵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一溜烟地推开门朝屋里跑去。于皓东倒是丝毫不介意,笑道:“把你妹安全送到家,我功成身退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于皓东开车走了,许瑨哲进到屋里,许瑨灵已经换好了家居服从楼上走下来,似乎有点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抱着抱枕开始看电视。
看到妹妹这种反应,许瑨哲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许瑨灵显然察觉到了,转过头来看着他:“想骂就骂吧,我是没听你的劝,一头栽进去了。”
“爸妈都管不了你,我又怎么会管。”许瑨哲说,“不过我还是要说,你已经二十四岁,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是,我是二十四岁了,可你一直把我当小姑娘不是吗?我做的事情在你看来都是任性的,对不对?”许瑨灵倔强地看着他,似乎有些动怒。
许瑨哲完全不理解妹妹突如其来的怒气,加上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间没精力再跟她多说什么,转身准备上楼。
“哥哥。”许瑨灵在身后叫住了他,声音变得轻软,“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许瑨哲不禁脚步一顿。其实自从许瑨灵上了高中以后,就很少叫他“哥哥”,她性子开朗不拘小节,通常是直呼名字,有事相求的时候也不过用一个简单的“哥”字打发,现在这种几近撒娇的语气,更是只在她几岁时才有过。

许瑨哲不禁摇头失笑,自己到底是心疼这个唯一的妹妹。他走过去,脱了西装扯了领带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她旁边,“说吧,我听着。”
许瑨灵问他:“你跟心霏姐怎么样了?看你最近愁眉苦脸的,估计好不到哪儿去吧。”
“别八卦,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其实我一直挺佩服你的,哥。如果换了是我,大概没办法这么长久地爱一个人。你跟她认识快十年了吧?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呢,你真的挺长情的。”
许瑨哲不由暗自唏嘘,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长情的人,认识展心霏之初,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冷淡而别扭的女人会给他留下这么难以磨灭的痕迹。然而等到发现的时候,那股疯长的莫名执念已经如大树般稳稳扎根在心里,用尽力气也无法撼动丝毫。
想到这些,他不禁苦笑,“别学我,长情不是什么应该学习的美德。太固执的人,也许并不值得可怜。”
许瑨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累吗?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你累不累?”
“越是执着就越觉得累,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坚守到永久这种事,太考验毅力。”
许瑨灵笑,“你不是一向自视毅力过人?难道革命还没成功就打算放弃努力了?”
对于现在的许瑨哲来说,放弃的确不容易,可坚持到底也并非易事。而且更加令他觉得困扰的是,他越来越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下意识地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许瑨哲话锋一转,问妹妹:“你让我陪你说的就是这些?难道不是想从我这儿打听点皓东的事情吗?”
许瑨灵脸上的那点儿笑容瞬间消失,略微赌气似的说:“我干嘛要打听他,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与我无关。”
“别任性,瑨灵。如果你真的想跟他好好相处,就得接受他的全部,包括那些你不认同、不喜欢的地方。也许你听了会不舒服,但是作为哥哥我不得不告诉你,皓东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但不一定是个好丈夫。我相信会有人可以改变他,但那个人是不是你,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许瑨灵沉默良久,身体往后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样子看起来是云淡风轻,可语气却明显的满腹心事:“是呀,你说得没错。不过既然他本人都不一定清楚,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么能肯定呢?就当我不自量力好了,在结果没有揭晓之前,我想努力成为希望最大的那一个。”
许瑨哲倒真是第一次见到妹妹这么专注而执着,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感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以前每次带她翻学校的墙时一样鼓励说:“加油吧,妹妹。”

毕筱婷到展心霏家里串门儿的时候,边帮她洗菜边淡淡说了句:“哎,我有没有跟你说,路原回来了。”
展心霏正在切菜,听到这话不由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们见过面了?”
“嗯,上星期一起吃了顿饭。”毕筱婷专心地洗着菜,头都没抬一下,“他刚从北京回来,辞了那边的工作,以后都在这儿定居了。”
展心霏看看她脸上少有的认真神情,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路原这个人,她并不熟悉,只知道他跟她们同在师大,是高两届的学长。她读大学的时候见过路原几次,印象最深的无非是那次辩论赛,她被许瑨哲拉过去观赛,自然也见识到了路原在场上雄辩滔滔、沉稳大气的表现。
她向来对不熟的人不怎么关注,直到后来在暮云镇待产的时候,偶然一次跟毕筱婷聊起往事,从她嘴里听到了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才不禁记住了他。

毕筱婷见展心霏略微打量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他是回来了,可我们没怎么样。”
展心霏心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她也没说他们怎么样了。不过她没表现出来,笑了笑,问:“他这几年还好吧?”
毕筱婷点点头,“岂止还好,简直是风生水起。他说这次回来是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而且也挺想念家乡的。对了,他前阵子帮许氏打赢了一场官司,许瑨哲有告诉你吧?”
展心霏切菜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答道:“没有,他很少说工作上的事情。”而且他们最近连见面都几乎没有,更不要提说话了。

毕筱婷吃过晚饭后便离开了,展心霏收拾好之后给女儿洗澡,曈曈仰着小脸问她:“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许瑨哲已经快一个月没有来过,她心想,出差那一招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不管用了,只好用老借口应付几句:“爸爸工作很忙,不能经常陪你玩,而且他不是每天都有打电话给你吗,乖宝宝不能太贪心。”
曈曈心领神会般的点点头,旋即又问:“我好想爸爸,爸爸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工作呀?”
“爸爸要工作,就跟曈曈要上幼儿园一样,知道吗?”
“那幼儿园放假的时候,爸爸也会放假吗?”曈曈一脸期待。
展心霏无奈地点头,“会的,到时候爸爸就会来看你了。”

哄女儿睡着以后,展心霏回到自己的房间。现在已经立冬了,夜凉如水,她不能再坐到冰冷的飘窗台上看夜景,只好缩进被子里把自己牢牢包裹起来。

到了半夜,果然手脚冰凉地醒过来,她蜷缩成一团,手摸到枕头下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掏出来,按到收件箱里的一条信息上。她看了又看,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好几次都想回复点什么,却总是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删了又重新打,怎么都找不到一句心满意足的话发过去。

展心霏握着手机许久,屏幕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反反复复变换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在她正准备关机好好睡一觉的时候,黑暗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亮和那个熟悉的名字刺得她眼睛很不舒服。
她按下通话键,却没有出声,他在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就知道你又醒了。不过今天怎么没关机?”
“什么?”她有些没听清楚。
“我每晚都打,只有今晚打通了。”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她熟悉的暖意,似乎直直传入心底。
在这样寂静而寒冷的夜里接到他的电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那么点儿安慰与欣喜的,“谢谢你,许瑨哲。谢谢你愿意等我,谢谢你给我思考的时间,谢谢你……说爱我。我不能否认,你的确是一个很了解我的人,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太草率地对待你。”
许瑨哲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她说完,顿了一下才开口:“好吧,这至少证明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我说过,你对我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你是我女儿的父亲,是我曾经爱过也许现在还爱着的人。别扭也好苛求也罢,我不允许自己随随便便,更加不想对你不公平。”
他似乎轻声笑了一下,“就冲你这句‘曾经爱过也许现在还爱着’,我允许你继续别扭。不过不能别扭个十年八年,我可不想曈曈都谈恋爱了我还没结婚。”
她不禁一笑,这个男人,似乎永远知道该怎么逗她开心。
“好吧,我答应你,绝对不超过十年。”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声音里却明显带着笑意,温暖她全身。


似远似近(1)

又过了大半个月,到了十二月中旬,年关将至,人人都忙于工作,展心霏自然也不例外。接近年末,翻译的工作倒是渐渐减少,但她是组长,每年都必须汇总、整理好自己这组一年来的业绩报告用于年度总结会议上向老板汇报,而且还得开始着手制定新一年的工作计划。这两个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幼儿园也快放寒假了,令展心霏极为头痛的是,幼儿园元旦前夕要举办一个迎接新年的联谊会,每个小朋友都要跟爸爸妈妈准备一个表演节目。展心霏很不理解,现在的幼儿园居然搞得这么高级了?而且曈曈所在的小班全是四岁以下的小孩子,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表演节目?
不过这是幼儿园历来不成文的规定,而且表演得最好的小朋友可以获得一个超级大的毛绒娃娃。展心霏再清楚不过,曈曈对那种比自己还要大又软绵绵的东西,抵抗力为零。

于是她白天在公司里忙工作,晚上回到家就忙着想节目,她的生活过得太死板,什么有趣的好玩的统统不知道,而且太夸张的她也做不来。最后还是曈曈提议唱歌,她觉得这个倒还勉强可以接受,于是点头答应:“好吧,那我们唱歌。曈曈想唱什么?”
曈曈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很兴奋地回答:“唱喜羊羊!”说着便唱了起来,“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展心霏听得直发窘,女儿却打开影碟机,跟着电视里放的一起唱了起来,不过只清晰地唱完了第一句,后面的就完全听不出她唱的是什么了。
展心霏心想,要让曈曈记住一首这么长的歌,只怕不容易,但是她也不好打击了女儿的积极性,只好换种说法:“这首歌太长了,妈妈记不住,换一首好不好?”
曈曈略微沮丧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又笑了,“爸爸会唱呀,爸爸可以教你唱。”她还没来得及说不,曈曈已经趴到她腿上,摇着她的手臂撒娇:“妈妈,打电话给爸爸,我要跟爸爸说话……”
展心霏拿女儿没辙,只好拨通了许瑨哲的电话,可直到变成忙音都没人接,她挂了电话,安慰女儿:“爸爸可能在工作,我们晚点再打好不好?”
曈曈的小脸上明显有些失落,但还好没纠缠,点了点头,又问她:“妈妈,爸爸会跟我们一起表演节目吗?”
展心霏不禁愣了一下。其实许瑨哲这半个多月来都没有联系她,连给女儿的电话都只有两三通而已,她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大好去问他原因。现在女儿这样问,倒真令她觉得左右为难了。

为了不让曈曈难过,展心霏隔了两天还是打了电话给许瑨哲跟他说明情况,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元旦前后我可能要出差,没办法陪你们去了。帮我跟曈曈说一声对不起,我回来后会去看她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强求,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知道爸爸不会一起参加表演,曈曈自然情绪低落,无论展心霏怎么教她,她都只会唱前面一句,唱完“灰太狼”之后就开始支支吾吾了。无奈之下,展心霏只好叫来毕筱婷帮忙,两人排了一点简单的动作教曈曈跳,不会唱的地方就用肢体动作弥补。

一个星期后,幼儿园进行了一次彩排。展心霏克服了种种不自在站在一群大人孩子面前唱儿歌,曈曈刚开始跟着她唱,后来就手舞足蹈,毕筱婷站在台下提醒她动作。三人配合,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表演到后面,台下的很多小朋友都开始跟着又唱又跳起来。
谁知到了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展心霏跟曈曈说再复习一遍,小丫头突然开始闹别扭,说什么都不配合,还吵着要见爸爸。无论她怎么哄,女儿都好像听不进去,甚至还自己换了鞋去开门,说要找爸爸。
曈曈一直是个乖孩子,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任性过,展心霏想想女儿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过许瑨哲了,看她急得眼泪都快涌出来自然心疼。可是也没办法,许瑨哲在外出差,她只好用毕筱婷美容院里的狗来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哄了又哄,总算哄得女儿答应去看狗狗而不是找爸爸了。

展心霏带着曈曈去了毕筱婷的美容院,玩了一下午,晚上又带她去吃披萨。
吃完后正是高峰期,又处在中心地段,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打不到车,展心霏只好牵着曈曈往江边走,边走边等车。途中路过本市最有名的酒吧,里面传来的嘈杂令展心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禁加快了点脚步。走着走着突然有人迎面轻轻撞了她一下,侧身的时候,她目光一转便看到了站在酒吧门口的几个人。大约五六个,有男有女,站在中间的正是许瑨哲和沈安妮。夜色已深,周围闪烁着的灯光不停变换,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沈安妮站在他面前,替他拢了拢大衣领口,姿态亲昵。
展心霏离他们的距离不算远,沈安妮移开身体的时候,许瑨哲的眼睛便准确无误地朝她这边看了过来。他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住,迈出了步子似乎想走过来,下一秒却停住了。而她也只不过在原地看了他两三秒,然后就转过脸,趁曈曈还没发现他的存在,迅速抱起女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第二天就是正式表演,曈曈大概还惦记着爸爸,又或者是昨天跟狗狗玩得太累,唱歌跳舞的时候明显意兴阑珊,远没有彩排时卖力。结果理所当然的没有拿到礼物。
展心霏牵着曈曈走出教室,轻声安慰她,可她一直耷拉着脑袋,不理不睬。展心霏只得叹气。

两人快走到幼儿园大门时,许瑨哲抱着个大大的多啦A梦娃娃站在门口,笑道:“曈曈小朋友,你怎么一直低着头呢?”
听到他的声音,曈曈立刻抬头望过去,瞬间便挣脱了展心霏的手,朝着张开双臂等着迎接的许瑨哲跑了过去,直直扑进他怀里,“爸爸,你怎么才来呀?我跟妈妈都表演完了!”
许瑨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下次一定准时。”他把手里的多啦A梦递到女儿眼前,往她的小脸上蹭,“这个是送给曈曈的新年礼物。”
曈曈嘻嘻笑着躲开,旋即把娃娃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哄完了女儿,许瑨哲站起身来,看着展心霏,问:“你们昨天怎么也在那里?”
“恰好路过而已。”她也懒得跟他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你不是说要出差吗?”
“我说的是可能要出差。”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眼神里却透着疲惫。她仔细看他才发觉,不仅是眼神,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有点无精打采的。
展心霏等着他说点别的什么,然而他只是看着她,神情没有丝毫不自在,倒真有点令她觉得昨天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了。
其实她并非一定要听他的解释,而且她想到之前跟沈安妮的一番谈话,如果他们真的藕断丝连,沈安妮的语气不可能那样悲凉。可是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他昨天明明看到了她,为什么现在连一个字都不说?他当时明明想追上来,却为什么没有追,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